第3章 (3)
也情有可原。
楊伯志擺擺手,嘆了口氣道,“咱大丫自病了一場就把那些農活家務活給忘得一幹二淨,與虎子相比起來,那是承蒙薛家不嫌棄,只要大丫能在那個家裏日子好過些,咱用掉這根黃楊木不吃虧。”楊伯志那是擔心楊梅一嫁過去後,問題多多的,遭人嫌棄低看,于是動了這種“賄賂”的心思。
薛家爹娘雖然是個講理的人,但聽說那薛家二兒媳婦不是個省心的,還有薛老太那些親戚等等,都不是省油的燈,保不齊有什麽雞飛狗跳的糟心事呢,還是用好嫁妝先聲奪人好了,高氏這麽一想,也就點頭同意了。
楊伯志和高氏一同把那根黃楊木給扛到村尾的田木匠家裏,請他給打一個櫃子,剩下的看能不能再打一些桌椅,準備都給閨女陪嫁過去。
田木匠的手藝好,為人又比較和善,附近村莊的人也愛找他打家具,知道楊伯志夫妻倆上門的來意,憨笑應道,“老哥老嫂就放心吧,我打出來的一定令你們滿意。”
“诶喲,這黃楊木的價值不菲呢,你們夫妻倆對大閨女可真好。”田木匠的媳婦林氏第一眼瞅到這根黃楊木的時候,心裏忍不住咋舌,為了個一無是處的閨女可真是舍得,這可是下了血本啊。
楊伯志臉上樂呵呵,不甚在意道,“這木頭用了才顯出它金貴,留着不用它也就只是根木頭。”
林氏聞言捂着嘴笑道,“話不能這麽說,它就跟那金子一樣,留的年歲越久越值錢,再說把你不是還有兩個孩子嗎,難不成你家有三根黃楊木啊?”說到最後林氏的語氣裏有些尖酸刻薄。
林氏這話一出,高氏聽得有些胸悶,怕本來堅定的心開始動搖,勉強扯出一抹笑道,“當然不是,不過這當爹娘的總是忍不住對第一個孩子好些。”說完拿那手肘撞撞楊伯志,示意他走人。
楊伯志也不喜這林氏說的話,朝田木匠點點頭後就跟高氏一道走出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高氏跟楊伯志小聲說道,“他爹,你說田木匠這麽憨厚的人,怎麽娶的媳婦說話那麽膈應人。”
“那你說我這麽憨厚的人,怎麽娶的媳婦那麽明事理。”楊伯志不想談論這種婆娘之事,便把話帶開。
高氏嗔罵道,“都快成老頭子了,說話還不知羞。”雖然她嘴上這麽說,但是心裏卻是很受用的。
楊梅一知道爹娘把那根黃楊木拿去打櫃子之後,撒腿就往田木匠家跑,想去阻止爹娘,開玩笑,村裏能有幾根這種金貴的木材,自家的日子本就緊緊巴巴的,那根黃楊木說是鎮家之寶都不為過,再者要用來打家具那也是留給弟弟成親的時候打,用在她身上實在是沒這必要。
高氏眼尖看到楊梅一飛奔而來,知道緣由後,怕她往田家去,趕緊攔住她,讓她回家再說。
楊梅一死活不同意,要先去跟田木匠退了這活。
兩方僵持着,楊梅一的力氣本就大,高氏和楊伯志累得夠嗆才把她拉到家做思想工作。
後來楊梅一在爹娘的語言輪番攻擊下終是妥協,只是暗下決心以後一定回報爹娘之恩情。
不少路人都看見楊伯志和高氏扛着黃楊木經過,于是兩人給大閨女打家什這事很快在稻香村傳開,眼看親家這麽給力,莫氏和薛爹合計一番,把原先決定給兒子打婚床用的榆木換成花梨木,大有不低了人家一頭的意思,黃楊木已經算是楊家最珍貴的了,平時生活條件又比不上薛家,薛家這麽應對,楊家只有偷樂的份,看來薛家還是比較重視自家丫頭的。
這根花梨木是薛謙書當官的時候費了不少錢從京城給運回來的,本意是送給薛爹薛娘打家什用在兩老屋裏,知道兩人的意思後,出言阻止,說什麽都不同意,還下了最後通牒,要是用花梨木打婚床,他就不成親了。
胳膊擰不過大腿,莫氏欣慰兒子孝順之餘,又怕他真的反悔婚事,催薛爹趕緊讓人打婚床,照舊用的榆木,不過又多打了一些精致的物什,比如幾個可愛的根雕小動物,雕花的梳妝匣等等。
☆、008成親
十二月初五這天,高氏帶着楊梅一到糧香鎮上扯了幾尺紅布,順帶買些鹽油,今天兩人沒坐牛車,走到村口的時候,剛巧碰到同樣回村的紅杏娘和紅杏,紅杏看到楊梅一,立刻笑着打招呼。
楊梅一亦笑吟吟問道,“嬸子,紅杏,你們這是去哪回來呢?”以前的楊梅一跟紅杏關系比較好,現在的楊梅一也就把紅杏當朋友般對待。
紅杏搶着答道,“我們從麥香村回來呢。”麥香村是紅杏娘的娘家。
紅杏想和楊梅一說些體己話,便挽着楊梅一的手先走一步,留下紅杏娘和高氏在後頭邊走邊說。
紅杏娘瞅到楊梅一懷裏抱着紅布,便問高氏道,“梅一娘,給你家梅一扯布做嫁衣呢?”
高氏笑着點點頭,“聽說你家紅杏也定親了?”
說起自家的紅杏,紅杏娘喜滋滋道,“是啊,她比你家梅一還小兩歲呢,我本不想這麽快把她嫁出去的,但架不住上門求親的人太多,于是我就從中給她挑了個最好的,不然等到跟你家梅一這樣的年紀,可就沒那麽好的挑了。”我家紅杏可是在最好的年紀嫁給最好的人,紅杏娘說完一臉的驕傲。
高氏看她得瑟那樣,敷衍道,“呵呵,好吧。”暗地裏卻撇撇嘴道,你要說你閨女嫁得好也用不着拉我閨女出來襯托吧,不就嫁給鄰村地主家的兒子嗎,有什麽了不起的,再說誰知道這以後的事,将來還指不定誰家閨女嫁得更好呢。
這廂紅杏和楊梅一手挽手,一路閑聊。
“梅一姐,其實你跟虎子哥挺合适的,你嫁給他挺好的。”
紅杏這姑娘長了一張圓圓的肉臉,笑起來眼睛眯眯的,整個人看起來憨憨的倒也可愛。楊梅一比較喜歡紅杏笑起來的樣子,連帶着自個的心情都跟着很好。
“我見都沒見過他,你就能确定好不好了?”楊梅一搖頭笑看着她。
紅杏立刻說道,“你怎麽會沒見過他呢?虎子哥跟我大哥關系不錯,小時候你來我家玩的時候見過一次的。”語氣裏有些急切。
“是嗎?可能那時候太小,我忘了。”楊梅一打哈哈對付過去,她要擁有楊梅一的記憶也不至于混成現在這樣了。
“嗯,說得也是。”紅杏不疑有他,很快接受了楊梅一的說辭,轉而說起另一件事,“梅一姐,一直沒機會跟你說,我,我也要嫁人了。”饒是再活潑的姑娘,說到嫁人這事,也會羞得低頭。
“嗯,我聽我娘說過了,好像年底是吧?”紅杏的定親比她還晚,出嫁日子卻比她早。
紅杏擡起頭,輕輕點了一下,“嗯,我成親那天你一定要過來哦,還有,咱現在可以先一起繡嫁衣。”語氣輕快中仍帶着一股羞意。
兩人似姐妹的關系在一起繡嫁衣這多好,按照楊梅一的性格,這種事當然是立馬答應,不過以前的楊梅一已經被換過芯了,對于現在的楊梅一來說,繡活這玩意是個什麽鬼?
“咳咳,紅杏,我繡嫁衣的事還不着急,而且我動作比較慢,你就快要成親了,還是趕緊先弄自己的吧。”楊梅一臉不紅心不加快地婉拒,想想還真是有些羞愧呢。
“梅一姐,咱一起繡來得及的,你忘了,你還教過我不少次繡活呢,你不嫌棄我動作慢就好了,我還想着到時候你指點一下呢。”紅杏笑着說道。
看着紅杏一臉真摯的樣子,楊梅一覺得這謊話快要扯不下去了,硬着頭皮道,“紅杏,不瞞你說,你也知道的,我上回病了一場很多活都記不清了,其中也包括這繡活,我,我已經忘了。”在不知怎麽辦的時候,實話實說是最好的辦法。
紅杏當然知道楊梅一的事,沒想到這繡活也不會了,再看着楊梅一的時候就帶了一絲同情,拉過楊梅一的手,語氣憐惜地道,“沒事,你不會的地方我來教你,還有,我不會把這事告訴別人的。”在這個稻香村裏,楊梅一是她紅杏最好的朋友。
“雖然我忘了針線方面,但是花樣方面我還是記得的,到時候咱可以一起讨論。” 于此相對應的,楊梅一也漸漸把她當最好的朋友。
紅杏笑得眼睛更眯,“好,咱一起繡出漂亮的嫁衣。”
日子如流水般逝去,轉眼新的一年開春就過去了。
稻香村因冒着細草而淺綠的土道上,一群人正浩浩蕩蕩經過,這群漢子長得兇神惡煞,擡着花轎走得飛快,唢吶吹得震天響,這知道的以為是娶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去搶親。
充當吹唢吶和轎夫的漢子是薛謙書以前的戰友,幾個關系比較鐵的戰友知道他要成親後,不辭勞苦從外地趕來,有的已經退伍,有的還在軍營,就是沒有跟他一樣,當了官卻回鄉的。
楊家外頭的唢吶、鞭炮聲開始響通天,屋裏頭忙活的人知道這是新郎到了,這才開始急起來,楊梅一不假他人之手非要自己往臉上化妝,王秀娥是催了又催,新娘子才總算倒饬好,還別說,她還真有幾下子,這畫得還真好看。
這妝畫得恰到好處,秀氣的眉眼,紅潤的臉頰,唇色緋紅,雙目猶似一泓清泉,再加上新奇卻不失得體的發髻,整一張如春水映梨花的面容呈現出來。
眼看楊梅一就要上轎,高氏紅了眼眶,最後囑咐一句道,“大丫,這嫁到婆家了,不比在自個家裏,能忍的就暫時忍忍,要有眼力勁些,知道不?”哎,還有些不足的閨女就這麽出嫁了,還真是令人擔憂呢。
蓋着蓋頭的楊梅一點點頭,應了聲,“嗯。”這裏頭飽含着諸多不舍。
楊蘭一拉着楊唯一在一旁看着也是滿臉不舍。
楊伯志不想面對這種場面,早早借着迎客的由頭呆在院子裏。
沒過多久,王秀娥領着薛謙書走進來,大夥轉而好好打量這個傳言亦不少的新郎。
薛謙書長得高大挺拔,輪廓分明的五官,只是常年的軍營生涯令他膚色略顯黝黑,但這倒為他增添了更多男子氣概,再加上隔着布料突出的結實臂膀和胸膛隐約可見,烏木般的黑色瞳孔此時卻透出一抹溫和。
今日的他穿的不是大紅衣服,而是一件青紫長袍,最顯眼的是腳上穿着棕褐色不知什麽動物皮的長靴,宛若一位氣宇軒昂的世家公子。
蓋頭底下的楊梅一啥都沒看到,只隐約聽見大夥的議論聲,似是贊揚,這倒是神奇。
一根紅綢把兩人牽到一處,薛謙書握着紅綢的一端,楊梅一握着另一端在王秀娥的攙扶下上了花轎。
托着戰友們的福,薛謙書是騎馬來的,一群人再次吹起唢吶,浩浩蕩蕩往薛家走去。
待迎親的隊伍走遠了,有些婦人開始揉揉耳朵。
有個婦人拍拍胸脯道,“诶喲,我就沒見過比這聲音還大的唢吶聲,真要把人耳朵給震聾了,這到底是使了多大的勁啊。”
“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這就叫氣魄。”人群中有人嗤笑婦人頭發長見識短。
在一陣噼裏啪啦的鞭炮聲中,花轎到了薛家院門外,那裏早圍了一群伸長脖子等着的人,雖然看不到新娘長啥樣,看新娘蓋着蓋頭是啥樣也是好的。
此時接近響午,院子裏頭一派熱鬧非凡,這薛家真是舍得,每桌一只雞,一條鮮嫩肥美的煎魚,外加各種炒雞雜菜,涼拌菜腌菜,還有魚湯,這自家裏有魚塘就是任性啊,足足十二道菜,這一大桌的菜可把平日裏見不着什麽葷腥的農家人給饞死了,大夥吃吃喝喝別提多滿足了,對于薛家那是贊不絕口,以前說過人家兒子啥話也暫忘腦後。
大人的說話聲、小孩的玩鬧聲、端菜送飯的腳步聲…...
伴随着各種聲音,楊梅一聽着耳邊王秀娥的指示,該把腳擡高點的時候擡高,跨火盆、跨門檻、最後被引進堂屋。
楊梅一除了早上的時候吃了一碗粥和兩個饅頭,剩下的時間沒機會進食,她又是個吃得多的主,折騰到現在,早餓得饑腸辘辘,要不是一旁的王秀娥扶着,她沒準都要倒下去了。
不行,真的好想吃飯,在渾渾噩噩拜了堂之後被送回新房裏,這種感覺更強烈了。
許是高氏囑咐過王秀娥,她把楊梅一攙進房裏後就去外頭端了一些吃食進來,“梅一丫頭,我把飯端進來了,等虎子過來揭開蓋頭喝過雙杯酒你就可以吃了,你再忍忍啊。”
楊梅一因她第一句話燃起的火苗卻被她後面的話瞬間澆熄,有氣無力答道,“嗯。”這種不揭蓋頭就不讓吃飯的規矩真是……
接下的時間裏,楊梅一無比期盼薛謙書進來,她等啊等,卻等來一連串的腳步聲,緊随其後的是一大群蜂擁而至的人。
“诶,新郎還沒過來掀蓋頭啊?”
“沒想到楊家大丫頭這身姿還挺好的,平日裏還真看不出來。”
“就是,我看她膚色也好,你們瞧,那白嫩的小手。”
……
楊梅一沉默聽着沒說什麽,王秀娥卻忍不住了,一人一句都能把房頂掀了,拿出一籃子零嘴分給衆人,順便打發道,“你們又不是沒見過新娘,都先出去,出去,全都擠在這也不嫌熱。”
拿人手短,大夥手裏拿着糖果花生棗子之類的,紛紛往外走,有些個臉皮厚的則沒移腳,留在原地說道,“是見過,不過這當了新娘又是另一個模樣嘛。”
“另一個模樣也一會再說,現在先出去。”王秀娥邊說邊把那人揪出去。
☆、009驚訝
王秀娥把那群婦人給清出去後,楊梅一的耳邊雖然是清淨了,但是沒了那嗡嗡的嘈雜聲,從肚子裏傳來的饑餓感更清晰了。
傳說中的新郎是去哪了,他不會忘了自己的任務吧,楊梅一等久了內心有些焦躁,她開始輕輕吸氣又呼氣,如此輪番幾次,內心才算平靜,嗯,大喜之日,情緒不宜大起大伏。
在楊梅一數了好幾次一千個饅頭之後,有人推門而進,黑暗中的她不知道來人是誰。
“哥哥,看,新娘子。”一個小女孩歡呼雀躍的聲音。
小男孩把手指放到嘴邊噓一聲,附在小女孩耳邊說,“小點聲,奶奶說這是咱大娘。”
“小朋友,你們叫什麽名字呀?”因為還不知道小孩的名字,楊梅一用了現代的稱呼。
小女孩朝楊梅一走近,想掀起她的蓋頭,“小葉乖,蓋頭是要留給大伯掀的”,小男孩阻止妹妹後,朝楊梅一答道,“大娘,我叫小樹,她是小葉。”
小樹葉,原來這兩個小孩是薛謙書弟弟的孩子。
“嗯,乖,你們怎麽過來了呀?”蓋頭下說話真心不方便,楊梅一有些無奈,這薛謙書到底是去哪了?
“小葉想看新娘,我們趁娘不注意偷偷跑進來的。”小樹有問必答。
一旁的小葉點點頭,“噓,大娘別告訴我娘哦。”小葉怕她娘知道了罵她,學着他哥的動作噓一聲。
“好,大娘不說。”
被兩個可愛的孩子逗笑了,楊梅一忽略“被叫大娘瞬間感覺老了不少”的怪異。
“诶,你們倆來看大娘了。”王秀娥吃完飯回來了,沒辦法,新郎沒進來,她的事就沒完。
楊梅一聽到王秀娥的聲音,說道,“王大娘,拿些糖果給這兩孩子。”
王秀娥往兩兄妹的口袋裏塞滿滿的糖果,笑眯眯道,“這是你們大娘給你們吃的,以後要記得大娘的好哦。”
楊梅一聽到這話,眉頭輕皺,對于兩個這麽小的孩子,王大娘這話是不是有些深了?
“嗯,那我們先出去了。”反正也見到新娘了,拿到糖果了,小樹怕他娘發現,趕緊拉着妹妹走人。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門口再次傳來腳步聲,這次的步伐有些磕磕絆絆,這是喝了不少的節奏,應該是他了,楊梅一開始打起精神來。
“虎子,你可算是來了,新娘可久等了。”王秀娥等得有些乏了,看到他進來立刻起身準備。
房裏搖曳的紅燭映照下,他的眼神微微迷離,也是,幾年未見的戰友們遠道而來,幾個人一沾上酒,再開始回憶起當年一起金戈鐵馬戰沙場的場景,心裏再一激動,他們胸膛裏隐藏的英雄豪情就這麽蹦出來,都是鐵铮铮的漢子們,這很容易就越喝越多了,他一不小心也就忘了新娘還在等着他。
“對,對不住。”薛謙書揉揉眉頭,試圖更加清醒點。
王秀娥端來一個紅布包裹着的托盤,上頭放着一根秤杆。
薛謙書看到秤杆有些疑惑,這東西是何用處?現在又不需要稱什麽東西,搖搖頭準備去揭開新娘子的蓋頭。
王秀娥趕緊道,“诶诶,虎子,你做啥呢,你怎麽可直接用手去揭蓋頭,沒看到嬸子手裏拿着啥嗎?”他怎麽連這都不知道啊,這壞了規矩可是不吉利的。
薛謙書聞言皺皺眉,幹笑道,“咳,我不知道。”他又沒看過人家揭蓋頭,她杵着一旁也不早說,他怎麽知道揭個蓋頭還這麽講究。
王秀娥見他一臉困惑,無奈地搖搖頭,只得給他說一遍。
楊梅一聽着外面的動靜忍不住一樂,經過這個小插曲,暫忘了肚子餓的煩惱。
在蓋頭被掀開的那一刻,楊梅一在黑暗裏頭太久,被這突如其來的亮光一刺激,眼睛微眯着,等她眨了眨眼,适應了光亮後,擡眸便陷入某人的目光裏。
他正盯着她看,或者說是打量,畢竟這是要過一輩子的人,第一次見面難免有些好奇,不過許是醉意越來越深,他的眼神愈發迷離,眼眸透着深邃,稍不留神就被帶着與他對視。
楊梅一這才看清他,高大的身材,看着就比較有力氣,略微黝黑的俊朗臉龐,第一眼的顏值過得去,相較于那些之乎者也的文書生,她還是心水這種漢子型的,嗯,外表過得去了,接下來就是性格了。
這對新人雙目不知得對視到啥時候,王秀娥出聲道,“咳咳,你們以後有的是時間互相看,來來來,現在先把交杯酒喝了。” 王秀娥心裏算計着,兩人喝過交杯酒,她就算完事了,她當了大半輩子的媒婆,這兩人的婚事是費了她最大的勁,不行,一定要讓莫小妹加紅包。
王秀娥的話一出,楊梅一率先收回目光,暗罵自己怎麽打量人家那麽久,原諒她這個從沒談過戀愛的單身狗。
本來外頭那群漢子是不可能放過鬧洞房這種大事的,只是他們之中有些已經喝得找不着北,有些倒是清醒,不過被薛爹帶着薛老二和紅杏她哥攔着,死活不讓他們往新房那走。
這是莫氏授意薛爹的,她好不容易才把兒子送進新房,要再由這些粗漢子進去吆五喝六的,她兒子還要不要洞房了,她還要不要孫子了。
只能說莫氏這是想多了,在喝完交杯酒後,薛謙書已經徹底神志不清了,楊梅一的力氣不小,還得費了老大的勁才把他扶扯到床上,可想而知這人是有多沉。
先給他脫鞋,脫去外衣,再幫他調個睡得舒服點的姿勢,楊梅一挽起袖子,迫不及待往桌上的吃食奔去,狠狠咬下一口烙餅後,她不禁內流滿面,還是吃飯的時候最幸福。
王秀娥知曉她飯量大,給她準備的吃食中,有兩大張烙餅,三個饅頭,一碗盛得高高的米飯,還有一碟喜宴的雜菜,裏頭有魚啊肉啊菜啊,香噴噴的白米飯最先被她吃完,很快其它的飯菜也被她解決掉。
楊梅一倒了杯水喝下,拍了拍胸脯,沒有打飽嗝,飽的感覺似乎沒有那麽明顯,眼神在房裏轉悠一圈,這間房可比她家裏的房間寬敞多了,整個屋子因紅燭紅紙紅被子顯得喜慶,新做的櫃子凳子等家具散發着淡淡的黃楊木香,臨窗的長木桌上擺着幾個可愛的根雕動物,還有幾個精致的雕花小匣子,裏頭可以裝些簪子頭繩耳環等飾物。
待眼光落在桌上一個圓盤上,楊梅一欣然一笑,盤子裏分別裝着些瓜果零食,外圍還碼着一些桂花糕,越看越覺得剛剛吃得還不夠。
今天實在是餓慘了,楊梅一再次坐下不客氣地開吃起來,待把這盤零嘴也解決差不多的時候,楊梅一摸摸肚子,滿臉的餍足,原來真正吃到飽的感覺是這樣啊,真是久違的美好感覺。
這樣飯量的她要讓人看了去準得吓一跳,好在此時已夜深人靜,适合做些不為人知的事。
吃飽喝足了就容易犯困,不過剛吃飽不宜睡覺,楊梅一強忍着睡意,脫下嫁衣,換上輕便的衣服,開始整理帶來的嫁妝,生活用品什麽的擺出來,衣服被褥放到櫃子裏,把高氏給的壓箱銀財放好,雖然不多,但這也算是她自己的第一筆資金。
把東西都歸整好後,楊梅一洗漱過後便也上床睡覺了,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身邊還睡着個陌生的人,不時傳來陌生的男性氣息。
楊梅一華麗麗的失眠了,這回數了多少次一千個饅頭都沒用。既然睡不着,她便徹底睜開眼,想着現代,想着過去,想着将來。
她這也算是兩眼一抹黑和他被送做一堆,要是她真的回不去了,身邊這個會是她終伴一生的良人嗎?兩人除了方才的眼神交流可一句話都沒說過呢?他又醉成這樣,楊梅一看他睡得跟豬一樣香,慢慢也跟着迷糊起來。
這兩個該洞房沒洞房的人心大的一覺睡到大天亮,外頭的亮光沿着窗沿透進來,薛謙書緩緩睜開眼,醉酒的後勁令他腦袋還隐隐作痛,練武之人嗅覺比較靈敏,很快察覺到身旁傳來的呼吸聲,他這才後知後覺扶額一嘆,昨兒果真是喝多了,都忘了跟人姑娘說說話,他也太不應該了。
時間還早,他又不好意思叫醒人家,于是他起身往後靠着床頭,開始打量這個剛剛成為他媳婦的姑娘。
她雙目緊閉,鼻息輕呼,小小的白皙臉蛋,薛謙書忍不住伸手去觸碰一下,果然印證了心中所想,軟軟的,嫩嫩的,心底也不由得湧出一股異樣之感。
他注意到她露出被窩外的小手,心裏不知默念了什麽,慢慢把她的小手給塞回去,不用說被窩下的人也是嬌小的。
似是想起什麽,薛謙書心底忍不住嗤笑,這麽個小小人能吃多少飯,娘還說那些人說她吃啥啥不剩,外頭的傳言全是胡扯。
随着時間的流逝,他的眼光在人家身上停留長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010敬茶
“咳咳,你……”楊梅一睜開眼,一張不甚熟悉的男性臉就占據了她的視線,她能忍住沒尖叫出來已經算有很大的心裏承受力了。
薛謙書這才發覺他靠得人家越來越近,撓撓頭,不好意思道,“你,你醒啦。”說完立刻掀開被窩下床。
楊梅一迷迷糊糊應了一聲,“嗯”,昨晚睡太晚了,準備翻個身接着睡。
薛謙書被她這一聲還沒徹底清醒的“嗯”給刺激得夠嗆,沒忍住,又轉過身看着人家,嗯,軟軟糯糯的聲音,長得又這麽軟萌可人,目測她會是個溫柔似水、我見猶憐的姑娘,想到這,薛謙書又忍不住冷嗤一聲,外頭那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話,那說的是她嗎?一點都不符合。
楊梅一剛翻過身,腦裏一激靈才想起,她昨天成親了,這是她的新家,高氏特別囑咐她要記得今早是要敬茶的,她想到現狀,當下就鯉魚打滾般坐起來,趕緊跳下床,手忙腳亂地開始疊被子。
這一連串的動作把薛謙書看得一愣一愣的,忙揉揉眼睛,是她沒錯,有些不解道,“你,你先別急,慢慢來,我先去打水。”說完推開門出去,心裏有些驚訝,她這看着挺嬌弱一姑娘,動作還挺靈活。
楊梅一似也覺得自己的大動作有些不妥,手裏的動作立刻停下來,轉頭朝他微微一笑,輕輕點頭,應了聲,“好。”
新被子又大又厚重,楊梅一費了半天勁才疊好被子,薛謙書把水端進來後,夫妻倆一番收拾才出門。
薛謙書和楊梅一來得不算晚,不過大夥都在堂屋裏等着了。
薛爺爺的三個兒子皆分家過,薛爹是老二,他和莫氏有四個孩子,兩個兒子薛謙書和薛謙文,兩個女兒薛明草和薛明花。
兩個已出嫁的女兒暫且不說,現在說說這二兒子薛謙文一家,薛謙文也跟這文字沒什麽關系,只是個老實地道的莊稼漢子,薛爺爺早就認清了事實,薛家要想靠讀書出頭,得把希望寄托到重孫子輩了。
薛謙文的媳婦名為張桃花,此刻正一手拉着一個孩子杵在堂屋門口,按理楊梅一是大嫂,雖然比她進門晚,但卻是不用向她敬茶的。
楊梅一臉上帶着笑随着薛謙書進門,畢竟是新嫁婦,今日楊梅一穿着一身水桃色衣裙,梳着跟當下不太一樣但能看出是婦人髻的漂亮頭型。
薛爺爺和薛奶奶也過來了,楊梅一跟着薛謙書的乖乖喊過衆人,便開始敬茶。
“虎子媳婦啊,如今你嫁到我們家來了,可要把該學的都學了,該收的都收了。”薛奶奶這暗含的意思是,農活該學好,脾氣該收好。
楊梅一先是點點頭,微微低着頭,才輕聲應道,“嗯,謝謝奶奶,梅一知道了。”農活确實該學好,不過脾氣該收好?要是人不犯她,嗯,她也是個溫油的銀。
莫氏笑得滿意看着楊梅一的應對,看來這姑娘還真跟外頭說得不一樣呢,瞧,這看着不挺乖巧的嗎?
全程敬茶收禮倒是挺正常的,楊梅一有些鬧心的是薛奶奶和張桃花的臉色,薛奶奶是長輩,臉上不動聲色倒也情有可原,只是這張桃花跟她同是媳婦,也不是非要她笑臉迎人,可也別拉着個臉吧,像是誰欠了她二百吊。
等到楊梅一把兩個紅包遞給小樹和小葉之後,張桃花臉色才好看了點,不過也只是好看那麽一點。
敬完茶,薛爺爺薛奶奶沒留下吃早飯,便相攜回去了,薛家開始吃早飯。
這家的規矩是媳婦們輪流做飯,今日本來是輪到張桃花的,張桃花偷偷把昨天喜宴剩下的肉裝進另一個盤子裏,藏到自己房裏後才開始做飯,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莫氏發現後讓她把肉端回來,順便敲打了她幾句,當下也不讓她進廚房了,自個早早把早飯做好,所以張桃花才一大早就拉着個臉。
至到吃飯的時候,莫氏都沒給張桃花一個好臉色,要不是看着這是新媳婦進門第一天,早開罵她了,以前看在兩個孫子的份上,她拿些東西藏着她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如今她張桃花膽子是越來越大了,都敢拿家裏金貴的肉去吃獨食,她維持這個家不分容易嗎?要由着她這麽做下去,這個家遲早得分,更何況現在還多了一個媳婦,以後她得更小心管着這個家了。
張桃花癟癟嘴,娘也太小氣了,不就是幾塊肉嗎?以前她偷拿些雞蛋什麽的,也沒見娘反應這麽大啊。
這頓飯吃得安靜又怪異,楊梅一雖然疑惑,但眼珠子也不好亂晃,跟着食不語。
“虎子媳婦,來,多吃點。”莫氏看着楊梅一只顧埋頭吃飯,沒夾什麽菜便把一大塊雞脯肉夾給她,她還是太瘦了,多吃點長點肉以後容易生産。
楊梅一面上笑眯眯接過,心底卻苦笑,她是餓了,但也架不住一大早就吃這麽油膩膩的葷腥啊,平日裏吃慣了清粥小菜,昨天那是餓狠了,今天要再這麽暴吃,容易拉肚子。
“這個清淡些。”薛謙書似是深有同感,給她夾了一筷湯裏的青菜。
這相處一早上下來,楊梅一對于兩人美好的将來懷抱的希望又多了幾分。
相反其他人就吃得很香了,眼看莫氏只顧着楊梅一,張桃花是恨不得長了兩張嘴,一邊吃還一邊拼命往自己碗裏裝,還不忘往兩個孩子碗裏裝。
小葉胖手抱着碗見她娘又往裏頭夾了一塊肉,滿嘴的油,苦兮兮朝她娘道,“娘,我吃不下了。”
小樹一聲不吭,偷偷把碗裏的肉夾給奶奶,奶奶對他笑眯了眼。
說實話,楊梅一看着這場面想笑,這張桃花也是夠拼了。
這頓飯就在大夥冷靜看着張桃花搶食中結束,薛謙文許是習慣了,看着自個媳婦這樣,也照吃自己的,沒什麽尴尬的神色。
薛謙文吃飽後,想着地裏還有些活沒幹,跟爹娘說一聲,也就下地去了。
小葉早就放下碗了,原是想跑去跟這個好看的新大娘說說話,不過偷偷看了看她娘的臉色,有些膽怯,心裏想等着娘下桌了再靠過去,小樹知道妹妹的意思,想了想,反正連最疼自己的奶奶都在這裏,膽子便大了大,也放下碗,拉着小葉的手準備往楊梅一身邊走去。
誰知張桃花吃完飯,把嘴一抹,當下就一手拎起一個,一手拉着一個,“娘,我先帶着孩子回屋了。”說完轉身就走,反正今天不是她做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