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來得真快
老夫人瞧了棠梨一眼方道:“殿下為百姓安泰征戰南燕, 出生入死,落下傷病, 全豐身為臣子尋個大夫為殿下分憂,也是本分, 當不得殿下的謝。”
齊王:“想人吃五谷雜糧, 哪有不病的, 太醫院那些太醫不頂用, 說不得還要勞煩這位神醫,故此小王這謝意也不單是為如今,有何當不得的。”
棠梨倒是從不知道這位冷冰冰的齊王竟如此能說會道,這幾句話表面兒上是跟老夫人客氣,話裏的意思卻是說給自己聽的, 先鋪了路, 讓自己給他治病呢,這番未雨綢缪當真好心計。
不過你有張良計, 本姑娘有過牆梯, 不管你怎麽未雨綢缪, 本姑娘一概當沒聽着, 不明白也就是了, 我就是不會治不能治, 就算你是天潢貴胄的齊王殿下又如何。
心裏打定了主意, 棠梨便眼觀鼻鼻觀心, 從頭到尾都維持着這一個姿勢神情, 仿佛入定的老僧, 兩耳不聞旁事,一心只念阿彌陀佛。
齊王倒也不多糾纏,見了禮便告辭去了,待齊王的車駕過去,葉之鴻才吩咐車夫繼續走,上馬之前卻看了眼棠梨,剛齊王那番話可是句句有深意,這深意絕不是沖着葉府而是這位棠妹妹吧。
葉之鴻倒是未想到這丫頭竟跟齊王還有牽扯,齊王的怪病如今也不是什麽新聞了,便不敢公開議論也大都知道齊王四處求醫之事,如今齊王滿面紅光神采飛揚的回了京城,不用想也知道那怪病好了,只不過既是病好了,還說剛才那一番話做什麽?那意思竟還要治病,而他提到的神醫妙手除了棠妹妹不做第二人想,莫非自己這個便宜妹子醫術如此高明,竟連齊王殿下的怪病都治好了?
而棠梨也很是無奈,自己跟這位齊王大約是八字犯沖,怎麽到哪兒都能碰上呢,這大老遠來京城也能街上巧遇,也不知這是什麽狗屎運。
這齊王殿下簡直是塊狗皮膏藥,貼上就撕不下來,想着不禁在心裏嘆了口氣,老夫人已經在旁邊打量半天了,這丫頭眉心皺的緊緊,根本沒有被齊王青眼有加而歡喜的神色,反而像是攤上了什麽大麻煩一般,老夫人開口道:“看起來殿下知道給他治病的那法子是出自你手了,我還一再囑咐全豐莫洩露出去。”
棠梨道:“這齊王何等人,此事本就瞞不過的。”
老夫人點點頭:“這倒是,他是帶兵的人,熟知兵法,精于韬略,如此漏洞百出的伎倆,如何能瞞得過他去,起先也不過是一時疏忽,過後稍稍一查也就什麽都清楚了,棠丫頭,剛我瞧着殿下神色不像有病之人,是不是你那法子奏效,已經治好了”
棠梨搖頭:“看似康健卻不過是因他體內的寒熱達到平衡,而形于外的表象,只是暫時的,病根不除,這症候是好不了的。”
老夫人:“如此說來,倒很不妙啊,若體內寒熱有變,這病豈不又會犯了。”
棠梨:“雖是這個道理,但齊王殿下精于內家功法,只要不是來勢洶洶的寒熱變化,尋常變化,他自己運功便能平衡,并無大礙。”
老夫人方松了口氣:“如此還好。”
說着到了葉府,葉家乃是世族大家,在京城的是老宅,建了有上百年了,族中子弟大多争氣,這老宅子屢屢修葺擴建,到如今真是頗為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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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梨過了氣派的大門,進了葉府,只見庭院深深,隐着亭臺閣謝,一進進一層層,竟仿佛沒有盡頭,棠梨并未安置客居仍住在老夫人這邊兒,東正房連着的一個小跨院,跟老夫人的院子隔着一個月亮門,且還有個側門直通前面,倒頗為方便。
想是提前布置的,很是周全,除了桌椅床褥古董瓷器,外間還有一個藥廚子,棠梨翻了翻,大多常用的藥都有,可見早知道自己要來,才預備下這樣帶着藥廚子的小院,只不過葉之鴻這位大少爺終是外行,有些草藥是不能放太久的,需隔些日子便要拿出去曬曬,挑揀一番,也免得因久放而失了藥性。
棠梨指揮着甘草傻姑把藥廚子裏的草藥都倒騰了出來,該曬的曬,該揀的揀,她自己也跟着忙活,只不過剛把藥都搬出來,紀婆婆就跑了來,滿臉的笑道:“姑娘快跟我過去,将軍夫人來了,這會兒正跟老夫人吃茶說話兒呢,老夫人遣了老奴來請姑娘。”
棠梨一時沒想到将軍夫人是哪一號,一臉疑惑的道:“将軍夫人來便來,喚我去做什麽。”棠梨這點兒自知之明還是有的,老夫人再喜歡自己,自己也并非葉府的正經主子,所以來了客也沒有見自己的道理。
紀婆婆搖頭道:“這才多少日子怎麽姑娘就忘了,咱們去岳州的半道上,你不是治好了将軍夫人的病嗎,估摸将軍夫人早讓下人盯着呢,咱們葉府的船一靠岸,只怕将軍府那邊兒就得了信兒,要不然哪能來的這般及時。”
棠梨這才想起自己用麻黃湯治好的那位将軍夫人,當日也不過是舉手之勞,何以将軍夫人如此,自己剛跟老夫人剛進葉府,她就來了?
雖有些納悶,卻也不能怠慢,且不說将軍夫人的身份地位,就是沖老人家這年紀,也不能失禮,想到此,忙整理整理衣裳頭發,便跟紀婆婆往老夫人這邊來了。
一進屋就見那頭發斑白的将軍夫人正坐在羅漢榻上,跟老夫人敘話,臉色比上次船上好了很多,紅光隐隐,聲音也洪亮爽利,光聽聲兒也知道身子骨硬朗的緊。
見了棠了,将軍夫人笑道:“自打上回一別,我一直念叨呢,想着小葉大夫若再不來京,我就遣了人去接過來,不想這念叨着就來了。”
棠梨上前見禮,将軍府人擺擺手:“我老婆子一貫最厭這些禮啊什麽的,見了面不是你拜我就是我拜你,無趣不說還浪費時間,倒不如直來直往的好。”說着一拍大腿:“得了,話都說到這兒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今兒來是尋小葉大夫你瞧病的,你快着跟我走一趟吧。”說着跟老夫人告了聲罪,便拉了棠梨要往外走。
棠梨哭笑不得忙道:“夫人便着急也等我去拿了藥箱子才是。”
将軍夫人這才放開她道:“瞧我這一着急倒糊塗了,拉着就想走,卻忘了大夫診病這藥箱子可缺不得,你去吧,我在這兒等着你。”
話音剛落,傻姑便跑了過來,懷裏抱着的正是棠梨的藥箱,到了跟前兒塞給棠梨,棠梨笑着摸了摸她的額頭以示誇贊,傻姑咧開嘴嘿嘿笑了兩聲,轉身跑了。
棠梨這才跟着将軍夫人出了老夫人的院往葉府外去了,她們一走,紀婆婆不禁道:“将軍夫人也真是的,什麽事值得這般急,連飯都不容人吃便拖拽了去。”
老夫人:“莫要胡說,将軍夫人雖性直卻并非不識人情,她如此着急,只怕是府裏的病人十分要緊才會如此拖着棠丫頭走了。”
紀婆婆:“這将軍府人丁不旺,将軍雖得兩子如今卻一南一北都在邊關戍防,并不在京中,如今這将軍府裏除了這位夫人只有老将軍,能有什麽要緊之人,哎呀,莫不是老将軍病了吧。”
老夫人點點頭:“十有**是老将軍,到底有了年紀,三災九病的免不得,也不知是什麽病,重不重?”
紀婆婆:“老将軍的身子骨一向康健,估摸也就是染了風寒,再說,就憑咱棠姑娘的醫術,便是再重的病也能治好,您老就別跟着操心了。”
老夫人:“呸呸,這把子年紀了,這嘴還沒個把門的,胡說什麽呢。”
紀婆婆:“老奴可說的是大實話,您老還是吃些東西睡一會兒吧,這一路舟車勞頓可不得歇呢。”
老夫人雖身子調養的康健了許多,到底之前身子虧的厲害,這一路又是船又是車的折騰,還真是疲乏,便随便吃了一口,躺下睡了,特意囑咐紀婆婆棠梨回來便喚醒自己。”
卻說棠梨,跟着将軍府上車直往将軍府來,這将軍府又跟葉府不同,門樓子差不多,內裏的風格不大相同,葉府有些曲徑通幽的景致,亭臺樓閣隐在其中,設計的精致巧妙,而将軍府卻是大開大合的闊朗之風,路過花園的時候,棠梨略打量了打量,花草俱無,倒是種了不少四季常青的松柏,雖也有個不小的水面,卻并無粉嫩的荷花,而是種了許多柳樹,雖已立秋卻仍垂縧萬縷,在水面上搖搖曳曳,雖不妖嬈卻風姿別具,中和了些許府裏的陽剛之氣,顯出幾分難得的柔美。
隔着水卻不像葉府一般搭了戲臺,也有個偌大的臺子,卻是個練武的所在,因兩邊插着刀槍劍戟斧钺鈎叉,寒光爍爍,殺氣凜然。
将軍夫人見她瞧那臺子不禁道:“我沒福氣,沒生養閨女,就得了兩個禿小子,自小只能跑能跳了,就跟着他們爹習武,那個臺子就是他們父子練武比試的地方,先頭兩個混賬小子在的時候,沒一日消停,如今都不在身邊兒,這府裏倒清淨了,我跟他們爹反倒有些不慣了。”
棠梨并未吭聲,知道這是将軍夫人想兒子了,自己雖是大夫這事卻解決不了,老夫人的性子卻豁達,只是一瞬黯然便不再提了,而是道:“今兒這般拖了你來,也是沒法子,我家那老東西的舊傷又發了,前兒請了太醫院的太醫,開了藥吃下不見好,老東西就惱了,說太醫院那些太醫都是混賬王八羔子,再來複診便罵了出去,這老東西越老脾氣越不好,一會兒若說了什麽不好聽的,你且看在我的面子上別與他計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