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京城巧遇
甘草兇神惡煞的道:“都說你們常記的鋪子最講誠信, 說好的價兒便不會變,可你這麽急巴巴的跑來, 是不是想加錢?”說着還攥着拳頭在老掌櫃眼前晃了晃, 老掌櫃的白胡子跟着顫了幾顫:“小, 小的不是來加錢的,小的是來送錢的?”
甘草愣了愣:“送錢,送什麽錢?”
老掌櫃忙道:“我們東家讓把昨兒收的工錢送回來, 還說往後舉凡您府上的活計兒, 只管送去,絕不收一文銀錢, 這是昨兒姑娘結算的工錢, 這是姑娘送去的皮子已硝制好了。”說着把錢袋跟一個包袱放到桌子上又道:“姑娘若無事, 小的便回了。”撂下話不等甘草再說什麽, 扭頭跑了, 雖說有了些年紀,可腿腳卻格外麻利,一轉眼就不見了影兒。
甘草, 看看桌子上東西撓撓頭,嘀咕了一句:“還真讓小姐說中了, 這常記還真把錢送回來了,而且,以後都不要錢了, 這是什麽緣故, 難道常記錢太多, 準備以後都白送了?”
棠梨邁進來正聽見她的嘀咕不禁笑了:“常家雖是岳州首屈一指的豪富之家,卻是商家,商家豈有白送的。”
甘草更糊塗了:“不白送,那怎麽把工錢送回來了,還說以後都不要一文錢。”
棠梨笑道:“不要錢是為了賺更大的銀子。”說着走過去,把包袱打開,硝制好的鱷魚皮,光滑柔韌,呈現出奢華的光澤,手感極好。
甘草也不禁道:“這皮子真好,做個墊子正好。”
棠梨搖頭失笑,鱷魚皮做墊子,這丫頭倒真奢侈。開口道:“不做墊子,做別的。”
甘草端詳了端詳:“這大小除了坐墊子還能做啥?”
棠梨:“做劍鞘。”
劍鞘?甘草愣了愣:“小姐也沒劍啊,做劍鞘豈非白擱着沒用?”
棠梨:“我沒有,不會送人嗎?”
甘草撓撓頭,還是沒想明白小姐巴巴的用豬婆龍的皮做個劍鞘到底送誰。
夜裏紀婆婆服侍着老夫人安置下剛要走,老夫人卻叫住她:“我記得庫裏還守着一串七寶佛珠手串,你拿出來。”
紀婆婆道:“老夫人這莫不是要為棠姑娘準備一份壽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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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棠丫頭頭一回去京裏,趕上老太太的大壽,空着手總不妥當,她小孩子家也不知送什麽,我替她預備一份倒便宜。”
紀婆婆笑道:“您老這可是白操心了,昨兒棠姑娘從竹山縣運回來一條豬婆龍,讓廚子宰殺了,心肝脾肺腎就連爪子都制成了藥,只那皮子送去皮貨鋪子硝制好了,姑娘畫了個樣兒交給府上的針線房裏做去了,我瞧姑娘畫的那樣兒像個劍鞘,問了梅婆子說是姑娘吩咐下這次上京的壽禮。”
劍鞘?老夫人愣了愣,進而笑了起來:“想來你跟這丫頭說過國公府的事吧。”
紀婆婆:“老奴是想着姑娘頭一回進京,又跟着老夫人,免不了要去國公府,便随便提了老太太些事,說起老太太前些年得了一把短劍,甚是喜歡,只是一直尋不見合适的劍鞘,有些不美,不想棠姑娘竟留了心,置辦了這麽一份壽禮。”
老夫人:“我這位表姐,年輕時着實是位人物,弓馬騎射,無有不精的,後來嫁進國公府,成了老封君,這一身功夫也就撂下了,平日裏子侄孫輩兒的都知老太太的性子,只搜羅了稀罕的刀劍便會送過去,人家庫房裏都是金銀財寶珍珠瑪瑙,唯有我這表姐庫裏都是刀槍劍戟,斧钺鈎叉,這麽個人如今也老了。”說着嘆了口氣。
紀婆婆:“您這說着說着怎麽還嘆上氣了,如今棠姑娘在跟前兒,把您老這身子骨調理的越發好了,再過些日子說不準都能騎馬打獵了,您這是越活越年輕了呢。”
老夫人也笑了:“這倒是,自打有了棠丫頭在跟前兒,說笑逗趣兒,又依着她的法子調理,這身子真是舒坦多了,不似那時總跟扛座山似的,不想說不想動的,要是擱以前,國公府老夫人的大壽,我便想也是去不成的。”
紀婆婆道:“是啊,有個棠姑娘在跟前兒,我們心裏也有底呢,聽夫人的意思這回想讓棠姑娘給咱們二姑娘瞧瞧。”
提起二姑娘老夫人又嘆了口氣:“婉丫頭嫁進國公府有些年了,若再不生養這日子只怕不好過,她婆婆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往長遠打算也得有個子嗣傍身才行。”
紀婆婆:“就憑棠姑娘的醫術,您老不用愁,說不準這一趟去了,明年就能給您再添個小四輩兒。”
想到棠梨,老夫人點點頭:“這倒是,這丫頭的醫術可比太醫院那些老頭子強遠了,不過,那豬婆龍兇的緊,常聽見咬死人,也不知這丫頭從哪兒弄來的。”
紀婆婆:“聽說是竹山縣漁民捉的,本說是送到老君廟上供,棠姑娘瞧見說要買,漁民感念棠姑娘救過漁民的命,便白送了姑娘,棠姑娘說回頭寫個方子讓老君觀的小道士制成傷藥,讓竹山縣的百姓随便取用。”
老夫人點點頭:“這丫頭年紀雖不大,做事卻大氣,若這天下所有的郎中都有棠丫頭這份仁心就好了。”
紀婆婆道:“光有仁心卻是個庸醫也不成,反倒誤了人的姓名,得似棠姑娘這般仁心仁術的才好。”
老夫人笑了:“這話說的在理兒,你明兒去針線房瞧瞧,讓那些人仔細些,那豬婆龍的皮子難得,別做壞了,倒糟蹋了好皮料。”
紀婆婆應着放下帳子,吹熄了燈,在床邊站了一會兒,聽着帳子內,老夫人呼吸勻稱似是睡熟了,方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其實即便紀婆婆不囑咐,針線房的人也不敢怠慢,雖說棠梨不是府裏的正經姑娘,卻是老夫人跟前兒實打實的紅人,且夫人老爺也都格外親厚,更兼都知棠梨醫術高明,且性子溫和,并無架子,哪怕是她們這些下人若開口求醫,棠姑娘也不會拒絕,因此棠梨雖在葉府的日子不長,倒是看好了不少病號,也混了個好人緣。
針線房的人也讓棠梨看過診,正愁沒法子報恩呢,趕上棠姑娘要做東西,正是好機會,哪有不盡心的,照着棠梨繪制的圖樣,做的精益求精,美輪美奂。
拿到成品之後,棠梨都有些愛不釋手,順着鱷魚皮的紋路自下而上,仿佛天成,墨綠的顏色也更顯厚重,棠梨不知國公府老太太那把心愛的短劍是什麽樣式,但參照其他短劍,應該差不多。
棠梨這邊的壽禮準備停當,也該啓程了,葉府的大船平穩快捷,加之老夫人夫人都在,船上一應用品齊全,這一路上倒很是舒适。
只是路程遠,到京的時候正是九月初一,葉府的船一靠岸,棠梨扶着老夫人一出船艙便瞧見一位二十出頭的錦衣公子站在岸邊,身邊跟着仆從小厮,五官長相跟葉大人有七八分相似,棠梨便知這是葉府的大少爺葉之鴻,聽紀婆婆說如今正在兵部任職,葉大人是文官,葉府的大少爺卻進了兵部,不過想想老夫人出身侯府,侯府雖是勳爵人家,卻是實打實的武職,軍方一脈,這葉府的少爺進兵部也就不奇怪了。
老夫人一上岸,葉之鴻便緊幾步上前跪下磕頭:“孫兒給祖母請安,祖母安好。”
老夫人笑道:“祖母安的很,起來吧,這都入秋了,地上涼,別動不動就跪的,一家子骨肉用不着這些虛禮,快去見你母親吧,念叨你好些日子了。”
葉之鴻,又給母親行了禮,王氏攜着兒子的手上下打量一番,見比離京那會兒瞧着胖了些,才放了心,指了指棠梨:“這是你全章叔叔家的棠妹妹。”
葉之鴻早接了岳州的家書,對祖母在安州重病,群醫束手最後讓安州驿丞葉全章的女兒治好了,後認了這門親戚的事,早已知曉,剛祖母一下船他就瞧見祖母旁邊的棠梨了,心裏着實有些意外,雖知年紀不大可也沒想到這麽小,且這姑娘的舉止氣度實在不像小戶之女,更何況她還有一身高明的醫術。
莫說祖母就是自己這頭一回見,也覺這姑娘笑吟吟的讓人覺着親切舒服,遂躬身行禮:“棠妹妹這一路辛苦了。”
棠梨回了禮:“大哥哥安好。”
老夫人笑道:“外頭不得說話,家去再說。”葉之鴻忙應着,吩咐把車趕過來,一衆人上車往城裏的葉府去了。
馬車進了城門,外邊便熱鬧了起來,有車馬聲,也有做買賣的吆喝聲,還有小孩子的笑鬧,透過車窗的縫隙,能看見外頭熱鬧的街景,忽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接着便是葉之鴻吩咐停車,且讓車夫把馬車靠在一邊兒。
棠梨猜想是遇到了什麽大人物,所以葉之鴻才吩咐暫且避讓,只不過葉大人已是二品大員,葉府也是望族世家,能讓葉府避讓的,估計是王公勳爵了。
正想着,馬蹄聲卻停了,不多時葉之鴻在外道:“祖母,齊王殿下知道您在車上,便停了馬,說過來給您老見個禮。”
接着便聽齊王那有些冷肅的聲音道:“老夫人安好,小王有禮了。”
老夫人忙讓開了車門道:“殿下金尊玉貴,老婆子如何受得殿下的禮。”
齊王目光若有若無瞥過棠梨道:“在岳州多虧葉大人薦了神醫妙手,醫好小王痼疾,本該過府親自道謝,奈何接了家書,匆匆回京,未免失禮,剛聽說是老夫人車駕,便過來見個禮以表小王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