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如何道謝
那位秦大人道:“且不說勁節先生大才,便如今雖隐居老君觀卻為竹山縣百姓舍藥義診, 這份慈悲大義怎受不得在下這一禮。”
說着疑惑的看向棠梨:“原來這位竟是勁節先生的高徒嗎, 難怪醫術如此高明。”
勁節先生待要解釋棠梨卻開口道:“大人這病在下雖診過到底拿不準今兒特意請了先生下山。”說着要了昨兒的方子遞給勁節先生:“這是我昨兒開的方子,先生瞧瞧可妥當?”
勁節先生被棠梨當幌子已經當習慣了, 頗為配合的接過, 看的異常認真,心裏卻暗暗嘆息,這人跟人真不能比啊, 醫道一門上自己雖是半路出家, 可算算日子也精研了三十多年, 可葉棠這小子今年才不過十六, 就算在娘胎裏就習醫也不過才十六年, 比自己足足少了一半,可就是這一半的年頭, 這小子的醫術卻已高明至此,且不說這個病自己聽都未聽過, 更別說治了, 可一看這方子再想葉棠說的病症,竟覺再恰當不過,方子上的每一味藥都是常用藥,并不稀奇可配伍在一起卻極切症,他記得曾經跟一位頗有造詣的醫道高手讨論過何為神醫, 那位高手說能化腐朽為神奇, 能用最尋常的藥治最重的病, 這才能稱神醫,他自己是遠遠夠不上神醫之名的。
而這個标準用在這小子身上竟如此貼合,勁節先生也不由從心裏承認,這小子年紀雖不大卻是一位真正的神醫,至于他的醫術高到何種地步,勁節先生卻不知,因自己認知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他又每每刷新了自己的認知,所以無法猜度,只知道很高很高。
棠梨把房子遞給勁節先生便問那位秦大人:“吃了藥覺得如何?”
秦大人:“這藥昨兒吃過之後,拉了兩回,每回拉的大便皆膠黏灼燙,拉過之後肋下便不覺那般疼痛難忍,只是隐隐還有些不舒服,我正說讓老岳頭再去抓兩劑呢,說不準吃下,這病就好利落了。”
棠梨搖頭:“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哪會如此快,且大人飲酒食肥甘之物時日已久,這病是從此而得,又豈會幾劑藥便能治好的。”
秦大人雖失望但也知道這位小大夫斷不會糊弄自己,想想昨兒發病的時候妻子焦急的模樣,還是忌口吧,想着忙開口道:“那這方子可是要重開?”
棠梨:“重開倒不用,只稍稍改動一下即可。”正好勁節先生把藥方還了回來,棠梨接過那筆勾去芒硝,把大黃的用量減為三錢,重遞給秦大人:“此方足量三劑。”
老家院忙問:“這方子再吃三劑我家老爺這病是不是就能好了?”
棠梨搖頭失笑:“老伯的性子倒是比你家老爺還急,這三劑吃下去應不會覺得疼了,但若想痊愈還需再診再看。”
棠梨之所以如此說,也是沒法子,這裏并無先進的檢查儀器,可以清楚看到膽道內的情況,所以只能靠診脈。
老家院又問:“不知神醫在何處坐堂?”這是問去哪兒複診呢,畢竟也不能次次都讓棠梨上門。
而這個問題卻是棠梨最難回答的,這當大夫沒個看診的地點,的确有些說不過去,棠梨忽然想若是自己在這竹山縣開堂坐診會如何,念頭一起棠梨自己都搖頭,且不提別的只自己這女子的身份,就絕無可能。
老家院見棠梨好半天沒回答,不禁道:“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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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梨方回神:“這個……”她正想着該怎麽應付過去,勁節先生卻開口道:“素聞秦大人好棋,湊巧貧道也好此道,若秦大人有暇,不妨來老君觀對弈一局,一來可講經論道二來貧道也可見識秦大人的高深棋技。”
秦大人便知這是讓自己去老君觀複診呢,便笑着應下:“如此在下可就去叨擾了。”
說了幾句便告辭出來,秦大人病體初愈不好走動,仍是老家院送了出來,一出來便見那輛馬車仍在,韓松也如自己進去時一般,在車前站着。
棠梨待要請勁節先生上車,勁節先生卻擺擺手:“我還需去拜訪一位老友,就在前頭不遠。”那意思是不上車了。
棠梨也知這大約是勁節先生不想上車尋的托辭,別說勁節先生就是自己也不想上去啊,裏頭那位齊王殿下可比這韓松還冷上一倍不止,且并不相熟,共乘一車實在有些尴尬,最重要的一點,棠梨猜不出齊王殿下這麽做的目的,這讓她心裏有些發毛。
這麽一位權貴,非要車接車送,若非他那張冰臉,若非知道他有厭女症,就這股子殷勤勁兒,棠梨都誤會他喜歡自己了。
棠梨不想上車面對齊王,便刻意磨蹭了一下,也不能算刻意磨蹭,畢竟剛再裏面勁節先生很夠意思的幫自己解了圍,自己也不能不仗義,便略交代了一下秦大人的病,也免得秦大人去老君觀的時候,勁節先生無法應付,畢竟下棋只是幌子,複診才是真。
細細交代了一番,方目送着勁節先生去了,棠梨此時若照鏡子便知,自己的目光有多依依不舍,弄得旁邊的韓松都用一種猜度懷疑的目光看了她好幾眼,估計是懷疑她跟勁節先生有點兒什麽。
棠梨上車的時候忽得了個主意,一上車便閉上眼一副假寐不理外物的樣子,可即便閉上眼棠梨依然能感覺對面射過來的目光,這個男人的氣場實在不容忽視。
不過意外的這一路,齊王倒是并未說話,仿佛這一趟就是為了接送自己,感覺馬車停下,外頭的韓松禀告說葉府到了,棠梨方睜開眼,拱拱手道了句謝便要下車,下的有些急,偏急中生亂,一下沒站穩,身子一歪險些摔下去,好在手腕被人拉住,方平安落了地,棠梨擡頭順着自己的手腕看向齊王那張冰臉,雖知馬車裏并無旁人,卻也頗為意外,以她的了解,齊王絕不是什麽惜香憐玉之人,更何況這位還有厭女症,按正常邏輯便自己摔死他也不應出手拉自己,更何況這樣的高度便摔下去以自己的身手完全可以自救,所以這位完全可以袖手旁觀,可他偏偏就伸手拉住了自己,不僅拉住了,這會兒還沒有放手的意思。
若非知道底細,棠梨都覺這堂堂齊王殿下化身登徒子了,光天化日之下,抓着姑娘的手不放,不是登徒子又是什麽。
可這三個字按在這位齊王殿下頭上,棠梨這個當事人都覺不可能更遑論別人了,棠梨想這些的時候,手腕仍被他抓着未放,就算出于君子之風,拉自己一把,這麽半天也該放手了吧,難道他想給自己診脈,就算診脈這會兒寸關尺也都診明白了吧。
而且棠梨覺得若自己不開口,大約這位不會放手的,因為從他抓着自己的手腕開始,他的目光也落在自己手上,且目光之專注讓棠梨差點都以為自己手腕上是不是長出了金元寶。
他抓着一點兒松手的跡象都沒有,棠梨只好掙了一下,不想卻未掙開,他抓着自己的手看似并無用力,卻掙不開,棠梨微微皺了皺眉,決定用些大力氣,總不能讓他永遠這麽抓着吧,可就在她用上大力氣的時候,齊王卻松手了。
棠梨全身的力氣落了空,整個人往後倒去,這是要跌個倒栽蔥,比剛才正面摔下去還慘,且這個跌法根本無法自救。
棠梨琢磨自己是不是該去廟裏燒燒香了,最近簡直災難連連啊,也不知是不是犯小人,正想着剛被放松的手腕猛然又被抓住,一扯,一股大力,棠梨整個身子往前撲了過去,結結實實撲進了齊王殿下懷裏。
棠梨一站住急忙往後退了數步拱手道:“多謝。”棠梨這句道謝說的有些勉強,畢竟她覺得自己這無妄之災眼前的齊王正是禍根,若非忌憚他權貴的身份,棠梨早就擡腳踹了,什麽東西明明吃了自己的豆腐,卻還冷着一張冰臉,活像誰欠了他三百吊銀子一樣。
棠梨勉強道謝,可齊王卻仿佛沒聽出來一般,且還開口道:“從昨兒到今兒,我已救了你兩次,你這道謝也未免過于敷衍。”
棠梨愕然看向他,這齊王殿下是吃了什麽,一下子說了這麽多話已經夠奇怪了,而這話裏的意思卻更奇怪,他這話裏的意思,打算讓自己怎麽謝他?
棠梨忽然發現張着一張冰臉的男人如果臉皮厚起來,真能厚的難以想象,簡直比城牆還厚,棠梨覺着自己的脾氣大約太好了,讓這齊王以為自己是只軟柿子,想怎麽捏就怎麽捏,看起來自己也沒必要顧及什麽身份面子了,得讓他知道,便是挾恩圖報也該是自己而不是他。
想到此,棠梨綻開一個笑:“若真論起救命之恩,是不是也該有個先來後到。” 棠梨的意思是自己救他在先,要不然這齊王早變成瘋王了,哪還有機會站在這兒挾恩圖報。
不想齊王卻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并未反駁棠梨而是道:“是該有個先來後到,如此這救命之恩,你想我如何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