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症瘕積聚
棠梨剛回府便來見王氏并不知這邊兒有客, 故此并未回房更衣, 如今還是出府時的男裝打扮, 宋夫人這才認成小子。
王氏見了棠梨頗為歡喜, 上前兩步攜了她的手道:“快來見過宋夫人。”
宋夫人見王氏對個十五六的小子如此親熱, 便是對嫡親的子侄也不該如此, 更何況還有自己這個外客在,微有些驚愕。
也不免重新打量棠梨, 也不禁暗贊了一聲道, 好俊秀的模樣兒,唇紅齒白, 微微含着個笑站在那兒,令人一見便無法生出厭煩。
王氏自是看出了宋夫人的不滿驚愕,卻也不點破,只在旁邊瞧着, 棠梨卻不能讓宋夫人誤會下去,上前蹲身一禮:“夫人萬福。”
她這一見禮,宋夫人方才恍然, 又仔細端詳了她半晌不禁笑了起來:“這麽一打扮我還當是哪家的少爺呢, 原來是個标志的姑娘。”
棠梨:“讓夫人見笑了。”
王氏夫人方笑眯眯的道:“ 莫說宋夫人,便是我若不知底細也認不出的。”
宋夫人點點頭:“這姑娘生的模樣好,眉宇間卻有股子英氣, 扮成男裝也只覺的好看, 若不說真看不出底細來。”
王氏夫人道:“老夫人說棠丫頭有些像她年輕那會兒, 這一老一小的啊格外投緣。”
宋夫人就知道棠梨是誰了, 聽丈夫說過,葉全豐上任途中,葉老夫人病在安州,請了許多大夫卻不見效,後來不知怎麽碰上個神醫給治好了,還認下了一門親戚,便是那安州驿丞葉全章,過些日子便來竹山縣上任了,聽說老夫人頗喜歡這驿丞家的女兒,不僅先一步帶來了岳州,還祖孫相稱,想來便是眼前這位了。
雖猜出了棠梨的身份,宋夫人心中仍是疑惑,便這丫頭是葉府親戚家的女孩,到底不是葉府正經小姐,來見客卻有些不妥。
卻聽王氏夫人道:“夫人別瞧這丫頭年紀不大,卻當真習了一身好醫術。”
宋夫人一愣,忽就明白為何王氏夫人好端端給自己下帖子納涼聽曲了,這不定是聽說自己身子不爽利,趁着這個機會給自己薦大夫呢。
只不過這一明白過來,心裏更有幾分惱火,這丫頭模樣是不差,可這模樣跟醫術有甚幹系,更何況這麽個十五六的年紀,就算天賦異禀,從娘胎裏就開始學醫,又能學到多少本事,且還是個姑娘家,要說繡花做針線興許成,看病哪裏是她能幹的。
雖心下惱火卻礙于王氏夫人的身份不好發作,極力壓了壓火氣,耐着性子問了句:“不知姑娘師從哪位神醫國手?”若這丫頭當真有個厲害師傅,也算說過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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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棠梨卻道:“棠梨并無師門,不過是在家時看過幾本醫書。”
聽見這句宋夫人那張本來就不大好看的臉,更是沉了下去,眉頭一皺便要發作。
王氏夫人卻開口道:“夫人不是外人,也不用瞞您,我家老夫人在安州那場病,要不是這丫頭,如今還不知怎麽着呢,想想都後怕。”
王氏夫人這一句話硬生生宋夫人要發作的怒火頂了回去,宋夫人頗有些不信的道:“夫人是說老夫人的病是這姑娘治的。”
王氏點點頭:“可不是嗎,棠丫頭不僅治好了老夫人的病,還掂量了調理的藥膳,如今老夫人的身子骨可康健多了,再不似以往那般三五日的便鬧病,不僅如此,前頭我有個月事不順的病,也讓這丫頭兩劑藥就給治好了,以前身子總覺乏的很,也沒精神,略料理些事就不濟了,如今倒是好了,我家老爺前兒還說我這氣色好,真是多虧了棠丫頭。”
宋夫人聽了端詳了端詳王氏,當真是滿面紅光,也四十多的人了,可那肉皮格外細粉,只敷一層淡淡的官粉,便紅裏透白,瞧着也就三十多的樣子,哪像自己,這身子鬧得心情煩躁睡不安枕,臉色也難看,今兒出門之前,光梳妝就用了一個時辰,粉敷了厚厚的一層也遮不住蠟黃暗沉的肉皮子,着實讓人懊惱。
宋夫人待要不信,可王氏夫人卻言之鑿鑿,又以葉府的老夫人跟她自己做例子,宋夫人便不好惱了,只是仍有些半信半疑,畢竟這丫頭的年紀也太小了些。
棠梨早已經習慣了這種猜疑,年紀是自己穿過來之後最大的硬傷,且她也并無師門,說自己醫術高明實在不可信。
而說服這樣的猜疑,棠梨也駕輕就熟了,略瞧了瞧宋夫人便開口道若棠梨未看錯的話,夫人頭暈頭脹,心煩躁汗的症候已兩年有餘了吧。”
棠梨這一句話,宋夫人大驚不禁道:“你,你是如何知道的?你還不曾診脈怎麽就能知道我這症候,還能斷出兩年有餘。”心道這丫頭莫不是能掐會算?
棠梨卻仿佛知道宋夫人的想法,開口道:“診病與算命不同,需望聞問切四診方能斷症候,而這四診之中望診居首,剛一瞧夫人臉色,便大約知道了症候,想來除了頭暈頭脹心煩躁汗之外,還會心慌氣短,這邊兒的胳膊常覺麻木,月水先至而量多,色紅且有塊,觀夫人症候,怕是症瘕積聚在了此處。”說着擡手一指宋夫人的腹部。
宋夫人臉色一白,她出身書香之族,自幼讀書識字,兼之父親略通岐黃,書房之中有一些醫藥類的書,她也看過一些,雖不會診病,但這症瘕卻是知道的,這症瘕積聚就是說自己的肚子裏長了個瘤子,怪不得自己這肚子大了許多呢,且摸着硬邦邦的,先頭還道是氣,可氣哪有兩年不散的。
她可是知道這症瘕是不治之症,自己得了這樣的症候,哪還會有命在,越想臉色越白,幾乎沒了人色,身子也晃了晃竟站不住,一屁股坐在了涼榻上,張了張嘴竟是半天沒說出話來,她是真吓着了。
王氏夫人也唬了一跳,見宋夫人這個樣子不禁暗暗後悔,自己今兒這事做的太冒失了,本來是聽說宋夫人身子不爽利,想棠梨醫術高,請過來治好了,那宋大人也自然知這個人情,往後便不跟丈夫交好,至少也不要作對,讓丈夫安安穩穩的當這個布政使。
哪想這宋夫人卻不是什麽身子不爽利,王氏夫人雖不知這個什麽症瘕積聚是什麽病,可就看宋夫人這樣子也知是要命的病。
這要是棠梨治不好,自己這好心可就變成壞事了,不僅沒幫上丈夫還給丈夫添了堵,這可真是棘手。
心裏雖後悔卻忙上前扶住宋夫人安慰道:“夫人莫急,棠丫頭醫術好,讓她好生診治診治,多吃上幾劑藥,估摸就能好了。”
王氏夫人這本是急切之下的安慰之詞,可聽在宋夫人耳裏就如同救命稻草一般,更何況宋夫人雖心神大亂,卻也還有神志,這會兒略定了定神,想起這丫頭只一眼就能說出自己的病症,且看出自己腹內生了瘤子,這豈是尋常郎中能做到的,莫說尋常郎中,便是京中太醫院的太醫令只怕也沒這樣神乎其技的本事,她可是連脈都沒診呢,就看自己的臉色就說出了病症,且精準無比,這是神醫啊。
想到此,宋夫人心中再沒有半分輕視猜疑,整了整臉色扶着婆子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兩步,對着棠梨就要行禮,棠梨吓了一跳,哪能受這樣的禮,忙側身避過道:“夫人何必如此?棠梨一個小輩兒哪裏受得起夫人的禮。”
宋夫人卻道:“還望神醫救我性命。”
棠梨:“夫人便不說,棠梨作為大夫也斷沒有袖手旁觀的理,且夫人這病也并非要命的病,又何談救命之說。”
宋夫人愣了愣道:“你是說我這病不會要命?”她的聲音有些低,卻說得極慢,仿佛怕棠梨聽不清楚,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來,且目光緊緊盯着棠梨,一瞬不瞬,好像怕她故意隐瞞一般,審視着她的神色變化。
棠梨卻毫不猶豫堅定的道:“夫人這病說到底不過是陰虛肝旺,血份蘊熱而起,只需養陰清熱,涼血平肝便好,只不過夫人這病拖了兩年有餘,若想徹底治好,怕是要多吃幾劑藥才行。”
宋夫人聽的真切,頓時松了口大氣,剛以為自己這病必死無疑呢,竟是萬念俱灰了,如今這丫頭一句話便又覺大地回春,說不出的生機勃勃,就這麽一瞬的功夫,宋夫人覺得好像往閻王殿裏走了一遭似的,真是吓的魂兒都差點兒沒了。
卻忽想起棠梨剛說的,忙又問:“我肚子裏這瘤子,也能消下去嗎?”
旁邊的王氏夫人這才知道是什麽病,也不禁變了臉色,這瘤子她可知道,這卻是不治之症啊,想着看向棠梨,心道,這丫頭不會托大吧,這樣的病她能治的了?
想到此,忍不住提醒道:“棠丫頭,你需好好與夫人說底細才好。”
棠梨豈會不知王氏話裏的意思,卻不以為意,略想了想,開口解釋道:“夫人如今正是腎氣漸衰,沖任空虛,癸水将絕的年紀,以致肝腎□□不足,由此而病,陽失潛藏,故下虛上盛,肝陽上亢則頭暈頭脹,煩躁出汗,又因腎陰不足,不能濡養筋脈,所以胳膊會覺麻木,腹內積聚的症瘕也是由此而來,故只找到病因對症下藥,病去這症瘕自然也便消于無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