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上門送聘
古書有雲:陌上花開, 可緩緩歸。
收到花箋的阮卿心中柔軟又酸澀,終于想通:與其憂慮這一切是黃粱一夢, 不如好好顧着眼前的良人。
楚國公府上為着阮卿的生辰忙得不可開交,再加上與中書府定了親事,在外管着莊子的管家們都會來操持生辰宴來了, 阖府上下一團熱鬧。
阮卿被嫂嫂齊夫人趕去整理嫁妝,她笑着應了,轉頭卻偷偷跟着膳堂學做面食。
婚期還有三個多月,可年節只餘十幾天了, 某位公子的年禮還未準備好呢!
這一日, 阮卿正在偏房跟着膳堂過來的人學做馎饦,在外頭探聽情況的綠雙飛一般跑了過來:“小姐小姐,中書府過大禮的人已經來了!”
阮卿怔了一下, 前幾日中書府遞來聘書, 過禮的日子的确就在這幾日了。
“什麽時候來的, 如今到哪裏了?”她一邊問一邊匆匆忙忙擦去了手上的面粉。
大丫鬟從雪暗笑,自廂房裏頭将輕裘拿過來披在了自家小姐身上。
“巳時三刻從崇安坊過來的,”綠雙比阮卿還要激動,連說帶比劃的,“送聘禮的隊伍老長老長了!半個時辰了隊伍還沒從中書府走出來完, 不知帶了多少東西過來, 外頭的百姓都将東街險些堵上啦!”
阮卿将手上擦幹淨,匆忙自視幾番:“快些看看我這身上如何,是否還有面粉?”
“沒有了小姐, 如今你這般也是美極了的。”從雪笑着給她撫順了毛茸茸的領子。
阮卿焦急地走了幾步,又踏回閨房裏頭:“這樣可不成,我得去換一身衣服梳洗一番!”
待出得廳堂,中書府長長的過聘隊伍由冰人府的全福夫人領着,已經快到楚國公府門前。
中書令與楚國公之女定親的消息本就引得皇城熱議,此日下聘的陣仗又極其隆重,據說還引得聖人都特意賞下了許多珍奇,無數好事者齊齊湧向東街,竟然也有了摩肩接踵之勢,沒擠到前邊兒的人皆是翹首以待。
待過大禮的隊伍近了,衆人便見兩匹高頭大馬開路,均是一身雪白,毛無雜色,氣宇軒昂,一看便是難得一見的神駒。
“快看快看,”前頭的老伯是個頗有些眼力的老兵,頓時十分激動,“這兩匹馬真是神俊無比,比之吐火羅進貢的汗血寶馬也差不離!”
大秦武力強盛,從王公貴族到平民百姓都愛名馬,此言引得周圍人群一陣騷動,更有見識的定睛細看,驚得合不攏嘴:“這可是聖人賞下來的騰霜和皎雪啊!一等一的絕世良駒,中書府的大人竟用來給下聘隊伍開路,可真是……”
大家還沒來得及把驚掉的下巴收回,後頭跟着的輿車又是賺足了注目。此車雕梁畫彩,裝着高門下聘時須得備好十種禮,五色錦、束帛和各色果子之類盡皆在列,合歡、嘉禾和阿膠等和美物件也是妥妥當當,比其形制,已趕得上聖人嫁公主的排場。
有不甘心地前來圍觀的女子仔細地數了數輿車上頭的聘禮,越數越灰了心:“中書大人對這位阮家的小姐可真是珍之重之,瞧這禮制,都快越矩了。”
身邊的人頓時發出一陣哄笑:“阮家小姐可是楚國公的女兒,賢淑端莊的高門貴女!她的兄長在北邊兒立了大功,她的嫂嫂是齊尚書的女兒,連宮裏頭的皇後娘娘都疼愛她!你這小女子還是歇了心思吧!”
那女子頓時被臊得擠出了人群,衆人說笑間,後頭跟着的輿車也漸漸能看見輪廓了。
拉車的馬兒雖不如前頭開路的名貴,也是體格健壯的好馬。輿車上裝聘禮的都是名貴的漆雕大箱子,裏頭盛着財帛金銀,古玩奇珍等分量不輕的東西,把二十來輛輿車塞得滿滿當當,壓得車輪子吱呀作響,一旁跟着的冰人不停地吩咐前頭的人小心着些。
這麽多車載着的,會是什麽好東西?
仿佛是上天也感受到了一旁的百姓的翹首以盼,這輿車下頭不知硌着了什麽突然一晃,蓋得嚴嚴實實的大箱子磕開了一個,衆人連忙探頭去看,卻見箱子裏頭一半兒是指頭粗細的東珠瑩然生暈,另一半兒碼着血紅的珊瑚熠熠生光。
看着輿車的冰人連忙前去将那蓋子蓋上了,街邊兒的百姓們卻是又一次騷動:“這還是其中一個箱子而已,這麽老長的隊伍,這麽大的箱子,得送多少東西過來!怕不是中書大人娶妻,把自個兒家底兒都掏空了吧!”
後頭擡擔子的兩百多個男子各個訓練有素,只是擔子裏頭整整齊齊的綢緞紗绫也是頗有分量,壓得上好的擔子也彎彎欲墜。
前頭的書生起初還在興致勃勃地數:“雲錦,雨絲緞,織金緞,魚牙綢,羅因紗……”
挑擔子的隊伍長長望不到頭,他也越數越不可置信,“這麽多好料子,就是賣了我也買不起一匹,居然來了幾百擔!這是娶的洛河神女不成?”
衆人哄笑:“你這小子好沒見識,這般位高權重的大人若要娶妻,少不得如此盡心,不是說漢帝娶後,還要做黃金殿呢!”
大家見送聘隊伍停在阮家門前,門裏頭已有楚國公夫人在招待領頭的全福冰人,便越發期待那位傳說中讓不近女色,不假辭色的中書令也登門求娶的阮家小姐來。
可惜大門進去便是影壁,任他們脖子伸得老長,也看不清影壁後頭的人。
阮卿出來的時候,送聘的隊伍已經進了阮家的大門。
嫂嫂齊夫人正在廳堂裏頭招待領頭的冰人府管事,阮卿匆匆而來,猶豫一番,去到廳堂右側的隔間靜靜地坐着。
林冰人指揮着随行的人将衆多的大箱子擡進來,向齊夫人遞上了禮書:“民婦受中書令大人所遣特來貴府過禮,這是十樣大禮,并玉器百箱,海珍百箱,貴錦百匹,紗緞百匹,金十箱,銀百箱,莊子十處,地契二十頃。”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聘禮之重,比之聖人胞姐琅華長公主下嫁皇商池家時送過去的聘禮也不遑多讓,接過禮書的齊夫人面上只微微一笑:“貴府破費了,為林夫人請茶。”
大丫鬟念絮上前為貴客添茶,林夫人見這位楚國公夫人并未露出驚喜之色,有些忐忑地遞上一個錦盒:“此外,中書大人還特意帶來了百年遼參十支,并江南長孫神醫所制丹參逐瘀方一副。”
齊夫人眼睛一亮:“裴中書有心了。”
她接過錦盒,裏頭的十支山參表皮細膩,須根細長,正是那有價無市,如今只有天家才存有一些的百年山參,果然比府上一直為阮卿尋來入藥的品相好得多。
“北方深山向來無幾人能進,百年老參幾乎絕跡,今日裴中書竟然能尋來十支,真是破費了。”齊夫人果然眉開眼笑。
阮卿的心疾始終不見好,即使是婚事這般的大喜事也讓齊夫人憂心忡忡,如今來了這好方子好藥材,總算是有望治愈了。
齊夫人看過那藥方,又期待地問道:“寫方子的名醫可是叫長孫汲?”
林冰人眼見這次是送到了心坎上,也是大松一口氣,笑道:“正是那位聖手長孫汲,中書大人自許久以前便開始籌劃為貴府小姐尋方子,如今正是喜上加喜,趕着下聘的好日子得了回信呢!”
廳堂裏頭一時賓主盡歡,隔間裏頭的阮卿悄悄暗在了自己怦怦直跳的心口。
他果然一貫是如此妥帖的。
待管家們吩咐着小厮将中書府送過來的聘禮一一歸進府庫裏頭,齊夫人也送走了林冰人,已然是午膳時分。
阮承安自北鎮衛看望武和城的段城主回來,見中書府的送聘隊伍浩浩蕩蕩地回去了,府門外頭的百姓還在流連不去看熱鬧,一時間有些愕然。
“中書府來送聘禮了?他如今才分了府,可莫要怠慢了我妹妹才是!”
他一進門便是如此嚷嚷,惹得齊夫人嗔了一眼:“禮書便在桌上,你去看看。我都疑心裴中書這次娶親別是把丞相府都掏空了才是……”
阮承安半信半疑地去拿起來瞧了幾眼,頓時眼睛瞪得極大,卻還是鎮定地嘴硬道:“這單子……也算不得什麽,興許是他前幾年查探了幾個貪官所得。”
齊夫人笑了笑,不去戳破自家夫君:“裴中書剛上任幾年便為聖人逮出數個巨貪,如今他要娶妻,聖人賞賜定不會少的。只是沒想到如今分府後他已經有如此多的家財,我們卿卿嫁去也不擔心了。”
阮承安心頭也是十分滿意,但一貫不肯明說。他坐下來左右四顧:“現下該吃午膳了,怎麽不見卿卿?”
“方才說是特意去膳堂做了什麽,叫我們等等她呢。”齊夫人也是不知。
兄嫂二人坐在廳堂,沒等一會兒,便見阮卿端着一個木盤,上頭三碗雪瑩瑩的馎饦過來:“久等啦。”
齊夫人和阮承安都是一驚,阮承安連忙起身接過那個看起來便不輕的木托盤,訓道:“這等事讓下人們做就是了,傷着你了怎麽辦?”
阮卿笑了笑:“做一點面食罷了,沒什麽大礙的。”她面上都是細汗,眼神卻很明亮
“還說無礙,臉上都累紅了。”齊夫人用帕子給她擦臉,眼中也是不贊同。
阮卿搖了搖頭,将兩碗馎饦端到哥哥嫂嫂面前,很是期待:“我第一次做這個,快嘗嘗看味道如何。”
兄嫂二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紛紛出言将阮卿誇了個地上有天上無,笑着對那漂亮的馎饦動了筷。
卻是沒成想第一口下去,兄嫂二人便是面色詭異,不敢置信。
作者有話要說: 裴瑾瑜:卿卿做了什麽,讓我看看讓我嘗嘗
阮承安、齊夫人:勇氣可嘉啊
裴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