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登門提親
季家的院子裏還在皆大歡喜, 有一個不起眼的仆從卻是偷偷溜了出來。
他警惕地在皇城之中繞了不少彎路,确定身後沒人跟着, 便在陰暗的小巷子裏頭換掉了下人衣服,做百姓打扮進了崇安坊的中書府。
此人正是被派到季家的韓濤。他通報了一聲,便進了中書令裴瑾瑜的書房禀報道:“季鈞對院子裏頭的出入管得十分嚴密, 有一個聾啞老仆每日都往他院中花園送飯,在下還隐約聽到過女子的哭泣聲從裏頭傳出來。”
裴瑾瑜端坐書桌後,正提筆整理近日聖人對宣州案下的令,聞言神色不動:“餘家婦藏在那兒?”
“看樣子是了, ”韓濤擡頭看了一眼這位新主子的神色, 吃不準他對自己的消息是否滿意,“大人,咱們把消息往京兆尹那邊遞過去?季家這次在全皇城都會擡不起頭。”
“不妥。”
裴瑾瑜寫好了一道诏令放在一邊, 新拿起一封:“這件事情定國公是否知情。”
韓濤細細回憶了一番, 躬身道:“在下聽到今日季老爺子訓斥季鈞欺男霸女, 想必知情。又傳出季子實的小妾懷了身孕,老爺子和老夫人都十分在意,所以并未來得及對季鈞做出什麽舉措來。”
“大人,季家上下幫着季鈞瞞着,我們為何不在此時趁機将事情捅給京兆尹?”一旁的紀密問道。
“時機未到, ”裴瑾瑜筆下不停, 開口吩咐道,“季鈞為在宣州案期間自保,定會去除掉餘家那邊的證據。韓濤去懷安坊候着, 若季鈞殺人滅口,護着餘家人去南衙衛,告大理寺少卿與南衙衛官官相護草菅人命之罪。”
紀密恍然大悟:“若是向京兆尹狀告季鈞強搶民女,不過降了季鈞的職,最多是羞辱一番季家罷了;狀告南衙衛和季鈞官官相護欺壓百姓,南衙衛和整個季家的不少人都要一降到底,變為白身。”
餘家事就是一個引子,南衙衛接了這個案子,就是賊喊捉賊,必定引起官員非議和刑部和大理寺的注目,不接這個案子,就是坐實了做賊心虛,定有大問題。
韓濤念頭這麽一轉,也是萬分敬佩,躬身道:“是!”
待這個探子退下去,裴瑾瑜卻是有些出神。
十日後,便是阮家姑娘的生辰了。
他今日默完了不少封诏令,才算把聖人對宣州案下的令理清楚。如今思索了一下,拿出了書架上的一封婚書打開随口問道:“派去阮家的冰人回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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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冰人府的林夫人半個時辰前接到咱們中書府的吩咐,如今應當才到阮家。”
紀密看裴瑾瑜聞言有些神思不屬,繼續出言道,“大人是不是要派人去跟着看看?”
“不必了。”
裴瑾瑜又看了一遍那封早已備好的婚書,原樣放回了書架,徑直離開書房:“我親自去。”
冬雪初歇,皇城東街的阮家少有賓客上門拜訪,今日門前難得聚了不少人。
冰人府的主事林夫人十分為難,對着阮家看門的下仆道:“民婦奉裴大人之命前來為貴府小姐說親事的,還請行個方便,通報一聲。”
“不成!夫人若是傳信還能遞進去,若是要進門……”
今日守門的仆人最是崇拜自家勇武善戰的小主人,堅決不肯讓步:“公子說了,他不在家的時候不許任何一個裴家派來的人進門。”
“既然阮小國公未曾在府上,那可否通報一聲齊夫人?”
“夫人近日身子不适久未見客,林夫人請回吧!”守門的仆從堅決執行公子的命令,一步不肯讓。
……
外頭兩方你來我往,花廳裏頭的阮卿聽到隐隐傳來的話音,擡眸看向外間:“今日有客來麽,怎會堵在門口?”
“奴出去瞧瞧看。”從雪放下了手頭的食譜,行了禮出了花廳。
阮卿總覺得有些神思不屬,撫了撫腰上戴着的镂金小匕首。
她将桌案上的食譜拿過來正要接着細看,想着挑什麽菜才好作為年禮送給那位裴大人,卻聽見嫂嫂齊夫人自外頭進來道:“卿卿可知承安去哪了?這一大早的就不見人。”
近日阖府上下都在為十日後阮卿的生辰準備着,哥哥阮承安聽她誇了裴瑾瑜帶她去吃的羊湯,當場哼了一聲,今日卻是親自去青雲街了。
阮卿笑了笑:“大概是聽說青雲街的羊湯好,就親自去請回來好做給我們吃呢。”
“怎麽如此冒失,大冬天的,人家也要做生意……”齊夫人近日食欲不佳,格外沒精神,說上兩句便坐在鋪了軟毯子的矮塌上倚着。
“嫂嫂食不下咽,寝不安枕,青雲街那邊的羊湯滋味鮮美還無一絲葷腥,哥哥也許想着适合嫂嫂喝些補補身子。”阮卿上前為齊夫人倒了一盞蜜茶,向她揶揄地眨了眨眼。
齊夫人果然被逗笑了:“他這冤家……”
兩個女子閑聊了幾句,去外頭打探情況的從雪回來了:“小姐夫人,門外頭來了人拜訪咱們楚國公府呢。”
“請進來便是了,堵在門外頭像什麽樣?”齊夫人道。
“可是少主子回來了,”從雪十分為難,“裴大人也正好來了咱們府門前,他們二人恰好遇上了。”
阮卿聞言自座椅上站了起來:“裴公子上門拜訪?可是哥哥這時候已經回來……”
哥哥阮承安對裴瑾瑜一向介懷,可說是虎視眈眈地盯着他不肯放進門,這下兩個人在阮家府門前遇上了,怎麽如此巧?
齊夫人見阮卿有些慌亂,出言道:“無妨,若是裴大人有提親以外的其他緣由上門來,承安也不好攔着的。”
“可是夫人……裴大人的确是帶了冰人上門提親來了,主子都氣得要動手了!”
兩個女子頓時愕然,連忙匆匆來到了擋着府門的影壁之內看看究竟。
剛一靠近,阮卿已聽到外頭阮承安憤然道:“六禮之前須得請冰人上門提親,你裴瑾瑜卻是自己貿然登門,有何居心!”
她的心輕輕一緊,便又聽得另一道冰玉般的男聲道:“親自登門,唯證誠意。”
是裴瑾瑜。
阮卿下意識地撫了撫衣襟,那裏正放着一枚名為佑微的玉佩,是他在青雲燈節分別之時,親手交給自己的。
是裴瑾瑜,他今日是上門提親來了。
阮卿小臉微紅,悄悄探出了小腦袋去瞧影壁外頭。那位裴家君子立在衆人之首,裝束鄭重,垂眸說話時俊逸非常,看得她的心怦怦地跳了起來。
裴瑾瑜手中提着一只籠子,想必裏頭是納采之禮須得送來的一只大雁了,後頭跟着一個冰人并提着禮匣的衆仆從,的确是準備齊全前來提親的樣子:
“事關終生大事,如今登門略顯急切,還望阮少使寬宥一二。”
見他向阮承安說完了話要擡眸看過來,阮卿急忙縮回了影壁後頭,面上的紅暈一直漫過了耳朵。
一旁的齊夫人道:“裴大人涵養了得,派來的冰人被承安擋在府外頭許多天了,如今親自上門,卻還是有禮有節的模樣。”
阮卿紅着臉嗯了一聲,按捺一番,又悄悄透過影壁的花紋往外瞧。
外頭的阮承安對一堆人堵在自己家門口似是十分糟心,索性直接踏進了楚國公府:“你們先進來!”
這邊的阮卿一驚,齊夫人卻是拉着她的手大大方方地踏出了影壁:“夫君今日好大的火氣,怎麽沒進門就鬧開了?”
阮承安怔了一下:“無事,不過你們怎麽都出來了?”
阮卿如今無心聽其它的,被齊夫人握住的手不知是期待還是緊張而輕顫:“聽說府門外頭有客來了,裴公子安。”
她垂眸之下,只見裴瑾瑜有禮地停在了阮承安的身側,并未上前:“多日不見,阮二姑娘安。”
分明是平平常常的一句話,阮卿卻感到他溫和地籠罩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有重量,眼角眉梢的甜意是再也壓不下去了。
阮承安來回看了看他們倆,當即就明白了:“咳咳!”
他明白歸明白,一個是妹妹一個是夫人,哪一個都是寵着的,他哪一個都不舍得訓:“裴中書既然來了就随我去會客堂商議,卿卿,你乖乖回房裏頭等着。”
只好當做什麽也沒看見,先把他們倆分開了事。
阮卿也知道婚事商議是僅僅長輩在場才合乎規矩,楚國公府上雙親已逝,便是要兄嫂代她操持親事了。
裴瑾瑜此次親自登門恐怕是冰人被哥哥攔在門外的無奈之舉,而自己一個姑娘家若是在商議婚事時在場,就太過于失禮些。
想到此處,阮卿不由向嫂嫂齊夫人投去了求助的目光,齊夫人也微微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別怕,我會看着承安的。
此前見阮卿自影壁後頭出來,裴瑾瑜慣常古井無波的眸子便是一亮。
她垂首問安,柔軟的發絲垂在額前,細軟睫毛阖在如玉的小臉上,引得裴瑾瑜目光都柔軟了不少。
直到阮家姑娘乖乖地離開,裴瑾瑜默然抿唇,擡腳跟着阮承安與齊夫人穿過楚國公府漫長的回廊。
衆人踏入了會客堂,阮承安卻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将屋子裏頭的仆從通通都揮退,還把齊夫人都好說歹說勸了出去,裴瑾瑜心生戒備——
這是要上真章了。
待屋子裏頭只剩裴瑾瑜一個人,阮承安回首道:“裴大人既然上門提親,作為卿卿的哥哥,我有一個問題不得不問。”
裴瑾瑜按兵不動:“阮少使請。”
阮承安道:“裴中書二十有四未曾婚娶,既沒有通房妾室,也未聽聞過出入樂坊。”
“恕在下冒昧……”
他正氣凜然:“莫非是有什麽隐疾?”
作者有話要說: 裴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