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他過來了
這個問題一出口, 會客堂裏霎時間一片寂靜。
不放心的齊夫人正在隔間裏頭旁聽,頓時也是險些絕倒。
裴瑾瑜面色詭異:“阮少使遣退仆從, 就是為了問這?”
“是又如何?”
阮承安嚴肅:“事關我妹妹終生大事,如何慎重都不為過,你如今已是位高權重, 卻未曾娶親,沒有通房,連仆從也少有女子,誰知是不是……”
“不是!”眼看越說越離譜, 裴瑾瑜出言打斷, “阮少使,在遇到貴府二姑娘前,裴某從未想過娶妻!”
齊夫人實在感到不妥, 索性推開門踏進會客廳:“夫君, 瞧你問的都是什麽話。”
她先是對裴瑾瑜安撫地笑了笑, 便走到阮承安身側:“中書令大人既然有禮有節地上了門,該商量的事情攤開來講便是,何必說些古怪的問題來為難。”
阮承安有些不自在:“夫人,我正說着呢……”
“無妨,齊夫人請說。”裴瑾瑜道。
齊夫人暗中掐了一把自家夫君讓他老實些, 認真地盯着裴瑾瑜道:“皇城許多貴女都暗中傾慕裴大人, 還有不少傳言說裴大人是聖人看上的女婿,不知是否屬實?”
剛老實了一點的阮承安頓時也看向了這位登門求親的裴家公子,目光極為不善。
“齊夫人多慮了, ”裴瑾瑜毫不猶豫道,“裴某從未對阮二姑娘以外的任何貴女有意,至于公主,已經向聖人明确拒絕過。”
他目光幹淨而堅定:“請夫人放心,聖人已知曉裴某意願,前幾日正提醒裴某早日與屬意的女子成婚。”
齊夫人與阮承安對視了一眼,她放下了心:“這倒是不錯。不過聽聞裴大人已經自行搬出了丞相府,是否家中出了什麽變故?”
阮承安聞言一肅:“我妹妹自小在楚國公府上嬌養着長大,從未受過一絲委屈,即使嫁為人婦,也不會是出去照顧一家老小吃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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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變故。”裴瑾瑜神色冷靜,“裴某如今有意成家,早已應當離家開府。中書府只有裴某一人為主,若有幸娶阮二姑娘為妻,她必定會是中書府唯一的女主人。”
齊夫人聞言點了點頭。
這位未來妹婿年紀輕輕就已位列中書令,為人公正端方,更重要的是對自家的小姑娘極好,她作為長輩自然是十分滿意的。
齊夫人看向阮承安,有意提點道:“夫君可還有什麽想問的?如今裴公子人已到了府上,你若是還有什麽介懷的,趁婚事之前早早提出來才是。”
見自家夫人已是滿意了,阮承安極不服氣,趁機事無巨細提了不少。
裴瑾瑜也并不推辭,一一回答,方方面面俱是十分照顧阮家姑娘。
直到阮承安連中書府的廚子會不會做甜食,做出來的東西會不會不和妹妹口味都問上了,齊夫人便又笑眯眯地暗中掐了自家夫君一把,總算讓他稍微打住。
“我最後還有一個問題想問,”阮承安頂着自家夫人不滿的目光清了清嗓子,“裴中書與裴涉季鈞對立,裴涉與宣州武和城相關,季鈞亦是慣會使旁門左道之徒。”
他正色道:“裴中書從前只身一人便罷了,如今若是與我妹妹成了婚,她豈不是成了這些狂徒報複的目标?”
裴瑾瑜知無不言:“想必阮少使早已聽聞近日朝中之事,裴某已為聖人拟定诏書,将武和城之亂首裴涉入獄,莫家三族盡誅,季家……”
他眸子一冷:“季鈞所做之事,我已掌握證據。”
“但對于阮二姑娘,裴某傾慕已久,如今不敢冒任何一絲錯過她的風險。”
裴瑾瑜垂首:“還望阮少使與齊夫人寬宥在下的冒昧,将卿卿放心地交給我。”
這是他對阮卿唯二在世的長輩所鄭重做出的承諾和請求——
魑魅魍魉氣數将盡,他原本孑然一身,并不在意餘生将要如何。可如今卻是有了唯一的,想要為之不惜代價,好好保護的軟肋。
裴瑾瑜再不肯錯過心愛之人,如今已是再忍不下任何一絲意外,要早早将她娶回家去了。
阮卿懷裏還抱着那本一直沒放下的食譜,在東苑裏頭走來走去,始終放不下心:“裴公子會不會被哥哥為難?”
從雪安慰道:“怎麽會,咱們夫人一向是護着小姐的心思的,夫人既然在那邊,哪裏還會有什麽意外?”
“可是哥哥對裴公子一向介懷,今日還堵在外頭,我實在有些擔心。裴公子雖是位高權重,但對我一向是彬彬有禮,若是哥哥犯起混來難為他……”
見阮卿面有憂色,綠雙連忙道:“大人一向出衆,就算是受咱們少主人的盤問也能對答如流,定能力挽狂瀾,過五關斬六将,成功地把咱們小姐娶回中書府去的!”
阮卿不禁在她腦門兒上敲了一下:“你近日大字寫了多少,怎麽胡亂用詞?還是又去外頭看了什麽話本子,竟學些胡話來編排你家小姐……”
綠雙連忙捂着頭躲在了從雪身後,只露出一個梳着雙環的腦袋:“什麽話本子?沒有沒有,奴最近在學有志者事竟成呢!”
阮卿點點頭:“這還不錯。”
綠雙探頭探腦:“還有什麽有情人終成眷屬,月上柳梢,人約黃昏!還有還有,花好月圓,被翻紅浪!”
她還沒說完,阮卿已經是氣得面紅過耳,一時間拿着手頭的食譜去追着那小丫鬟:“綠雙!”
從雪已是笑得止不住,連忙将自家小姐攔了個滿懷:“好了好了,綠雙自行去領二十頁大字的罰,小姐可緊着自己的身子吧,別理會她了。”
吵吵嚷嚷間,小丫鬟綠雙飛快地告了罪,一溜煙就跑出了房門。
裏頭的阮卿被小丫鬟那些話擾得更加心緒混亂,站不是坐不是,索性也出了門:“我便不在這兒幹等着了,依照哥哥的性子,裴公子此次來大略也是要無功而返的,我便去随意看一看也無妨。”
阮卿清清淡淡說了這番話,仿佛對會客堂那邊的境況并沒有什麽在意的。可她發絲漆黑,狐裘雪白,而小巧的耳朵卻是通紅,一眼看過去就十分惹眼。
跟在後頭的從雪瞥了一眼自家小姐,按捺住了滿心的笑意:“奴也覺着是,小姐在這兒等着是等着,何不去會客堂那處地方尋個廂房等着?還能及時地去向今日來的貴客道個別呢。”
阮卿鎮定地點了點頭,腳下卻是不禁加快了步子,沒過一會兒便來到了那個人如今所在的會客堂附近,徑直踏進了方才齊夫人回避時待的隔間裏頭去了。
她在靠近會客堂的一側輕手輕腳地坐了下來,一時之間不知緊張,還是因為方才走了一趟不算短的路,她耳朵裏都是怦怦直響的心跳聲,不禁小聲吸了一口氣。
從雪笑着搖了搖頭,輕手輕腳退出了廂房守在外頭,好給自家小姐留個清淨房間。
阮卿毫無所覺,她全副心神都在盡力平息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冷靜了一番後終于分辨出會客堂裏頭模糊的聲音來:
“雖然皇城裏頭的女子都是十五之前便許了人……妹妹身子……并不合适,婚事……”
是哥哥阮承安的聲音,他果然還是沒有松口的。
阮卿有些惱,不由探出了身子往那邊細聽,又聽嫂嫂齊夫人回他道:
“夫君莫要太嚴苛了……卿卿已快要十六……既然裴中書與她兩情相悅,不若……”
不若什麽?
阮卿有些着急,不知道嫂嫂齊夫人能否真的把哥哥勸住,索性站起來去了會客堂那邊的牆壁邊上豎起耳朵。
隔壁的聲音稀稀落落,仿佛是嫂嫂齊夫人壓低了話音小聲和哥哥商量,她認真聽了許久也分辨不出具體的消息來。
況且待了這一會兒,亦沒有聽到裴瑾瑜的聲音。他若是在,定然是會回話的,她一定能分辨得出他的聲音。
阮卿抿了抿唇,有些失望:難道他現在已經不在府上,而是早已離開了嗎?
正在這時,隔間的屏風後頭卻是有一點輕響。
“誰在那兒?”
阮卿頓時從失落之中回神,會客堂裏頭正在商議自己的婚事,怎麽會有仆從這時候待在隔間裏頭?
她心虛地離開了那堵牆,回身見隔間裏頭擺着一個屏風,将這屋子隔做兩半。裏頭也有一套一模一樣的桌椅,有一個人正坐在那地方,放下了手中的茶盞。
只怪自己方才進來時太過緊張,竟沒有發覺有人在裏頭……
阮卿正猶豫是不是要此時出了隔間,裏頭那人卻并未回話,徑直站起了身向屏風走了過來。
他腳步很穩,行至屏風跟前時卻頓了頓,很快繞了過來。
阮卿呆住了:“裴……裴公子?你不是應當在……”
裴瑾瑜輕咳了一聲:“方才阮少使請我另尋個地方,他要與齊夫人好好商議。”
他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卻又沒忍住,擡眸看向了面前的小姑娘。
“裴某今天冒昧登門,阮二姑娘會不會生氣了?”
阮卿下意識道:“怎麽會!”
她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己太急切了些,急忙以手掩口。
可撲通撲通的心跳卻沒法騙人,誠實地反應着她真實的念頭。
裴瑾瑜眼睛一亮:“雖然冒昧,也是實在等無可等,我不願再有任何閃失了。”
這廂房房門已掩,除了她與裴瑾瑜再無旁人。此時他就在阮卿面前,俊顏上笑意溫和,高大的身影擋住了一部分光。
阮卿被他的影子籠罩,已是心慌意亂到面頰緋紅。她沒有說話,矜持地後退一步想要拉開距離,卻是背後一緊,抵在了牆上。
擡眸時,高大的裴家君子已經不再客氣地守着距離,而是近在咫尺:
“卿卿,你可願做我唯一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