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阮卿去向哥哥嫂嫂說要出門時自然又廢了一番功夫, 才勸下哥哥阮承安別派太多侍衛跟着。
她上了馬車,才想到一個小問題:不知年節将近, 胤雅如今忙完了麽?
一刻鐘後,阮家的馬車駛出了東街,長長的隊伍引起了許多百姓的注目。
池家的少主子池胤雅初管永成樓, 這幾日都在樓中一冊一冊對着年賬,連一貫的青雲燈節都沒空去陪友人看燈,除了膳食就寝,便沒離開過賬房半個時辰以上。
老管家崔掌櫃見小主人如此用心十分欣慰, 又隐約擔心她的身體熬不住, 聽聞外頭的夥計進來向他禀報,便有意讓她歇一歇:“小姐的友人阮二姑娘來了咱們樓裏,先去見一見她吧, 賬冊什麽時候看都好。”
池胤雅愣了下, 自案臺上擡起頭來時還有些頭昏腦漲, 面上是全然的欣喜:“當真?快将她請進廂房裏頭,照例備上蜜水和桃花酥招待着,我馬上就去。”
待池胤雅用冷水擦了擦臉清醒了些,來到前頭專為貴客設的廂房,卻見外頭站着兩排高大健壯的侍衛, 一時間茫然地向樓外頭打量幾眼:“西市出了什麽事嗎, 卿卿居然帶了這麽多侍衛過來。”
裏頭的阮卿被友人問到這個,不禁想要以袖掩面:“快別說了……哥哥自從聽說了雲寧山莊的事,便一心認為皇城裏頭也不安全。若不是嫂嫂攔住了他, 如今我非得帶七八十個侍衛他才肯放心……”
池胤雅錯愕之下笑出了聲,連連嘆道:“你家哥哥真是厲害啊,這樣一隊人馬出來,哪個宵小之輩沒長眼,也不敢輕易近你的身。”
待笑鬧過一番以後,阮卿便将今日的來意說了一遍:“送荷包不怎麽合适,可我又想不出別的。胤雅一貫最是見多識廣十分聰明,有沒有什麽好主意呢。”
池胤雅本就是出來透透氣的,此時聽聞了這等趣事,豪爽道:“這個簡單!你是要送一份心意,那便是自己動手做的最好,也不必拘泥于做什麽帕子荷包的。”
阮卿一時沒有想到可以送別的,也有些驚訝道:“若是不用繡品,還有別的可以送麽?”
池胤雅一氣喝完了一盞茶緩了緩,胸有成竹道:“這個簡單,我們樓裏的大師傅僅憑一道松鼠鳜魚便引得梁王留了一副‘天下第一樓’的大字,如今還常常前來永成樓裏點這一道菜呢。”
她頗有些神秘地湊到友人身邊,一臉揶揄道:“卿卿要是能給那裴瑾瑜做上一道好吃的,他定會日日都往楚國公府門前跑,恨不能在你及笄當天便将你娶回中書府去。”
阮卿本是認真地聽聞她有何見解,如今卻被這不拘常禮的友人大刺刺地談論婚事,頓時小臉微紅:“……前幾日見裴公子手上有傷,胤雅所說的做菜倒也是可行的。”
池胤雅笑了她半晌,聞言也是八卦道:“如此正好。不過那裴瑾瑜喜歡什麽口味,你可知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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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吃食口味,阮卿便想到了前幾日他帶自己去青雲燈市,不由有些遲疑:“與裴公子同游青雲街,他點的吃食都是清淡的甜口,不過也許并不是自己喜歡,而是照顧我的習慣呢。”
一旁的池胤雅聞言有些遺憾:“可惜我今日事務太多,今年竟沒能陪你去燈會。”
她想了想贊同道:“既然在雲寧山莊照顧你那般久,必然知道你的口味。他為人是公正冷肅,點吃食時一定會照顧你,若是要做一道菜作為禮物送給他,得想辦法找找他喜歡的口味才好。”
阮卿也是眼前一亮:“如此說來,我倒是有些主意了……”
阮家姑娘在永成樓與友人商量合适的年禮,定國公府上卻收到了石家退回的婚書。
俞夫人月餘之前給兒子季子實撐腰退了那病恹恹的阮家小姐,卻想不到阮家的長子阮承安從武和城回來還立了大功,皇城不知多少人笑話季家沒腦子,到手的好親家活生生作沒了。
俞夫人暗自憋着一口氣左挑右選了兩個月,終于挑中了石家嫡小姐。這新任刑部尚書的女兒不僅溫婉端莊,還有一副冰人府的薛夫人所贊賞的,一看就能生兒子好身段。
俞夫人本來十分得意,上門的頭一天就和石家互換了婚書,近幾日便要把這好兒媳定下了,怎麽石家今日突然退回了婚書?
她滿肚子憤懑,立刻便派人去石家要個說法,很快得到了客客氣氣的回信:“季三公子自是年少有為,但季二公子季鈞曾在朝堂為罪臣裴涉說情。老爺不願石家牽扯宣州之事,萬望夫人海涵。”
石家夫人随信還道,小女不才難配季三公子,貴府必定還能覓得良緣雲雲。
俞夫人看完這封言辭極為客氣的信,當即就明白一貫愛惜名聲的石家是要跟季家退婚了,氣得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好個欺軟怕硬的石家,這就生怕自己個兒跟宣州沾上關系,忙不疊來退婚書了!”
她氣得喝了一盞放涼了的茶,被這裏頭的苦味沖得大皺眉頭,對屋子裏戰戰兢兢的奴仆遷怒道:“你們是死的嗎!竟不知道來上點熱茶!”
丫鬟們紛紛告罪,連忙給自家主子添了茶。
俞夫人發了一通火,也回過味來了:石家夫人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季鈞這個該死的庶子在朝堂上瞎說話,将自己兒子的好姻緣給糟蹋沒的。
她當即怒上心頭,擡腳就直接去了季家老爺的院子裏大聲訴了好大一通苦。
年過六旬的老國公纏綿病榻已久,近日聽到了朝堂之上的消息,加之被俞夫人一通添油加醋的哭訴氣得直喘粗氣,立刻叫人把季鈞叫到面前來罵了個狗血淋頭:“我怎麽生出了你這麽個孽子,居然在朝堂上幫着裴涉說話!”
季鈞這幾日過得提心吊膽,此時被自己的爹叫過來也是有些忐忑:“兒子不知道那裴涉竟做出這等事,本是為着平日裏一同喝酒的情分出來說了幾句……”
俞夫人在一邊拿着帕子抹眼淚,見此向老定國公哭道:“老爺啊,我們娘兒倆命苦啊!子實原先定下的阮家女兒娶回來就別想生兒子,好不容易定了石家的女兒,又被你這個好兒子給攪和沒了啊……”
老定國公被她哭得太陽穴突突直跳,面色更加難看。他這夫人還沒有受封以後娶的妾室有氣度,時常攪和得他大失面子。
但季鈞為那罪臣說話,确實是壞了小兒子季子實的婚事,總歸對正房有虧欠。老國公忍下不愉,虎着臉呵斥道:“平日裏欺男霸女,京兆尹還能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不辦你,如今裴涉和中書令作對,還牽扯進宣州的事情,你要幫裴涉就是想害死我們季家!”
劈頭蓋臉痛罵之下,季鈞虛腫的臉上都是讪讪:“父親哪裏聽到的傳言,兒子近日都未曾出門……中書令大人位高權重,兒子怎麽會去招惹?”
俞夫人見此眼裏閃過一道厲色,轉瞬又凄凄慘慘地哭道:“老爺啊!下人們都聽到他那院子裏有陌生女人的哭聲,我們季家的臉都被他丢盡了!難道非要北鎮衛找上了我們季家的門,老爺才肯整治整治家裏頭嗎!”
強搶女子不是重罪,一旦被京兆尹查明卻要被捆在囚車之中游街。季家老爺子受封國公,家中子弟也有在朝為官的,季鈞要是被捆起來游街,整個季家從此都別想在皇城擡得起頭。
老定國公想起了下人之間的傳言,被氣得直喘粗氣,指着季鈞半天沒說出下文。
季鈞心中恨不得将俞夫人大卸八塊,面上卻仍然是一副大受委屈的樣子:“夫人怎麽會這樣說,父親也知道我膽小怕事,就算好點女色,也絕不會做出那等有辱門楣的事情來。”
俞夫人還待再說什麽,門外頭卻傳來了一陣動靜,遠遠的來了女子的嬌笑之聲,引得屋內的老定國公大皺眉頭。
不一會兒,季子實和妾室虞含嬌雙雙踏進了老定國公的屋子裏頭,俞夫人見了兒子前來,連忙不顧老定國公的臉色上前道:“子實剛剛下了朝,正該好好休息一番才是,餓不餓?娘吩咐廚房給你煮栗子粥去。”
虞含嬌暗中冷哼一聲,轉眼揚起笑臉向無視了自己的俞夫人和老定國公行禮道:“老爺,老夫人,妾今日和夫君來是要報喜的。”
季子實敷衍了俞夫人幾句,溫柔小意地扶起了虞含嬌道:“身子要緊,這幾日便別再行禮了。”
虞含嬌回了他一個含情脈脈的笑臉,不等俞夫人和季老爺發話就站了起來,随意向一旁的季鈞半福了身道:“大公子。”
她這些日子伏低做小,多番手段之下重新贏得了季子實的寵愛,言行之間少了平日的小心翼翼,連對扶持自己進季家的季鈞都少了幾分恭敬。
季鈞臉上劃過一道怒色,季老爺子直接冷哼了一聲。俞夫人則是對季子實道:“時候不早了,娘陪你吃了午膳再說不遲。”
季子實笑了笑,對俞夫人和季老爺道:“今日含嬌身子不爽利,兒子陪她去了醫館,卻是被大夫診出已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此言一出,季老爺子和俞夫人頓時看向了虞含嬌的肚子,俞夫人激動得連聲問:“真的?”
虞含嬌按捺着得意撫了撫自己的腰下,故作扭捏道:“前些日子去城外的慈恩寺拜了送子觀音,今日若不是夫君發現得早,妾還以為是染上了風寒呢。”
季老爺子面色和緩不少,俞夫人也拉住了她的手笑眯眯地道:“拜得好,拜得好!”
俞夫人方才還在為兒子季子實的婚事發愁,如今卻是自覺得揚眉吐氣,十分滿意:
裴家的中書令如今連個妾室都沒有,阮家女家中有功卻身子虧損注定無子。這虞含嬌如今懷上了兒子,自己馬上就能抱孫子了,可不比那裴家的和阮家的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