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不,不一樣,秋锒拿他當同桌,當朋友,當兄弟。
秋锒說他不追星,但他會和同學聊女明星。
他對女孩尊重又體貼,收到情書時嘴上不說,神态上卻難掩得意。
他們不一樣。
他仍舊被秋锒緊緊擁在懷裏,即便隔着厚厚的冬衣也能感受到秋锒的體溫,畢夏卻清醒了不少。
他不動聲色略微擡起手在秋锒背上拍了拍,看起來像是安慰傷心的同學。
雖然抱着人很舒服,但畢竟是大街上,秋锒也注意到周圍人的目光了。
沖動過了,随之而來的就是尴尬,他在幹什麽?發酒瘋嗎?
大老遠的跑回來然後一言不發就抱住人,不知道的以為他受了什麽刺激,難得畢夏居然沒有推開他。
畢夏輕輕一動秋锒就順勢放開他,借着燈光,他去看同桌的表情,畢夏看上去沒什麽特別的情緒。仿佛剛剛的擁抱再正常不過,秋锒一邊松了口氣一邊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剛剛他鬧出來的動靜有點大。可不麽,大晚上的大家都慢騰騰走在路邊,這個時候忽然有一個穿着校服,還是一中校服的男生風風火火地從身邊跑過,跑向另一個男生然後兩個人就站在原地擁抱了至少三秒。
這要是一男一女他們還能歸結為這兩位同學在談戀愛,早戀這種事,哪個學校都有,正常。
但是兩個男生……大部分人不會往什麽暧昧的角度去想,只會猜測他們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
頂着周圍人好奇的目光,畢夏仿佛什麽都沒發生地一臉淡然:“怎麽找到的?”
秋锒正在考慮應該怎麽合理解釋剛剛的“一時沖動”,還沒想出合理的借口,他自己都覺得有病,聞言笑了一下:“猜到的。”
他看着畢夏手上的飲料:“給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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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夏直接把飲料遞給他,身體力行告訴他,就是給你的。
秋锒看了一眼杯子上的标簽,果然是蜂蜜柚子茶。
他又笑了一下。
畢夏看他一眼:“真喝多了?”
“沒有。”但是想到剛剛自己做的事他又改口:“一點點,有點興奮。”
為了說明真的是一點點他還拿小拇指比劃了一下。
晚風輕輕吹着,這個季節,吹風不是什麽享受的事,秋锒晚上喝了酒剛剛又跑得急,出了一身汗,風吹來倒是不覺得冷。
畢夏就不一樣了,本來他感冒就沒好,冷風一激,咳嗽壓都壓不住。
秋锒皺着眉将吸管插入飲料,然後把畢夏剛剛遞給他的飲料又送到了他嘴邊。
畢夏擡眼看他,橘色的燈光自上而下,長長的睫毛在投下一片陰影,略微向中間聚攏的眉心,以及壓抑的咳嗽聲讓他看起來有幾分病弱。
精致又脆弱。
讓人分分鐘想脫衣服給他披上的那種。
秋锒到底還有幾分理智,把飲料往前遞了遞,眼含催促,畢夏沒有接。
“給你的。”
“別逞強,壓一壓,這玩意應該有點效果。”
蜂蜜柚子确實都有止咳效果,還有解酒效果。
“不需要。”畢夏轉身就走。
秋锒大跨步跟上,又堵在他面前,不依不撓:“我聽你咳嗽難受,快喝。”
畢夏最後還是接了,秋锒這才移動腳步讓出位置,和他一起往學校走。
他們路過一家街邊飾品店,秋锒餘光瞥見了,沒什麽想法。飾品店一向是女生光顧比較多,況且他們已經遲到了。
但是走出十幾步秋锒忽然想到什麽跟畢夏說了一句稍等就又折回去了。
兩分鐘後他手上拿着一袋口罩出來了。
他當即拆了一個給畢夏戴上,完了還左右欣賞一番,即便是只露出上半張臉,同桌也還是那麽好看。
他買的是黑色的一次性口罩,畢夏戴着,遮住半張臉,配上他自帶的高冷氣質,有點酷。
戴上口罩,吸入的空氣沒那麽幹冷,嗓子舒服許多。只是戴着口罩,肯定是喝不了飲料的。
秋锒沒想那麽多,畢夏沒法喝,他就自己喝了,好歹是同桌這麽大老遠的趕過來給他買的,總不能扔了。
喝完他就呆了一下,看看畢夏,看看飲料,再看看畢夏。
他們喝了同一杯飲料……
他倒不是在意衛生問題,打籃球的時拿錯水也不是沒有,喝了就喝了,但是畢夏和他不一樣。
對于秋锒來說,畢夏是可當兄弟的人,但對于畢夏來說性別為男的秋锒還可以是別的。
當然這不是說他覺得畢夏對他有什麽別的想法,他就是忽然意識到,畢夏跟他不一樣。
他不确定自己會不會給他帶來困擾。
但是看畢夏的表情,好像是沒什麽變化,是沒看到還是不在意,不管是沒看到還是不在意秋锒都不想再拿着燙手的飲料了。
他走到垃圾桶邊,準備将飲料扔進去的時候,回味了一一下口腔中殘留的蜂蜜柚子檸檬的味道,咂咂嘴,還挺好喝。
于是他又把習慣放到嘴邊,猛吸一口咽下,晃晃杯子,還挺多,再喝一口……
畢夏站在原地看着同桌站在垃圾桶邊喝完飲料扔了飲料瓶才回來,他已經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了。
校門口有人檢查遲到情況,檢查的人也是學生,不會在這站很久,他們一路慢悠悠往回走,走到時檢查的人果然已經撤了。
但是避開了學校的檢查,還有班級的,不巧,這周留校生值周管理是畢夏。
知法犯法,監守自盜。
他們走進教室,同學們擡頭又低頭,裝作什麽也沒看見。
畢夏一臉淡定走到講臺上在,然後在登記本上寫下了自己和同桌的名字以及到班時間。
秋锒湊過去看了一眼,調侃一句:“我還以為不用寫了,學委這麽大公無私?”
畢夏聞言筆尖在秋锒的名字上方停頓兩秒又擡頭看他,向他确認:真的要劃掉?
仿佛只要秋锒點頭他就真的會這麽做。
“不用。”
開什麽玩笑,秋哥是這種敢做不敢當的人嗎?況且作登記的是他同桌,怎麽着也不能讓他替自己背鍋。
車棚裏,畢夏自行車後輪上的鎖終于解開了,鎖着的另一輛車一不見蹤影,大概是回家了。
這車可沒有後座,不能載人。
校門口一個租車亭,但秋锒沒辦卡,用不了。
畢夏推着車走,秋锒在不知從哪撿了跟樹枝一路從路邊矮灌木上拖着過來發出沙沙的響聲。
走到一個十字路口,他們停下等紅燈,秋锒扔了手上的枯枝問同桌:“冷不冷,我推一會兒?”
畢夏搖搖頭。
“哦,那去買點水果吧。”
畢夏看他一眼又垂眸片刻,秋锒以為他有什麽話想說,等了半天,他什麽都沒說。
不過秋锒意外地領會到他的意思,這次沒買那麽多。
今天外婆似乎很高興,在廚房哼着小曲,端冷菜出來時看到他們回來還笑着打招呼:“東東回來了?小秋也在啊,你們先看會兒電視,飯馬上就好。”
不知道外公做了什麽,畢夏把帶回來的水果放進冰箱,沒看到餃子包子。
看來是都已經溝通好了。
秋锒帶着作業本回來的,他這周作業都寫得特別認真,但是夏老先生像是忘了這回事,也或許他說的下次不是這周,他不說秋锒就不主動獻醜了。
拖一拖,能救多少是多少。
夏老先生把畢夏叫到書房,從櫃子裏找出來一個黑皮筆記本。他戴上眼鏡對着光翻閱了兩頁然後交給畢夏:“這都是我學生。”
畢夏看到上面都是名字加以及聯系方式。
夏老先生在桌前坐下,沖畢夏招手要他過去。
他指着筆記本上某一個名字回憶了一會說:“這是小周,他現在……”
正如畢夏那天所說的,夏老先生當了一輩子的老師,又是重點中學的校長,真正做到了桃李滿天下。
那個時候的學生能上中學已經十分不易,更不要說考上大學,夏老校長當年不知道幫多少人上了大學。
如今這些人都已經成為各行各業的中流砥柱,他不知道他的這些學生們有多少記得他這個老校長,又有多少願意幫他照看他後人。
總歸,他這輩子就沒富裕過,畢夏又不稀罕家裏的房子,他能給的也只有個筆記本了。
畢夏靜靜翻閱筆記本,夏老先生又說:“這書房你也在用,這裏什麽最值錢不用我多說吧?”
“我不需要。”
“我欠文瀾的,補償不了,多留些東西給你們,你就當我圖個心安。”
當年的事畢夏了解不多,只是大概知道他母親因為一些原因耽誤了高考于是中學畢業進了娛樂圈。
畢夏出了書房,和秋锒一起回學校。
秋锒不知道他們爺孫倆說了什麽,畢夏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外公今天有點奇怪,他總覺自己忽略了什麽。
他們走到半途,畢夏忽然停下腳步,他想起來了,他們上周去體檢了。
畢夏一眼不發掉頭就跑,秋锒懵了一下,懵完趕緊跟上一起跑。
他也不喊也不問,畢夏不是這麽沖動的人,嘴上不說其實非常注意個人形象,這樣不顧一切地在路上狂奔本身就很不尋常。
不需要多問,一起跑就是了。
畢夏到家後直接奔向書房,夏老先生果然還在。
屋裏沒開燈,他一個人靜靜躺在搖椅上不知再想什麽。
聽到響動夏老先生有些意外:“東東?”
“外公。”
“夏老師怎麽不開燈。”
“小秋也在啊,”夏老先生笑了一下,松了口氣,不是一個人就好:“躺懶了,你們開。”
“啪”的一聲,室內一下子亮堂起來,夏老先生眯了眯眼:“怎麽又回來了?”
“體檢結果怎麽樣?”
秋锒終于明白他為什麽這樣着急。
夏老先生似乎是嘆了口氣,再開口時又是十分尋常的語氣:“腫瘤,等化驗結果。”
秋锒輕輕搭上上畢夏的肩,無聲安慰。
“外婆知道嗎?”
“她哪裏會看體檢報告。”
“為什麽不說?”
“如果是良性,一個小手術就解決了,現在說出來平白惹人擔心,你外婆這個人你也知道。”
畢夏深吸口氣:“我請個家政。”
“胡鬧,我是什麽人,還專門找人伺候?”
秋锒适時插嘴:“這怎麽叫伺候,夏老師,我奶奶也請保姆,人家憑勞動賺錢。”
“家裏這些事都是你外婆在做,請了,她怎麽想?這事以後別提了。”
畢竟是給他請,他要是執意不要,畢夏也沒辦法。
“等化驗結果。上山下鄉,生離死別,我這輩子什麽沒見過,你上學去。”
夏老先生躺回搖椅,似說似嘆:“回學校去吧,該遲到了。”
他們離開書房的時候秋锒分明聽到夏老師說:“小秋,幫外公看着點兒東東。”
“夏老師您放心。”
夏老先生沖他揮揮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