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是的,就是君子,畢夏打球時十分克制,克制着避免一切可能的碰撞。
但打球有點身體碰撞太正常了好嗎?
秋锒收球抱在手中:“都是男人你那麽克制幹什麽?”
畢夏他并不多解釋,秋锒停下他就這麽看着他,秋锒忽然反應過來:“你不會是因為……?”
畢夏依舊沒有說話。
秋锒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他覺得這事不能怪同桌,得怪他自己。想想如果是個女生,秋锒肯定不會對他說打球就是要碰撞的。
畢夏當然不是女生,但他喜歡男生啊!
秋锒站在原地,有點尴尬,又夾雜着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當然想和畢夏打球,但現在這個情況,畢夏就差明說了,他是不是該避避嫌?
秋锒抱着球進退兩難間,畢夏的聲音涼涼傳來:“你在腦補什麽?我不喜歡跟人身體接觸。”
秋锒肉眼可見地振奮了起來,他怎麽忘了他同桌還有點小潔癖呢?他無比清晰地知道,同桌的潔癖其實是分人的,而他不屬于敏感源。
“那……”
畢夏轉過身去和他拉開距離:“冬天勉強可以接受。”
這是要繼續玩的意思了。
秋锒把球扔給他:“先來個三分?”
畢夏接過球,退到三分線外,擡起右手手腕一折一送,球已經脫手,旋轉着砸到了籃筐繞了兩圈然後出來了。
秋锒在籃下穩穩接住笑着說了一聲可惜。
Advertisement
他轉着球走到畢夏身邊:“你要是不好意思搶就你攻我守。”
光投籃又什麽意思,籃球場上練習投籃的都是女生,男生都是幾個人一顆球,圍在一起争争搶搶。
秋锒把球交給畢夏然後在他面前站定,兩腿分開,膝蓋微微曲起,身體前傾緊緊盯着面前的人,笑得有幾分痞氣:“拿穩了,我不會讓你的。”
畢夏不知是被他的笑勾起了興致,還是被他的話激起了好勝心,終于收起他那副萬事不過心的姿态。
“不需要。”
他們打的認真,沒注意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這節課老師說過下課前不用集合,時間差不多了大家都還了球在籃球場等着,準備鈴聲一響就沖向食堂。
這一等可不得了,居然看到秋哥在跟人打球。秋锒打球不稀奇,稀奇的是跟他打球的人,八班的同學這還是第一次在球場上看到畢夏的身影。
一開始秋锒說是他守,打着打着他們就像是忘了這話。場上兩人對峙,緊緊注視着對方的動作,秋锒在找機會突破防守,畢夏在找機會搶球。
下課鈴響,大部分人都向食堂湧去,秋锒像是終于等到了機會忽然向右跨出半步,一個假動作晃過同桌從左側突破防守,畢夏實戰經驗少,這方面确實弱一些,這一晃就讓他晃過去了。
秋锒得了機會立刻運着球往籃下去,畢夏卻不肯再給他投籃的機會。這個距離……秋锒直接将球扔向籃筐,畢夏直接跳起截住,秋锒知道多半進不了,也沒意外,吹了聲口哨。
他臉上笑意還沒收餘光瞥見不知哪個方向滾過來一顆球已經到了畢夏腳邊,畢夏接球就後退要和秋锒拉開距離。
秋锒卻忽然面色一變拉住他往自己這邊猛拽,一腳踩球上可不是鬧着玩的。
畢夏被他拽得踉跄兩步一頭栽進秋锒懷裏,下巴磕在他肩上,那一瞬間兩個人表情都不太美妙。
“犯規。”
“你沒事吧?”
兩個人人說完都愣了一下,畢夏以為他是故意的,秋锒有點冤,指指他身後:“那邊過來一顆球,我怕你踩到。”
邊上圍觀的同學也紛紛上前來關心,剛剛那顆球他們是看着過來的,但沒人想那麽多。球場上哪裏沒球,他們要看打球。
那顆球的主人終于氣喘籲籲跑過來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剛人多,你一腳我一腳就踢到這了,你們沒事吧?”
“沒事。”
畢夏從秋锒身邊退開,下巴還隐隐作痛,好在沒有傷到舌頭。
畢夏的球也早已脫手,下課鈴響了有兩分鐘,通往食堂的路上擠滿了人。
“那什麽,要不我幫你們還球吧。”
秋锒腳尖一踩一勾球球到了手上,扔給他:“謝了。”
他從籃架下找到自己的外套随手一甩挂在肩上和同桌一起向食堂走去。
秋锒這一路都在惦記同桌下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按理來說他肩膀多疼畢夏下巴也不會差太多,剛剛那一下砸得真不輕,但籃球場上磕磕碰碰太正常了,他也不好多糾結。
排隊時,他排在畢夏前面,轉過身什麽話都沒說雙手扶着畢夏腦袋微微仰起,他低着頭湊近了看同桌下巴,紅的。
頭頂傳來畢夏略含警告的聲音:“秋锒。”
秋锒不明所以看着他,畢夏偏頭擺脫他的手,淡淡解釋:“前面空了。”
秋锒回頭一看,在他研究同桌傷情的時間,前面同學往前走了許多,所有隊伍都擠擠挨挨,唯獨他們這一列,空出來一大片,着實有些顯眼。
他趕緊往前走了幾步,站好又想回頭。
畢夏說:“我沒事。”
他不太相信:“真沒事?”
“嗯。”
“好吧,可是我有事。”
“……”
“你下巴真硬。”
“……”
每年春天學校都要護養草地,塑膠跑道中的足球場被圍了一圈,禁止進入。
學生會發起活動,征集草地護養标語,大家都吐槽這是小學生作業,只有八班同學十分積極。
學生會主席是自己人,當然要大力擁護。
學生會辦公室,秘書長在一堆紙條中吐槽:“摳死學校得了,要我們征集标語還要我們做标語牌。”
“這學期活動少,經費多。”
畢夏沒什麽反應,專心整理手上的條子,看着看着就看到熟悉的字跡,翻過來一看,果然是秋锒。
紙條上寫着:今天你踩我頭上,明天我長你頭上
這字寫得認真,又不同于練字時的認真,帶着幾分随性灑脫,看着終于能讓說一聲字如其人了。
“會長笑什麽?”
張雨欣湊過來一看也笑了,這太嚣張了。
可惜畢夏應該不會留,然後她眼睜睜看着畢夏把這句話抄到了等待二輪篩選的A4紙上。
我眼花了?
周六齊嘉樂喊秋锒一起去吃晚飯,秋锒看了一眼同桌,這周他們填的留校,不過他覺得畢夏應該不會喜歡太多人一起,正準備拒絕齊嘉樂又對畢夏發起了邀請。
“董傑生日,學委要是有空就一起來啊。”
這下秋锒就不好拒絕了,畢夏也點頭。
十來個人聚餐再找什麽面館就不合适了,他們找了家小飯店,要了個包間,還像模像樣拿了一箱啤酒。
啤酒一開箱,畢夏一句淡淡的不喝,接下來就沒人再勸。
倒是秋锒,酒杯已經倒滿,雪白的啤酒沫溢出玻璃杯,酒瓶內卻還有薄薄一層,他順手倒在旁邊空着的杯子裏,整桌的人都把目光投過來了,生怕他們鬧出什麽不愉快。
劉家豪半點不擔心,都能好到在一起睡了,倒點酒怎麽了。
畢夏果然沒說什麽,他将酒杯往秋锒的方向挪了挪:“自己喝。”
這是真不想喝,秋锒就沒再勸。
一頓飯下來,畢夏愣是滴酒未沾。
晚上要上晚自習,他們也沒敢放開,忙裏偷閑找點樂子可以,真要喝多了在學校鬧起來,那可就是找刺激了。
秋锒大概喝了兩瓶多,眼神清明,臉也沒紅,忽略身上淡淡的酒氣看着和平時區別不大。
但他自己知道還是有點不一樣的,他有點興奮,二月的風都不能讓他冷靜下來的那種亢奮,血液身體裏在奔騰,心髒鼓動着,一下一下敲擊着胸腔,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在訴說着渴望,渴求什麽?秋锒自己也不知道。
燥郁。
一出飯店畢夏就說他有事,讓他們先回,他去幹什麽了?今晚不高興?
也是,他跟自己不一樣,不喜歡熱鬧,何況是這種關起門來堪稱放肆的熱鬧。
“秋哥,再不快點掉隊了。”
前面齊嘉樂回頭喊了他一聲,他這一喊仿佛提醒了秋锒。
“你們先走。”
他說完頭也不回往方向跑去,很快到了飯店,秋锒卻沒停下,繼續往前跑。畢夏沒說去了哪,但他心裏有猜測。
秋锒穿着校服又跑得急,路人紛紛側目,還有人停下問他是否需要幫助,秋锒擺手拒絕,腳步不停繼續向前。
現在差不多是一年中白天最短的時候,将近六點,天已經黑透,這裏的路燈和學校的不一樣,高高在上散發刺眼的光,漫天星辰都被奪了光彩。
這家飲品店不大,但生意一直很好,畢夏點好單在門口站了許久才聽到自己的單號,從店員手中接過飲料後他擡手看了一眼時間,六點,遲到了。
他表情不變,只是微微加快了步伐,走了沒兩步卻停在原地不動了。
他定定看着遠處向自己跑來的人,心跳漸漸快了起來,周圍的喧嚣退卻,全世界仿佛只剩這一人,一個仿佛裹着漫天星光,向他跑來的人。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距離一點一點縮短,秋锒越跑越快,仿佛前面就是跑道上的終點線。真到了近前他卻又硬生生放慢了腳步。
邁出最後一步,秋锒狠狠抱住了眼前的人。
和車站相似的擁抱,卻多了些不一樣的意味。秋锒沒有細想,他同樣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跑回來,為什麽要抱住他,他只是想這樣做。
他們都穿着一中的校服,這周圍沒有人不認識,但畢夏沒有推開他,他甚至分神地想,運動會上秋锒也這樣等他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