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要是宿在學校,早上就能多睡一小時,但他們回家了,照樣早起。
畢夏睜開眼看了一眼床頭的鬧鐘,輕推身邊的人。
秋锒不知道做什麽夢,砸吧砸吧嘴翻身繼續睡。畢夏轉過來看他,又推了推:“秋锒。起……”
“哎!”
秋锒原本就有些醒了,迷迷糊糊間能感知到外界的動靜,一聽到自己的名字,眼睛還沒睜開,嘴上先應了。
睜開眼弄清楚情況之後又舒緩下來,蹭了蹭被子。
畢夏不管他,先去洗漱,過了一會,秋锒趿着拖鞋拖着他慢悠悠的步子,打着呵欠進來了。
他看了一眼畢夏,掀開馬桶開始解決早起生理問題,水聲傳來,畢夏閉眼努力忽略身後的響動,專注于手上的動作,防不住思緒亂飄。
秋锒蓋上馬桶蓋,摁下水箱上的按鈕,嘩啦的水聲将他拉回來。
“這馬桶怎麽才一個鈕,浪費水。”
“嗯。”畢夏胡亂應着。
秋锒也站到鏡子前擠牙膏,畢夏給他騰出位置,兩個人一起刷牙,秋锒時不時擡頭看一眼鏡子,正巧對上了畢夏的視線。
他嘴角一咧,露出個笑來,嘴角還沾着白色的牙膏沫,透着些傻氣,畢夏卻有些挪不開眼。
秋锒漱完口開始洗臉:“今天跑步嗎?”
畢夏還沒回答他又搖着頭否定:“不行不行,你咳嗽還沒好。”
畢夏比他快一步,已經開始擰毛巾,涼涼的毛巾按了按臉,他說“可以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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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車?”
“嗯。”
秋锒見過畢夏的自行車,沒有後座。
“你騎我跑?”
“外公也有車。”
秋锒有種不詳的預感,果然下樓之後他看到了夏老先生的車,黑色的二八大杠。
這車大概跟他們父母一個年紀,座前一條橫杠,質量是真不錯,這麽多年了零件估計換過不少,主體卻還是原來的。
秋锒長腿一垮上了車,拇指一劃,清脆的車鈴傾瀉而出,畢夏立刻就看過來了,秋锒笑了一聲,接連撥動好幾下。
“好聽?”
畢夏又把頭轉回去,上了自己的車:“走吧。”
一切就緒,臨出門時秋锒又喊了停:“你等等。”
他說完就下車上樓,再下來時手上多了一塊圍巾,不由分說給畢夏繞了兩圈然後在脖子後頭打了個結。
有點緊,畢夏伸手去解被秋锒按住:“別動,緊了才暖和,一會而又咳嗽。”
兩個人蹬着自行車,他們車速都不慢,冷風嗖嗖刮着,畢夏被圍巾緊緊裹着,悶得臉頰通紅。
秋锒也臉紅,冷風吹的。
一中住校,校門口沒有早餐街,他們半途停下吃早餐,煎餃豆腐腦,煎餃外酥裏嫩還裹着一層蛋液撒着幾顆芝麻,豆腐腦解膩,配着吃正好。
進校門時要下車刷卡,秋锒偏不下,腳上動作停了讓自行車順着慣性向前,他一手扶着車把手,一手掏出校園卡,進校門都不帶停的,別提多潇灑。
畢夏沒他那麽多花樣,推着車進來時他已經鎖好車站在一邊,畢夏彎腰去鎖車,秋锒站在一邊手上甩着鑰匙圈跟他搭話:“下午有事沒?出去玩?”
吧嗒一聲,畢夏扣上鎖,直起腰看着他淡淡道:“中午回去,外公說要看看你的字。”
秋锒一個激靈,夏老師要看他的字?!
這段時間一直是畢夏帶他,他都忘了自己是正經拜過師的。
秋锒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他有自知之明,他的字縱向對比确實好看很多,但在夏老師眼裏估計還是沒法看。
到教室時間有些緊了,他抓着大疊練字去上競賽課,心不在焉走進教室,甚至沒注意今天講臺上換了人。
老師在上面講題目他下面挑練習紙,畢夏就看着他挑什麽也沒說。
劉老師好像有事,今天來代課的是他們蹭過火鍋的梁老師。
“劉老師特級教師,教齡三十年,我比不上他,也就能給你們講講題。”
然後就真的開始講題,講得也是真好。
梁老師帶的是複讀班,臺下沒一個是他的學生,唯二能叫得出名字是畢夏和秋锒,上課一個人講有什麽意思,還是要互動。
“秋锒。”
秋锒低着頭在兩張字之間反複對比糾結,冷不丁被喊了名字,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
但秋锒是誰,數學課上他要是怯場他就不姓秋,老神在在地站起來等着老師開口。
梁老師已經說過哪題了,他以為秋锒在思考,也等着他開口。
好在秋锒還有個認真聽課的同桌,同桌說:“第三題。”
這節課沒發卷子,說的是黑板上的第三題,梁老師字跡很好辨認,題目也不長,秋锒一眼看過去就知道這題大概怎麽解了。
說了大概思路之後老師還要他再講一種,秋锒想了想又說了一種。
“還有嗎?”
這次秋锒思考了幾分鐘才說。
梁老師又說:“還有嗎?”
“三種還不夠?”
梁老師說:“我就問問你,沒了就坐下。”
其實秋锒還真有,他又說了一種,這方法七拐八彎的,真寫下來能有一整頁,虧他想得出來。
梁老師哭笑不得讓他坐下,毫不吝啬對他的贊賞,惹得同學們頻頻投來注目禮。
兩節課結束,梁老師拿起書用胳膊一夾,都走到教室門口了又折回來找秋锒:“有空來吃火鍋。”
秋锒應了,梁老師又說:“帶你同桌一起來。”
“你不說我也得喊他。”
上完物理競賽秋锒終于選定了兩張紙,兩個人背着包向校門口走去。
到車棚一看,畢夏的車不知道被哪個神仙上了鎖,他的車是鎖在防盜杆上的,這個人也不知怎麽想的,把他的車和鎖在了畢夏的後輪
上。
可能是為了防盜。
秋锒笑得不行,拍拍二八大扛的後座:“喊聲哥,帶你回去。”
畢夏沒理他,秋锒陪他在原地等了一會,鎖車的神仙沒來,他也不逗人了:“我吃點虧不用你喊行吧?上車,這人估計要下周才回了。”
中午倒是不急着回去,又是兩個人一輛車,肯定比來的時候慢,秋锒把圍巾疊好了墊在後座邀請同桌上車。
畢夏腿長,兩腿分開還真沒法坐,只能側着來,他一手将包攬在身前,一手攥着秋锒的衣角。
過了一會,秋锒抓住他的手往自己口袋塞:“上次不是挺痛快,客氣什麽?”
畢夏真的就沒客氣,幹脆手上用力摟住他。
秋锒後悔了,他腰又麻了。
吃過午飯舅舅一家要走,臨走時外婆大包小包往車上拎東西,拎完還惦記着夏天愛吃水果,又裝了一袋。
畢夏多看了一眼,是秋锒昨天買的水果。
夏老先生沒管他們,跟秋锒招手:“小秋啊,來書房,我看看你的字。”
秋锒難得忐忑,跟着上去。他從包裏拿出來兩張方格紙,夏老先生接過,随意放在一邊,另外找了紙給他,又問他有寫趁手的鋼筆了沒?
這是要他現場寫?
畢夏一點都不意外的樣子,長長的書桌,他站在另一側,拿出一張宣紙平鋪,寫昨晚沒寫完的琵琶行。
秋锒用的是畢夏之前送他的鋼筆,坐下開始寫字,夏老先生說寫篇章。
篇章,秋锒想了一下應該是寫一個完整篇目的意思。
他桌前是一張有些泛黃的信紙,上面只有不甚清晰的橫線。
紙質非常好,摸上去就知道和一般的紙不大一樣,十分順滑,順滑又吸墨,半點不滲。
夏老先生一看他寫的內容,又看看那邊的外孫,同桌還能有這種默契?
秋锒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最近同學就愛在他身邊背這個,他聽得耳朵起繭。
畢夏寫完的時候,宣紙上正好最後一列還剩大半,他寫了落款,覺得黑白的紙張有些單調,從櫃子裏取了一方印出來。
秋锒一開始有幾分不自在,寫着寫着倒也沒想那麽多,寫完一張就被叫停。
夏老先生充分肯定了小秋同學的學習成果,然後問他:“你用的什麽字帖,這個字和東東還挺像。”
秋锒說:“東東給我寫的。”
他嘴一順,也跟着喊了東東,夏老先生沒什麽反應,依舊在看他的字,轉頭看畢夏,畢夏倒是在看他。
“難怪。”夏老先生戴着老花鏡細細端詳手上的字:“平時在紅格紙上寫的吧?字還行,章法不行,以後就在白紙上寫。”
秋锒應得爽快,倒是夏老先生說完反應過來:“平時作業不少吧?”
“是不少。”
“嗯,那就不另外寫了,寫作業的時候好好寫,下次把作業本拿回來。”
秋锒想了一下自己作業本上的字跡,覺得有點不好,作業這種東西,每天那麽多,跟流水線似的,誰會仔細琢磨上面的字好不好看。他自己有時候都認不出來,真的能看?
夏老師看了會不會想把他逐出師門?
回學校時間還早,真去什麽臺球室電玩城,這個時間又不夠看。但秋锒仍然拉着畢夏出門了,去診所。
大夫給開了消炎藥和止咳糖漿,還是那一套,跟醫務室給的差不多,但也沒辦法,咳嗽雖然煩,但到底也只是小毛病,總不能請假住院去。
畢夏咳了幾天,藥也沒少吃,偏偏總不見好,為了不影響同學,止咳糖漿就放在桌上,嗓子癢了就抿一口壓一壓。
秋锒晚上做夢都能聽到低低的咳嗽聲,夢裏他到處給畢夏找枇杷膏,枇杷膏找不到,找到一棵枇杷樹,他上樹摘枇杷,結果一腳踩了空。
三兩下上去的樹,往下掉時卻總也碰不到底,秋锒眼睛一睜,醒了。
高處掉落的夢,他這幾年沒少做,半點不放在心上,倒是這枇杷膏提醒了他。
中午秋锒就去給王姐打電話,喊了一聲媽然後開門見山:“家裏枇杷膏還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