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徒兒,多吃點
郁子溪呆呆地看着楚寒,不動,也不說話。
楚寒還以為他被打傻了:“郁子溪?”
郁子溪恍然回神,他剛伸出手,但旋即又縮了回去,弱弱道:“我自己可以。”
說完,他就忍着膝蓋劇痛,搖搖晃晃的爬了起來,但還沒站穩,腳下忽然一輕,楚寒竟然把他抱起來了!!!
興許是先前的生活條件太差,郁子溪渾身都沒二兩肉,楚寒抱着他,總覺得抱的是一捆柴火。
“師尊?!”郁子溪震驚的看着楚寒。
楚寒沒理,而是扭頭對還在地上打滾兒的張楓冷冷道:“傷好就下山吧。”
其他人迷迷糊糊的,并沒聽懂楚寒這句話的意思,但張楓瞬間就聽懂了,他靠着一棵竹子,剛因為頻繁哀嚎而漲紅的臉瞬間血色褪盡,白的吓人。他不可置信道:“師尊這是……要趕我下山?”
聽見“趕”這個字,大家頓時全懂了,但依舊沒人替張楓求情,原因有二:一是沒人敢求情;二是張楓這個人并不值得別人幫他求情。
今天這種事情,張楓不是第一次犯了,大家覺得楚寒能忍他到今天,已然是奇跡。而且對張楓來說,離開雲川其實挺好的,畢竟他若是繼續留在這裏,萬一哪天控制不住再犯了錯,可就不是踹一腳能完事兒的了,楚寒直接打斷他的腿都有可能。
“不錯。”楚寒冷漠的掃了他一眼,目光最終落在懷裏抱着的郁子溪的臉上,“郁子溪,你這樣耷拉着手臂,我抱着會很累。”
摟個脖子,抓着肩什麽的都行,咱能不能配合一下?
原本站在一邊的衆人生怕楚寒因為這種小事再生氣,連忙催促郁子溪:“郁師弟,師尊身體不好,你快配合一下啊!”
甚至有人意圖自告奮勇說要替楚寒抱郁子溪,但一張嘴,就被凄慘的郁小可憐用兇狠的眼神給瞪回去了。
大家算是看出來了,除了楚寒別人誰都別想碰他一下。
郁子溪縮在楚寒懷裏,弱弱道:“師尊,你還是放我下來吧。”
楚寒失笑:“我是能放你下來,但你确定我放你下來之後你能自己走?”
“我……”郁子溪一時語塞。
要是別人這麽婆婆媽媽的,楚寒早把人扔出去了,但看着郁子溪那可憐兮兮的樣子,他下不去手:“不能自己走就乖乖呆着,別鬧。”
郁子溪咬了咬嘴唇:“我方才跌在了地上,衣裳已經全髒了,師尊若是抱着我,也會把師尊的衣裳蹭髒的。”
“你就是因為這個所以不讓我抱你?”楚寒訝然,看見郁子溪點頭,他半顆心都是酸的。
“衣裳髒了可以再洗,而且我已經抱你了,衣裳也已經蹭髒了,就算現在把你放下也改變不了衣服已經髒掉的事實,所以,”楚寒頓了頓,聲音倏地兇了起來,“郁子溪,摟住我的脖子,不然我現在就把你逐出師門!”
楚寒這粗暴的語氣吓了郁子溪一跳,郁子溪還以為他真生氣了,但聽清內容後,耳朵尖兒燒的通紅。
片刻後,郁子溪終于乖乖的把手搭到了楚寒頸間。
臨走的時候,楚寒又看了張楓一眼,張楓也正看着他,那種狐疑裏夾雜着審視的目光讓楚寒很不舒服。
楚寒直接把郁子溪帶去了自己的卧房,順便幫他上了藥,藥上了多久,郁子溪的耳朵就紅了多久……
楚寒中午就喝了一碗蛋花湯,郁子溪被張楓叫了出去,應該連碗湯都沒喝,兩人都還餓着,但他手下這群弟子裏又沒一個會做飯的,只能親自動手。
庖廚之事,楚寒不太擅長,一碗飄着兩根小青菜的白面條已經是他的極限了,雖然索然無味,但也比大堂那些辣死人不償命的菜好。
他怕郁子溪吃不慣,準備煎個雞蛋放面裏,好吃不好吃不敢說,但白面青菜裏多了一抹嫩黃,看起來肯定會更有食欲。
楚寒從廚房翻出一個白皮兒小雞蛋,然後對着這個小雞蛋沉默了許久——他貌似并不會打雞蛋,雖然看過一些美食節目,但……實際操作起來依舊不知道從何下手。
糾結了半天,他最終拿出了一個白瓷碗,把小雞蛋直接在碗底狠狠地砸了一下,瞬間,雪白的蛋殼破碎,蛋清蛋黃混合着蛋殼渣在碗裏成了黃白分明的一灘。
楚寒用筷子将蛋殼一片一片的挑了出來,很是仔細,然後放上鐵鍋,掐了道明火決,把鍋燒的熱呼呼的,等鍋冒了煙,他就把那碗雞蛋倒了進去……
楚寒端着兩碗面進了卧房,一碗有雞蛋,一碗沒雞蛋。
不得不說,楚寒做的面賣相是很好看的,一眼就能勾起別人的食欲,但沒什麽香味兒。
楚寒把郁子溪從床上扶到桌邊坐好,然後把那碗有雞蛋的面推到郁子溪面前:“吃吧。”
郁子溪受寵若驚的看着楚寒:“這是師尊做的?”
楚寒心說賣相這麽幹淨又漂亮的面,除了你師父我,別人做的出來嗎?
他一點都不謙虛地道:“賣相不錯吧?”
郁子溪笑着點點頭:“只要是師尊做的,都好看。”
這句誇贊楚寒十分受用,他拿出平生所有的和藹對郁子溪道:“那就多吃點兒。”
興許是餓壞了,這頓飯郁子溪一共吃了三碗,最後還喝了半碗面湯……
第二天早上。
楚寒剛在院子裏伸了個懶腰,就見郁子溪提着菜籃子朝這邊來了。
“徒兒知道大堂的飯不合師尊的口味,所以就買了些食材,想做兩道師尊喜歡吃的。”郁子溪對楚寒笑道。
天剛破曉,晨霧未消,十五歲的青澀少年靜立在小築門口,歪頭淺笑着,身後是曲徑通幽處,眼前是白衣夢中人。
“師尊?”郁子溪喚他。
楚寒這才發現他剛才竟然又對着郁子溪發呆了……
他幹咳了一聲,指着郁子溪手裏的那只菜籃子,問:“你會做飯?”
郁子溪道:“會一點。”
郁子溪不是會說大話的人,恰恰相反,在他黑化之前還特別的謙虛,他口中的會一點,已經是很多了。
楚寒也想見識見識他的廚藝,并沒拒絕,甚至還好奇地跟去了廚房。
郁子溪在屋裏洗菜,楚寒就倚着門框,靜靜地看着他。
看了一會兒,楚寒覺得自己什麽都不幹就這麽等着吃不太好,便問:“用我幫忙嗎?”
郁子溪搖搖頭:“不用了,我一個人就可以。”
但那個穿着黑衣帶着碎花小圍裙忙忙碌碌的郁子溪不知怎麽的就戳了楚寒的心,他不自知的笑了下,一邊朝郁子溪走,一邊挽着袖子:“我來切菜吧。”
……
一頓飯下肚,楚寒很是滿足,郁子溪的手藝真特麽好啊,打綠竹峰換了廚子,這是他吃的最好的一頓了。
郁子溪一邊洗碗,一邊道:“師尊若是喜歡,我可以天天來給師尊做。”
楚寒雖然很喜歡吃他做的飯,但還是拒絕了。郁子溪是他的徒弟,又不是他的廚子,沒必要做些,而且他已經讓人物色了新廚子,三日後就到。
郁子溪走的時候,那種失落的表情讓楚寒很是茫然,不就是沒同意他天天來做飯嘛,這很打擊人嗎?
三日後,百蝶峰那邊忽然傳來消息,說找到了根治楚寒傷口的法子,讓楚寒過去商議。
郁子溪跟綠竹峰的弟子處不到一起,原本都是在楚寒的小院子裏修煉的,但眼下楚寒不在,他便一個人去山前的小竹林了,一練就是一整天。
小竹林旁邊的那條山路是出入綠竹峰的必經之路。郁子溪提着劍從小竹林走出來時,恰巧碰見了卷鋪蓋走人的張楓。
張楓一見郁子溪,就冷嘲熱諷了一頓,還沖他啐了兩下,郁子溪并沒理他,徑直沿着小路朝反方向走。
他越是不理,張楓越是惱,他對着郁子溪的背影冷笑道:“聽說這幾天都是你給師尊上的藥?”
郁子溪身形一僵,但僵了片刻後,便繼續朝前走了。
張楓折返回來,往前跟了他幾步,高聲道:“郁子溪,師尊的傷是不是越來越嚴重了?”
郁子溪頓步,回頭看着張楓,眼睛裏翻滾着戾氣:“你到底想說什麽?”
見狀,張楓确是哈哈笑了起來:“你看看你現在,一身殺氣,簡直是要吃人啊!郁子溪,你在師尊面前不是挺會裝可憐的嘛,怎麽一看見我就這種反應?哈哈哈!你還真是惡心啊!”
張楓話音沒落,郁子溪已經用劍指着他了,森然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張楓蔑然的看了眼身前的那把劍,又嘲諷的看了眼郁子溪,眉飛色舞的誇張道:“咱們的小可憐,你還不知道吧,師尊的傷已經越來越嚴重啦,這兩天就算不動靈力,傷口也開始惡化了,而且根本沒有抑制的方法,照這個速度,沒多久就要等死了,啧啧啧,你說可不可憐?”
“百蝶峰那邊已經找到了治療師尊的方法,你以為我不知道?”郁子溪把劍又往前挪了一寸,劍尖已經碰到張楓胸口了。
“是找到了方法不假,但藥引不是還沒着落嗎?”張楓忽然露出一個陰險的笑,“因為那藥引根本拿不到啊。”
郁子溪皺眉:“你什麽意思?”
“拿不到就是拿不到,沒什麽意思。”張楓一攤手,“告訴你也無妨,這藥引就是生長在善惡峰後山那口黑淵裏的冰草。你應該也聽說了,黑淵底下有一口惡靈池。想要取冰草,必然要過惡靈池,但那池子的兇險程度并非常人能想象,縱然是師尊親自出馬,情況最好也要去半條命,所以我才說,這藥引根本拿不到,否則百蝶峰那邊也沒必要非得跟師尊商量了。”
“你說謊!”郁子溪愠怒道。
張楓冷笑了下:“我說沒說謊,你問問師尊不就知道了?或者去問問那個廢物大師兄楊淩,他是不會說謊的。”
郁子溪臉色很難看:“……”
張楓彈開郁子溪的劍道:“你就算攀附上師尊又怎樣?師尊受傷,你不還是只能眼巴巴看着,所以啊,你也是廢、物!”
郁子溪眼睛通紅,直接提劍刺了過去,刺的不深,但也夠張楓受的了。
說實話,張楓沒料到他會真的下手:“你竟敢對我動手?”
郁子溪唰的收回劍,冷笑了一聲:“動手算什麽?若不是怕連累師尊,我會直接殺了你。”
“就憑你?怕不是做夢吧!”張楓捂着傷口往後趔趄了兩步。
“你可以試試。”郁子溪冷聲道,神色是張楓從未見過的陰邪。
張楓後背涼飕飕的,一排排汗毛拔皮而起,反正目的已經達到,他也不做多留,轉身便朝山下走了,剛走了幾步,就聽郁子溪威脅道:“以後不要叫師尊了,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