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可如今郡主年幼,寧王身為皇子,已經到了成親的年紀,若是此次擊敗敵軍回京,更是風光無限,皇城裏的世族都要打他的主意,只怕回去狗皇帝就要給寧王選妃,狗皇帝恩将仇報,一定不會願意讓郡主做寧王妃的。”
袁洪昌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他們以兵權要挾寧王,即便寧王此刻同意他們會與汝陽王府結親,也難保他打勝仗以後,就過河拆橋,将他們一腳踹開。
畢竟背信棄義這種事,齊家人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從前每次外敵入侵,宣德帝要用汝陽王打仗,便在王爺面前伏低做小,說王爺就是大齊的希望,他只相信王爺。
可一旦擊退敵寇,宣德帝便變了嘴臉,想盡辦法将王爺趕出皇城。
齊旭身為一個帝王,毫無骨氣又陰險狡詐,齊琮是他的兒子,難保他不會像他父皇一樣,說話不算數。
“何況便是寧王願意信守承諾,回京之後,狗皇帝和英國公府,也不會由着他等郡主到成親的年紀再娶郡主。”
早在齊琮過來之前,他們便将皇城裏的事情打聽的一清二楚,即便英國公府是齊琮的外祖家,扶齊琮上位,也不可能一點動作都沒有,英國公府這一輩便出了兩位皇後,像這樣的人家,如此賣力的扶持新帝,怎麽可能心甘情願讓後位落入旁人之手。
英國公府的三小姐,與寧王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羅衛汝沉吟片刻,拇指在腰間的佩劍上敲了敲,這是他想事情時的習慣動作,養成這個習慣,是為了克制自己沖到皇城,替義父和義弟和報仇,但想到阿寧還在皇城,他就不得不忍下去。
唯有強大,重新統領曾經的姜家軍,他才能給阿寧撐腰。
“我看寧王,不是心裏沒有主意的人,狗皇帝偏寵貴妃母子,處處忌憚他,他手裏沒有兵權,如果不是看上咱們手裏的兵,他一個王爺,何至于跑到咱們這地方受苦,何況狗皇帝不喜阿寧,他卻同阿寧親近,足見他已經不報希望在狗皇帝身上。”
袁洪昌就是一個大老粗,出身農家,沒念過什麽書,少時投軍,從最底層爬起,剛好那時羅衛汝也剛到軍中歷練,他沒有靠着和汝陽王的關系,和袁洪昌一樣,從最底層往上爬,兩人便是那時結識于軍中,只是羅衛汝在從軍之前在汝陽王府被汝陽王親自教導過,兵法謀略遠非袁洪昌能比,袁洪昌一向唯他馬首是瞻,聽他拿主意。
袁洪昌點頭,“那羅兄,咱們接下來要怎麽辦?”
羅衛汝瞥了眼案桌上的城防圖,漫聲道:“拖。”能拖多久拖多久,橫豎他們都是久經沙場,敵軍不退,擔驚受怕的是狗皇帝,不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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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若輕而易舉的擊退敵軍,又怎能彰顯他們武将的重要性,只會讓狗皇帝覺得大齊兵強馬盛,敵寇不堪一擊,這場仗拖得越久,聲勢越浩大,狗皇帝才會越害怕。
阿寧在皇城裏的日子才會越舒坦,要同他們替朝廷打仗,狗皇帝肯定要多疑聯想到他們和阿寧的關系,進而讨好阿寧,好讓他們為國效力,狗皇帝最擅長這一招了。
于是在齊琮到寧州的第四日,羅衛汝的親兵過來請齊琮到羅衛汝那裏議事,關起門商讨了近兩個時辰。
再之後,齊琮到校場上親自操練那些目無軍紀的兵。
福喜跟在齊琮身後,被飛揚的塵土撲了一臉灰,再看看那些露着肚皮,嘴裏叼着狗尾巴草,敞着肚皮翹着二郎腿半躺在地上晃着腿的一群小流氓,忍不住想,這他娘的真是昔日汝陽王帶過的兵?
雖然當年那些兵有的年老退了下去,但總還剩那麽一批,有的升上去做了軍官,但畢竟軍紀是汝陽王立下的,就算是新投軍的,沒機會見過汝陽王的風采,也不該如此不堪。
一向文雅的福喜公公,才到這邊幾日,就被這些兵帶的髒話張口就來。
他一臉憂愁的看着齊琮,問,“殿下,羅将軍不會是故意的吧,眼下敵軍就在城外虎視眈眈,他讓您操練這些兵,這些人一點鬥志都沒有,等這些人練好了,能上戰場了,這得到什麽時候?”
正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人家都是敵軍沒來的時候,就把兵練的可以随時上陣殺敵,這些兵,穿着大齊的軍服,躺在那裏,像看守農田的摳腳大漢一樣,就這樣的兵,只怕是留在軍中混軍饷的吧,而且都是胡子拉碴的,看起來年紀不小了,羅将軍給殿下的這一批兵,應該都是從前汝陽王手底下分派過來的兵。
齊琮性子沉穩,到底年紀小,雖也跟着英國公風裏來雨裏去的,但同這些年紀長他許多的糙漢子一比,襯的細皮嫩肉的。
福喜不免生出一種羅衛汝欺殿下年幼的感覺。
與他的愁眉苦臉相比,齊琮神色自若。
他站在校場前方,目光掃過那些兵。
這還不是一般的新入軍營的小兵不懂規矩,你推我搡的打鬧,這些都是經受過正式訓練,上過戰場,出生入死過的老兵,一個個躺在地上懶得動彈,仿佛看淡了生死。
福喜扯着嗓子喊了好幾聲寧王殿下到,也沒有人搭理他。
福喜看了眼齊琮,繼續喊道:“校尉何在?”
壓根沒有人理他。
齊琮目光輕飄飄的掃過福喜,示意他不用再喊,退後便可。
福喜深吸了口氣,退至後方。
突然傳來一聲嗤笑,齊琮順着目光看過去,一個看起來年輕些的男子從嘴裏吐出一個瓜子殼,手掌撐了下地面站起來,膚色麥黃,一雙眼睛烏黑分明,圓臉,長相透着幾分小聰明,卻故意一副小流氓的做派。
他半眯着眼睛,伸了個懶腰,“咱們這裏可沒有什麽校尉,我們都是沒有人管的,也沒人管的了我們。”
他說着又向上扔了一個瓜子,接到嘴裏。
齊琮目光淩厲的看過去,那人身形一頓,緊接着,連着瓜子殼一起咽到了肚子裏。
彭亮,十五歲從軍,今年才二十七歲,他從軍那年,正趕上外敵入侵,他天生力大,從軍沒多久便升為了軍中的一個小隊長,之後帶領着自己的小隊伍一路殺敵,按照軍功,那一仗結束之後,他又能往上升兩級,前途一片光明,只可惜他命不好,那一仗之後,汝陽王世子被困邺城身亡,姜家軍徹底崩潰,被分散的七零八落,駐守北部各個城池。
他的軍功也被忽略的一幹二淨。
不過軍隊都沒有了,仗也不打了,誰又還在乎軍功呢。
到底是曾經戰場上殺過人的,又在寧州軍裏混吃等死了這麽久,彭亮并未被齊琮吓到,他伸了個懶腰道:“這裏沒有校尉,沒有人能管我們,但是從前王爺留下過一個規矩,無論是新入營的還是後入營的,只要能接受所有人的挑戰,并且打贏前去挑戰的人,才能號令兄弟們,我們的每一位校尉,将軍,都要無條件接受挑戰,否則就沒資格做那個位置,寧王殿下,您行嗎?”
彭亮有些藐視的看着齊琮,傳言寧王殿下文韬武略,可他到底還年輕,又是宮裏頭尊貴的皇子,跟着師傅學的那幾個花把勢,怎麽能比的過他們這些戰場上真刀實槍拼殺出來的。
齊琮聲音清冷的對着身後的親兵吩咐,“把他拿下。”
他的親兵是從奉城帶過來的,聽了他的吩咐直接上前把彭亮按倒。
彭亮當然反抗了,奈何雙拳難敵四手,齊琮身後好幾個親兵一齊對付他一個,那些親兵本身就是經過層層選拔才能跟在齊琮身邊的,彭亮被打的措手不及,沒幾下就被按倒在地上。
齊琮目視前方,看都沒看他,淡淡道:“你輸了。”
彭亮:“……”
還能這樣,他根本就沒和他打,吩咐親兵同他打,還是以少勝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