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
欲絕的一嘆道:“相公錯了,施思豈是望報,而且我救了他乃是一種機緣,談不上思,也談不上德,今天,我豈非又欠了相公一筆恩了嗎?”
“話不是這樣說,我那知友韓尚志,恩怨極度分明,在下話聲未完,房外院中,陡然傳來一聲屋瓦皆震的狂笑,接着一個沉猛的聲音道:“病神,出來答話!”
韓尚志不由一震,是什麽人會追蹤而來叫陣?
吳小眉粉面一凜道:“相公,是在叫你?”
韓尚志點了點頭,舉步出房,院中,一個身高八尺的灰袍道人,瞪着一雙大如鵝卵眼珠,怒視着自己,不由奇道:這牛鼻子素未謀面,怎會找上了自己?
那道人聲如悶雷般的道:“閣下就是新近出道的‘病神’?”
“不錯,道長何方高人?”
“峻蛔‘大力神靈明子’……”
“有何見教?”
“請閣下到鎮外五裏處的江灘一行!”
韓尚志困惑不已,“崆峒派”怎會找上自己?冷冷的道:“可否說明原因?”
“大力神靈明子”嘿的一笑道:“屆時自知,貧道先走一步!”
說完掉頭而去,行經之處,留下了深約一寸的兩行腳印。
韓尚志不由冷笑一聲,看樣子對方是尋仇而來,但這仇從何而起,就無從付想了,心想,吳小眉已然痊愈,自己就此上路吧!
身後,傳來吳小眉的聲音道:“相公,什麽回事?”
“沒有什麽,一個小小約會!”
Advertisement
“據我看那道士來意不善?”
韓尚志毫不為意的一笑道:“可能是一場誤會,在下急事在身,就此別過,姑娘也好上道了!”
說完,立即招來店小二,付了房錢。
吳小眉欲言又止,一付凄苦之色,終于鼓足了勇氣道:“相公與韓尚志是生死之交?”
“是的!”
“那相公定會知道他的家世?”
“這個……姑娘問這幹嗎?”
吳小眉秀眸之中,閃起一片淚光,幽凄至極的道:“不瞞相公說,我的心已許了他!”
韓尚志這一驚非同小可,這話從何說起,難道在她閨中養息三日,她對自己種下了愛苗?失聲道:“姑娘心許了他?”
“是的,在江中救起他之後,我曾把他安置在自己房中,照料了三日,我也曾在先父靈前祝告,心許……許……了他!”
韓尚志一顆心不由怦怦而跳,這真是困擾人的事,幸喜自己已經改頭換面,對方也曾親眼看到了自己的墳墓,否則,這麻煩可大了!如換了旁的女人,他可以一笑置之,但對方對自己有過救命之思,事就難了。當下沉聲道:“不幸,他死了!”
“是的,但我此心已然屬于他,所以準備到他家代他一盡人子之心,侍奉……”
淚水,終于滾滾落粉靥。
韓尚志激動得全身發顫,他最憎惡女人,然而,她的癡情感動了他,他幾乎想揭下面具,但一想,又按住了,盡量把聲音放得平靜的道:“姑娘的用心可感,他在九泉之下也會微笑的,但,可措的是姑娘的這一番心意,恐怕是要被辜負了!”
“為什麽?”
“他沒有家,沒有親人,在世間是子然一身!”
吳小眉忍不住抽咽起來,悲聲道:“他的身世,想不到竟這樣可憐,現在,我也是子然一身了,母早喪,父又亡,連最後留下點空幻的夢想也破滅了!”
韓尚志不由鼻頭一酸,他希望趕快離開她,他怕再呆下去,自己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同時,崆峒道人的意外約會,也使他亟欲揭開謎底。于是話題一轉道:“吳姑娘,韓尚志有一個心底的秘密,你恐伯不知道?”
“什麽秘密?”
“他生來最……最……最不喜歡和女子打交道,說難聽的,他恨女人!”
吳小眉愕然道:“為什麽?”
“也許他是受過某種刺激,而這刺激是來自女人,內情我不大清楚,不過他的個性我是了若指掌的!”
“真的有這樣的事?”
“在下不會騙姑娘!”
吳小眉對這句話不由不信,她記起韓尚志離開“聽濤小築”時的神情,的确,他冷漠得令人心寒,當下點點頭道:“也許這是實情,但他已經死了,我愛他是在心裏,我沒有對他表露過,也許這是幸運,我沒有遭受到他的冷眼!”
“姑娘的話,使在下深受感動,盼善予珍重。在下就此別過!”
“相公大德,沒齒難忘!”
“姑娘言重了!”
話聲中,人已飄然出店。
韓尚志出店之後,迳奔五裏外的江灘,心中依然若有所失,吳小眉的癡情,使他激動不已,但,那只是暫時的,他下意識中對女人的憎恨,慢慢沖淡了這種心裏。.顧盼之問,已來到江邊。只見灘岸之上,站着老小不等的七個人,全是道家裝束,其中“大力神靈明子”身量偉岸,遠遠就可看出。
七雙精芒四射的眸子,在迎接他。眼光之中,他看出那是’恨!
韓尚志飄身瀉落七個道士身前,雙方距離在兩文之間。
七道士之中,站在最前面的一個須發如銀的老鄙,首先開口道:“施主就是被人稱為‘病神’的人?”
“不錯!”
“貧道崆峒‘歸元子’,聽人傳言,施主是‘魔中之魔’的傳人?”
韓尚志心中不由一震,江湖傳言好快,自己與‘幻魔宮’侍衛交手,被認出招式來歷,他只一日半日的工夫,居然就有人尋了來,不言可喻,師父“魔中之魔”埋隐之前,必與該派有什麽過節,自己既蒙他輸功授藝,師徒份定,目前他已是不久人世的人,不管怎樣,自己總得接下來!
心念轉處,冷冰冰的道:“不錯,在下正是他老人家的傳人!”
在場的七道士,面色一變,恨意更濃。
老道“歸元子”目中威棱逼人,嚴肅的道:“如此貧道有一句話,請小施主據實回答?”
“請講!”
“令師尚在人世?”
“在!”
“現在何處?”
請道長說明來意?”
“和你講沒有用,你只說出他的住所,貧道保證不難為你!”
韓尚志冰冷如故的道:“如果在下不說呢?”
七道士臉上又是一變,恨意之中,加了一層怒色,老道“歸元子”沉聲道:“這恐怕由不得小施主!”
韓尚志冷哼了一聲道:“未見得!”
老道身後的“大力神靈明子”雙睛一瞪,暴吼如雷的道:“未見得你無妨試試!”
話聲中,欺身就上,老道“歸元子”一揚手止住了他,道:“小施主還是說出來的好?”
“恕難奉告!”
“小施主是執意不肯說的了?”,
“道長何不先說來意?”
“說了出來,難道小施主擔代得了?”
“也許!”
“歸元子”老臉之上;突然現出一片悲憤之色,激動的道:“四十年前,令師殺害了敝派第十九代掌門‘清虛’,和本派三十五名弟子!”
韓尚志不由駭然退了一個大步,師父在四十年之前,竟然殺害了崆峒第十九代掌門‘清虛道人’,和該派三十五名弟子,這确實不是件小事,不由脫口道:“真有這樣的事?”
“武林人所共知!”
“道長可知道其中因???”
“令師昔年殺人如草,武林側目,為什麽,只有他自己知道!”
“道長之意,是要尋家師報仇?”
“無量壽佛,這段公案埋沉了四十多年,當然要了結!”
韓尚志當然不會明白他師父‘魔中之魔’當年何以要殺害峻蛔掌門“清虛道人”和該板三十五名弟子,但,他師父目前只有十天不到的時間好話,而且已将功力全部給了自己,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他當然不能說出他的居所,再則,自己已坦承是他的傳人,除了代他接下之外,別無他途,當下慨然道:“道長之意,準備如何了結?”
“小施主難道能作得了主?”
“在下一力承擔!”
“哈哈哈哈!”老者“歸元子”狂笑數聲之後,語音沉凝的道:“你只說出令師住所,貧道自去找他了結!”
“這個恕難辦到!”
“好狂妄的小輩,這還能容得你胡言曉舌!”
“大力神靈明子”暴喝一聲,欺身直進,巨靈般的手掌,朝韓尚志當頭抓下,這一抓之勢不但快,而且帶起迫人的銳風。
韓尚志身形一劃而開,冷冷的道:“閣下最好別動手,先把話說清楚再動手不遲!”
“大力神靈明子”一招抓空之下,氣得須發逆立,怒喝道:“本道爺先劈了你再說!”
雙掌倏收又放,一道狂飚,暴卷而出,勢如裂岸狂濤,怒海鯨波,果然不愧“大力神”之號。
韓尚志心中微凜,右掌一揚,以七成功勁拍出。
轟然巨震聲中,砂飛石舞,激氣成漩,“大力神”蹬蹬蹬退到八尺之外。
所有在場的道士,駭然變色,股栗不已,對方竟然能以單掌在一個照面之間,震退以神力出名的“靈明子”,這種功力,簡直駭人聽聞。
“歸元子”忙搶步上前,沉聲道:“小施主功力果然不凡,但這件公案仍須令師出面了結……”
韓尚志早已橫定了心,寒聲道:“在下說過辦不到!”
“歸元子”老臉一沉,退了三步。
“大力神靈明子”虎吼一聲,再度撲上。
韓尚志兀立如山,雙掌奇詭至極的一圈一劃,把“大力神”迫了回去,這是“魔魔掌法”之中的守式,的确奧妙無窮,只輕描淡寫的一劃,就把對方迫了回去。
“大力神”心中雖感駭異,但卻吞不下這口氣,乍退又上,巨靈般的手掌,幻起如山掌影,疾攻而出,有若駭浪驚濤。
韓尚志雙掌不停的比劃,穩若泰山,“大力神”連使絕招,仍無法攻入對方防守的因子一式半招,空自暴吼連天。
“歸元子”身後的另五個道士,早已不耐,上步欺身,加入戰圈。
剎那之間,勁氣如濤,掌影如山。
六條人影,展開了瘋狂的環攻。
韓尚志對“魔掌法”中的守式,越使越得心應手,的确可稱得上是武林絕學,六個道士無論從任何角度出招,都感毫無間隙可乘。
有時明明見對方露出破綻,剛待乘虛而人,招式甫出,又被對方若有意似無意的封閉,七個崆峒高手,如走馬燈般亂轉,半招也遞不進去。
韓尚志揚聲向“歸元子”道:“道長,在下容忍有個限度,是否要迫在下傷人?”
七個道士,攻勢更緊,宛若狂風驟雨。
“歸元子”白眉深鎖,他已看出這“魔中之魔”的傳人,功力不滅當年他的師父,自己上去,也是白饒,聞言之下,立即出聲道:“你們退下!”
七個道士,已是汗流夾背,喘氣如牛了,聞聲齊齊撒手後縱。
“歸元子”面色沉凝的上前數步,道:“小施主,你一定不肯說令師的住處?”
“在下聲明數次,辦不到!”
“那貧道只好得罪了?”
“請!”
“歸元子”袍袖雙揮,是風如剪,罩身擊向韓尚志。
“歸元子”是“崆峒派”三長老之首,功力豈同凡響,這一擊之勢,令人咋舌。
韓尚志見對方始終保持名家風度,未以惡言相向,同時他在未向師父問明原因之前,不拟随便傷人,見對方如剪罡氣卷來,閃身電飄八尺,避過這一擊,沉聲道:“道長可容在下一言?”
“歸元子”一收勢,道:“請講!”
“這段公案,在下不明其中因果,道長又不肯說出來,是非曲直難明……”
“大力神靈明子”在一旁怒聲道:“魔中之魔,殺人如草,還有什麽是非曲直可言!”
韓尚志如是炬般的目芒,朝“靈明子”一掃,道:“閣下的意思要怎麽辦?”
“大力神”被這一眼,迫視得心頭發毛。
“歸元子”立即接了過去道:“小施主的意思又準備如何交代?”
“在下目前有急事待辦,無暇奉陪,十日之後,在下問明白此中因果,以後江湖中随時候教,或是由道長指明時地解決,如何?”
“歸元子”尚未答言,“靈明子”已搶先道:“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脫身一走?”
韓尚志不屑的冷咳了一聲道:“在下要走,恐怕沒有人留得住!”
“你就走走看?”
韓尚志心惦着替師父赴“鬼堡”辦事,不願拖延時刻,同時目前真相未明,他無法決定應采取什麽行動,順着對方的話風道:“話已說明,随時候教,失陪了!”
了字方落,身形逆射而起,“浮光掠影”,晃身之間,已到了十丈之外,再兩閃,消失在官道盡頭。
七個崆峒高手,面面相觑,做聲不得,這種身法,他們自付快追不上。
韓尚志一路之上,思潮泉湧——
師父當年為什麽要殺死崆峒掌門和該派三十五名弟子?
從對方口氣之中,師父當年殺人如草,豈非是仇人滿天下?
自己的身份一露,無疑的将步步荊棘!
但,要來的,終是要來,能避免得了嗎?
第三天,日出時分,他已來到距“鬼堡”不及百裏之處,江岸之上,一派修竹,數間精舍,韓尚志不由自主的停下身來,這裏,正是吳小眉的居所“聽濤小築”,他不會忘記這地方,他被“鬼堡主人”震落江中,就在此地獲救。
他黯然的望着曉霧朦朦之中的“聽濤小築”,重溫了一次遇救的情景。
突然—
數聲慘號,從“聽濤小築”之中傳出,接着,火光沖天而起。
韓尚志略一躊躇,彈身向“聽濤小築”撲去。
火光映照之下,數條人影,從“聽濤小築”之中,飛奔而出。
韓尚志瀉落道中,冷喝—聲道:“都與我停下!”
數條人影,紛瀉落地,當先的是一個白面無疵的中年人,後随八個黑衣漢子。九人見發聲阻截的,是個病容滿面的少年.不由齊齊冷笑出聲,那為首的中年人不屑的道:“小子,你意在何為?”
韓尚志用手朝正在燃燒的“聽濤小築”一指道:“你們殺丁人又放火?”
“不錯,怎麽樣?”
韓尚志眼中煞光一閃,道:“在下很想知道各位殺人放火的原因!”
那中年人嘿嘿一陣冷笑之後,鄙夷的道:“小子,難道你想架這梁子不成!你知道大爺是誰?”
“你報名上來聽聽看?”
“嘿嘿:小于,話說在頭裏,大爺報名之後,你就注定死數了,‘天齊教’……”
“什麽,天齊教?”
“不錯,你小子怕了!”
韓尚志記起自己在“天齊教”中,險死又生的前情,殺機沖胸而起,寒聲道:“不必報名了,憑你們是‘天齊教’爪牙,這一點已足夠!”
“足夠什麽?”
“死!”
“哈哈哈哈,小子,大言不慚,你是自速其死!”
韓尚志身形緩緩前移三步,冷冰冰地一字一頓的道:“殺人放火,志在産草除根,可惜正主兒不在,對不對。”
中年人面色一變,道:“小子你與八義幫那賤婢是什麽關系?”
“這個你不必問了:“
八個黑衣漢子,齊齊冷哼出聲,其中一個怒聲道:“禀香主,把他毀了上路,還與他談什麽……”
韓尚志冷電般的目芒,朝那發話的黑衣漢子一掃,黑衣漢子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噤,把未完的話,咽了回去。
那被喚做香主的中年人,面上陡現殺光,陰側側的道:“小子聽真了,大爺我是;‘天齊教’外堂香主劉全,死了也讓你做個明白鬼!”
韓尚志不屑的嗤了一聲,道:“好極!劉全,你們全記住,本人叫‘病神’……”
“什麽,病神?”
“不錯!”
突然——
不遠處一叢翠竹之後,傳來一聲嬌喝道:“劉香主,你們速退,他……他是……”
九個“天齊教”高手,聞聲之下,齊齊一愕。
韓尚志那叢翠竹瞥了—眼,回頭向那香主劉全道:“劉香主,你們九個,幹脆自了,免我動手!”
那聲音又告傳來!
“劉香主,他是‘魔中之魔’的傳人“魔中之魔”四字傳來,場中九人登時面現駭極之色,想不到這自稱“病神”的不起眼少年,竟會是與“鬼堡主人”齊名的“魔中之魔”的傳人!
就在那聲音傳出之後,一條纖巧人影,倉惶飛遁。
九個“天齊教”高手,互望一眼,正待……
韓尚志冷哼一聲道:“劉全,由你開始!”
一揚手,一縷指風,電射而出!
慘嗥聲應一揚手之勢而發,香主劉全連意念都未曾轉,就被洞穿胸膛,倒地斃命。
其餘八個黑衣漢子,亡魂盡冒,紛紛彈身悄縱。
韓尚志剎心已熾,焉能讓他們逃出手去,身形一劃,疾如電光石火的繞了一個半孤,八個黑衣漢子,只感到眼前一花.萬鈞勁道,橫卷而來,全被卷回地面。
“此地就是你等斃身之處!”
随着這冰冷的話聲,狂飚匝地而起,以撼山栗岳之勢,罩向八個黑衣漢子。
慘號之聲,響成—片,血箭如雨之中,地上多了八具屍體。
韓尚志松了—口氣,舉眼望處,“聽濤小築”,餘燼未滅,但已被燒成了一片廢噓,他嘆息了一聲,心想,吳小眉腳程差自己很遠,她可能還沒有回來。
于是
他把九具屍體一—挂在竹叢之上,用血在一塊大石上寫道:“殺人放火,罪不容誅:天齊爪牙,偵騎四布。病神”
他的用意,當然是希望吳小眉趕回時,能夠看到這幾個字,而知所警惕,以免落入“天齊教”人手中。自上次吳小眉赴“連環套”尋仇不成。反被迫殺,而為“有心人”所救,“天齊教”當然不會放過她。
韓尚志瞥了現場一眼,正待離開,忽地發覺一個影子,被日光映照在離自己八尺之間的地上,他這一驚,非同小可,電疾回過身來。
只見身後一丈不到之處,站着一個身著灰衫的中年文士。
能欺近到一丈之內而不為自己發覺,這份功力,的确駭人聽聞。
韓尚志駭然道:閣下何方高人?”
那中年文士不答反問道:“你就是剛出道的病神?”
“不錯!”
“你确是‘魔中之魔’的傳人”
“閣下有可指教?”
“魔中之魔什麽時候收了你這麽個傳人?”
“閣下所問的不嫌太多了嗎?”
“昭,有其師必有其徒,剛複任性、你師父還好吧?”
韓尚志心裏暗道:“師父埋藏地穴已四十年,成名在五十午前,你這窮酸至多不會超過四十歲,要套這份交情,豈非是滑天下之大稽!當下冷冷的道:“閣下認識家師?”
中年文士哈哈—笑道:“多少還有點香火之情!”
“閣下今年貴庚幾何?”
“這個你不必問,你師父會告訴你!”
韓尚志冷笑—聲道:“閣下還有什麽話要說沒有,在下沒空閑扯?”
“閑扯,哈哈哈哈,娃兒,能和老夫談上幾句話,是你的造化……”
“閣下自稱老夫,未免太……”
“你江湖閱歷毫無,這不怪你,你的‘魔魔掌法’學到了幾成?”
韓尚志心中大奇,難道這文士真的和師父有過交往,不然怎會一再的如此托大,但怎麽可能呢?他充其量不過四十歲呀,師父埋隐之時,恐怕他才剛出世哩!他準是在尋自己開心,當下微帶怒意的道:“閣下真正的目的何在?”
“你先回答老夫的話!”
“如果在下拒絕作答呢?”
“你師父也不敢如此對老夫說話!”
韓尚志登時怒氣橫生,聲音冰涼的道:“閣下是否有意侮辱家師?”
“這談不上侮辱!”
“如此告辭!”
身形一彈,飄出十丈有多,眼一花,那中年文士已顫巍巍的站在前面一丈之外,韓尚志不由悚然而震,看來對方的功力深不可測,但孤傲成性的他,心中雖然吃驚,口裏卻發了一聲冷吵道:“閣下這是什麽意思?”
“想跟你談幾句話!”
“在下沒空!”
“沒空也得談,老夫不許你走,你飛也飛不了!”
韓尚志怒火大熾、厲聲道:“你辦不到!”
身形再起,但才起得一半,便似撞在一堵無形的勁牆上,被反彈落地。
“我說你走不了,怎麽樣?”
韓尚志心中大駭,但怒火卻不可遏止,雙掌一揚,攻出一招九式,招式之奇詭厲辣,放眼江湖,恐怕很少人能接得下。
中年文士,雙掌一劃,輕而易舉的化解了這駭人的一招九式,訝然道;“娃兒,這不是‘魔魔掌當’倒有點像‘靈龜上人’的烏龜路子!”
韓尚志心頭一震,駭然退了三個大步,“靈龜上人”一甲子之前,在荒林之中坐化,屍首還是自己親手掩埋的,對方能一眼認出,這确實透着邪門,心想我再試一試,半言不發,再度攻出一招。
中年文士身形鬼魅般的一劃而開,口中卻道:“娃兒,想不到你已得了他全部真傳、這一招‘魔火了原’、與‘魔中之魔’當年施展,毫無遜色,但你又如何得到;‘靈龜上人’授藝呢?”
韓尚志确确實實的駭然了,他簡直無法想像眼前的中年文士是什麽來路,一時之間,睜大了眼,說不出話來。久久之後,才道:“可否請賜告尊號?”
“哈哈哈哈,老夫名號已經數十年不用,也罷,告訴你,老夫叫‘不老先生’!”
“不老先生?”
“不錯!你師父沒有向你提到過吧?”
韓尚志在心裏默默地念了幾遍“不老先生”,數十年未用名號,顧名思義,眼前人定是駐顏有術,長生不老,天下事無奇不有,令人無法想像,脫口道:“那我該稱你一聲老前輩?”
“這不為過!”
“老前輩貴庚幾何?”
“一百零五!”:
“一百零五歲?”
“不錯!”
韓尚志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這确實令人難以置信。看上去四十不到的中年文士,竟然是百歲開外的武林異人,當下,坦白的把自己先獲“靈龜上人”的遺留武功,後又偶遇“魔中之魔”輸功傳技等經過概略的說了—遍。
“不老先生”感慨萬千的道:“昔日故舊半調零,我這老不死的也該落葉歸根了,娃兒,你福緣深厚,能先後得這武林中不世出的高手傳功授藝,前途實在未可限量!”
韓尚志唯唯應是。
“不老先生”又道:“娃兒、你拜魔中之魔為師、你不後悔?”
“後悔,為什麽?”
“他的仇家滿天下!”
“晚輩既蒙他老人家造就,徒承師志,理所當然,這有什麽後悔的!”
“呢,有志氣!”
“晚輩有件事想請教?”
“你說說看?”
“家師昔年殺人是否分是非黑白?”
“不老先生”沉吟半晌道:“以我所知的幾件事、對方皆有取死之道、至于其他不得而知,他殺的人不在少數,黑白兩道均有,不然,怎麽會被稱為‘魔中之魔’,這些他對你沒有交代?”
“沒有……”
“哦!對了,你說拜師才只三日,何以……”
“晚輩奉師命辦一件要事,要在十日之內辦妥!”
“為什麽要在十日之內辦妥?”
“因為他老人家只有十天的時間可活:“
“不老先生”面色一緊,道:“為什麽?”
“因為他曾因練功而走火入魔,下支癱瘓,近又輸功給晚輩,所以……”
“不老先生”黯然一嘆,道:“老夫想見他最後一面,他現在何處?”
韓尚志正想說出,心念一轉,想道:不妥,目前不老先生所說固可置信,但如果萬一是個陷阱呢?師父目前形同廢人,任何不會武功的人,都可把他置之死地,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小心為上,遂道:“待晚輩事完,再帶路前往如何,那地去不易,找到!”
“你不放心老夫單獨前訪是嗎?哈哈!這也好,他要你去辦什麽事?”
“找‘鬼堡主人’印證武學,他為了此心願而埋首練功四十年2”
“什麽,他要你去鬥那怪物?”
韓尚志心中一動道:“怪物?”
“不錯!天下第一號怪物!”
“為什麽不稱他為天下第一號魔鬼?”
“他只是怪,但并不魔?”
韓尚志憤然道:“血骷髅使武林處于末日的恐怖中,血腥遍地,何謂不魔?”
“什麽,血骷髅?”
“不錯,鬼堡主人的标志!”
“老夫數十年未履江湖,出山才只數天,對這些倒是一無所知?真的會有這樣的事?”
“武林中談血骷髅而變色!”
“這怪物真敢以‘血骷髅’為記,而展開瘋狂的屠殺?”
“最近曾兩度出現!”
“這個老夫勢非過問不可,現在言歸正傳,你娃兒與‘聽濤小築’是何關系?”
韓尚志想,還是以不說真情為佳,一頓之後,道:“晚輩有知友韓尚志曾受過女主人吳小眉姑娘救命之恩,所以晚輩以代友償恩的心意,插上一手!”
“昭!義風可嘉,你可知曉‘天齊教’何以要殺害‘八義幫主吳由道’?”
“為了吳由道不去恭賀天齊教主的生辰!”
“錯了!那只是借口!”
韓尚志不禁一愕道:“那為了什麽?”
“不老先生”語音沉重的道:“為了一件武林瑰寶!”
“武林塊寶,什麽樣的瑰寶?”
“天都秘錄?”
韓尚志驚詫萬分的道:“天都秘錄。”
“不錯”
“何以稱為武林瑰寶?”
“上載絕世武功,還有駐顏之術!”
“哦I既然八義幫主保有此物,豈不已練就絕世武功,何以會被‘天齊教’一個堂主所殺,這豈不……”
“他實際上沒有這東西!”
“那‘天齊教主’又根據什麽謀奪這東西呢??
“他祖父保有這東西,卻不曾傳給後代!”
韓尚志愈聽愈奇,“不老先生”數十年不履江湖,何以會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呢?當下好奇般的追問道:“老前輩何以知曉此中因由?”
“不老先生”淡淡的一笑道:“說之徒亂人意,這只是巧合而已!”
韓尚志默然,人家不肯說,自己也不便迫問下去,當即施一禮道:“老前輩如果沒有什麽指教,晚輩告辭!”
“你要赴‘鬼堡’?”
“是的,目下只剩八天時間,晚輩必須盡速辦妥趕回複命!”
“好,你走吧,老夫—步來遲,使‘聽濤小築’付之一炬,甚為可惜,至于你代老夫除去這些跳梁小醜,老夫十分感激,不過你此去‘鬼堡’,老夫有句話囑咐你!”
“請指示!”
“你最好以真面目出現,以免岔事,那怪物确實怪得可以!”
韓尚志駭然退了兩步,道:“真面目……”
“不錯,除去人皮面具。”
韓尚志不禁悚然而震,“不老先生”竟然能看出自己戴了人皮面具,這種眼力,确實驚人,自己與師父“魔中之魔’’相處數日,師父沒有覺察,而他卻一語道破,當下不服氣的道:“老前輩法眼果然高明,但如何看出……”
“這道理至為簡單,從你的口語氣度來看,你是一個冷傲好勝的人,有武林豪士本色,而你的面孔木然呆滞,一無表情,眼神卻又十分活躍,所以老夫斷定你戴了人皮面上,掩飾真面目!”
韓尚志不由大點其頭道:“晚輩拜服!”
再施一禮,彈身撲上官道,電射星飛而去。
兩個時辰之後,那座充滿了神秘、恐怖、陰森,而他看來卻是恨的源泉的“鬼堡”遙遙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