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
韓尚志以嚴肅的口吻道:“師父放心,恩怨情仇,弟子會分得很清楚的!”
“魔中之魔”點點頭道:“這就好,為師的等你好音,記住,十天之內必須趕回來,為師的還有話對你交代,十天,過了十天,恐怕師徒無法見面了!”
韓尚志不由掉下淚來,他知道師父把全部真元輸注入自己體內,而剩下的十天的生命,目的當然是等待自己赴‘鬼堡’約鬥“血骷髅”的回音;當即悲聲道:“師父,弟子決不讓您老人家失望!”
“好,你可以動身了,出洞之後,另尋一塊大石,封住洞口!”
“您老人家的飲食呢?目前您已……”
他不忍心說下去。
“魔中之魔”反而泰然一笑道:“你的意思是說,我目前功力盡失,已無法覓食了是嗎?這個你放心,為師的還有儲糧,足夠十日之需,你放心去吧,記住我所說的話!”
“弟子不敢有忘,十日之內,必趕回來!”
說完拜別出洞;另搬了一塊大石堵住洞口,黯然離開。
師命為重,他只好把尋找拜弟東方慧的事,暫時擱下,取道直奔“鬼堡”。
他先獲靈龜輸以百年功力,現在又得了“魔中之魔”的全部真元,本身等于具備了二百年以上的修為,這種際遇,可稱之為奇跡。
“浮光掠影”身法,在此際施展開來,情況又自不同,真可謂快逾電閃,若非是絕頂高手,實不易發現他的身形,恍若光影般,一掠而逝。
十天,他必須在十天之內趕回,“魔中之魔”只有十天的時間可活。
轉出山區,踏上官道:“一派大江,橫旦眼前,官道沿江而上,以他目前的速度,一日夜可達“鬼堡”。
“魔中之魔”為了一口氣之争,把自己關在土穴之中四十年,神功練成了,然而他自己也因練功不慎而走火入魔,致半身不遂。
韓尚志深深地知道,如果自己不在十天之內趕回來,對于師父将是不可饒恕的罪行,因為師父的唯一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同時,他必須要勝過“鬼堡主人”,否則師父死亦難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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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堡主人”的武功,使他感到心悸,他不知憑“洞金指”是否可以真的能破對方的“金鋼神功”?
他存着一個迫切的希望,希望在這次代替師父“魔中之魔”的較技中,能揭開血海仇人“鬼堡主人血骷髅”的真面目!另一方面,也可以确知“血骷髅”的功力,究竟高到什麽駭人的程度,好衡量自己報仇的力量。
一路思潮起伏不已……
正行之間,只見兩條青影,橫越官道,沒入道旁的林中,其中一條青影,挾着一樣白色之物,似是一個女子模樣。
韓尚志不由心中一動,緩下勢來,付道,這決不是好來路,何妨追上一看。
心念之中,側轉身影,身道旁的林中掠去。
身甫入林,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放下來,把她衣服剝光!”
另一個尖聲尖氣的聲音道:“師父,這女子……”
“怎麽樣?”
“徒兒想請師父賞賜……”
韓尚志不期然穩住身形,對方停身在一叢濃密的灌木之後,非到近前,看不真切,只聽那蒼老的嘿嘿一陣怪笑道:“小子,你看她很美是嗎?”
“這個……
“別這個那個的,快把她衣服剝光,為師的好吸取元陰!”
韓尚志一聽,登時熱血沸騰,殺機陡起,青天白日之下,竟取做傷天害理的事!自己既然碰上,正好替武林除去一害,又聽那年少的道:“師父,徒兒給您老人家找上十個……”
“閑話少說,像這種根骨奇佳,薄具功力的處女,江湖中實不多見,你上那兒去找,你還不快與我動手?”
“師父,您縱使吸取了她的元陰,還不是替他人作嫁衣裳,何必一定……”
“好小子,我還不想死呢?你竟敢胡言亂語,再說一句我先劈了你!”
韓尚志冷哼一聲,現身出來。
幾乎是同一時間,只聽到“嗤!”的響,是衣衫撕裂的聲音。
接着是兩聲驚“噫!”
眼前,一個貌相猙獰的青袍老者,和一個青色武士裝束的,面現詭谲的少年,地上,一個白衣女子,胸衣盡裂,露出羊脂白玉也似的肌膚,一雙玉蜂,巍然高聳,但卻直挺挺的一動也不動。
韓尚志殺機直透華蓋,眼中閃射駭人的煞光,一掃兩人。
那老者傑傑一聲笑道:“小子你找死來了!”
那少年武士,身形一挪,就想出手……?
韓尚志冰寒至極的道:“好哇!你倆竟然敢做這傷天害理的事,今天碰上我‘病神’,你倆死定了!”
“小于。你叫什麽?”
“病神!”
“病神!哈哈哈哈,馬上你就變成死神,徒兒,毀了他!”
少年武士欺身出掌。
韓尚志一揮手,那少年立即震得踉跄退後八尺。
青袍老者面色陡變,他看出這滿面病容,自稱“病神”的少年,身懷蓋世武功,但奇怪的是武林中從未聽說有這麽個少年高手。
少年武士,羞怒交加,暴喝一聲,揉身再進,左掌右爪,分取上中兩盤要穴,出手之怪異,招式之廳詭,大異中原武學。
韓尚志心想,何不一試“洞金指”的威力,心念之中,一揚手……
一聲凄厲的慘號破空而起,少年武士仰面栽倒,一服血箭,噴起丈餘之高,前胸已然被洞穿了一孔!
緊接着是一聲“擦”枝搖葉落,正對青衣武士身後的一株大樹,樹身上也現出了拇指大的一個圓孔。
原來韓尚志一指射出,指風洞穿對方軀體,餘勢仍勁,把三丈的樹身也穿了一孔,他自己反而駭了一大跳,想不到“洞金指”的威力,一至如斯。
青袍老者,亡魂大冒,這種功力,他連聽都沒有聽說過,武林中以指風淩虛點穴,已算是一等一的身手,而對方的指風,竟然能洞體穿樹,确屬駭人聽聞,當下倒退了數步,硬起頭皮道:“病神,你知道老夫是何許人?”
“閣下說說看!”
“天南帝君駕下禁官侍衛‘青衣侍衛畢黎’?”
韓尚志不由一楞,他可不知道“天南帝君”是什麽樣的人物,但從名號上可以判斷必是天南一方霸主無疑,當下毫不為意的道:“天南帝君又怎麽樣?”
“青衣侍衛畢黎”傑傑一笑道:“你肚敢阻撓本侍衛行事,又傷我們人,即是與天南一派為敵?”
韓尚志目光不期然的飄向那地上的女子,這一看之下,頓使他心頭巨震,肝膽皆炸,大喝一聲:“老狗,你死定了!”
原來這白衣女子,正是韓尚志的救命恩人吳小眉。
“青衣侍衛畢黎”駭然退了一步,道:“病神,你真敢與天南不派為敵?”
“我先斃了你!”
招随聲出,一口氣攻出三招。
“青衣侍衛畢黎”身手也相當不弱,連閃疾晃,竟然避過了韓尚志淩厲奇詭的三招。
韓尚志三招落空,煞氣更不可遏,掌影如山之中,又是一招出手。
“青衣老侍衛畢黎”喪膽亡魂,那敢還手,電閃飄退一文之外。栗聲道:“住手!”
“怎麽樣?”
“魔中之魔是你什麽人?”
韓尚志這一驚非同小可,對方竟然能從招式判出是“魔中之魔”的路數,“魔中之魔”自困土穴四十年,他的武功路數,仍會被對方一眼認出,确不簡單,随即道:“這個你不配問2”
“你是他的傳人?”
“是又怎樣?”
“魔中之魔還在人世?”
“你管不着!”
“青衣侍衛畢黎”老臉慘變,彈身疾遁。
韓尚志豈能容他逃出手去,冷喝一聲:“留下命來再走!”
話聲中一縷指風,電射而出。
一聲凄絕人寰的慘號破空而起,血雨亂灑,“青衣侍衛畢黎”已彈出三丈的身形,殒瀉落地,狂叫一聲:“魔中之魔”,氣絕死去。
韓尚志轉身走到吳小眉身前,正待俯身……忽感身後傳來極輕的異響,當下連頭也不擡的冷聲道:“來的是何方高人?”
“哈哈哈哈,真不愧是‘魔中之魔’的傳人!”
韓尚志緩緩轉過身去,只見五丈之外,并肩站着兩個黃衣老者,心想,可能是方才那青衣老者臨死時一聲狂叫引來的。他一轉之間,兩個黃衣老者一楞,“魔中之魔”的傳人,竟是個病容滿面的少年,若非事實俱在,誰能相信這不起眼的少年,會是絕頂高手,舉手投足之間,斃了“天南帝君”座下的青衣侍衛。
韓尚志眼一掃兩個黃衣老者,再次發話道:“兩位是何方高人?”
兩黃衣老者之中,一個腮有紅痣的老者道:“天南‘幻魔宮’帝君座下黃衣侍衛!”
“幻魔宮?”
“不錯!”
“你們是一路的?”
“這何用問!”
“到中原來采取少女元陰?”
兩個黃衣侍衛,同是面色一變。
韓尚志殺機又起,冷哼了一聲道:“你兩個死定了!”
身形一劃,雙掌分攻兩個黃衣侍衛!這出手之勢,快逾電掣,詭辣絕倫,一般武林高手,決難避過這閃電一擊,誰知兩個黃衣侍衛,竟然電閃般從極其詭異的角度,飄了開去,避過這一擊。
韓尚志不由心中一震,适才被自己以“洞金指”毀去的青衣侍衛,避過自己的三招,而眼前的兩個黃衣侍衛,又能避開這一式快攻,莫非……
黃衣侍衛之一,脫口道:“不錯,魔魔掌法!”
話聲中,黃影連閃,飛風而逝。
韓尚志更加怔不已,看樣子莫非師父“魔中之魔”,與天南“幻魔宮”有所淵源,否則以這般詭秘的招式,加上自己的功力,對方要想閃避一擊之勢,恐怕很難?
他不呈細想,心付,十日之內自己反正要趕回師父處,一問即知。
當下,又複轉身探視吳小眉,只見她黛眉深鎖,櫻口緊抿,鼻息均勻,只是沉迷不醒,當他的目光觸及棵呈的酥胸玉乳之時,禁不住心中一蕩。
但這只是一種直覺的反應,憎恨女人的潛在意識,沖淡了緋色的誘惑。
目前要想使吳小眉醒轉,必須察出被制的穴道,但,他看了半天,竟然看不出是何穴道被制,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只好硬起頭皮,用手指去查察她的經脈穴道:
觸手柔滑如指,使他又不禁抨然心跳。
奇怪,她百脈暢通,鼻息調勻,就是昏迷不醒。
難道是中了什麽迷香的毒藥一類的東西?
心念及此,忽道,我何不在死者身上一搜,也許會有解藥,焉知搜查結果,一無所獲,不由大感焦躁。
他先把吳小眉被撕裂的胸衣牽扯了一下,遮住胸前,然後坐着苫思對策。
他目前急于要赴“鬼堡”,一鬥震鑷整座武林的“鬼堡之主血骷髅”,這是他師父“魔中之魔”的畢生唯一心願,他不能耽延,他師父只剩下十天的生命。
同時,他恨透了女人,尤其此次“連環套”中,被他毒逾蛇蠍的母親“賽嫦娥王翠英”所擒,幾乎送命,若不是“有心人”母女相救,他早死多時了,所以,更加深了他的偏見!可是,目前的吳小眉,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上次聞“鬼堡”之時,被擊落江心,随波逐流,若非吳小眉相救,他不會活到現在,而且,對方不避男女之嫌,把自己安置在她的閨房之中療治,這思,他不能不報!
一時之間,他遑然無計。
他無法救醒她,但又不能撇下她!
左思右想之後,決定帶她到附近鎮甸求醫,除此,他再無別法。
于是——
他萬分不情願的抱起吳小眉,順官道方向疾馳,才奔出十裏不到,暴喝之聲,盈耳面來,待到近前,只見官道旁四個青衣人圍攻一個少女。
韓尚志心中一動,難道又是“幻魔宮”中人,想做那傷天害理之事?
他不期然的停下身來!只見那少女,被攻得險象環生,眼看就要遭擒,從衣著上,他看出那四個青衣人,是“幻魔宮”青衣侍衛無疑。
天南“幻鷹宮”派出這多高手,采集武林中女子元陰,這行為令人發指。
“住手!”
韓尚志大喝一聲,如輕絮飄落鬥場。
場中人不期然的住了手。
四個青衣人,赫然又是與毀在自己手下的青衣侍衛畢黎差,不多年紀,總在六十過外,而那少女,生得天仙也似,發上簪着一朵白花,那是帶教的表微,這時,香汗淋漓、嬌喘籲籲,惑然不已的看着韓尚志。
青衣老者,一見喝令住手的,竟然是一個滿面病容的小于,手中還抱一個女子,一愕之後,不由齊齊哄笑起來,其中一個上前兩步道:“病小于,你是送禮上門來的,說着目光飄向他手中的吳小眉。”
韓尚志把吳小眉挾在左脅,空出右手,朝四人一指道:“你們是天南‘幻魔宮’青衣老侍衛?”
四老者頓是複現驚容,仍由上前的那老者答道:“不錯:小子你叫什麽名字,怎麽會知道……”
韓尚志重重地一聲冷哼道:“那很好,記住,在下‘病神’。現在打發你們上路!”
路字出口,右手候揚……
青衣老者只道對方要出招,正待下手制住對方,焉知心念才動,一縷駭人指風,已臨胸前,不由亡魂出竅……
慘嗥聲起,血箭激射,那老者胸背洞穿。砰然栽倒。
另三個青衣老者,登時駭得面無人色,心知不妙,轉身急遁……”
韓尚志右手連揚,三聲慘號,破空響起,三老者被指風背部洞穿前胸,仆地身亡,四個青衣侍衛,喪命在韓尚志舉手之間。
那發簪白花的絕色的少女不由驚得呆了,這種指功,可說是武林前未之聞。
韓尚志一瞥那絕色少女,轉身就走:
“閣下慢走!”
發簪白花的絕色少女、一晃身截住韓尚志的去路,盈盈一福道:“未亡人謝過閣下援手之恩!”
韓尚志心裏一怔,末亡人?這難道也是名號,不禁脫口道,“未亡人?”
“不錯!閣下可是尊號‘病神’?”
“噫!姑娘何由知曉?”
“閣下方才是自報名號嗎?”
“哦!抱歉!”說完又欲舉步。
“未亡人”輕啓朱唇道:“可否請教大名?”
“病神!”
“這不像是……”
“像不像無關緊要,姑娘也可以離開了2”
“閣下援手之德,異日再報?”
“不必了,在下只是路見不平而已:“
“未亡人”秀眉一蹩、她感到對方冷得令人發顫,尤其是那付既病又木然的面孔,若非他對自己有援手之德,她早就走了,一頓之後道:“閣下手中的這位……”
“與你同一命運,只是她已落入對方之手而已!”
韓尚志實在不願再與對方答對,一閃身,如一縷輕煙般消失。
“未亡人”看着他的背影,咋舌不已,這“病神”的功力,确已到了不可思義之境。
“未亡人”,正是改裝還原的東方慧,她可做夢也估不到“病神”就是她認為已死,為他立墓,碑上留名的志哥哥。
韓尚志當然也想不到“未亡人”就是他時刻萦繞心頭的拜弟小叫化東方慧。
她和他渎而不識,相見又分手。
而他卻亟謀要找到她,她又是在策劃為他報仇,然後以死殉情。
韓尚志因為被“魔中之魔”再輸以百年功力,內力充盈,中氣滿溢。所以話音多少有些改變,不然東方慧不可能毫無覺察。
而東方慧以小叫化的面目出現時,故意把嗓音變粗,現在說話卻是本音,所以這一差錯,使他和她成了陌路之人。
卻說韓尚志一口氣奔出了五十餘裏,來到一個大鎮,投人一家叫“悅來”的旅店之中,安置了吳小眉,馬上叫店小二去請郎中。
工夫不大,店小二帶了一具架玳瑁邊眼鏡的老郎中進來,一腳踏進房門,端詳了韓尚志幾限,大驚失色道:“相公,你病勢不輕!”
韓尚志不由莞爾,一拱手道:“先生請進,有病的不是在下,乃是……”
“哦!不是你相公,但小老兒老服不花,相公的面色……”
“在下天生如此!”
“哦!”
“患病的乃是……乃是……”
店小二搶着道:“是這位相公的夫人!”
韓尚志頓感啼笑皆非,但也無法辯說,只好順着話尾道:“煩先生一診!”
那老郎中走的床前,揭開紗帳,把了一回脈,觀了觀氣色,搖頭晃腦的道:“草夫人貴恙,系旅勞頓,寒入表裏所致,投以發散驅邪之藥,自會痊愈!”
韓尚志啼笑皆非,知道如果不求諸于武林中人,憑這些普通郎中,決無辦法,當下只好唯唯喏喏的應着,那郎中開了藥方,讨了五錢銀子走了,待醫生走後,韓尚志撕碎了那藥方。在屋子裏來回蹀踱,半籌莫展。
吳小眉,仍昏睡如故,只是一張粉臉,泛起可怕的紅霞!
他不由想起拜弟東方慧,小叫化巧慧點,見聞比自己廣博,如果有他在倒,也許有法可想,但當他回憶起“連環套”外山崗之上,立碑留名的那一幕時,心中不由蔔蔔亂跳起來,拜弟義薄雲天,如今行蹤莫明……
心念之中,只聽院中傳來幾聲“蔔叫子”的響聲,接着一個聲音道:“專醫疑難怪症,當面見效,無效免費,任憑砸爛招牌!”
韓尚志不由心中一動,探頭向外一望,只見一個老婆子和一個十八九歲的黑衣少女,老婆于手裏拿着“蔔叫子”邊敲邊叫,那女子則舉着一塊招牌,上面寫着“術賽華陀,技勝扁鵲”八個大。
韓尚志暗付,這老婆子好大的口氣,我何不試上一試,也許能……
心念動處,向院外一招手道:“請婆婆房中一談”
那老婆子目光一轉,精芒似電,向韓尚志一打量道:“客官叫老身?”
“正是!”韓尚志口裏答着,心中卻在估綴,這老婆子分明是內家高手。
老婆子進入屋內坐定,那黑面孔少女把招牌往屋角裏一放,自顧自的走了。
“客官貴體違和?”
“不……不是……是……”
“是誰?”
“是舍妹!”
“現在何處?”
“床上!”
韓尚志走到床前,撿起帳子。
老婆子移身床沿,用手一摸索,駭然道,“是中了江湖中最下流歹毒的‘七媚散’!”
韓尚志心中一震,這老婆子看來有點竅門,訝然道:“七媚散?”
“不錯!”“何謂七媚散?”
“中者七個時辰之內不治的話,神仙難救!”
韓尚志鼻尖額角登時沁出冷汗。
老婆子又道:“令妹中毒已逾五個時辰,只要等她的面色轉紫,就算完了!”
“望前輩大力回春,藥資在下決不吝啬!”
老婆子大搖其頭道:“恐怕無能為力了!”
韓尚志不由着急道:“務望前輩施回春妙手,予以救治!”
“很難!”
“前輩不是親口說專醫疑難雜症……”
“不錯,但這不是病,你應當清楚?”
“沒有救了?”
“不是沒有,只是……只是……”
“怎麽樣?”
老婆子雙睛一瞪,沉聲向韓尚志道:“他真的是客官的妹妹?”
韓尚志一怔,道:“前輩的意思認為……”
“昭,老身認為不是!”
韓尚志不由大感駭然,勉強辯道:“何以見得?”
“令抹與客官無一點相似之處!”
韓尚志松了一口氣道:“這豈可一概而論,龍生九種,種種不同!”
“還有,我認識她,卻不曾見過你:“
“你認識她?”
“不錯,她叫吳小眉,對不對?”
韓尚志聞言之下,吃驚不小一時無言可對,這絕婆子竟然一語道出吳小眉的名字。
老婆子嘿的一笑道:“如果你不想她死,你須實話實說,你與她到底是什麽關系?”
“沒有任何關系,在下我路見不平,從惡人手中救下了她!”
“天南‘幻魔宮’中人之手?”
“前輩何由知道?”
“魔宮派出無數高手,進中原探取處女元陰,以供‘天南帝君’修練‘蝕魂大法’,江湖中已有不少女子受害,此事己轟動了整個中原武林,何由不知,同時這‘七媚散’乃是天南一派習用的藥物,豈非事實俱在?”
韓尚志不由熱血沸騰道:“難道中原武林沒有半個俠義之士,來阻止這傷天害理的行為?”
“不能說沒有,但對方可能已經事畢而返了!現在不談這些,救人要緊,你說你與她毫無關系,僅是路見不平,我老婆子不相信?”
韓尚志無可奈何的道:“在下某次曾受過吳姑娘的大恩,所以……”
“所以你感恩圖報,不然你不會如此焦急!”
韓尚志無言的點了點頭,對這老婆子的精細入微的觀察力,暗自心服。
“客官是真情實意的要救她?”
“當然!”
“你結了婚沒有?”
“這個……連訂婚都不曾,前輩問這……”
“當然有道理,你有愛人沒有?”
“不瞞前輩說,在下對女人……昭……沒有什麽好感!”
他本想說他恨透了女人,但忽地警覺對方也是女人,只好改變了語氣。
“如此說,你沒有?”
“沒有!”
“那就好辦了!”
“好辦?什麽好辦?”
“你救她是為了報恩?”
“不錯2但最初的動機只是為了救人而救人!”
“你存心不壞,為了救她一命,你是否願意付出代價?”
“代價?”“呢!”
“什麽樣的代價?”
“和她結為夫婦!”
韓尚志陡然一震,向後退了三個大步,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駭然道:“前輩說什麽?”
“與她結為夫婦,現在,一個時辰之內!”
“這……為什麽?”
“救她!”
“在下不懂?”
“中了‘七媚散’之毒,除了這樣做而外,別無他法!”
韓尚志如逢蛇蠍般的栗聲道:“這……這……辦不到!”
老婆子冷冷的道:“如此恕老身無能為力,你替她準備後事吧!”
說着站起身來……
韓尚志冷汗涔而下,渾身簌簌而抖,他怎能和她結為夫婦,但,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豈能眼看着她死去?
“前輩慢走!”
“你答應了?”
“除此之外,是否有法救治,在下願付任何最大的代價?”
“有!”
韓尚志大喜過望,道:“請吩咐?”
“如果你問心能安的話,現在立刻去找一個男子來,須具百年功力的!”
韓尚志默然了,良心,道義,不許他如此做,同時之間,到那兒去找一個具百年功力的人呢?別人願意做這荒誕不經的事嗎?
吳小眉的面色,漸漸由紅變紫,呼吸開始迫促起來。
老婆子語音沉凝的道:“如何趕快決定,也許,她等不到一個時辰,就得玉強香消,我知道,你們之間沒有愛情,可是這是事急從權,這是救命,在你說是報恩,同時,她是‘八義幫’主之女,人也長得不醜,不見得配不上你?”
韓尚志心理可比死還難受,他做夢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答應吧!他萬分的不願意!
不答應吧,眼看自己的救命恩人馬上就得玉強香消!
老婆子再次摧促道:“時辰不待,你決定了沒有?”
韓尚志回腸百轉,看了一眼面色漸紫的吳小眉,終于以勇士赴死般的心情,點了點頭,口中進出一個“好!”字。
老婆于迅快的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倒了三粒碧綠的藥丸,塞人吳小眉口中,并飛指連點她一十八處大穴,出指之快,認穴之準,使韓尚志嘆為觀止。
完了之後,莊重的對韓尚志道:“記住一點,這是救人也是報恩,不過你今後不能做對不起她的事,因為她已是你的妻子,否則我老婆子這孽可就造大了!”
“前輩上下如何稱呼!”
“這個……老身姓王,江湖中都稱我為‘王婆子’,你就這樣稱呼好了!”
韓尚志取出了一錠銀子,雙手奉上道:“前輩,區區之數,算是藥資吧!”
老太婆哈哈一笑道:“免了,這是例外,算我老婆于給你兩口賀喜吧,祝你倆魚水和諧,白頭到老,再見,記住,時間不多了!”
說完,拿起屋角的那面布招牌,閃身出房,“砰!”的一聲,把房門帶上。
房門口,那皮色黝黑的少女已鎢立相侯,俏聲道:“媽,事成了?”
“昭!”
“您這樣做,是否太過……”
“孩子,我是不得已,我怕萬一發生……”
“他們會幸福嗎?”
“我想會的!”
聲音漸杏……
韓尚志身具二百年功力,耳目之靈警,為任何武林人所不及,房門口母女的對話,被他聽得一清二楚,不由依然而震。
突然——
一道靈光掠過腦際,那聲音,自己熟之又熟,那不是神秘莫測的“有心人”和她的母親“失魂人”嗎?她母女為什麽要這樣做?
本來這種療毒之法就不近情理?
他一閃身,拉開房門,疾追而出,只見店門前行人熙讓,那裏還有“失魂人”母女的蹤影。
他滿腹狐疑不安的轉回房中。
是否要照“失魂人”的話去做?
汗珠,滾滾滴落,他的心情徘徊在救人和報恩之間。
當他的眼光觸及床上的吳小眉時,幾乎失聲歡叫,她臉上的紫色,竟然消褪了,這證明“失魂人”給她服下的三粒丸藥,發生了效果。
他會在床前,靜待變化。
“失魂人”為什麽要危言聳聽的騙自己,力促與吳小眉成婚?
他百思不得其解。
她母女所說的“……為了怕萬一發生……”萬一發生什麽?
他暗自慶幸沒有冒然而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一盞熱茶之後,吳小眉四腳一陣伸動,睜開眼來。韓尚志不由脫口道:“吳姑娘,你好了!”
吳小眉首先發現自己置身床上,循聲望處,床前坐着一個病容滿面的陌生少年,不由尖叫一聲,翻身下床,駭異莫名的,瞪視着韓尚志。
“你……你……你是誰。”
“病神!”
“病神?”
吳小眉駭然退了一步。
“不錯!”
“這是什麽地方?”
“旅店!”
吳小眉芳心巨震,一種女子特有的敏感,使她下意識的打量了自己的嬌軀一眼,當她發現胸衣已裂時,眼前一黑幾乎當場栽倒。
登時羞怒交進。厲喝一聲:“好賊子,姑娘與你擠了!”
韓尚志不由一呆……
“砰!”
韓尚志肩上挨了重重的一掌,又是一聲“砰!”胸前又着了一記,他在驚怔之中,根本不曾運功承抗,打得他連退了三大步。
吳小眉見對方竟然不還手,木然無情的注視着自己,也不由一呆,忙把胸衣理好,戟指韓尚志道:“病神,姑娘我與你誓不兩立!”
珠淚,登時抛落粉腮,她以為自己已失身在對方手裏。
韓尚志本想露出自己本來面具,但他一想,止住了,“有心人”曾對他說過:“冷面人從此死了……”當下苦笑一聲道:
“吳姑娘,坐下慢慢談!”
“什麽?你怎知我姓吳!”
“姑娘試回想一下,半日前遭遇到的事!”
吳小眉面上頓現惑然之色,看樣子這“病神”并不似輕薄之徒,依言一回想,芳心之中,立時浮起被青衣老者和一個青衣武士追蹤遭擒的那一幕,她只覺得被擒之後,鼻中聞到一縷異香,随即失去知覺,不知何以會到了這裏?而這病少年又會知道自己姓吳,令人不解。
這時,她已覺察出下體并沒有什麽異樣,而且裙裾完整,心已放下一大半。
韓尚志見吳小眉粉面數變,知她已記起了前情,遂道:“在下路過十裏外的官道,偶逢姑娘被天南‘幻魔宮’中人所挾持,是以……”
“哦!是相公出手救了我!”
“是的,路見不平,乃我武林人本色!”
“那方才多有得罪,乞恕無知冒犯,并謝大思!”說完深深一福。
韓尚志一讓身道:“姑娘不必多禮!接着把來此求醫的經過一說,略去了“失魂人”要自己與她成親那一段。
吳小眉感激不己,再次施禮道:“相公大德,小女子異日再報答!”
韓尚志将手連搖道:“不值一提,這算是天假其便,使在下能一盡綿薄,稍答前情!”
吳小眉杏目圓睜,詫然道:“相公說什麽?”
韓尚志這才發覺自己話中露了破綻,忙道:“姑娘認識‘冷面人韓尚志’其人?”
吳小眉粉腮驟呈煞白,嬌軀晃了一晃,凄然道:“認識,可是他……他已遭了不幸!”
韓尚志大惑不解,吳小眉何以如此激動,他因下意識中偏見的作祟,使他憎恨一切的女子,所以他忽略了男女之間的微妙表現,當下冷冷的道:“是的,他非常不幸,他的死出乎每一個他所認識的人意外!”
“相公與他是什麽關系?”
“先死之交!”
“哦!”
韓尚志語含得意的道:“不久前,他被仇家迫落江心,多蒙姑娘援手,這救命之思,他無時或忘,曾無數次向在下提及,現在他死了,在下理應代他償還這筆恩情!”
吳小眉凄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