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但也只是一瞬便趨靜止。
司馬一夫跌坐丈外,胸前血花怒放。
武同春問身雖快,但仍不能完全避過偉岸老者的掌力,因為距離太近,倒退了四五步,氣翻血湧。
場面靜止的時間極短。
“呀!”厲吼聲中,偉岸老者再次發掌,勁道之強,足可碎碑襲石。
武同春情急之下,施展出“玄黃經”所載的絕技殺着,劍尖前指,一縷劍氣自劍尖逼出,穿透掌風射向對方。
悶哼齊傳,武同春倒撞了丈許,幾乎栽了下去,偉岸老者左臂下垂,血不斷下滲,濕了衣袖,是被劍氣射穿的。
兩名武士見機可乘,雙雙揮劍進擊。
白光乍閃,慘號立傳。兩名武士栽了下去。
武同春硬吞下湧到喉頭的逆血,手中劍仍橫着,但雙目己視物不清,如果不是一股強烈的意志支持,他早已倒下去了。
可怕的場面持續着。
偉岸老者自點穴道止了血,開始挪步。
司馬一夫也掙紮着站起來,揚鞭前欺。
武同春知道再難擋對方聯手一擊……危機千鈞一發。
就在此刻,一個尖叫聲陡然傳來:“同春!”
武同春心頭一震,人清醒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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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這一聲尖叫,阻止了偉岸老者與司馬一夫前迫之勢,一條纖巧人影,掠到武同春身邊,又驚呼道:“你不是……”
來的,赫然是武同春的續弦妻子華錦芳。
武同春如觸電般全身起了震顫,但他眼前不能承認身份,靈機一動,道:“你是武大嫂華錦芳?”
華錦芳驚震莫名退了一大步,粟聲道:“你……你是誰?”
武同春咬牙道:“同奏冗的好友,‘冷面客’!”
華錦芳激動萬分的道:“你手中的劍……”
武同春道:“以後再向大嫂解釋。”
“你……受了傷?”
“是的,不重。”
“他們……”
“‘天地會’的高手。”
司馬一夫大聲道:“她是武同春的妻子!”
偉岸老考沉聲道:“那太好了!”
話聲中,兩人再次前欺。
華錦芳仗劍與武同春隔三步并立。
場面再起高潮,危機仍然未滅。
場中突然多了一條人影,來的太快,無聲無息,像是本來就在場中,偉岸老者與司馬一夫脫口驚咦,止住腳步。
武同春一眼便認出,來的是在酒店分手的灰衣人。
灰衣人目光如炬,直照在華錦芳面上,沉聲道:“你……叫華錦芳?”
武同春與華錦芳同感一怔,奇怪灰衣人會有此一問。
華錦芳期期地道:“不錯,閣下是……”
“灰衣人。”
“灰衣人?”
“唔!你是武同春的妻子?”
“這……“到底是不是?”
“是的。”
灰衣人目光連問,十分詭異,突地轉向偉岸老者與司馬一夫道:“兩位請便!”
偉岸老者與司馬一夫互望了一眼,果然轉身離去,這使武同春駭異不已,這灰衣人到底是什麽來路,竟能使兩個魔頭唯命是從?對了,連“九尺二”那等怪物都聞聲而遁,這灰衣人定然是不可一他的人物,但他為什麽要問華錦芳的來歷呢?武同春收了劍,茫然望着灰衣人。
灰衣人深望了華錦芳片刻,轉向武同春道:“你并非‘冷面客’。”
大吃一驚,武同春下意識的後退一步,道:“閣下什麽意思?”
灰衣人一字一頓地說道:“老夫說你不是‘冷面客’,江湖中沒有什麽‘冷面客’。”
語氣十分肯定。
武同春努力一定神,道:“閣下根據什麽這樣說?”
灰衣人打了個哈哈道:“別忘了我們在鎮上曾經共桌而飲,你戴的面具。制作固屬精巧,等閑人看不出來,但你我在燈光下相對,咫尺之隔,再冷漠的人.臉上總有表情,而你沒有,所以老夫認定你是戴了人皮面具。”
一席話說得武同春啞口無言,實在無法反駁,也無法否認。。
華錦芳狐疑地接口道:“我原先看你的背影,很像外子武同春,你又用他的劍,所以才認錯了人,如果不是你聲音有異,我真以為……”
武同春痛在心裏,暗暗一咬牙,強笑道:“大嫂以為小弟是武大哥?”
“我是有這種想法,你說……是外子的好友?”
“是的。”
“兵刃是武人的第二生命,怎會在你手裏?”
“這……說來話長,容小弟以後慢慢奉告。”
“我現在就要知道,他已經一年沒有音訊了!”
灰衣人冷冷地道:“少俠除下面具如何?”
武同春栗聲道:“閣下何必強人所難!”
灰衣人道:“你應該證明一下你真正的身份。”
“無此必要。”
“非常必要。”
“憑什麽?”
“因為老夫……”
“怎麽樣?”
“老夫懷疑你就是武同春本人,易容,故意改變聲音。”
武同春再退一步。
華錦方目甚大盛,向前一迫,激聲道:“是該證明一下。”
武同春心在滴血,那張鬼臉,實在見不得人,顫抖着聲音道:“小弟蒙面,有不得已的苦衷,大嫂……不要相逼。”
華錦芳斷然道:“不,我堅持。”
“大嫂不怕傷害到別人的自尊?”
“顧不得這許多了!”
“何苦如此?”
“我一定要證明。”
“當着外人的面?”
灰衣人立即接話道:“少俠的意思……指老夫是外人?”
武同春硬起頭皮道:“是的。”
沉宏地一笑,灰衣人道:“其實……。老夫不能算是外人,不然,剛才就不會冒與‘天地會’結仇之險為你解危。”
武同春瞪大了眼道:“那閣下是……’灰衣人神秘地道:“上一代的淵源,老夫為了某種顧慮,不便提起。”
武同春大為惶惑,根本無法想象灰衣人是什麽來頭,但有一點可以認定,對方的功力深不可測,灰衣人三個字,當然不會是他的真正名號,軒逼此處,看來不現原形不成,單妻子華錦芳就不會放過,當下咬牙輕輕揭落面具。
“呀!”驚叫一聲,華錦芳連退數步,駭震之情,難于言表。
武同春的心,再一次被殘酷的現實撕碎,自己己不是原來的自己,是個見不得人的怪物,像這樣,能再與妻兒生活下去麽?還有人妻凝碧,可以說是自己殺害的,這份罪惡,百死莫屬,于是,他的觀念又起了激烈的變化。
他咬咬牙道:“兩位滿意了麽?”他因墜谷重傷,喉頭受損,聲音自然改變,與原來的地,沒半點相似之處。
灰衣人眸放奇光,冷沉地道:“你是出道沒多久的‘鬼臉客’?”
武同春緩緩戴回面具,道:“在下現在叫‘冷面客’。”
華錦芳不自然地道:“現在聽你解釋!”
武同春為難至極,華錦芳認得這口劍,如何自圓其說呢?心念數轉之後,還是用以前他編造的說詞道:“武大哥在大洪山,被一個不知來歷的人擊成重傷……”
華錦芳驚叫道:“重傷?”
“是的,他重托小弟替他前去探視家人,同時,代他辦一件大事,所以把劍交與小弟,他是怕……”
“怕什麽?”
“怕重傷不治。
“他……他傷得這麽重?”
“是很重,不過……吉人自有天相,大嫂不要太難過。”
淚水滾落,華錦芳哀聲道:“大洪山什麽地方?”
武同春硬着心腸道:“一座孤峰之下,但,……那已是将近一年的事了!”
華錦芳哭出聲來道:“一年,……如果他沒死,該回家了,他……定是兇多吉少……”
“那倒不一定。”
“你……沒回山去找他?”
“在下說過替他辦事!”
“辦什麽事?”
“在下答應代他守秘密。”
“連我也不告訴?”
“這……請大嫂原諒,等事情辦完了之後.如果武大哥仍然沒有消息,在下會奉告。”
頓了頓,又道:“在下不久前曾經到過府上,碰見老管家江姥姥,得悉遺珠失蹤,大嫂已出江湖……”
灰衣人插口道:“遺珠是誰?”
武同春道:“武同春的獨生女,八歲。”
華錦芳道:“是他前妻留下的女兒。”聽口吻,她對遺珠仍無愛意。
武同春內心一陣刺痛。
灰衣人似乎很吃驚地道:“他還有前妻?”
武同春忙阻止道:“武大嫂,我們先莫談家事。”
華錦芳帶着哭聲道:“告訴我地方,我……要去找他。”
武同春道:“可能找不到,他……曾經說過,如果幸而不死,他要親自了斷一樁心願,在未了斷之前,他不想見任何人。”
華錦芳咬着牙道:“我……該怎麽辦?”
武同春道:“大嫂最好回家,說不定武大哥已經回去了!”
“你……貴姓?”
“在下沒有姓名,因為……是個孤兒!”
“那我如何稱呼你!”
“就……叫我兄弟吧!”謊言欺騙妻子,內心的痛苦,非筆墨所能形容,但,他是出于無奈。
灰衣人聲音突然變得很冷,目芒一問道:“你說的全是實話?”
“半字不假。”
“似乎不近人性!”
“閣下在門口供麽!”
“老夫是要明白真相。”
“在下能說的全說了!”
“看少俠的身手,在當今武林年輕一代中,恐怕已經沒有第二人,能告訴老夫師出何門麽?”
“這個……請原諒在下方命!”說完,轉向華錦芳說道:“武大嫂,可有遺珠的消息麽?”
他有意要岔開灰衣人的盤潔,他明知道華錦芳不會關切遺珠的下落,這應該怪自己,因為當年他認為發妻凝碧不貞,遺珠是孽種,他厭惡她,連帶華錦芳也有了同樣的觀念,現在事已澄清,但他無法說明,只有痛在心裏。
灰衣人卻不放松,緊迫着道:“如果武同春真的不幸遇害,少俠是第一個嫌疑人物,少俠不反對別人有這種想法吧?”
武同春一愕道:“當然不反對。”
灰衣人道:“那就該有個明确的交代。”
武同春籲口氣道:“在下已交代過了。”
灰衣人道:“不夠真确。武土慣例劍不離身,劍在人在,劍亡人亡,少俠持有他的兵刃,而且功力又在他之上……”
話聲中途頓住,觀察武同春的反應。
華錦芳的雙眸射出厲芒,顯然灰衣人的話提醒了她。
武同春冷冷地道:“這與閣下何幹?”
灰衣人道:“老夫說過是上一代的淵源。”
武同春針鋒相對地道:“閣下也沒明白交代來路,是麽?”
華錦芳接口道:“這件事是有可疑!”目光照定武同春。
這實在是有口難辯的事,武同春想了想,期期地道:“武大嫂,這件事……最好你能相信。目前,據在下所知,有不少人在找武大哥,而且都是惹不起的人物,你……當然明白小弟的意思。”
言下之意,武同春是在避仇。
華錦芳若有所悟,不再開口。
夫妻見面,猶如陌路,武同春眼淚往肚裏流。
灰衣人突然轉口向華錦芳道:“武小娘子,老夫提一個人你認識麽?”
華錦芳道:“誰?”
灰衣人徐徐地道:“‘至上劍客’華容。”
華錦芳一震,道:“那是先父,閣下……”
“先父?難道……”
“是的,先父二十年前客死南荒,那時我還小,沒什麽印象。”
“噢!令堂呢?”
“十年前也辭世了。”
灰衣人目光一黯,道:“啊!難怪……”說了半句,沒了下文。
華錦芳心頭疑雲頓起,眸光一問道:“難怪什麽?”
灰衣人沉默片刻,才以異樣聲調道:“坦白說一句,老夫和令先尊是道義之交,數年前曾到府上去拜訪,但已廬合為墟,想不到……夫妻倆全作了古!”言下不勝悲凄之情。
華錦芳忙福了一福,道:“如此說來,前輩是父執,失禮了!”
灰衣人嘆了口氣道:“賢侄女真是命苦!”
華錦芳似乎想說什麽,但欲言又止。
武同春受不了這氣氛,有一種精神崩潰的感覺,暗自一挫牙,道:“大嫂還是請回山在去,小弟想告辭了?”
灰衣人擡手道:“且慢,老夫還有話問你!”
武同春冷眼望着對方,心想:“這神秘莫潰的人物,自承是錦芳亡父生前至友,不知是真是假。他一句話就道走了‘天地會’太上護法,也曾使‘九尺二’望影而逃,記得‘鬼叫化’曾警告莫招惹他,看外表他不像是邪門人物,到底是什麽來頭?”
心念之中,淡淡地道:“閣下還有什麽指教?”
灰衣人道:“你說,你跟武同春是至交好友?”
“是的。”
“好到什麽程度?”
“可以換命!”
“老夫看你所言不實。”
有苦說不出,對方為什麽要锲而不舍地追根究底,到底與他何幹?實在是狗中耗子,多管閑事。
武同春疾轉念頭:“‘黑紗女’在找自己,白石玉也在找自己,對方似乎也別有居心,這內中有什麽蹊跷?無雙堡名實俱亡,難道這些詭異的人物,想在自己身上有什麽打算?可是這些情況都發生在一年之前,以往都平安無事,關鍵在何處?”
目芒閃了一閃,道:“閣下認為在下說謊?”
“是有這麽點意思!”
“為什麽?”
“你與性武的既然是性命之交,他的兵刃在你手上,而你對他的生死下落,漠不關心,這說不通吧?”
“閣下怎知在下不關心?”
“很明顯,一年的時間很長,你沒去追究他生死……”
“在下說過代他辦事。”
“可是依照常情,不管是多大多重要的事,總得先安頓傷者,沒有抛下傷者于不顧的道理吧?”
這句話夠厲害,的确在情理上說不過去,很難反駁,無可奈何之下,硬起頭皮道:“閣下如此追根究底,必有原因。”
口裏在盤算應付之策。
灰衣人掀髯道:“當然有原因的!”
武同春道:“很好,閣下先說出原因,在下自會回答閣下的話!”
第 九 章
灰衣人從容地道:“這件事老夫根本就不必管,也不想管,但在知道錦芳是好友之女,而武同春是她的丈夫之後,老夫就不能不過問了。這就是老夫一再追究的原因。”
這原因說了等于沒說,并不是武同春問話的本意,不禁有些啼笑皆非之感,這一緩沖,他已經想好了說詞,目的是給妻子華錦芳一個印象,讓她減輕心靈上的痛苦,而并非答複灰衣人。
于是,武同春目光一轉,開口道:“在下曾經安頓武大哥在一個很安穩的地方,并備了食物,經不起他催迫,只好出山,一月之後,在下又回到原處探看,業已不見武大哥人影。
但他留了字,說要親自了斷一樁不足為外人道的私事,為了躲避‘天地會’及一些仇家的追蹤,可能改頭換面,叮囑不要找他,只揚言他生死莫蔔,這便是實情。”
華錦芳激動地道:“這麽說,他……還好端端地活着?”
武同春點頭道:“是的,但這點不能洩露。”
灰衣人冷冷地道:“這理由仍嫌太牽強。”
武同春不悅地膘了灰衣人一眼,突地計上心來,目注華錦芳道:“大嫂,小弟只說一句話,你會明白,如果小弟與武大哥關系不夠,他便不會告訴小弟凝碧園的事,這……大嫂總該可以明白了?”
華錦芳張大了雙眸道:“明白了,我相信你的話!”
武同春舒了一口氣道:“小弟這就告辭,不久當到山在拜見大嫂。”
說完,抱拳為禮,轉身便走,他感到心碎,夫妻年餘不見,現在見了卻如此分開。
灰衣人沒再阻攔,望着武同春的背影,前南地道:“事局離奇,老夫還是不相信。”
華錦芳怔望灰衣人,期期地道:“前輩……”
灰衣人打斷了她的話頭道:“錦芳,不要稱呼我前輩,我跟你父親是至交,二十年前我見過你,也抱過你,你太小,當然沒有記憶。唉!人事滄桑,……錦芳,你稱我伯父好了,我孤子一身,你也失了估恃,我會負責照顧你。”
華錦芳點點頭,傷感地道:“伯父……尊姓大名是……”
灰衣人道:“錦芳,伯父我為了某種原因,久已不用姓名,以後會告訴你。對了,你嫁給姓武的,是誰作的主?”
華錦芳垂頭道:“是侄女我自己,還不到五年。”
“這……實在想不到……”
“伯父想不到什麽?”
“哦!不,我是說……想到你喪父又亡母,而今丈夫又下落不明,太可憐了!武同春的前妻怎麽回事?”
華錦芳擡起頭,想了想道:“是在一場火災中喪生的。”
灰衣人沉默了片刻,道:“你現在栖身何處?”
“武家在房。”
“你記住一件事,武同春如果回家,千萬要他別再出江湖。”
“這……為什麽?”
“當然是有理由的,你必須牢記這件事,他如果不退出江湖,必有不測的事發生,這是伯父我的忠告,不忍心見你再失去丈夫。”
華錦芳困惑地道:“他有仇家要找他?”
灰衣人道:“別問,我會設法暗中代他消解,你只守住他就成!”。
頓了頓,又道:“我走了,以後有機會會來看你。對了!這裏有枚古錢,你把它懸門上,便不會受到任何幹擾。”
說完,從衣底掏出一枚當一的大制錢,遞與華錦芳,然後一閃而逝。
華錦芳望着手中的古錢發愣,她完全迷惘了。
又回到在房,這是武同春為了家人的安全,暫時的家,然而這個家,只有老管家江姥姥在,沒有半個主人。
望着在房的大門,武同春欲哭無淚,似乎這個家已不屬于他的。
他盤算,即使妻子華錦芳肯回家,此刻當在途中,因為他是日夜兼程奔回來的,主要的目的,是向江姥姥探詢當年父親“無敵劍”的死因.這消息是當年堡中師爺段秀峰——就是出家當了和尚的感應寺方丈“了悟”大師——透露的,但他已經遇害了,唯一可能知道這公案的只有江姥姥,她是武家三代管家。
跟上次回家一樣,是掌燈時分。
他沒敲門,越垣而人,悄然走向有燈光的廂房。
就在武同春越垣而人之後,一條淡煙般的人影緊跟着飄了進去,不久後,又是一條人影蹑人。
武同春站在廂前,猶豫了片刻,出聲道:“姥姥在麽?”
“誰?”
“姥姥,是小可,少堡主的同宗好友,不久前來拜訪過。”
“為什麽這樣進來?”
“怕驚動別人。”
“這裏只有老身一個人,還怕……”
話聲中,房門開啓。
武同春故意面向房內外照燈所及的地方。
江姥姥看清了來人,步出房門,道:“到廳裏坐吧!”
武同春道:“不必了,姥姥,在下特地來向您請教一個問題,問完了就上路。”
江姥姥悠悠地道:“武公子想問老身什麽?”
武同春謹慎地四下望了望,壓低了嗓子道:“姥姥,事情是這樣的,在下聽一位江湖界人無意中提起,說是二十年前武堡主死因不明”
江姥姥全身一震,目射厲芒,栗聲道:“誰說的?”
“是……貴堡從前的師爺段秀峰透露出來的。”
“噢!段師爺,老身記得,他為什麽會提起……”
“他已經遇害了。”
“什麽?段師爺……遇害?”
“是的,所以在下想……姥姥可能知道一些!”
“你為什麽要問?”
“因為在下與武少堡主是性命之交,知道了不能不問!”
“問了又怎樣?”
“可以把這秘密告訴他。”
“不!”
武同春錯愕地道:“為什麽?”
江姥姥聲音微顫地道:“武公子,這是家務事,老身不能告訴你!”
武同春不由發了急,激動地道:“姥姥,你非告訴在下不可。”
江姥姥目芒一閃,冷沉地道:“武公子,你雖然跟我家少堡主是至交,也是同宗,但這是私事,老身沒有告訴你的必要,你也沒理由定要老身洩漏。”
武同春道:“這麽說,武堡主死因不明是真的了?”
江姥姥固執地道:“不知道。”
武同春腦海一片狂亂,他不能抖出身分,江姥姥又抵死不肯說,而對她又不能用強,苦苦一想後,橫起心道:“姥姥,坦白告訴您,段秀峰師爺是因此被殺滅口,另一位聖僧‘無我大師’也因此而遭劫,仇家不久就會找上門來,在下實際上是受同春大哥之請,來向姥姥查問,姥姥如秘而不宣.一旦事情爆發,将無以善其後。”
江姥姥身軀發起抖來,栗聲道:“是真的?”
“這怎麽能假?”
“他為什麽不親自回來?”
“他正在修習一門至上武功,不能中辍。”
“老身如何相信公子說的是事實?”
“這……”
說着,拔出長劍。
江姥姥本能地向旁一閃,驚聲道:“你要做什麽?”
吐口氣,武同春把聲音晝放得和緩地道:“姥姥,這便是征信之物,姥姥當認得這把劍。”
默然了半晌,江姥姥咬牙道:“武公子,老身……實在不能說!”
“到底為什麽?”
“主人遺命!”
“遺命?怎麽說?”
“武氏門中,只少主一脈單傳,不能斷了香火,當年主人臨終……”
老淚流了下來,聲音轉悲又道:“遺命必須待少主有了後嗣之後,才能宣布。”
武同春心頭一慘,元配凝碧只生下了一個遺珠,便因誤會而慘死,再娶錦芳,數年無所出,的确,如果自己萬一不幸,武氏真的就絕了後。
可是……父仇能不報麽?何況仇家已經覺察而采取了行動,想逃避也不可能。
心念中,不由激聲道:“姥姥,堡主道命有其道理,不過,事急只好從權,仇家很快就找上門,姥姥如果固執成見,将招致終生悔恨!”
江姥姥老臉起了扭曲,這是個重大的抉擇,一句話,後果如何簡直無法想象,而事實上已到了非說不可的地步。
武同春歸劍入鞘,靜待下文。
江姥姥終于下了決心,開口道:“堡主當年是傷于‘無影戳心手’之下“無影戳心手?”
“不錯,幸賴內功深厚,沒有當場斃命,還能……奔回家來,拖了數天才……死,死後不見任何傷痕……”
“死後無痕?”
“是的。”
“兇手是誰?”
目中射出了栗人的殺芒。
驀在此刻,一聲慘叫,傳自正廳上房。
武同春心頭劇震,身撲向正屋,才到廳門邊,身後突傳慘哼,接着是人倒地的聲音,武同春驚魂出竅,直覺地感到不妙,電疾回身反撲,一看,連呼吸都窒住了,江姥姥平躺在地上……他飛身上屋,不見人影,又急急奔回,曲膝俯身,栗叫道:“姥姥,姥姥江姥姥雙目突地暴張,狂叫道:“靈座……靈牌……靈座……”
身軀一扭,偏頭斷氣。
武同春猛可裏站起身來,向空一揮拳,狂聲厲吼道:“殺!”
尾音拖得很長,激蕩破空,這代表了他心中的怨毒與殺機。
腦海由昏亂而呈空白,他完全麻木了。
一條幽靈似的人影,悄然的飄到了武同春的身後,武同春似已失去了知覺,一點反應都沒有。
一聲暴喝,起自屋頂:“敢爾!”
同一時間,武同春只覺一陣陰風,鑽穴而人,限一黑,栽了下去。
他身後的人影,倏忽消失,另一條人影幾乎不差先後的飄墜他身前,瞟了一眼,再起,越屋而去,看來是去追下手的人。
武同春知覺未失,他聽到喝聲,恍炮中也看到兩條人影先後逸去,他掙紮着坐起身,只覺無數股陰寒之氣,朝“心脈”猛攻,痛苦難當,他敏感地想到了江姥姥所說的“無影戳心手”,顧名思義,是專毀心脈的。
所幸,“玄黃經”上的玄功,強固了他的心脈,沒被攻破,但真力卻在逐漸消失。
身旁,躺着江姥姥的屍體。
他開始有了思想——自己能活下去嗎?下手的人是誰?怎會追蹤到在房來?殺人的目的是為了滅口麽?如果是,那二十年前殺害父親的,與最近連續殺人的必屬同一個人。
江姥姥臨死叫出靈座、靈牌是什麽意思?是神志不清了,還是要人給她設立靈位?可惜,她沒有機會說出仇家的名字。
同樣的手法,于是他想到了曾經詐死的西門堯和他那不知名的同路人。西門堯就是主兇麽?這似乎已毫無意義了。
他想站起,但真力滔散,乏力,一陣昏暈,又跌坐回去。
他再掙紮着站起,晃了兩晃算是站直了。
廂房裏,燈仍然亮着,光線是慘淡的。
我會死麽?他想,不自覺的叫出聲:“我不能死!”
突地,一個聲音接口道:“朋友,該死活不了,該活就不會死!”
人随聲現,是個藍衫書生。
武同春擡頭一望,栗呼道:“白石玉,原來……你就是……”手伸向劍柄,身軀連搖,幾乎栽倒,他絕望地縮回手。
白石玉目蒼一閃,道:“你沒當場斃命,修為相當可觀!”
怨毒攻心,武同春目毗欲裂地道:“白石玉,我恨不得食你之肉,寝你之皮白石玉冷沉地道:“兄臺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心裏明白。”
“在下可一點也不明白。”
“你是吃人不吐骨的野獸!”
“嘿!兄臺把事情想清楚些,在下是替見臺去追兇的。”
“你……追兇?”
“如果不是在下出聲驚走了對方,兄臺能活着說話麽?”
武同春怔住了,剛才自己是聽到喝聲,可是事情怎會這麽巧,白石玉來此何為?正屋裏傳出的慘叫聲,是兇手調虎離山之計,還是真的殺了人,又是誰!殺人無痕的手法,酷似“黑紗女”,坦白石玉否認與“黑紗女”有關系,現在他又湊巧現身,那喝聲是故作姿态麽?心念之中,采聲道:“你否認是兇手?”
“本來就不是,用不着否認。”
“你去追兇?”
“唔!”
“兇手是何許人物?”
“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人,對方身法之快,是在下生平僅見,沒看清。”
武同春咬咬牙道:“你來此何為?”
白石玉不假思索地道:“在下與武同春是道義之交,特地來看看情況,碰上了這件事是巧合。”
武同春在心裏暗罵了一聲:“狡猾!”
口裏道:“現在你準備怎麽樣?”
“請教兄臺一件事。”
“什麽事?”
“首先是兄臺的身份,到底是‘冷面客’還是‘鬼臉客’?依在下看,什麽都不是,兄臺到底是什麽來歷?”
武同春心頭大震,這假裝斯文的真是不簡單!他竟然也知道自己易了容,氣憤交加之下寒聲道:“白石玉,我什麽也不會告訴你,你想殺人就下手!”
白石玉陰陰地道:“‘鬼臉客’,我要殺你只是舉手之勞。”
武同春切齒道:“為何不下手?”
“我要你口裏一句話。”
“我說過什麽也不回答你。”
“最好別浪費時間,說不定剛才那神秘殺人者會卷土重來。”
心念一動,武同春脫口道:“你否認殺人?”
“我沒殺這老太婆的理由。”
“剛才正屋傳出的慘叫……”
“那是對方調虎離山之計,以便利下手。”
“你想問什麽?”
“武同春的下落。”
“本人似乎回答過了?”
“兄臺每一次的說法部不同,在下要知道真實的情況。”
“你追究姓武的下落,總有原因的吧?”
“當然,因為在下跟他有交情,他發生了意外,怎能不問。”
“本人拒絕回答。”
“兄臺想法?”
“你盡可下手,本人決不皺眉。”
“如果在下要你生死兩難呢?”
武同春怒極狂聲道:“白石玉,你有什麽陰毒手段可以全使出來,本人不在乎。”
白石玉冷笑了一聲,道:“你真有種。不過,別忘了人只能死一次,如果在下随便再弄斷你的手腳,配上你這張臉,可就夠瞧了。這樣好了,你好好的考慮一下,在下可以等你片刻。”
急怒攻心,反而助長了武同春心脈的抗力,陰寒之氣有消退的跡象,內元開始萌動,不由大感振奮,就站立之勢,疾運玄功心法,內力複蘇,與陰寒之氣互相消長,在短短的時間內力恢複了八成……白石玉冷冷地道:“想好了沒有?”
武同春以更冷的聲音道:“想好了!”
白石玉道:“那就說吧?”
武同春一字一句地道:“我要宰了你!”
“嗆”地一聲,霜刃出了鞘。
白石玉下意識地退了一個大步,眸中厲芒一閃,道:“你……功力回複了?”
武同春攢起劍,從齒縫裏迸出聲音道:“足夠殺你!”
白石玉冷漠地道:“試試看吧!”
武同春目爆寒芒,向前一跨步,正待……白石玉突地震退八尺,擡手道:“且慢,咱們的事稍停再解決,有人來了!”
武同春心中一動,凝神傾聽,果然聽到園牆外似有人語之聲。白石玉一晃,沒入暗影中,武同春也跟着隐起身形。
三條人影,瀉落當場,是兩名黑衣武士,和一個瘦長黑衫老者。武同春在暗中殺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