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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

掃……白石玉皺眉道:“武兄怎麽了?”

武同春惶急地道:“在下不想見門外來的人,不知這店有後門沒有?”

白石玉困惑地道:“是仇家麽?”

話聲才落,兩條窈窕身影,已出現店門。

來的,赫然是紫衣少女素心主婢。

武同春故意垂下頭,他不願沾染情孽,更不願把惹黑白道江湖聞名喪膽的“黑紗女”,同時,對方的意圖難測。

白石玉向店門張了一眼,悄聲道:“武兄,這兩位姑娘是誰?晤!天仙化武同春不答腔。

門外,小青高聲道:“小姐,巧啊!他在這裏,還有那……”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頓住了。

武同春可無法裝作了,硬起頭皮起身招呼道:“素心姑娘,幸會,請進!”

紫衣少女嫣然一笑,與小青進人店中,脆生生地道:“武大俠,想不到我們這麽快就見面了,這位是……”

第 四 章

白石玉不待武同春引介,起身一揖道:“在下白石玉,與武兄是朋友。也是不期而遇。

姑娘與武兄想是……”

後面的話照樣頓住,等對方的反應。

紫衣少女落落大方地道:“我們也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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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玉“啊”了一聲,目光轉向呆在一邊的小二,道:“快收拾桌子,重擺!”

紫衣少女擡手道:“不必了,我有幾句要緊的話,要跟武大俠談,能找到他是運氣。”

武同春內心一陣忐忑,不知道這天仙化人的魔女想要耍什麽花樣?白石玉相當知趣,立即帶笑道:“在下也有急事要辦,失陪了,後會有期!”

說完,抱了抱拳,煞有介事地匆匆離座,并且把一塊銀兩塞在小二手裏,然後揚長而遠去。

紫衣少女笑容一斂,道:“武大俠,我們邊走邊談!”

顯然,她要談的話不願被別人聽到。

武同春點點頭,心裏大感不安。三人出了店,武同春與紫衣少女并肩前行,小青拉着兩匹馬随後。

不久,到了鎮外無人之處,停了下來。

武同春深深瞬了對方一眼,期期地道:“姑娘有何指教?”

紫衣少女面色一正道:“我有件事要警告你!”

武同春錯愕地道:“警告在下,請問……什麽事?”

紫衣少女稍事沉吟,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做的是對還是錯,不過……我忍不住要這樣做,你不必問原因。我只有兩句話要告訴你,頭一句,你馬上遠走高飛,最好是不與任何人接觸;第二句,如果你碰上一個偉岸的赤面老者,絕對要回避、別顧身份,別擇手段,盡力設法躲開,不然……後果堪虞。”

武同春既駭且震,脫口道:“為什麽?”

紫衣少女道:“我剛說過不要問,只照我的話去做就可以。”

武同春欲言又止,她口中的偉岸赤面老者,定是個十分可怕的人物,十有九是“天地會”的高手,她為什麽巴巴地尋來警告自己呢?是了,她不止一次說過要自己活下去,為什麽?這內中有什麽蹊跷?紫衣少女鎖眉苦想,突地一跺腳,像決定了一件大事,從懷裏取出一樣東西,逆向武同春,道:“這東西你收着、不得已時可以保命。”

小青急聲道:“小姐,你不能這樣做。”

紫衣少女苦苦一嘆道:“不這樣不行!”

小青道:“小姐,你沒想到後果?”

紫衣少女不理小青,上前一步,道:“快拿去,好好收藏,不可落入人眼,不到生死交關之時,不許亮出來。”

基于好奇心理,武同春接過手來,一看,是一塊彩玉,有半個巴掌大,沒雕刻成任何形,就是一塊玉,這玉能保命。

紫衣少女又道:“藏好,快離開!”

武同春心頭一片淩亂,不明白對方的心意,也分辨不出自己的感受,茫然道:“在下……怎能接受姑娘的東西?”

紫衣少女大聲道:“收起來!”像是命令,而且具有很大的威力,使人無法抗拒。

武同春無可奈何地納人懷中。

紫衣少女揮手道:“你可以走了。”

此刻,不遠的地方,一間草屋中,正有一對眼睛,窺視着這邊的動靜,他,正是神秘的藍衫書生白石玉。

武同春定定神,鼓足勇氣道:“在下只問一句話,答不答複在于姑娘。”

紫衣少女眸光一閃道:“你問吧?”

武同春定定神,沉疑十分地道:“姑娘是否‘黑紗女’?”

紫衣少女驚愕地道:“什麽?我……‘黑紗女’?”

小青也跟着叫道:“什麽?你說我家小姐是‘黑紗女’?”

紫衣少女接着道:“武大俠,你怎麽會有這奇怪的想法?”

呆了呆,武同春讪讪地道:“在下說過,姑娘可以不回答的。”

紫衣少女道:“我問你為什麽要這樣想?”

武同春硬起頭皮道:“昨晚在林子裏,黑紗标記吓走了追殺在下的‘天地會’高手司馬一夫一行,而當時,現場并沒別人。”

紫衣少女喘口氣,道:“我聽見林外的叫聲了,但我并不在意。”

武同春緊迫着追問道:“姑娘為什麽不在意?”

紫衣少女道:“我也是女子,與‘黑紗女’河井不犯,她不會對我下手。”

武同春期期地道:“這麽說,姑娘……不是……”

小青快口代答道:“當然不是!”

武同春心裏并未釋然,對方不承認,也是沒法的事。

就在此刻,一騎快馬,狂馳而至,馬嘶聲中,硬生生勒住,武同春定睛一望,不由暗道一聲:“苦也!”

來的竟然是身段美好,聲音迷人,而面目卻奇醜的“魔音女”,一連串的故故,可以說全是她引起來的。

冷笑一聲,“魔音女”躍下馬背,走近前來,馬鞭向空一揮,醜臉一下子扭成了個怪形,橫眉豎眼,那模樣,說多難看有多難看。

“魔音女”冷冷開口道:“好哇!原來是這麽回事。”

紫衣少女粉靥一片冰寒.嘴角含着一絲冷笑,站着不動,小青卻趕緊挪步,站到紫衣少女身後。

武同春兀立着,可一點也不擔心,“魔音女”碰上了“黑紗女”,準有好看。

“魔音女”的目芒,在武同春面上一繞,然後射向紫衣少女,厲聲道:“你不要睑!”

紫衣少女不屑地回敬了對方一眼,道:“我什麽不要臉?”

“魔音女”道:“你憑着長得像妖精,迷惑男人。”

“男人,誰?”

“告訴你,他是我的人!”

“你的人?天下長得像樣的男人都是你的?”

“你想死?”

“這句話還輪不到你說。”

“聽清楚,找想要的東酉,一定要到手,得不到便毀掉。”

武同春機伶伶打了一個寒顫,但心裏卻覺得很奇怪,雙方不通名問姓,見面就鬥上,是素識還是曾經鬥過?小青緊抿着小嘴,面上現出了鄙夷之色。

紫衣少女冷哼了一聲道:“你無妨當面問問,他是不是喜歡你,只要他一點頭,我馬上放棄。”

“魔音女”怒極,欺身上步,“刷!”地就是一鞭。皮鞭,但卻發出銳厲的破風聲,不殊金刃,這份功力,着實驚人。

紫衣少女輕輕閃了過去,寒聲道:“這一鞭算讓你,再要不識相的話我就動手。”

“魔音女”卻乘勢一鞭揮向武同春,疾逾電閃。

武同春側身劃開,鞭梢擦衣而過,外衣被切開半尺長一道口,鞭風如刃,觸膚土痛,小禁為上心頭大凜。

“魔音女”兩擊落空,更加敞怒,舉步再上……武同春手按劍柄,準備應戰。

紫衣少女嬌軀一彈,橫在兩人之間,大聲道:“武大俠,你走,等看熱鬧麽?”

“魔音女”厲叱道:“不許離開!”

紫衣少女從鼻孔呼出聲來,道:“你阻擋得了麽?”

“魔音女”陰聲道:“我會留下他的命!”

紫衣少女道:“有我在你就辦不到。”

“魔音女”道:“那就試試看!”

小青靠近武同春,用手拐碰了他一下,低聲道:“大俠不走,等着看熱鬧麽?”

武同春躊躇着,即使不計名聲,如此逃命,也未免太窩囊了。

小青又道:“別使我家小姐為難,對方馬上會有人來。”

“別使小姐為難”幾個字打動了武同春的心,不管紫衣少女是否“黑紗女”,單只找來示警,并贈彩玉這一點就證明并無惡意,當下點點頭舉步便走。

“魔音女”大喝一聲:“站住!”

斜裏便揮鞭截到。

嬌叱聲起,紫衣少女素手疾揮,一道排山掌力,暴卷而出,“魔音女”被震得前跄八尺多。

武同春乘此機會,彈身電馳而去。

身後,傳來“魔音女”的厲叫聲:“你專門跟我作對,我跟你拼了!”

武同春一口氣奔出四五裏地,才緩下身形,他想:“紫衣少女素心,到底是不是‘黑紗女’?照‘無我大師’的說法‘黑紗人’黑紗蒙面,從未以真面目示人,又以黑紗作标記殺巴氏雙虎,是自己親眼看見的,根本連影子都不曾顯露,而聽口氣,‘魔音女’與她并不陌生,如果她是‘黑紗女’‘魔音女’敢跟她鬥麽?如果不是,那昨夜在林子裏黑紗标志驚走司馬一夫又作何解釋?只有一個可能,她有雙重身份,明裏一個,暗裏一個,可是……仍然說不通‘魔音女’剛剛說專門跟我作對,這表示并非第一次發生争端……”

想不通,他索性不去想。

這一折騰,已是日頭當頂了。

正行之間,忽然發現一條藍衫飄飄的人影,走在前頭,從背影,可以看出正是在鎮上小酒店分手的白石玉。

這可就透着奇怪了,剛分手,又碰頭。

白石玉沒回顧,武同春保持距離跟着,一先一後,又走了兩三裏,武同春忍不住加速步子追上,白石玉回頭一看,哈哈一笑道:“妙啊!武兄,我們竟走上了同一條路。”

武同春與對方并了肩,道:“是很巧!”

白石玉道:“那位姑娘堪稱花中之花,是武兄的紅顏知己?”

武同春道:“說笑了,在下是有家室的人,怎會有紅顏知己?”

“那是普通朋友?”

“可以這麽說。”

“不過……照一般的說法,男女之間,只有男女之情,沒有友情……”

“在下不敢茍同,武林兒女,有別于世俗兒女,多半不拘小節。”

“話是不錯,但以武兄的英俊倜傥,又是名門之後……”

武同春聽得有些刺耳,不悅地道:“白兄把話說遠了!”

白石玉一個勁地又道:“有諸內必形諸外,即使是一個說謊成癬的人,他身上有樣東西不說謊,就是眼睛,那位紫衣姑娘一進店門,便已看出她眸子裏流露的那份微妙神色。”

武同春為之語塞,這一點他不能否認,對方在有意無意之間,是有這意向。

白石玉猛一拍手道:“對了,小弟聽一個老叫化說,武兄是被兩位女子救走,就是她們倆麽?”’武同春漫應道:“不錯!”

“對方什麽來路?”

“這……不知道。”

“天地會”勢大如天,敢從對方手裏救人,不但非普通人物,而且與武兄的關系定非泛泛才肯犯這大的險,武兄說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

“那就令人費解了。”

跡近盤潔的口吻,使武同春心中又升起了反感,閉上嘴不答,對付多舌好事的人,三緘其口是一劑妙方。

白石玉似有所覺,自我解嘲似地道:“小弟話太多了,不過,完全出于關切,沒有別的意思。”

武同春在心裏暗道:“誰要你關切?完全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白石玉又道:“武兄意欲何往?”

武同春淡漠地道:“在路由路,沒有一定的去向。”

白石玉道:“小弟也是一樣。”

武同春心裏暗忖:“這姓白的人長得像女人,多嘴多舌也像女人,幾次碰頭,不能說全是巧合,他有點陰魂不散,意圖何在?”

心念動處,立即起了戒意,随口道:“白兄不是說要找令妹夫讨債麽?”

“不錯,但誰知道人在哪裏,只有去碰。”

“噢!”

“武兄不用說,還是要找那姓許的?”

“晤!”

突地,白石玉止步朝路邊樹叢一指,道:“武兄,你看那是什麽?”

武同春轉頭一望,道:“像是個人!”

白石玉道:“我們去看看。”

武同春前車之鑒,實在不想多事,冷聲道:“多半是不耐炎暑,在樹蔔納涼打肫!”

白石玉道:“不對,像是個出家人,衣袍顏色是灰……”

仔細再看看,驚聲道:“沒錯,光頭,不是尼姑便是和尚。咦!這邊草叢裏……”人已彈了過去。

武同春跟了過去,一看,頭皮發了炸,草裏是具屍體,已經僵了,死者腰間別着斧頭繩索,村俗打扮,看來是個樵子。

是被殺還是急症突發而死?由此斷彼,樹叢中那出家人恐怕也是具屍體。

武同春折身掠了過去,一看,脫口愣呼道:“怎麽會是他?”

白石玉也靠過來,道:“他是……啊!這是恐怖的兇殺。”

橫屍林中的,赫然是被尊為聖僧的“無我大師”。

是誰?有這麽高的能耐,奪取“無我大師”的性命?還有那草叢中的樵子,不是江湖人,何以也被害?武同春激越非常,“無我大師”曾與他有數面之緣,且曾暗示想造就他成一個傑出的高手,而他拒絕了,想不到一代聖僧,竟抛屍荒野。

突地,“無我大師”的手動了動,武同春以為是眼花……白石玉俯身一探,栗聲道:

“還沒斷氣!”

武同春跪坐下去,試探之下,發覺人是沒死,但脈息若斷若續,極微,幾乎難以覺察,他非歧黃高手,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處理,脫口道:“該怎麽辦?”

白石玉也蹲了下來,再次伸手觸探,搖搖頭,道:“心脈已斷,神仙難救“不知是什麽人下的手?”

“武兄認識這老和尚?”

“曾有過數面之緣。”

“能毀得了這老和尚,這下手的人,當是個相當可怕的人物。”想了想,又道:“小弟來試試看,能不能使他開口!”

說着,細嫩如女子的手指,按上“無我大師”的“脈根穴”,從指尖迫出了氣,緩緩注人。

武同春一目不解地注視着。

只片刻工夫,”無我大師”居然定了呼吸。

武同春卻緊張得停止了呼吸。

再片刻,“無我大師”的面皮微微抽動,最後,竟睜開眼來,但業已失了神,像一對死魚眼。

“大師,大師,……”武同春輕喚着,聲音是顫栗的。

白石玉右手輸元如敵,左手并食中二指,連點“無我大師”十二處大穴。

“無我大師”瞳孔中放出一線光彩,口唇連連啓動,發了話,聲細如蚊,根本聽不出說的是什麽。

武同春激動地道:“大師,振作些,還記得晚輩武同春麽?”

“無我大師”口唇仍動個不停。

武同春大是着急,如果老和尚一口氣上不來,謎底便永遠無法揭曉了,想了想,把耳朵湊近“無我大師”的口邊,這下,勉強可以分辨了。

“少施主……緣法,老衲貼身……奉贈……結大善緣……”

武同春急聲道:“大師,誰下的手,誰?”

久久,“無我大師”才又迸出一句蚊子叫般的聲音道:“是……是……西門……”以下的聲音沉默了。

武同春大叫道:“西門什麽?”

白石玉喘口氣道:“圓寂了!”

武同春直起身,咬牙望天,他在回想“無我大師”遺下的每一個字,又談到緣,這确實是緣,偏偏這麽巧,趕上老和尚最後一息,這的确是冥冥中的安排。

老和尚說,他貼身有樣東西奉贈,要自己結大善緣,老和尚在初見面時提到過,那時自己根本聽不進去,大善緣指的是什麽?白石玉悠悠開口道:“武兄,看你的神情,跟這老和尚似乎不止數面之緣?”

武同春心中一動,暗忖:“他又要追根究底了,不得不防,說話得保留些。”

想着,深深望了白石玉一眼,站起身來,道:“側隐之心,人皆有之,何況,死者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先輩,又是位出家人,稍有人心的人,能不寄人悲憤?”

義正詞嚴,白石玉拱手道:“是,是,是極了,武兄風範,今小弟折服。”

“不敢!”

“對方,武兄剛才說出西門二字……。”

“是老和尚的遺言,可能是兇手的姓,可惜……他不能全說出來。”

“西門……當今武林之中,黑白兩道的拔尖人物裏頭,誰姓西門?……別的還說了些什麽沒有?白石玉意似不信,毫不放松地道:“武兄曾傾聽了很大工夫,不止這一句吧?”

這一問又招武同春的猜疑,冷冷地應道:“是說了不少。一個字也聽不清楚,只聽清楚了西門二字。”

白石玉不再追問,轉話道:“目前如何善後?”

武同春道:“只有就地掩埋了!”

白玉石道:“那我們動手吧?”

武同春心意一轉,道:“白兄,我們分頭做,煩你去掩埋那樵子,聖僧善後由在下處理,藉以表示相識之情,如何?”

白石玉不疑有他,點頭道“好,就照武兄的意思。”

白石玉轉身去料理料叢中的樵子。

武同春俯下身,迅快地伸手在“無我大師”貼身一摸,果然摸到一個紙包,忙取了出來匆匆掃一眼,塞人衣裏,然後動手掘坑。

足耗了半個時辰,才掩埋妥當。

就地取材,樹了墓碑,“無我大師”的碑上自然是名號,而那樵子卻不知來歷,白石玉可靈巧,在碑上指書:“無名采樵者兇死道旁,希其家屬認屍歸葬。”

料理完畢,武同春突地想到一件事,脫口道:“莫非是她下的手?”

白石玉一震,道:“誰?”

武同春道:“黑紗女!”

話出口,立覺不太妥當,但已無法收回。

話已滑出口,只好硬着頭皮說下去,把聲音放低道:“死者身上沒有任何傷痕,這是她的手法。”

白石玉道:“武兄檢查過屍體?”

武同春怔了怔,道:“大略看了一下足以致命的部位。”

其實他并未看,只是猜測,事實上看了也沒用,武術中能殺人于死而不留痕跡的手法,雖不常見,但卻不少,而最主要的一點,是紫衣少女只報名而不道姓,安知她不是姓西門,又安知她報的名是真是假?白石玉笑笑道:“武兄不嫌太武斷麽?”

“何以見得?”

不見得凡是沒有顯著傷痕的死者,都是‘黑紗女’所殺。”

“這只有她自己知道。”

“武兄是認定了?”

“在下只是說可能。”

“好了,我們不必為這件事争執,反正人已死了,而武兄并非苦主。”

武同春本想再說什麽,但想一想止住了,與姓白的争,的确太無謂,而且實際上只是懷疑,并沒确切證據。

白石玉一擡手,道:“事情完了,我們該上路了!”

我們上路,他倒是一廂情願,難道他是纏定自己了?武同春心裏想着,口裏幽幽地道:

“我們仍然同路麽?”

“武兄不高興與小弟同路?”

“不是不高興,只是随口問問而已!”

“武兄沒有固定的去向,小弟也是一樣,結伴同行,一方面個面多談談,增進彼此間的了解……”

武同春不想再聽他的饒舌,一偏頭,道:“如此,請吧?”

一條人影,撥草拂枝,歪歪斜斜地奔到兩人身前。

老叫化,對兩人而言,都不陌生。

眼一翻,嘴一咧,嘻嘻一笑道:“小子們,幸……”以下的話,突然頓住是喉頭一下子被什麽東西塞住,發不出聲,笑容僵化在髒兮兮的臉上,嘴着,雙眼直盯在“無我大師”的墓碑上,身軀直抖,仿佛是忽然中了邪。

這可是怪事。

白石玉皺起了眉頭。

武同春驚詫地道:“前輩怎麽了?”

老叫化側轉頭,眸中射出駭人的光焰,栗聲道:“老和尚怎麽死的?”

武同春定了定神,道:“不知道,晚輩二人來時,大師已陳屍此間。”

“兇手呢?”

“不知道!”

“致死的情狀?’”

“心脈斷絕,沒有顯著外傷。”

老叫化撲向墓碑,狂叫道:“老友,你這一死,什麽都完了,你不能死呀!你……”邊叫淚水邊滾滾而下,他是真的傷心。

看來老叫化是“無我大師”的方外之友。

什麽完了?什麽不能死?武同春與白石玉當然聽不懂。

老叫化老淚縱橫,傷心地又道:“老友,你連半句話都不留就走了麽?你能瞑目麽?何方狂徒,有這大的能耐,毀得了你?”

武同春忍不住道:“前輩,大師曾留了話……”

老叫化雙目暴睜道:“留了話?”

“是的!”

“但你小子剛才說,你們來時老和尚已經陳屍?”

“不錯,剩下一口氣沒斷,是這位白兄助了大師一口真元……”

“老和尚留了什麽話?”

“只兩個字。”

“兩個字……那兩個字?”

“西門,晚輩判斷可能是兇手的姓。”

老叫化苦想了半晌,道:“西門,誰姓西門?當今江湖高手中誰姓西門?”

武同春與白石玉互望了一眼。

老叫化頓足道:“完了,什麽都完了,是天意麽?不,我老要飯的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不可。”說完,盯視着武同春。

武同春被看得大感不自在,任何人,都不願意被別人這樣瞪着的。

老叫化目光沒移開,口裏又道:“老友,你開口緣,閉口緣,結果你最無緣廠這話的對象,當然仍是死者。

說完,一聲長嘆,穿林狂奔而去。

白石玉望着老叫化的背影道:“這老要飯的頗不簡單,既然夠得上眼‘無我大師’這等人物交往,定然不是泛泛之輩。武兄,老要飯的那些怪話,似乎是對你而發呢?”

武同春“哈”了一聲,心裏想到懷中“無我大師”遺贈的那包紙,不知道包的是什麽東西,但老和尚在臨死,仍然口不離緣字,到底是有緣還是無緣?“無我大師”之被害,原因是什麽?心念之中,目光不期然地望向墓碑。

就在目光移轉之際,他瞥見不遠處似有人影一晃,而那人影,絕不是老叫化。

本能上的反應,武同春半聲不吭,疾逾星飛地劃了過去。

那人影不虞武同春有此一着,太快,使他走避不及。

武同春看清了對方,愛時激動如狂,大吼一聲:“是你!”長劍立即掣在手中。

對方竟是他誓欲得之而甘心的許中和。

許中和兀立着,臉色一片鐵青。

武同春全身的肌肉都抽緊了,心也在收縮,無比的恨在心裏洶湧如濤,殺機如烈火般熾熱,兩眼紅得像要噴出血來c許中和咬牙迸出話聲道:“武同春,你準備怎麽樣?”

武同春一字一頓地道:“要你死,死!”

白石玉走近前來,冷沉地道:“兩位又要拼命去了?”

沒人接腔,也沒人看他一眼,雙方像貓見了狂犬般仇視着。

白石玉又道:“兩位肯聽小弟一言相勸麽?”

武同春目光牢盯在許中和面上,生怕一疏神,他就會溜走似的,口裏寒聲道:“白兄,這不幹你事!”

“小弟知道不幹小弟的事,不過……聽說兩位曾經是八拜之交……”

“白兄……”

“異姓手足,何至于要白刃相加?”

“白兄,這是私事,請你離開!”

“武兄,不久前在貴堡廢墟中,小弟不幸已經幹預了,現在義碰上,凡事總有個是非曲直,放下劍,有理說理,如果有必須流血才能解決的理由,小弟絕不幹預,立即離開這裏,如何?”

許中和深深望了白石玉一眼,嘴唇緊閉着,嘴角向下拉成了弧形。

武同春怒聲道:“白兄,在下說地是私事,沒第三者的份,請馬上離開。”

白石玉道:“由許兄來說明如何?”

武同春憤聲道:“白兄別怪在下出言無狀,你懂江湖規矩麽?”

白石玉不慢不火地道:“人有見面之情,小弟并非陌生者,十分儀武兄的風範……”

武同春大吼道:“請便!”

白石玉搖搖頭道:“好吧!兩位拚命吧!讓這林子再增加一座墳。說完,掉頭奔出林去。

武同春橫了白石玉的背影一眼,看他已上了官道,才狠瞪着許中和道:“我們不必多說了,要就是我躺下,不然你就是橫屍,除了死,沒有任何方式可以解決這件事。”

着許和道:“我想通了,我不想死……”

“不想也不行。”

“我如果死了是白死,而凝碧大嫂将永遠含恨九泉。”

“不許再提那賤人的名字!”

許中和臉上肌肉連連抽動,激顫地道:“武同春生死是小,名節算大。武同春,我問你一句話,八年前那把火是不是你放的?”

武同春切齒道:“是又怎樣?”

許中和厲叫道:“如果是你放的,我發誓要你的命。”

武同春長劍一撇,暴喝道:“拔劍!”

許中和後退了一大步,栗聲道:“我不會拔劍,目前也不想跟你打,我要把事情徹底查清楚。首先,你照實回答我一句話,火是不是你放的?”

武同春咬牙切齒地道:“不是,是那賤人羞慚***。”

“有證據?”

“這不需證據,你就是證據,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明白。”

“對天對地,我許中和是清白的。”

“用不着狡辯了,你毀了我,毀了無雙堡,我親眼看見的事,會假?”

“你親眼看見我與凝碧做那不可告人的事?”

“來夜三更,你從她臣室出來,這還不夠?”

“我解釋過了。”

“能夠做出這種天理不容的事,已經不算是人,說的話也不會是人話,沒一個字可信。

拔劍,多說無益。”

許中和冰聲道:“我說過現在不跟你打。”

武同春厲聲道:“不打是你的事,我非殺你不可!”

手中劍一振,接着又道:“趁你還有口氣,有句話告訴你,你留下的孽種叫遺珠,我代休養到現在,等他懂事,我會把這些事告訴他,她會痛苦一輩子,是你留他的……”

許中和厲吼道:“住口!武同春,你如果真的這樣做,會帶着悔恨進棺材。她是你的親骨肉,她沒有罪……”

“哈哈哈……親骨肉!”

“凝碧如果泉下有知,她不會饒你。”

“泉下有知?哈哈哈哈…”

“她不會放過你的,你等着瞧吧吧!”

鬼——一個意念湧上心頭,武同春的笑僵在臉上,他想到廢墟中所發生的怪事,遺珠被“天地會”巡監司馬一夫所劫,是鬼救了她,真有鬼麽?心念之中,他忘形地大叫道:“我要毀了那座墳!”

許中和紅着眼道:“你要毀凝碧的墓?”

武同春心意一動,圓睜着眼道:“許中和,我問你,廢墟鬧鬼,凝碧顯魂,是不是你安排的花樣?”

許中和連退兩步,驚怪激越地道:“凝碧顯魂,真有這樣的事?”

“你承不承認?”

“承認什麽?”

“裝神扮鬼。”

“我……裝神扮鬼?”

說完,眉頭一皺,喃喃地道:“世間真的有鬼麽?如果有,那太好了,她會自己洗雪沉冤,她會找害她的人……”

武同春厲叫一聲:“你陪她去做鬼吧!”

白光騰起,劃出,家傳絕學,淩厲無比,招式中含着恨,恨使劍勢增加了狠辣,他似想一劍就把這使他擡不起頭做人的仇人劈碎。

許中和早決意不跟他拼,心裏有了準備,是以在對方攻勢甫一萌動的瞬間,閃電般退了三丈之遠。

武同春如影附形而進,咬牙道:“許中和,你如果不戰而逃,便不是人生父母養的。”

這句話夠毒,不是人生的,不是父母養的,那算是什麽?那就不是人了。

武同春的目的,在激使許中和還手、緊接着又道:“你不敢還手,就将死得像一條狗一般。”

許中和心意已決,并不受激。

努力一挫牙,道:“武同春,你盡量辱罵好了,時辰還沒到。”

劍氣撕風,武同春又出手了。

許中和身形一旋,朝林深處射去。

“哪裏走!’”暴喝聲中,武同春仗劍疾追,在幾近瘋狂的狀态下,他展盡了全力,兩個起落,撲到了許中和身後,長劍狠狠遞出。

許中和聽風知警,扭身旋開。

武同春刺出之勢不變,急進,反勒。

悶哼傳處,許中和身形一個跟跄,肩背冒了紅,武同春把握機會,惡狠狠跟蹤進擊,許中和身形一個回旋,到了樹後。

“啷”地一聲,武同春的長劍貫人樹身半尺。

許中和已按上劍柄,心意一轉,彈身又走。

武同春從樹身拔出劍,猛追下去。

兩人功力差不多是伯仲之間,而武同春在恨的力量鼓舞下,氣勢便淩駕了許中和,兼之許中和肩背受了傷,功力更打了折扣。幾個騰躍,武同春的長劍,又夠到了出手距離。

許中和把心一磺,暗道:“拚了!

一聲輕哼,武同春一個跟跄,跪坐地面。

許中和拔劍回身,劃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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