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西交給現在這長衫客的,自己可巧先一步來到,她把李四當作了張三。
這一錯錯得真好,如果他們是認識的,便不會發生這麽嚴重的失誤,的的确确是無巧不成書了。
毫無疑問,馬子英已經落到他們手裏,而他們的目的是在謀這布囊,想不透的是他們如何把馬子英弄出山莊的?
那傳訊的人又怎麽知道自己必然會管這件事?
長衫客下橋,朝那女的消失的方向奔去。
冷一凡挎好布囊,尾随下去。
一棟磚瓦平房呈現在路邊,外面圍着短牆,牆外是菜圃瓜架,是一戶種菜人家,圍牆門是竹編的,半掩着。
長衫客直奔這人家。
“什麽人?”門裏傳出喝聲。
“莊裏來的。”
“什麽事?”
“緊急情況要見你們堂主。”
“請進!”
長衫客匆匆走了進去。
冷一凡估量了一下形勢,遠遠迂回到屋子後方。
堂屋裏點着燈,桌上擺着酒菜,黑龍會黑旗堂主“毒血郎君”坐在桌邊,一個妖嬈的女人橫坐在他的大腿上,他的手放在她的胸衣裏不停地動,她也不停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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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衫客闖進堂屋,氣呼籲的樣子,這時可以看出這長衫客年在三十之間,白淨面皮,跟毒血郎君一樣的鷹鈎鼻,自然顯出他的陰沉。
毒血郎君推開那妖嬈女子,吃驚地望着長衫客。
妖嬈女子站到一側,理弄她的衣襟。
“黑三,怎麽回事?”毒血郎君陰聲發問。
“不是說好在橋上安東西麽?”長衫客反問。原來他叫黑三,但人并不黑,可能是姓黑,也可能是代號。
“是呀!沒錯!”
“東西呢?”
“不是交給你了麽?”女的回答。
“見鬼,我到時橋上沒人,倒是遠遠瞧見一個人下橋,這怎麽回事?”
毒血郎君陣子裏突然閃出像毒蛇一樣的光焰,直射在那女人的臉上,眼皮子在連連跳動,牙齒也咬得發出了“格格”的聲音。
女的粉腮立即泛白,妖嬈之氣全消,變了另一個人。
“杏花,你說怎麽回事?”
“我……我”
“你把東西交給了別人?”
“我以為……”
“你以為?哼!這是不能饒恕的過錯,粗心大意,你簡直是在作死!”嘴臺上,死字是從牙縫裏進出來的。
“堂主……我……啊!”
一巴掌落在她的臉上,五個清晰的指頭印,口角立即沁出了鮮血,杏花倒跟了三步才穩住嬌軀。
“來人!”毒血郎君暴吼了一聲。
兩名黑龍武士出現堂屋門邊。
“堂主示下!”
“此地警衛全部撤除,立即分頭追查,如果發現附近十裏之內有可疑的人,馬上發出訊號,同時傳急訊請求支援,快去!”
“是!”兩名黑龍武士迅速轉身退去。
毒血郎君惡毒的目光又回到杏花的臉上,緩緩站起身來,迫前兩步,伸手,一把抓住杏花的頭發。
“哎!”地一聲凄叫。
杏花軟了下去,但又被提了起來,抓緊、扭動,又是一聲慘叫,殷紅從發際滲出,像一條條的紅蛇挂落粉臉。
“堂主……求……求你……”
“你壞了大事,你求我,我求誰?”毒血郎君的臉上除了狠毒,再沒有別的表情,鼻子似乎更鈎了。
“堂主,你難道……”
“我要你死!”
“哎喲!堂……堂主!”嬌軀籁籁直抖,原本春情蕩漾的眸子,此刻全是驚怖慘厲至極之色。
“你這個賤人,只有死!”
“你……你不念……我侍候你這麽多年,一定要……”
黑三鐵青着臉不發一言。
“杏花,這是你自己找的,怨不了別人。”
“你……這麽忍心……哎!”長長的哀號。
“沒什麽忍不忍心,你罪在不赦!”
“孟超!”杏花的神情倏轉凄厲:“你沒有絲毫人性,毒血郎君……心毒,連身體裏的血也是毒的……”
“罵得好,本來就是如此!”毒血郎君陰陰一笑,在這場面之下,他這笑比惡魔鬼怪還要猙獰可怖。
“姓孟的,我做鬼……也要找你……”
“那你得先做鬼!”說完,又是一聲獰笑:“杏花,我還真有些舍不得,你女人味十足,要再找個像你這樣的女人還真不容易,念在這麽多年同床共枕的份上,我破例給你一個痛快。
你該滿意了!”
“狗,你不會得……好死!啊……”
一聲不忍卒聽的慘叫,毒血郎君的手掌已如刀般插入杏花的心窩。
杏花豐腴的嬌軀,一陣強烈顫動,杏眼暴睜,口角溢血,毒血郎君松開了扭住杏花頭發的手。
杏花仰面栽了下去,心口的血這才像噴泉般湧出。
毒血郎君從容地彎腰在杏花的裙子,上擦淨了手,直起身,面對黑三,淡淡的道:“我還真有點舍不得。”
黑三微哼了一聲。
“孟超,犧牲這個女人沒什麽大不了!”
“黑三,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毒血郎君變臉。
“這該不是演戲吧?”黑三語冷如冰。
“演戲?”毒血郎君的面皮一陣抽動:“黑三,這句話要是從別人嘴裏吐出來,我會活拔他的舌頭。”
“嘿!孟堂主,我黑三知道你狠,不過……這件事非同兒戲,請問你閣下準備如何向敝主人交代?”
毒血郎君眉頭深深鎖起,顴骨顯得更高,臉孔成了倒三角,久久才開口。
“黑三,我會全力追查那東西的下落。”
“敝主人恐怕很難接受這說法。”
“事情已經發生,事實也是如此……”
“敝主人會接受事實二字嗎?”黑三的詞鋒咄咄逼人,眼裏流露出不相信的神色,緩了緩,陰陰的笑着。
“黑三,你……”
“孟堂主!”黑三截口道:“這是樁互惠的交易,你這樣做太不漂亮,騙騙別人可以,別說敝主人,連區區黑三也騙不過。”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毒血郎君的眉毛倒豎。
“殺了個你玩膩了不想再玩的女人算得了什麽,你以為封了她的口便萬事大吉?事情并不這麽簡單……”
“你認為我是滅口?”
“區區設這麽說,但不能不這麽想,區區在快到地頭之時,發現有人下橋,沾月亮的光,那下橋的不是女人,是個男人……”
“你認為我另外派人冒充你接走東西?”
“有此可能。”
“哈哈哈哈……”毒血郎君狂笑起來。
“堂主認為這很好笑麽?”
“當然很好笑,人,要是碰到好笑的事情而不笑,那就不能算是人了。”毒血郎君突然變得一本正經:“黑三,虧你有這豐富的想像力,換了別人還真想不出來。比如說,你奉命來接東西,臨時起了意殺害了送東西的人,然後你又神秘的失蹤,再也找不到了。意思就是說你帶着東西遠走高飛,送東西的陳屍小河裏,這種解釋相信貴主人一定接受,你說對不對?”
黑三白淨的面皮忽然變成了豬肝色。
“孟超,你真敢這麽做?”
“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好主意,我能不照辦麽?”
“你辦得到?”黑三手按劍柄,橫移一步。
“辦不到還能稱毒血郎君嗎?”
“孟堂主!”黑三忽然笑了笑道:“你的辦法夠毒辣。但不夠高明,你認為敝主人會接受你這種說法,就未免顯得太天真了,你的這種詭計一旦被敝主人識破,可以想象得到後果的。”
“說說看!”
“區區不想再教你。”
“黑三!”毒血郎君也笑了笑:“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心裏想的是什麽,要我說出來麽?”
說着,毒血郎君居然坐回桌邊,喝了口杯中剩酒。神态從容。
“區區是想聽聽看。”
“黑三,你聽着!”毒血郎君好整以暇地把杯中餘酒喝光,抹了一把嘴才接下去道:
“首先,你認為你我功力相差不大,我無法讓你失蹤,對不對?”
“唔!說下去。”
“第二,依情理,你可以堂而皇之地帶走東西,你本來就是奉命來接東西的,根本用不着殺人。但是我可以把他解釋為你殺人的目的是預布一着棋,以防萬一被逮到時可以推說是第三者劫物殺人,杏花已經永遠閉上口,她不會指證東西是交給你的,對不對?”
又是個對不對,黑三的一抹微笑僵化在臉上。
“還有麽。”
“還有,最後一點,将來要是能找到東西,找到東西的必然是我,因為貴主人的目标是你,而我的目标是真正帶走東西的第三者。”
“你……真夠狠毒!”黑三的臉色全變,陣子裏殺芒一閃,似乎想動……
“黑三!”毒血郎君立即擡擡手道:“你想先下手為強,但已來不及了,你只消一動,就有刀刺穿你的後心,現在刀已經對準了部位。”
黑三的臉不黑,但現在卻突然變黑了,他已經感覺到身後透過來的森森寒意,可以要他命的寒意。
“孟超。”黑三挫了挫牙:“你難道沒考慮到暗中有第三者在看你演這場戲?因為你已經遣走了你的手下,完全沒有戒備”
“我不怕,萬一有第三者,第三者便是動物之人,他不會主自宜告密,而且道走的并非全部,主要的暗樁是不動的,這點你可放心。”
黑三的兩眼突然發亮,發黑的臉也驟然回複本色。
“孟堂主,區區當然很放心,因為這是你的事,用不着旁人操心,你說對不對?”黑三的神态已完全平和下來,毒血郎君的臉色微微一變,旁人不易覺察的變化,他已經意識到将發生了什麽事,他端坐不動,打了個哈哈,态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黑三,別頂真,我剛才是說着玩的。”
“真是說着玩的?”
“當然,你想,我們在執行同一任務,禍福一體,我會這麽做嗎?東西的确是被第三者劫走了。要不是你先說那番話,我就不會開你這個玩笑,來來來!坐下喝一杯,我們慢慢來商量對策!”
說着,毒血郎君伸手拍了拍椅子。
“孟堂主!”黑三笑笑,冰涼的笑:“區區着實佩服你操舟的本領,見風轉舵得這麽輕快。”
轉身,後退兩步,望了一眼原先悄然掩到他身後的持刀黑龍武士,黑三又道:“這柄三尺長的利刃剛才幾乎刺進區區的後心,這也是玩笑?”
黑龍武士的長刀這時已經垂下。
毒血郎君居然而不改色。
“黑三,要不是開玩笑,刀早已刺進去了,是麽?”
“對,要不是你背後有一把更快的刀,就絕對不是玩笑了!”
黑三撇撇嘴,神态之間顯出十分地不屑。
“什麽?”毒血郎君故作驚奇,立即離座而起,“啊!”了一聲,抱拳道:“原來是焦老大。失迎,失迎,焦老大何時光臨的?”
離座椅五尺的堂屋門邊,站着一個黑瘦而颀長的半百老者,臉上沒絲毫表情,那股子陰氣把毒血郎君給比下去了,一望而知這被稱作焦老大的是個相當可怕的人物。
“孟超,你方才真的是在開玩笑?”
“是,焦老大,的确是開玩笑。”
黑三正要開口,卻被焦老大揚手止住。
“希望你下次不要開這種玩笑。”
“是!”毒血郎君躬了躬身,神态之間十分恭謹。
“東西真的被第三者劫走?”
“焦老大,我不會拿脖子上的腦袋開玩笑。”
“東西丢了,只要人在,還來得及補救,人呢?”
“在房裏。”
“好,我們去看看!”
“掌燈!”
毒血郎君朝那黑龍武士揮揮手。
黑龍武士把刀插在腰間,然後上前端起桌上的油燈走向上首房門,焦老大、黑三和毒血郎君跟了過去。
掌燈的到了門邊側身站定,把燈高舉,房裏頓時亮了起來,這是同卧室,但床上地下全是空的。
“呀!”毒血郎君首先驚叫出聲。
“人到底在哪裏?”焦老大的臉拉得很長,臉上依然沒有表情,似乎他的臉是一層皮繃在骨架子上,沒有肉,所以也就設表情。
但是,他的聲音卻冷厲得像把利刃,透過耳鼓,直穿人的心腑,誰聽了這種聲音都會不寒而栗。
“人……人分明在房裏,怎麽”毒血郎君伶牙俐齒,現在變成口吃。
“哼!”焦老大重重地哼了一聲,轉動目光,又道:“邊窗曾經打開過,人是從邊窗溜走的,你太大意。”
“人不可能……溜走!”毒血郎君的臉色很難看。
“為什麽?”黑三接上口。
“人帶到這裏時只剩下一口氣,離死……已經不遠,連口都已不能開了,不可……能溜走……”
“人沒了,還說不可能,孟超!”焦老大陰森森的鬼眼直盯着毒血郎君:“你今天晚上非做個明白交代不可,否則,哼……”
焦老大的這一聲“哼”,充滿了恐怖的殺意!
毒血郎君打了一個哆嗦。
“後面……安置有警戒的。”
後面是有人,一共四個,一個貼站在後窗邊。是浪子冷一凡,另外三個黑龍武士,已經直挺挺躺在地上。
冷一凡心裏的震驚并不亞于房裏人,他一直在等待着,希望從對方口裏知道馬子英的下落,而現在馬子英又再次神秘失蹤。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根本無從想象!
馬子英身中奇毒,經這一折騰,能否活下去大成問題,好在他的布囊已在自己手裏,他就是死了,自己還能代了這樁心願。
“你的意思是姓馬的本身已失去了行動能力,他是被人救走的?”焦老大一付詢問口供的姿态。
“應該是如此!”
“會不會救人的就是劫走東西的第三者?”
“極有可能。”
“人從身邊帶走而不自覺,你安置的警戒有屁用,如我猜測的不錯,那些暗樁早去見閻王了!”黑三斜睨着毒血郎君,他當然不會忘記剛才被刀指着後心的那股惡氣,頓了頓又說道:“孟堂主,希望這不是同一出戲。”
毒血郎君的臉色更加難看。
“黑三,要是有半點虛假我願意下油鍋。”
“哼!恐怕還不止下油鍋。”
焦老大目芒一閃,這是他唯一的表情,這一閃就仿佛是利刃在揮動。
“孟超,你聽說過‘快手’這名號麽?”
“這……聽說過,是不久前傳出來的,說是關外出了個可怕的殺手,出手比閃電還快,在桓曲做翻了二十三個成名的好手,沒半個有還手的機會。”
“就是他,我們剛得到消息。”
“姓馬的?”毒血郎君驚叫了一聲,兩個眼珠子瞪成了狗卵,好一會才道:“的确是想不到,難怪……”
“難怪什麽?”
“不見他出劍,卻能切斷人的喉頭,可是奇怪……”
“又有什麽奇怪?”
“在洛陽道上,他表現的并不怎麽樣,差點被我們活捉。卻被一個少婦所救……”
“少婦?一個女人能從你們手下救人?”
“是巧合,姓馬的負傷,半路遇到那小娘們,她胡指方向,讓我們追岔,那小娘們現在在我們手中。”
冷一凡更加震驚冥名,想不到馬子英便是新近江湖盛傳的“快手”,以他的能耐,怎會看了人家的道兒,中上“無毒之毒”?
“不可能!”焦老大搖頭:“要是照你說他便不是決手,但根據我們得到的确切訊息,他就是在桓曲殺人的快手沒錯。這……”這矛盾焦老大弄不清楚。
頓了頓,焦老大又道:“這當中定有什麽蹑跷,起初我們只當他是新出道的好手,如果知道他是快手,我們的行動計劃便不是這樣,古怪……”
“他像是受了嚴重內傷,出手後力不繼。”
“你剛才說人到這裏已經只剩一口氣?”
“是的。”
冷一凡暗忖:“聽聲口他們并不知道馬子英中了奇毒,這證明毒不是他們下的,是誰下的毒呢?能使用這種奇毒的,江湖中寥若晨星,僅僅想到的只有傳言中的‘無腸婆婆’一個而已……”
焦老大陰陰地道:“我們到屋外去察看一下,不管他是被救走或是被劫走,說不定會留下什麽痕跡……”
毒血郎君眉毛一挑道:“我想到一個人……”
焦老大道:“誰?”
毒血郎君道:“浪子,他們似乎是一路,本來在廟裏我們已經得手;就因為冒出了浪子功敗垂成。”
黑三道:“浪子何許人?”
毒血郎君道:“他在襄陽曾經攪起了漫天風雨,他現在是如意山莊的食客……”
焦老大深深點頭道:“有線索就好辦事了,走,先到外面看看再談別的。”
就在幾個人将要出房之際,一名黑龍武士出現門邊,形色倉惶。
“禀堂主,那邊發生了事故。”
“發生了什麽事?”毒血郎君瞪大了眼。
“那小娘們失蹤了!”
“什麽?小娘們失蹤了……”毒血郎君搶到門邊,與那名武士面對面道:“是怎麽失蹤的?”
“不知道。”
“不知道?”毒血郎君兇相畢露。
“弟子與趙四巡邏到那時才發現……”
“李頭目他們是死人,連一個女人也看不住?”
“李頭目跟四個弟兄……的确已經是死人!”
“說清楚些!”毒血郎君像一只被激怒的惡犬。
禀事的武士後退了三步。
“弟子與趙四進到屋裏,發現四個弟兄躺在地上,身上不見傷,但已經斷了氣,後來又發現李頭目光着身子橫在床上。經過檢驗,同樣沒有傷痕,不知是如何斃命的,那小娘們已經沒了影子,看樣子可能被人救走……”
“李頭目光着身子橫在床上?”
“是的!”
“本座明白了!”毒血郎君咬牙切齒:“李二虎這狗娘養的見不得美麗的女人,定然是見色起意。跟着他的四個卻不攔阻他,五個人死了活該,可惡的是誤了大事,可是……那小娘們只會幾招江湖把式,根本談不上武功,她怎會殺人逃走?”
“依弟子判斷,是有人救了她。”
“快手失蹤,女的也被救,誰有這大本事?”
窗外的冷一凡也大感意外,對方口中的第三者是自己,救走馬子英和那少婦的顯然是一個人,他是誰?
“嘿嘿嘿!”焦老大冷笑了一聲道:“我知道誰有這大的本事!”
“喚!”毒血郎君側回身來,望着焦老大:“焦老大知道是誰?”
“就是你孟堂主!”
毒血郎君全身一震,退靠門框。
“焦老大,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很簡單,這場戲從頭到尾都是你安排的,現在好,統統死無對證。”焦老大發話慢吞吞,但每個字都像把刀,鋒利得使人不寒而栗。
“你不能血口噴人,你想,我孟超敢這麽做?”毒血郎君發急了。
“你本人當然不敢,只是奉命行事,對嗎?”
“哼!”黑三重重地哼了一聲:“我從開始就一直是這麽想,什麽第三者第四者,騙傻瓜可以。”
毒血郎君的臉皮子抽動了幾下,然後繃緊。
“黑三,你有心跟我過不去?”
“嘿!”黑三冷笑:“孟堂主,要不是焦老大及時趕到,我現在已經沉屍小河,到底是誰跟誰過不去?”
“我說過那是句玩話。”
“你自己心裏有數。”
“焦老大,我想到了一個人,這種事只有他能辦得到!”毒血郎君目光閃動。
“是誰?”
“浪子。”
冷一凡幾乎想哼出聲。
“為什麽又想到娘子?”焦老大冷聲道。
“他們是一路,同樣在如意山莊做客,最主要的是他也帶着個跟姓馬的同形式的布袋子,而且也不離身。”
“哦!這倒是很奇怪……”焦老大想了想:“如何才能證明?”
“入夜之前,我們觑準浪子被如意夫人召見的空檔,把姓馬的帶出山莊,只消到山莊去查問一下這段時間裏,浪子是否離開過山莊便可以證明。”
“嗯!”焦老太沉吟不語。
冷一凡心中一動,急急離開。
第 四 章
天色剛剛透亮,冷一凡回到自己房中,一看,不由發了怔,被子掀在一邊,似乎有人睡過,這可就古怪了。
是誰到自己床上來睡?
伸手一摸,被子裏餘溫未散,像是剛起身離去。
自己是為了應付毒血郎君他們來如意山莊查詢,所以才匆匆趕回來,想不到居然有人在床上睡過?
冷一凡坐在床沿,苦苦想這件怪事。
自己離開山莊,是由于得到神秘人的飛紙傳訊,那神秘人難道能掐會算,知道過去未來,竟然填上空,瞞人耳目?
設想如此周到,無疑地是個有心人。
會是誰呢?
他忽然想到昨晚從如意夫人那裏辭出之後,經過貴賓院瞥見的熟悉身影,他可能便是有心人,非得設法查明不可,說不定馬子英和那少婦神秘遇救與他有關。
正想得出神之際,一個人影來到門口,冷一凡驀然警覺,轉眼望去,認出是山莊總管丘四海,忙站起身來。
“總管早。”
“早,那姓馬的室友呢?”
“不知道,可能出莊去走走吧!”
“區區有幾句話想跟你談談。”
“哦!請進!”
丘總管進入房中,在桌邊椅上坐下。
冷一凡塵回床沿。
“浪子,昨晚夫人約見你?”
“是的。”
“本來昨晚就想跟你談談,我來時發現你已睡熟,所以沒驚動你。”丘總管有意無意的掃了馬子英的空床一眼,眉頭微皺。
“對不住,在下一向很重睡眠,倒床便不容易醒。”
冷一凡的心裏有數,有人睡在自己的床上,姓丘的認為是自己,看樣子自己出去不久,他便來查過了。
“我們夫人跟你談了些什麽?”丘總管目光灼灼。
“沒什麽!”冷一凡想了想才接下去道:“夫人想要在下留莊效勞……”
“你答應了?”
“在下要慎重考慮。”
“浪子,區區鄭重的建議你,你不能答應她,不但不能答應,而且請你即日離開山莊。”
冷一凡站起身來,冷眼望着丘總管。
“總管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不适合在此地做客。”
“為什麽?”
“你心裏應該很明白的。”丘總管也離座而起,陰陰一笑道:“你在襄陽結合女殺手,掀起了殺劫。在大洪山中,又攪起了血腥,現在你來到本莊,不知又将惹發什麽事故,本莊是個祥和的地方,不希望遭到破壞。”
“總管以為在下為何種人?”
“區區不想置評,只希望你能接受建議。”
冷一凡是有目的而來的,說什麽也不會放棄,他早已看出這姓丘的相當專橫傲慢,連對女主人都表現無禮,對食客更是氣勢淩人,如意山莊義名滿天下,怎會選上了這種人當總管呢?
“如意山莊有逐客的規矩麽?”冷一凡的聲音寒了下來,道:“這麽做不怕損了山莊的名譽?”
“區區就是為了維護山莊的聲名才提這建議。”
“如果在下不接受這建議呢?”
丘總管臉色變了變,随即又換上了一副看起來很不像是笑的笑臉,自顧自地點了點頭,深深望了冷一凡一眼。
“浪子,你投身本莊的目的真是為了暫求溫飽?”
“不錯!”
“區區有個優厚的交換條件”
“哦!交換條件,總管說說着!”
“區區奉贈你黃金五十兩,交換你離開,怎麽樣?”頓了頓又道:“五十兩黃金足夠你花上一年半載了,這條件夠優厚了吧?”
“總管何以如此大方?”
“為了息事,為了維護本莊的祥和。”
“哈哈哈哈!”冷一凡大笑了一聲道:“在下并非乞兒餓殍,雖然一時失意,還不至于接受金銀接濟。在下之所以投入貴莊做食客,是為了仰慕如意山莊的義名俠風,雖受照顧而不覺其恥,在下忝為武士,人窮志不短。總管最好收回建議。”
丘總管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那不算笑的笑意僵化在臉“浪子,你會後悔!”
“在下一向不知後悔為何物!”
丘總管不再開口,繃緊着臉轉身出房。
冷一凡目送丘總管的背影,心裏想:“總管等于是半個主人,與主人鬧得很不愉快,做客人的便相當尴尬了。所不明白的是,他為什麽迫自己離開?他曾迫馬子英去赴黑龍會之約,而馬子英也是從這兒被架走的。看起來他的行徑與布囊之秘有關,跟黑龍會沆瀣一氣,焦老大與黑三在支配着毒血郎君,他倆又什麽身份?”
天色已經大亮。
院子裏也有人在走動。
冷一凡又想到了那神秘的熟悉身影,暗忖:何不到貴賓院走走,打破心裏的謎團,憋着實在不好受。
于是,他步出房門,裝着無事晨游,朝貴賓院走去。
貴賓院果然不同于普通食客院,昨晚是匆匆經過,沒瞧清楚,現在可就點滴入眼了,廣大的廳房,華美的布設,雅致的庭院,絕不輸于大戶人家的宅邸,做客而能享受這麽高級的招待,的确是相當寫意的事。
冷一凡進入院子,默計昨晚經過的房門
一個儒生裝束的身影,負着手半隐在花樹間,他的心一陣跳蕩,就是他,就是昨晚匆匆一瞥的熟悉身影,略作猶豫,冷一凡走了過去,背影,加上花樹遮掩,一時無法分辨對方到底是誰,他故意咳了一聲,放重腳步。
花樹間人影恍如未覺凝立不動。
冷一凡已到了對方身後八尺之處。
“不要接近,回身賞花吧!”花間人開了口,但聲音很低。
為何不許自己接近?
對方既然說了,冷一凡只好照辦,徐徐轉身,裝着看花。
“兄臺是……”冷一凡也開了口。
“浪子兄,你聽不出小弟的聲音?”音調稍為升高。
從音調和稱呼,冷一凡聽出來了,是音音的族兄賈依人,這使他大為驚奇,想不到賈依人會到如意山莊來當上了貴賓?
由賈依人他立即聯想到女殺手巧姐兒。
記得在大洪山地靈門公案了結之時,江湖秘客曾帶了個信息說有人在期待着你,就是女殺手。
她身在何方,為什麽不跟自己見面?這聯想只是一瞬,他必須面對眼前的問題。
“是賈老弟?”他用手攀住花枝,似在全意欣賞。
“唔!”
“真相不到……”
“浪子兄,想不到的事就不必費神去想,你想不到的還很多,你已經被人列為頭號敵人,所以我們不宜親近,現在記住一點,你必須忍耐着留下來,答應如意夫人的要求,同時當心陷阱。”
冷一凡心中一動,賈依人怎麽也知道如意夫人請求自己留在山莊做助手的事?
“賈老弟怎麽會知道……”
“你是我向夫人推薦的,言止于此,有事我會找你。你可以走了,有人在看着我們。”
說完,緩緩挪步,穿花樹而去,自始至終沒回過頭。
冷一凡有許多話要問,但現在半句也無法問。
人已經認出,但心裏的疑雲卻更深濃,看起來如意山莊似乎暗潮洶湧。而主要的一角,應該就是總管丘四海。
自己來此的目的,是追查劍中劍歐陽軒的下落,能不蹚進對方的渾水裏是上策。
心念之中,他也準備離開。
正當舉步之際,一條嬌俏人影緩緩移近,赫然是內宅的小管事胡蕙君,滿臉可人的笑意,手裏持着一束猶帶露珠的鮮花。
“浪子大俠你早!”她直走近前來。
“胡姑娘你早!”冷一凡停住。
花,是用來形容女人的,而女人天性上便愛花,早晨含露的花最美,所以花晨便與月夕相對。
胡蕙君來摘花根本是件極尋常的事,而冷一凡卻感到不尋常,因為賈依人剛剛說過的兩句話:“你已經被列為頭號敵人……有人在看着我們……”
自己被誰列為頭號敵人?
看着我們的人指的是胡蕙君麽?
如意夫人籠絡自己是因了賈依人的推薦,而胡蕙君是如意夫人的心腹,如果已被當作敵人,又受到監視,這不是很矛盾的事麽?
“浪子大俠喜歡花麽?”這句話出自女人之口,可以做多種解釋,當然也可能是毫無意義,随口而發……
“嗯!”冷一凡笑了一笑,道:“喜歡,好花人人愛,在下……喜歡的是素潔淡雅的花朵。”
“我也一樣。”胡蕙君的笑意變成了笑花綻開在臉上,揚了揚手中花,果然都是素雅的花色。
“姑娘采了自己插瓶?”
“對的!”胡蕙君突然斂了笑容,顯得很莊重地道:“浪子大俠,昨晚夫人提出的問題你考慮過了沒有?”
冷一凡在聽了賈依人的話後,心裏已經有了打算,所以現在胡蕙君提出這問題,他用不着再思量。
“在下已經慎重地考慮過了!”他故意只說半句。
“怎麽樣?”胡蕙君對這事似乎很熱切,顯出迫不及待要知道下文的樣子。
“在下……想先明白一點。”
“想明白哪一點?”
“莊裏賓客川流不息,定然不乏奇才異能之上,在下是初來乍到,自忖是江湖無名小卒,夫人何以獨獨對在下施以青睐?”
說完,凝視着胡蕙君,靜待她的答複,鋒銳的目光,似乎要洞澈人的肺腑,立辨真僞。
“浪子大俠,你問得好,也應該有這樣的想法。”胡蕙君又挂上了甜甜的笑意:“等我說出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