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被叮得東一塊紅,西一塊腫,形狀更是滑稽可笑。
三人一見繼光站在那兒,不禁一驚道:“咦?魔崽子,你們在這裏?”
繼光面色一變,冷冷地道:“嘴裏放幹淨點!”
老叫化哈哈大笑道:“難道我叫化叫錯了?”
“若再不放等重些,莫怪我武某頂撞長者。”
那頭陀乃是有名的莽撞鬼,突然往前一趨身,大喝道:“先把你劈了,再找老的。”
呼地一掌,劈面推來,一股威猛無濤的內家掌力匝地卷到。
繼光冷哼一聲,蓄勁未發的手掌,陡地往外一翻,膨!轟地硬把這掌接下。雙方不自主地退後一步,繼光心裏有數,發出的掌力連五成也不到。
頭陽素以臂力雄厚、掌勁威猛馳譽江湖,見少年居然若無其事,硬接了他一掌用了六七成以上的掌力,不由驚駭無比地道:“咦?……”
大手一伸,又是一掌攻來.這掌力量已加了八成。
繼光急于進竹林看個究意,頭陀沒頭沒腦他向他發動攻擊,使他十分惱怒,雙掌一圈一抖,呼地平胸推去,陰風如濤,洶湧澎湃,轟然一聲響,把頭陀震得腳步跟跄。蹬,蹬!
蹬!連退六七步。”
這頭陀吃虧在通過蚊湖時耗去真力太多,故被這一掌震得血翻氣湧,一口逆血,幾乎從嘴裏噴出。
髒道士見頭陀吃虧,怒吼一聲,縱身撲來,拳腳齊飛,剎那攻出一十七掌,踢出九腳。
這道士素以輕功卓絕馳譽江湖,出招快捷已極!疾如一陣飄風。
但見一條灰影,繞身突轉,上下飄飛,使人眼花缭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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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光冷冷一笑,雙腿就如釘在地上一般,屹立如山,連封帶搪,硬把這一輪急攻化解,陣陣陰風,繞身發出,髒道士竟無法攻進一步。
髒道上又急又氣,怪嚷道:“我就不信,連你這魔崽子都收拾不了。”
掌法施開,呼呼風嘯,又快若飄風地疾攻二十一掌。這遭全力運轉,威勢更猛更疾,但見掌影飄飄,罡風如飙,回旋急轉,剎那把繼光卷入一片掌山之中。
就這當兒,竹林突然傳來二聲絕慘呼聲,午夜荒山,倍感凄怆刺耳!
繼光不由大吃一驚,突然反守為攻,呼呼連攻七掌,就趁髒道士愕然驚退之際,身地突然脫出,急如箭發地向林中射去。
“平步青雲”輕功,快捷無倫,幾個飄閃,已到林邊,毫不遲疑地安林而入。
穿過竹林,頓覺眼睛一亮。這是一處栽滿奇花異草的花圃,亭臺假山,小橋流水,甚是幽雅。花圃的中央,一座小小的精舍,紅牆琉瓦,翠竹扶疏,似是什麽高人逸士隐居的地方。
他這時急于救人,竟冒冒失失通過花圃、越牆而入。突然一僧一道橫卧院牆之內,俯身略一檢查,除了雙腳有泥污、全身只有臉有斑斑點點的紅腫疙瘩外,眉心也有一道赤色魚尾紋,一直伸延到臉頰。
這情形一望而知他們是通過蚊湖之後,來到竹林之中,被“毒焰魔掌”擊斃的,匆匆檢視了一番,怒氣勃勃地擡頭四下一瞥,不由掠呼出聲道:“啊!香車?……”
只見小院的左面,車蓬之內,竟赫然停着一輛豪華無比的香車。車廂之上,兩朵鮮豔的紅玫瑰随風搖擺,和上次所見的竟然一模一樣。
既已發現車子,主人必定在裏面了。他也無心檢視,雙掌一挫,縱身往精舍內沖擊。進入廳堂,不覺又是一驚。原來,房內又倒卧着兩個道長和一個黃衫老者,死狀和外面的一僧一道是一模一樣。他雖不認識這些人,擔猜想必定都是七大門派的人。
這時,叫化、頭陀和髒道士也都已來到。一到院內,頭陀大聲吼道:“好狠毒的惡魔,還不與我滾出來!”
嗖!嗖!三人直向廳內撲來,看到地下的屍體,不由一怔。
繼光冷冷瞥了三人一眼,又繼續向內搜查,只覺這座精舍雖小,裏面卻布置得潔雅豪華異常。
舉凡陳列的字畫、古玩,無一不是罕世奇珍,民間稀見的東西。兩廂是客廳和書房,大櫥小櫥,不知堆積了多少書籍。從窗戶向裏望去,書房之內懸有一軸二尺多長的美人現像。
畫中人清麗絕俗,高雅出塵,有一種令人可望而不可及之感。那美女的面貌酷似白衣少女,但年齡卻已逾花甲,顯然不是白衣少女的畫像。
因房門反鎖,不便擅入,又轉到後面一看,裏面是一座小小院落,也是杳無一人。借着星光向廂房探視,裏面似是女子住的閨房。既然找不見人,只得又返身退出。
這時,叫化等正坐在廳堂談論,一見繼光出來,齊把一種異樣的目光看着他,繼光沒有理睬他們,只是低頭不斷地思索着:
“香車、毒焰魔掌以及那美人畫像,既然都在此發現,這個地方必定是那黑袍老者的居處了,為什麽不見人呢?……”
突然,腦際靈光一現,暴吼道:“是了,必定是老魔見有許多人對他追蹤,便把他們引來這裏,下毒手把他們殺了,然後遠走高飛……好狠毒的手段啊!……”
他這裏一聲暴吼,倒把廳內三人吓了一跳,老叫化閃着懷疑的目光,向他一瞥道:“小子!你是不是那魔頭的弟子?”
“胡說,我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嗎?我師父是萬裏雲煙陸通。”
叫化搔着頭上亂發,一陣亂抓道:“這下倒把我叫化弄糊塗了,那麽你的武功為什麽和着魔鬼的一模一樣呢?”
“天下武功,萬派同宗,他會的難道我就不可以學?”
“好!現在我們不談這問題,你為什麽會來這裏?”
“我因在路上發現那輛香車,才追蹤來的。”
“那你也是通過蚊湖來的?”
“不錯。”
“唉!我們都上當啦!”
老叫化猛地一拍大腿?又道:“請想,那蚊湖盡是泥漿蘆葦,馬車就是會飛,也難通過呀!”
繼光滿面迷們地道:“那麽院內的那輛車子,怎麽來的呢?”
老叫化且不答複他的問題,随指着胖頭陀替他引見道:
“這位是‘莽頭陀”、那位是“髒道士”,我叫化因為怪裏怪氣,江湖人都叫我“怪叫化”。我們三人并稱‘風塵三友’,和萬裏雲煙都認識。你既是他的門下,那我們都不是外人了。”
繼光—一見過禮後,指着那幾個死的道士道:“老前輩可認識死的這些人是誰麽?”
“怪叫化”微嘆一口氣道:“院裏的那僧人叫“普濟”,是五臺派掌門人,普靜禪師的師弟,道人是峨嵋五子之一的菜陽子。”
又指着廳中的兩道士及黃衫老者道:“這三位也是七大門派中數一數二的高手,想不到都死在這裏。”
“莽頭陀”突然接口暴吼道:“你說不是那魔頭所做,那又是誰呢?”
“怪叫化”瞥了他一眼,長嘆一聲道:“一言難盡,容我慢慢地說,你就明白了。”
“我剛才檢視那輛香車,見上面滿積塵土,并且車輪潔淨,顯然很久沒有用過,此其一;第二,據我所知,十餘年來,香車出現江湖,多半在春季,并且每年只一次,所走的路線,也沒有變更,何以今年屢次出現?此點也不無疑窦。
“再說老魔為人高傲無比,既發現有人追蹤,必定停車一決,怎麽會把人引到他的翠竹軒來?
“況且這座別墅既無機關又沒埋伏,是一個純粹的隐居地方,何必要讓人知道,引來許多麻煩呢?我猜想老魔必定因為某項急事,離開這裏了。”
髒道士接口道:“照你這般說來,是另有其人羅!”
怪叫化點頭道:“老叫化的意思認為有人暗中故意嫁禍于老魔。”
繼光突然大聲吼道:“不會的,一定是他,地靈門中的“毒焰魔掌”,別人絕對假冒不了的。”
怪叫化、髒道士一聽地靈門,不禁一齊驚奇地看着他道:“地靈門?……”
原因是地靈門五十年前曾在江湖顯赫一時,嗣後忽然銷聲斂跡,再沒有見過個門派出現,今天繼光突然提起這個門派,怎麽不使他們吃驚呢?
繼光自知失言,立即補充道:“這事若不是師父告訴我,我也不會知道。”
怪叫化等何等老練,察言觀色,知道這少年必定和地靈門具有很深淵源,因為萬裏雲煙陸通,雖是江湖一位游俠,武功閱歷,絕超不過風塵三友,風塵三友不知道的事情,他也絕不會知道。
當下也不說破,微微一笑道:“是麽?……”
繼光忽然又着有所思地道:“那麽在林中偷襲我的白衣女子又是誰呢?難道是她?……”
怪叫化接口道:“你是說那條白影麽?我們也是被她引來的呢!”
“她的面貌,是否和這書房的畫中人相似?”
髒道士怪眼一瞪道:“我們僅只看到一條淡淡的白影,至于她是什麽樣子,那只有天知道了。”
風塵三友中,以他的輕功最高,連他也沒逼上,別人更不消說了。
默然半晌,怪叫化忽然道:“娃兒,你最近可曾見到你師父?”
繼光搖頭道:“自去漠北後,迄今沒有消息。”
“他可曾談起,為什麽事去麽?”
“據說是為了一件關乎整個武林劫運的大事情。”
“嘎!……”
怪叫化霍地跳起身來,旋又長嘆一聲,頹然坐下道:“這一來,恐怕陸老頭兒已是兇多吉少!”
繼光猛地往前一趨,一把抓住叫他的手臂,急急地道:“你說什麽?”
“唉!你難道沒聽說過麽?當年天下第一高手,楚水長鯨陳子亮偕同武當鐵水道長、青城淩霄劍客應約前往漠北,一去不返,你師父想必是為了探索此事去的。他僅只單人匹馬前去,其後果自然不難想象。”
繼光突然把手一松,暴吼道:“晚輩即日便起程,前往漠北找他老人家去。”
怪叫化驟然臉色一正道:“胡鬧!漠北遼闊千裏,你往哪裏找去?再說,你師父既敢單人前去,必定有他的把握,你去不見有益,而且有礙事情進展,你最好等此時間再說。”
繼光還待說下去,髒道士早已怪嚷起來道:“老魔既已走了,我們還呆在這裏幹什麽呀?”
說話之間,莽頭陀已經捧着大肚皮,立起身來,連聲催叫,風塵三友中,除了怪叫化外,其餘兩人似乎對武繼光都沒有好感。
怪叫化見他們一疊催走,只得也立起身來,又再三叮囑繼光道:
“方今武林之中,劫運已起,一切務望小心,微一失足,必将遺成千古之恨。小俠既具這等身手,不難馬上在江湖嶄露頭角,到時切勿忘師門訓誡,慎之,勉之!”
繼光諾諾受教。
怪叫化一生滑稽突梯,從來沒有這般規規矩矩和人說過話,髒道士見後,不禁大笑道:
“今晚你哪來的這許多廢話呀?走吧!”
一路歪斜,倏忽之間已奔出了二十餘丈,接着怪叫化等也各把身法展開,急奔而去。
繼光自離開萬裏雲煙陸通後,無日不想着師父。今日經怪叫化這般一說,不由又暗中替師父擔起心事來,很想即時去趟漠北,但想到怪叫他的話說得不錯,漠北遼闊千裏,又往哪裏去找呢?
繼光又想到,江湖上近來發生的種種事情,他雖江湖閱歷甚淺,也已意識到事态嚴重,暗忖:
“我既得到了地靈真經和玉魄劍,邯鄲老人又命我繼任地靈教主,正應于此時做幾樁有益江湖之事,然後參加黃山論劍,奪取那天下第一高手的榮街,然後再借機複興地靈教……”
想到這裏,不由雄山萬丈,把一夜奔波的疲勞都忘了,展開身法,趁着曉色迷朦,一路狂奔。
就這樣急奔了約有半個時辰,已繞出了群山環繞的深谷,到達平坦之地,當他縱身躍上一條廣闊官道之時,驀然……
呼地一聲.一條人影縱斜裏竄出,沉聲喝道:“娃兒,可曾見着我娟兒?”
驟然一驚之下,擡頭看時,竟是黑袍老者符風,當下不由一怔,但瞬即想到,他所稱的娟兒,大概就是白衣少女了,不禁沒好氣地道:
“就是那沒教養的野丫頭麽?昨晚無故偷襲了我一掌,又把我引到蚊湖,幾乎送命,我正要找她算賬呢!”
“嘎?……墳湖?”
繼光肯定地點了點頭,正待責問他昨晚行兇之事,而黑袍老者卻早已象一陣風般向群山中奔去,那神情似是焦急異常。
繼光聳了聳肩,沒有追趕,順着大道向一個小集市走去。他實在餓了,必須進點飲食,走入集市一看,這地方竟只有十幾家店鋪,除了茶館外,并沒有飯館,只得選了一個比較避靜的座位坐下,泡了一蓋碗茶,要了幾個茶點,慢慢吃着。
突然,一陣駕鈴聲處,一匹快馬旋風般沖進鎮來,就在這家茶館門前停下,一個身着玄色箭衣的武生,匆匆跳下馬背,大步走進茶館。這人繼光認得,就是那次敗在自己手下的點蒼派七絕鳳尾鞭丁奉。
繼光不願惹麻煩,趕緊把頭別過,但卻早被他看見。這人不愧是個豪爽漢子,遠遠就雙手一拱道:“久違!久違!原來武兄也在這裏。”
繼光只得起身打招呼讓坐,這丁奉也确實直爽得緊,屁股還沒有坐穩,便又問道:“武兄是幾時回來的?那次壯舉,實使小弟佩服得緊。”
繼光微微含笑道:“小事一段,何足稱道?”
丁奉咕嚕咕嚕連喝了兩口茶,便拿起一個油餅送到嘴裏,一邊嚼着,一邊說道:“武兄一身絕技,可有意問鼎明年的天下第一高手麽?”
“丁兄取笑了,小弟哪有這本領?”
“象這種千載難逢的熱鬧,就是不參與,去觀摩一番,也可增長不少見識呢!”
繼光心裏一動,微微含笑道:“丁兄消息靈通,見多識廣,可知這天下第一高手,什麽人最有希望?”
也許丁奉被他一恭維,引發了興致,大笑道:“論武功,小弟自問不如武兄,若說消息麽?倒确實比較曉得的多一點。”
稍頓一頓又道:“本來武林各派中,大家都公論以少林紫虛上人與峨嵋五子中的羅浮子為最高,但自出現那個香車主人于泰山之巅較技,香車主人以一故七,正自危急之時,又趕來一個魔崽子,武功竟不在老魔之下,而且握有中古奇珍金精玉魄劍。
“這魔崽子據說和武兄長得差不多,此人曾經獨闖衡山,掌震三元觀門樓,陰功碎匾,劍傷廿餘衡山門下,比老魔還要來得兇狠……”
丁奉越說越有勁,端起茶碗,喝了兩口,繼續又道:
“小魔崽子一到之後,觀戰的群雄頓起公憤,當時便準備發動圍攻,就在這個時刻,‘綠林聖者’與“三光神尼’趕到,才算把這場風波壓下,兄弟因有事的在川境,沒有機會趕去,這些也只是聽說了一個大概。”
繼光聽說江湖上人都把他喊作魔崽子,不覺暗暗皺眉,旋又暗暗盤算道:
“照他這般說來,天下第一高手之争,只有我和黑袍老者争羅?如果他也是地靈門中人,那我又該怎辦?”
旋又想到,天下之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絕不會如此簡單,還有那個“綠林聖者”
和“三光神尼”,不知是什麽樣人物,好象武林人對他們很尊敬似的,随帶笑問道:“那個‘綠林聖者’和三光神尼’,本領一定很高吧?”
丁奉大笑道:“武兄是故意裝呆,還是真不知道?方今江湖之上,誰不知道這兩位奇人呀?不要說他們的“先天玄門罡氣”和“佛門無相神功”已練到收發由心的地步,就以年齡事說吧!恐怕我們做他的孫子還不夠格呢!”
繼光不以為然地談談一笑,沒有表示意見。
丁奉擡頭着了着太陽,立起身來道:
“時間不早,兄弟得即時往嵩山去送信,通知紫虛上人和我師父一指飛俠,請他們即速趕到峨嵋混元觀,有要事相商。”
繼光心裏一動,不經意地說:“什麽事這般要緊,多坐一刻不好嗎?”
丁奉轉頭四下看了一眼,壓低嗓音道:
“那香車主人之女已被峨嵋四子擒住,關在混元觀地窖之內,羅浮子的意思,準備以此為餌,把香車主人引來,乘勢将他除去,但恐峨嵋一派之力不足,已飛騎各處,邀請七派掌門人全部齊集峨嵋,那時才可萬無一失。”
繼光假做恍然地把頭連點,眼望着丁奉背影,心中卻不住地盤算:“黑施老者雖兇殘無比,但他們用這種卑劣手段對付,實在有欠光明……”
頓時,一種門戶之見,又在腦際湧起,暗忖:
“黑袍老者縱然不肖,他是地靈門中的人,如查出他的劣跡,将來可以請出邯鄲老人的銀笛清理門戶,但絕不能任外人用卑鄙手段害死!”
再說,白衣姑娘她一個女孩,又有何罪,而要把她囚禁呢?
人類多半是自私的,繼光既不是聖人.自然也不例外,此刻,他既是地靈教的教主,怎有限睜睜地讓人家陰謀暗算自己人?況且他并沒有目睹黑袍老者的重大惡跡。
于是,決心即日潛赴峨嵋混元觀,把白衣少女救出,令她去通知黑袍老者,不要去上當。
當前武林各派中,除了少林派外,以峨嵋、昆侖兩派人材最盛、武繼光冒冒尖失前去峨嵋混元觀救人,不啻是送羊入虎口,危險萬分,但這種是門戶之見,促使他非這樣做不可。
他絕沒有想到獨闖三元觀,泰山會群雄,這個“小魔崽子”的名號已經傳遍了江湖,白道中人,人人都欲殺之而後快,黑道中人,則不知有多少魔頭煞星在追蹤着他的下落,目的自然是意圖奪他的金精玉魂劍。
目前所以沒事,是因為陰錯陽差,他一會由北下南,一忽兒又倒轉來追香車,行蹤始終不定,使人難于捉摸。
這一溯江而入,往川境進發,立時驚動了許多人,他僅在武漢三鎮露面一次,立時江漢之間,消息飛傳,群雄畢聚,一齊跟蹤趕到。
不料,他并未在武漢停留,當晚便即買舟入川,倒使許多人撲了一個空,不過仍有幾個魔頭暗中綴上。
繼光卻是懵然不覺,到達峨嵋縣,便找了一間房店住下,專等晚間行事。
夜色沉沉,昏暗如晦。
萬山叢疊的峨嵋山下,突然飛起一條黑影,如箭矢,似清煙般,向香火鼎盛的混雲觀奔去,好輕靈快捷的身法,只輕輕一點,便是七八丈遠,幾個起落已出去了一百多丈。
黑影過後,呼,呼,山根又沖起幾條黑影,快捷無比地尾随黑影追去。
嗖!嗖!側面又疾若飄風地,射到了十幾條黑影,其快無比,一閃而過。
就這時刻,如鬼魅似幽靈般,又飄來了一個高大的蒙面黑袍老者一鶴沖天,平空竄起一餘丈高,飛星急瀉地飄然越過一道深淵,竟超越過前面的幾條黑影消失于亂山中。
前面的那條黑影便是前往混元現救援白衣少女的武繼光,他輕靈地越過重重山嶺,來到混元觀前。
這座混元觀依着山勢建造,房舍、宮殿巍峨,黑壓壓地占地甚廣,繼光到達觀前,略一審察,便向觀後的一排矮小的偏殿落去,照他的心意,以為地窖、貯藏室等多半是在後殿。
不料,落在瓦面望下一看,竟是一排道侶宿舍,翻身退下。又向另一聽院落縱去,這是一處極為幽雅的靜室,院內枝葉扶疏,種滿花木,廳中有燈光射出,遂輕輕一閃身,飄在一株老樹之上,向裏察看。
只見廳內圍坐了許多人,正在品茗閑談,內中除了峨嵋派掌門人羅浮子曾經見過一面外,餘人一個也不認識。
只聽一個面色淡黃,留了三縷短須的道老,皺着眉頭道:
“目前江湖之上,風雲緊急,各派惴惴不安之際,我們把那妖女留在觀內,早晚是個禍根,假如紫虛上人他們不敢遠離本派,那時該怎麽辦?”
繼光不由精神一振,暗道:“那白衣少女果然在這裏。”
羅浮子聽了那道者的話,把頭連點道:
“師弟這話顧慮得是,但你應知道,一切禍患都由那老魔而起,倘能把老魔除去,他們哪有不願之理?愚兄猜想他們必定會到。
“至于那老魔,愚兄他斷定他必定來到,因為他把妖女看作比自己的生命來得還要重要。”
另一道長,立刻接口道:“這老魔究竟是什麽路數,師兄揣摸着一點沒有?小弟把各門派的武功那揣摩遍了,竟不知這門武功是哪一派?”
羅浮子捋着長髯,一陣沉吟道:“愚兄曾以此事向一位老前輩叩問,據說五六十年前江湖曾有這樣一個門派,叫做“地靈教”,武功詭異玄奧異常,在武林中大出風頭。大家以為天下第一高手,必将被這一門派奪得,不料後來忽然銷聲斂跡,不再出現,老魔的武功,是否這一路很難确定。”
又一道長天真地問道:“假如明年黃山論劍,老魔前往參加的話,有沒有第一的希望?”
羅浮子面上露出一個尴尬的苦笑,道:“那的确很難說啦……”
驀然……
雙目一睜,精芒暴射,洪聲喝道:“何方道友莅臨,何不請下來一見?”
繼光正自聽得出神,經這一喝,不由大吃一驚,以為身形已經暴露。
倏然,人影一閃,一個中年文生哈哈大笑地飄進廳去,舉手向廳中諸人一個羅圈揖。呼地描金扇張開,大搖大擺地踱到羅浮子面前,随着耳朵,輕輕說了幾句話。羅浮子面色倏變,冷冷哼了一聲道:“有這等的事……”
霍地立起身來,噗地一聲,一掌把燈扇滅,廳中頓時一片漆黑。
呼,呼,人影如梭,廳中一連射出十幾條黑影,分向四面奔去。剎那,全部沒入暗影之中。
繼光因貪聽羅浮子的談話,把此來的目的都幾乎忘了。這時,見混元觀的首腦們都已出廳,暫時倒不敢行動了。
眼光四下一瞥,突見一片偏殿之內忽然飄出一黑一白兩條身影,貼着房檐,只一飄,已飒地越過高牆,就象四兩棉絮一般飄了出去。
隐約覺得那黑影似是一個蒙面黑袍老者,不由心裏一動,猛地腳尖一用力,就象一支箭矢般平射而出,尾随急追。
可是,他身剛落牆外,便覺四顧茫茫,昏黑一片,哪有半個人影?他行動不為不快,竟把人追丢了,可見來人武功确實不可輕視,怔了一怔,暗想:“難道黑袍老者已把她救走?”
翻身正待再進觀去看時,卻不知危機已經四伏,混元觀的道侶均已在四下布置了天羅地網,跟蹤圖謀他的人也紛紛趕到。
剛才來的那個文生乃是衡山派白面書生徐子平的師父,名叫“山林舉子”,是由武漢一路追蹤來的。其實,峨嵋派也早得了繼光已來峨嵋的消息。
就這時刻,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冷笑,猛地一回身,卻見四個長髯道長一排站在身後,正冷眼看着他呢!
心裏一驚之下,倒突然冷靜起來,仰首長空,也發出一陣長笑。
這四個道長,便是峨嵋五子中的羅浮子、赤陽子、青陽子、雲陽子。
羅浮子手捋長髯,面包一寒道:“魔崽子,你夤夜之間,潛來我混元觀意欲何為?”
繼光冷冷瞥了他一眼道:“特來解救被囚的那姑娘,你等俱是出家人,為何無故囚禁人家良家婦女?”
一聲魔崽子,叫得他心頭火發,竟坦誠地把救白衣少女的目的說了出來。
羅浮于不由陡吃一驚,由這一句話,證實了他不是老魔的門下,便必定是老魔的師弟。
一個老魔已經難于應付,突然再加上這樣一個高深莫測、武功奇高的少年,事情更是難辦。
當下冷冷哼了一聲道:“貧道本不願和那女子為難,只是因老魔太過兇殘,若不給他一個報應,還道我武林七派太以無能。”
繼光哈哈大笑道:“你不要用武林七派來吓唬人吧!你飛帖去請的人還沒有到呢?”
羅浮子又是一驚,暗付:“我飛騎邀請七派掌門人的事,他怎麽會知道?”
但表面仍然不動聲色,道:“不錯,貧道确曾派人邀請七派掌門人齊集峨嵋混元觀,專候那老魔前來,明正其罪,你今晚既然來到,也不用打算走啦!”
繼光不由又是一陣仰天狂笑道:“腳生在我腿上,你有本事不讓我走?”
雲陽子倏然踏前兩步,怒喝道:“不信你就試試?”
“那容易之極。”
他當真扭轉身子就走。
雲陽子大怒,狂吼一聲道:“你敢!”
呼的一掌,側裏攻到。
繼光嘴裏說走,掌上早已凝勸戒備,雲陽子手掌才舉,他的一掌也已反拍而出。轟然一聲,雲陽子面色驟變,踉跄倒退了好幾步。
繼光卻是步履如前,仍然大步前走。
驀然,劍光耀眼,赤陽、青陽,二支長劍交叉把去路擋住,高聲喝道:“拔出你的劍來,貧道們領教你幾手高超。”
繼光把腳步停下,冷冷瞥了他一眼,沒有答腔,他委實不願無故和人動手。
就這時刻,混元觀內忽然奔出二條人影,急疾如風地奔到羅浮子面前,稽首為禮道:
“啓禀掌門人,囚禁于地窖的白衣女子已被人救走。”
羅浮子駭然一驚,把手一揮道:“知道了!”
猛然趨着兩步,沖到繼光面前道:“魔崽子,你們用的好個調虎離山之計啊!”
繼光心裏明白,知道就是自己先前所見到的那一黑一白兩條人影,不禁嗤地發出一聲冷笑道:“明明我看見是在你們離開靜室時被人數走,怎又賴在我身上?哈哈,真是可笑之極!小爺僅只一個人呀!”
羅浮子又羞又怒,但礙于身為掌門人,不好即時動手,當下立刻把目光向着二個師弟一霎,高唱一聲道:“無量壽佛!閑話少說,今晚只有屈尊你留在觀內,暫作人質。”
話音才落,赤陽子第三支長劍已在繼光四周布下一道光幕。
繼光見他擺出這陣仗,不由又是一陣縱聲狂笑——
狂笑聲中,陡地一聲,宏亮佛號響起,少林紫虛上人,偕同一指飛俠,已從林中并肩走了出來。
繼光一愣之下,笑聲突斂。就這當地,呼,呼,三條人影鷹隼般掠到,卻是兩個全真和一個僧人,也就是五臺普靜禪師、昆侖廣法道長、武當淩風道長。
跟着怪笑聲起,衡山代表、“山林舉子”紙扇輕搖,也由林中慢慢踱出。
這一來,情勢立形緊張,七大門派掌門人加上峨嵋三子,整整十個頂尖高手,把繼光圍困中央。
繼光山裏雖然暗覺緊張,表面仍是一派輕松,一面把真力運驟,提神戒藝,一面卻是滿面不屑地微哂道:“堂堂武林七大門派掌門人,動不動便行群打圍攻,在下實在替你們害羞。”
紫虛上人低宣一聲佛號接口道:“貧僧等并無跟你為難之意,你只須把出身來歷說明,老衲做主讓你安全離開峨嵋混元觀。”
“在下并無對你們說來歷出身的義務呀。”
“山林舉子”一搖一擺,沖到他面前,描金扇一指,呼呼地笑道:“中原武林,容不得你們這些邪魔外道橫行,今晚你就不用打算再生離混元觀了!”
“假若在下萬一僥幸生離,你是不是準備自殺?”
山林舉子大怒,折扇一張,跨步上前,正待攻出。
突然,場外陡起一陣陰風,一條人影幽靈般閃入場中,目一瞥繼光,就對羅浮子厲吼道:“老牛鼻子,你把我娟幾弄到裏去了?你說!”
羅浮子猛見來人,竟是江湖上聞名喪膽的黑袍老魔、赤地千裏符風,不由暗吃一驚,怔了一怔。
繼光突然詫異地驚喊道:“咦?剛才不是你把她救走了麽?”
“老夫教走了?……”黑袍老者霍地旋身道:“呸!你見鬼了!”
“我明明看見一個蒙面黑袍老者把她救走,信不信由你。”
顯然繼光的語音中,已有幾分不快。
“蒙面黑袍老者?……”
黑袍老者若有所悟地,厲吼一聲道:“他好大的膽,居然敢和老夫過不去。”
陡的身形拔起,宛如一頭沖霄灰鶴,竟從幾人頭頂飛越過去。就在黑袍老魔躍起的同時,“山林舉子”一聲大喝道:“今晚你還想走,……接我一掌!”
呼地一掌,從背後攻到。
黑施老魔頭也不同地冷笑一聲,反臂一甩,一股陰風陡降,撲塌一聲,山林舉子如重物落地般,跌落地下,蹬,蹬,又連退了二三步。
就這一瞬間,繼光陡覺事情大有蹊跷,由黑袍老魔剛才語氣聽來,似乎蒙面黑袍老者另有其人,并不是他,自己身為地靈門的主持人,必須把這些事情弄清楚才對,何必和這些自命清高的人糾纏下去呢?
主意打定,高喊一聲道:“老人家慢走,我有話問你。”
飒然風響,身如一縷清煙,已淩空射出圈外,徑向黑袍老魔背影追去,他這突然一飛走,身後頓時暴喝連聲。
峨嵋三子,三支長劍比作三道長虹,連人帶劍,當先叢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