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假惺惺啦!你們本就有此意嘛,只不過是為了臭面子問題,不好意思罷了。”
一語道破了對方心思,羅浮子不由臉上又是一紅,驀然——
人群中一人暴吼道:“今晚乃是蕩魔衛道,不同一般比武,請各位掌門人從權。”
就着這一聲喊叫之聲,竟然一陣風響,七派學門人霍地分開,各按方位,把黑袍老者圍困中央。
四個玄門掌人。一律用的是長劍,沙門二位高僧,則是垂眉合掌當胸,一指飛俠葛千仞獨居正面。
黑袍老者面色已随着七派掌門人的行動而漸趨凝重,單手美妙地由後側劃了一個弧形。
緩緩提到胸際。
繼光暗中驟然驚叫道:“這是地靈門的起手式啊!莫非他是……”
就這時刻,黑施老者大袖一揮,輪角隐挾風聲,疾點“一指飛俠”面門,就着一丢之勢。身形一轉,長臂伸縮之間,七式連環。分攻紫虛、普靜、再攻淩風、羅浮于、廣法、松鶴四人。動作快得如同一陣飄風,恍若一溜黑地在圈中突轉。
圈外七人,已全部受到攻擊。
繼光一旁不覺精神倍長,暗喊道:“這才是真本領,硬功夫啦!”
但聽紫虛上人高喧一聲佛號,僧衣飄飄,驀然挫掌攻進,端的靜如處女,動如脫兔,跟着六派掌門人出一齊發動。
一時劍氣沖霄,漫天縱橫交錯,絲絲之聲不絕。世風呼呼,青苔雷鳴虎吼,震撼山岳,為靜寂的泰山之巅平添無限殺機。
這七位宇內馳名的掌門人。一日發動攻擊。聲勢之猛,招勢之奇,令人驚心動魄,淩厲萬分。剎那把黑袍老者,包沒在層層劍氣掌影之中。
但聞一聲凄厲陰林的怪嘯響起,圈中沖起一團黑影,上下飄飛,流轉如突,捷逾鬼魁般的溜亂轉。場中不時響起一聲聲嘭!嘭!裂昂般的大爆響。
這一場驚心動魄的兇狠決鬥,為近百年來所僅見。勁風四溢,劍氣沖霄,迫得觀戰諸人紛紛後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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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四下卻不聞一點聲音,一個個屏息靜氣。緊握雙拳,緊張地注視着場中的變化。
繼光在一旁尤為緊張,一方面要注意黑袍老者的出招。一方面又要默想着如何破解七派掌門人攻出的招式。可以說,他就等于身在圍中動手。
他得到地靈真經不及半年,雖然已經讀得滾瓜爛熟,但究竟那是死東西,不經實地演用,有許多精妙的地方。便難悟出。這時。細察黑地老者出招,頓悟不少奧妙,不禁越看越出神。
這時,場中各人動作,已漸漸緩慢下來,但情勢卻是越來越緊張,黑袍老者已不似初時那般輕松了冷漠無情的皺臉上,一片凝重之色,須發根根倒豎起來,由他胸前的起伏不定,已可測知。他已将臨強努之末。
再看七派掌門人時,情況也并不顯好,紫虛上人紅潤的臉皮,漸漸轉紫,冷汗把背上增衣濕透了一大片。
四個道長。有的斜冠,有的裂袖,一指飛俠的光頂蒸蒸冒起一團白霧——
但,每個人都不敢絲毫大意,仍自各站方位,逐次向黑袍老者進逼。有時稍沾即退。有時卻是以硬打硬。
砰!嘭!之聲,響徹雲霄,已漸漸到了拼生死、決勝負之時。
繼光隐伏崖後,見場中七個掌門人就象七只獵犬。圍着一頭負隅頑抗的猛獸一般。心中不禁興起一種不平。暗罵道:“這種群打圍攻。哪裏是比武校技?簡直無恥之極。”
突然,一種門戶之見湧上心頭,暗哼一聲道:
“這人既的是用地靈門中的武功,自然是地靈教的人了,哼,地靈教的人,豈能容人随便欺負?我得出面幫他。”
念他即行,手掌微向崖上一按,人已如一支驽箭。平射而出直向場中沖去。
正巧,一指飛俠一掌由正面攻進,淩風、松鶴兩支長劍挾着絲絲劍嘯,由斜裏向黑袍老者卷去。
繼光縣落場中,倏地大喝一聲道:“住手!”
一式“日正中天”。震得一指飛俠踉跄後退,後臂一甩,勁風似剪,猛敲淩風脈門,就着身形一旋之勢,腳尖一封,噙地一聲。把松鶴的長劍震得直蕩開去。
他的來勢既疾,出招又捷逾奔電,一氣三招,同在一時刻完成。聲勢赫赫,竟把七個掌門人驚得連連後撤。
等到他們驚魂甫定,方才覺得,來人竟是一個弱冠少年,紫虛和松鶴原就認識他,不禁低低喧了一聲佛號。
繼光一式“日正中天”。震攝全場後,仰天一陣狂笑道:“我要把今晚這新聞傳告江湖,原來中原七大門派掌門人。擅長的是莽牛陣。”
這話刻毒已極,七個掌門人不由面上一熱,昆侖廣法道長強顏喝道:“此是那位施主自己所說。貧道等何屑如此。”
繼光哈哈狂笑道:“那好極,我讓你們一個一個上。如果你能在我手下走上十招,便算我輸如何?”
這話簡直狂得不能再狂。七大門掌門人,有一個出現。便足震駭江湖,他竟公然限定招數勝他,豈不是太過火了麽,
但,七大門派的掌門人,并不因此而感到過份,因為這少年來得太奇兀。太邪門了一點,就從剛才人場的那幾手便足驚世駭俗。如今既出大話,必有驚人之處。
一時面面相觑,竟沒有一個出聲。
這事不僅七派掌門人吃驚,連黑施老者也覺駭然。他浸淫武學一生,竟沒有看出這少年剛才用的什麽招式,但他生性狂傲冷僻。并不因繼光出場接手而感到高興,倏然往前一趨身,沉喝道:“這是我的事,還是讓我來解決,就照剛才這位小哥所說,誰能在老夫手下走下十招,就算我輸。”
七大門派掌門人都是江湖聲威赫人物,這時。實在再也無法保持緘默了,五臺普靜禪師高喧佛號,邁步進入場中。單掌一打問訊道:“普靜先行領教!”
黑袍老者倏哼一聲道:“好!看招!”
大袖一抖,卷起一片玄雲漫天盡下,絲,絲,袖內五指彈出,五股銳風夾在如潮陰風裏,急箭般射出。
繼光暗喝一聲彩道:“這式‘含沙射影’。使得妙極!”
普靜禪師的肥大身形往斜裏一閃,掌影飄飄。連拍三掌,怒嘯中,忽地跨步旋身,猝然一拳搗出。
這一式是五臺派救命絕招,名叫“力撼天山”,勁疾,奇突,防不勝防。
黑袍老者嗤地一聲冷笑。陡地凹胸把腰一弓,出手有如閃電,飒的一聲扣住普靜手腕。
變起倉促,普靜丹日猛提一口真氣,呼的運轉一小周天,長鳴一聲。往回一奪,嘶的一聲,大袖竟被撕了一大塊。
黑袍老者沒有再追迫。目光電疾地向普靜一掃,冷冷一笑。
普靜滿面通紅。汕讪退了下去。
倏然,劍光打閃,松鶴道長滿面凄容地沖了出來,一聲冷哼,劍似長虹貫日,兜胸一劍黑格老者刺去。
黑施老者面容一寒,殺機陡現——
繼光忽地往前一趨身。高聲道:“這場讓我!”
衣袖一丢,一股蝕骨陰風驟起,把劍嗡地震向一邊,跟着手五指齊彈,冷風如箭,疾射前胸,功夫之純,用式之巧。絕不在黑施老者之下。
松鶴道長一心攻向黑地者者,沒防繼光突起發難。忙亂中把劍一震,嗡地撤出一片劍影,腳下已暴退三尺。
繼光長笑一聲,如影随形。跟蹤撲到,左掌如封似閉,斜斜削出,右手忽地一伸,竟把松鶴的手腕脈門扣住。這一式動作,比黑施老者還要來得快速、淩厲!
松鶴道長猛然一驚之下,嘿地一聲,陡地攻出一掌,腿如車輪。橫掃三腳。
繼光驟然一松手,二指乘勢一夾,嘶的一聲,也撕下了一片道袍、人已輕飄飄地落到了黑格老者身旁。
他所用的式子和黑袍老者竟然一模一樣。在場諸人都把他當作黑袍老者的師弟,并不覺怎樣,黑袍老者卻大大吃了一驚,猛地一趨身,沖到繼光面前。大喝道:“你的武功跟誰學的?”
“剛才跟你學的嘛。”
“胡說!”
“真的嘛。”
黑袍老者氣極,雙目一瞪,綠光電射,冷冷哼了一聲道:“看你說不說?”
大手一張縱身撲上,急如駭電迅雷,連攻了二十三學,陣陣陰風匝地。端的淩厲兇猛萬分。
繼光博覽邯鄲老人所遺下的精注的各門各派拳經劍譜,有心冤他。立時功凝雙臂迎了上去,一會兒武當綿學,一忽兒少林神拳。五臺派彈腿崆峒派掌法,輪番使出,式式都是武學精髓。
根本就不用地靈門工夫。
黑袍老者連攻三十多招。沒有退出他真正的本門功夫,不由越打越覺心寒。
一旁觀戰的群雄。一見大小兩魔打了起來,大都暗暗叫好,但當他們看到繼光所用的武功時,又不禁感到奇怪萬分。這些招式。分明都是本門不傳之秘嘛,這少年怎麽也會呢?
而且,他使出的每一招。比自己用時還要來得精微玄奧,是、對這少年的來歷,又加深了一層神秘之感。
武繼光和黑施老者連拆了四十餘招。陡的往後一撤,高叫道:“夠啦!勁敵當前,留點氣力吧。我的出身早晚你會知的。”
黑施老者雙目如電,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哼一聲。猛的身形一轉,面對七派掌門人,一聲震喝道:“還有沒有人上?再遲老夫可要失陪啦!”
就這時刻,繼光先前瞻伏的那堆亂石之後。突然閃出幾條人影。悄悄擠入觀衆群中,高聲喊道:“這二個魔頭不除江湖無寧日。大家并肩子上啊!這是除害。不同于比武較技呀!”
一片喊聲震撼山谷,群衆心裏有盲從的,極易被人鼓動。
人衆之中,有黑道魔頭,有綠林豪傑。也有若幹正道人物。十餘年來,黑袍老者所傷的人物不下數百人,死者多半和在場的人都有關連。
過去他們因懾于黑袍老者的兇焰,不敢妄動。此刻人多勢衆。又有中原七大門派的演掌門人在場,膽氣頓壯,一經人提起,人群立時騷動起來。
暴喝聲中,人影紛飛,立時有四五十人越衆飛出,撲進鬥場,目光炯炯逼視着黑袍老者。蠢蠢欲動。
這一個突起的變化,确使黑袍老者暗暗心驚,武繼光也覺震驚不已。
但。他倆一個是久闖江湖的絕世高手。一個初生之犢不怕虎。盡管四下群雄虎視耽耽,表面卻絕不露出絲毫驚駭之色。
黑袍老者仰天一陣呼呼冷笑道:“好,好,所有恩怨,今晚一并清結,你們有膽就上吧!”
群雄雖然氣勢洶洶,仍然以七大門派掌門人馬首是瞻,七大門派掌門人沒有行動,他們也就暫時不敢動。
黑袍老者見大家半晌沒有動,雙目冷電般四下一掃,又覺聲道:“老夫一向獨來獨往。
你們有種盡管沖着我‘符風’來。至于這小哥,連我也不知他的師門來厲,你們估量着辦好啦!”
這老者因深愛武繼光的為人和資質,不願他糊裏糊塗被牽入個人恩怨,因此,先行把話說明。
不料。武繼光另有他的想法。他現在的身份是地靈教主,怎肯讓本派的人受人脅迫?雖然黑袍老者其錯在先,但這是極不公平的群打圍攻啊!
當下,豪氣幹雲地一陣狂笑道:“今晚若有人單獨向這位老人家進行挑戰,要是把他打死,那是他學術不精,在下絕對不管,如果你們打算倚多為勝。哼!那你們就準備應付我們兩個聯手。同時,我的金精玉魄劍也要大開殺戒了。”
原先觀戰的群成三倍之中,人出來二成,此刻已紛紛躍了上來。人數至少已有百人以上。
少林紫虛上人目視群雄,低低空了一聲佛號道:“這一場劫殺。又不知要傷多少人?但在意哪些奈何!”
旋把目光掃向六派掌門人道:“諸位道友,意下如何?”
武當淩風道長長劍一震。忿然作色道:“除魔即所以衛道,這時,我等也顧不得許多了。”
五臺普靜禪師方便鏟一頓,嘩嘩聲響,高喧一聲佛號道:“淩風道友所言極是。咱們就動手吧!”
于是,七大門派的掌門人排成一線,緩緩向場中逼去——
夜色沉沉,山風呼呼。
泰山之巅,象死去了一份的沉寂。
只有刀劍兵刃,在月影下映射出一縷縷的寒光。
只有骨節嘩剝。發出陣陣脆響,那是運功提勁的響聲。
一場罕世無度的腥風血雨,即将在山巅展開——
一場野蠻慘烈兇殺,行将開始,這剎那寧靜,正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
在鬥場之外,此刻正有兩雙慘綠色的目光,向場中照射,他們在欣賞着這次導演的成功。
武繼光目睹群雄。緩緩前移,攻份一觸即發,緊張地吞下一口口水,緩緩把玉魄劍撤到了手中,橫劍當胸凝立不動。
劍尖藍光,如靈蛇吐焰,伸縮不定,為死寂的山巅平添幾分殺機。
黑袍老者仍是面無表情,緩緩把身子轉動。和繼光背對背站着。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山根倏起二聲清嘯,雄渾者如龍吟淵,低沉深遠,尖銳者如鳳鳴九霄。搖曳不絕。
嘯産示落,人影電射,兩條人影淩虛禦風般飄上峰來。
第 三 章 腥風血雨風滿樓
飛來的兩人,就象兩片是無重量的樹葉一般,輕飄飄地向那充滿殺機的鬥場落去。他們一個是身材高大的紅臉老者,一個是滿面紅潤的老尼。
奇怪的是,這兩人一落場中,四下的群雄競身不由主地各自退後一步,舉起的兵刃和手掌也緩緩地放了下來。
紫虛上人合什低頭一拜,淩風道長等也紛紛稽首為禮。
武繼光不認識這兩人,但猜想其在武林的地位必定極尊,那紅臉老者目光四下一掃冷笑一聲道:“好一場慘無人道的屠殺!”
紫虛上人低低念了一聲佛,沒有開腔。
紅臉老者慨然一聲長嘆道:“眼看腥風四起,血而漫天,一場亘古未有的大劫殺已經來臨,身為武林領袖的七大門派掌門人,竟懵于此制造仇恨兇殺,真是可嘆,可悲……”
紫虛上人愕然一驚道:“老前輩此話從何說起?”
老者微哂道:“發貼約人較技的可是七大門派掌門人?既然堂堂正正以武會友,何以又糾合多人,展開群打圍攻?你們可會想到這一場兇殺之後,該有多少人送命?等到你們雙方精疲力盡,劫運已成之時,倘再來一批人對你們攻擊,那時又怎生抵擋?……”
略頓一頓,又道:“老朽與神尼千裏奔波來此,別無他意,只恐中原武林精英一晚之間,盡皆喪身泰山之巅。
紫虛上人駭然大驚道:“老前輩此話怎講?難道暗中有人對我等圖謀?”
紅臉老者此時正眯着一雙老眼,向武繼光上下打量,對紫虛的話,就好象沒聽見似的。
峨嵋羅浮子突從懷內掏出一張紅帖,大步走到老人面前,不服氣地道:“此戰明是香車主人邀約,且廣邀武林人士前來觀摩,何以說是七派所約?”
站在一旁久未開言的老尼,忽然微笑接口道:
“道友請想,那位香車主人江湖遍地仇蹤,難道自找麻煩,邀約這麽多人來向他尋仇?
若說意欲揚名立萬,鬥倒了你們七派掌門人,消息自然不徑而走,更不必事先張揚,此是老尼一點意見,道友以為如何?”
羅浮子十分迷惘地道:“那麽這帖不是他本人所發羅?那又是誰弄的玄虛呢?”
“貧尼之意,認為黃山論劍之期已不遠,那位香車主人如欲揚名盡可至黃山奪那天下第一高手的尊號,何必這時多此一舉?貧尼另行提醒諸位道長一事,你們可記得,當年黃山論劍,得到天下第一高手尊號的“楚長長鯨”陳子亮麽?”
“陳大俠偕同武當鐵木道長、青城淩霄劍容同赴漠北之約,一去永無消息,世人對此事多已遺忘,而貧尼與“綠林聖者”皆竊以此事為隐憂……”
紅臉老者此刻已轉身向七派掌門人大聲道:
“今晚之事,論起因如何?請看神尼與老朽的一點薄面,就此作罷,一切恩恩怨怨,容黃山論劍之時再說,或者另行授日了斷亦可。”
那旁武繼光這時已把事情經過聽了一個大概,突從懷內把衡山一鶴遞給他的那張紅帖往黑袍老者手裏一塞道:“這帖不是你發的?”
黑袍老者接過帖一看,臉上倏現怒容道:“什麽人大膽,竟敢戲弄老夫?老夫’符風’哪是什麽香車主人?”
繼光點頭道:“這樣說來,內中必有蹊跷!”
黑袍老者倏然仰天一陣狂笑道:“老夫隐跡翠竹軒,數年來不問外事,想到居然有人放不過我,這一來老夫倒要看看,這暗中搗鬼的究竟是哪號人物?”
狂笑聲裏,身形倏起,恍若一縷黑煙,徑從群雄頂上飛過,一閃而逝。
繼光心裏一動,倏然想起一事,高喊道:“老人家慢走,我有話問你……”
腳下一點,跟蹤躍起,他此刻任督二脈已通,內力充沛,一躍就有七八丈高,空中腰一躬,頭前腳後,猶如掠空而過的魔隼般,俯沖疾瀉而去。
不料,躍下崖頭,四下一看,黑袍老者早已蹤影不見,心中不禁暗暗佩服這老者的輕功神妙。
他既尋不着黑袍老者,便無法證實剛才心中所想的事,同時更暗暗奇怪,那一尼一老究竟是什麽人,居然能一語解紛争。
此刻,天已漸曉,朝霞從泰山之巅反射出萬丈光芒,絢爛至極。他又暫時抛去許多疑團,仍照原定計劃向京城趕去,他急須把邯鄲老人的丹藥和貝葉神功口訣傳給宮主莫丹鳳,以備她将來複仇之用。
到達京城,找了一個客店住下,當他懷着興奮而又惴惴不安的心情進入尚書府的後牆時,心髒竟不住地狂跳起未。
他的心情此刻混亂已極,心想假如宮主已經許配了人,那該怎麽辦?假如宮主見面竟不相認,又将怎麽辦?丹藥是給她呢?還是不給?
這座尚書府高大宏偉,樓臺亭閣,花榭書軒,應有盡有,找了許久,竟沒有找到宮主的閨閣,心裏不由着急起來。
突然,他發現花園之內有一排獨立的精舍,隐隐有燈光射出,趕到近前一着,裏面的布置既似女子閨房,又像公子哥兒的書房,但卻杳無一人。他看了一會,不敢進去。
驀地,一陣劍氣絲絲之聲傳入耳內,不由詫然一驚,暗道:“難道尚書府居然會有人練劍嗎?”
練武的人耳目極靈,一辯聲音,便知就在這精舍之後,立即雙掌輕輕一按,貼着房檐一翻,已輕如一片落葉飄到了精舍之後。這是一座極為幽靜的後院,也可說是花園中的花園。
當中草地上正有一個纖小身影在練劍,當他一眼看到這身穿紅绫緊身祆的窈窕身影時,心房竟不住噗噗狂跳起來,沖口而出喊:“……”
突然,下意識地趕緊用手把嘴安住,硬生生地把行将喊出口的聲音又咽了回去。
只見這少女聚精會神地把劍勢使開,一招緊似一招,到後來,但見一片銀芒,裹着一條細影滿園流動好看至極。
繼光博通各派劍術,竟一時看不出這劍法的來源派系。只覺這女郎的劍術,輕靈有餘,渾厚不足,知道是因功力過淺的原故。
這時,那女郎的劍勢已緩慢慢了下來,陡的劍勢一收,銀芒尺斂,她左手劍尖拄地,右手美妙地掠了一下鬓邊亂發,露出個得意的微笑。
突然,她發現一個俊美壯健的少年正靜立在一株海棠花下對着她微微地笑,一驚之下,嬌喝一聲道:“什麽人?”
長劍一圈,抖出一個碗大的劍花.但瞬又當啷把劍扔下,只喊了一聲:“光哥……”
便乳燕投懷般直撲過去,一雙玉臂靈蛇般繞上了對方的脖子,而對方兩只粗壯的鐵臂,也緊緊繞住了她的纖腰……
兩人默默地把無限的相思、難于描述的情意,都在這擁抱的剎那,用心聲傳播。
許久,許久,紅衣少女才夢呓般般地說道:“光哥,你想得我好苦啊!為什麽這麽久的時間不來看我?”
不用說諸位也知道,這光哥就是武繼光,紅衣少女便是莫丹鳳宮主了。
武繼光在這一剎那時間,就象整個的世界都屬于他的了。他意亂情迷地用手輕撫着宮主的秀發道:“唉!我何嘗不想來看你啊!只因你是千金之體,一入侯門深似海,叫我這江湖游浪兒怎麽見得着呢?”
莫丹鳳噗嗤一笑道:“你現在不是來了嗎?”
“我……我這是冒險呀!”
“你近來功夫,好象進步多了。”
“你怎麽知道?”
“從你的眸子,從你剛才進來的輕功,我可以猜想得到。”
“那麽你又是怎樣學會武功的呢?”
“我麽?現在暫時不告訴你。”
莫丹鳳眼珠一轉,調皮地笑了笑。
繼光淡淡一笑,道:“不告訴就算了,我今天是替你送禮物來的。”
“什麽禮物?”
莫丹鳳閃着一雙烏溜大眼,驚奇地看着他。
繼光鄭重地從懷中把那顆丹藥取出道:“這是我先師遺留的丹藥,吃下可抵三十年苦練功果。”
“那你自己為什麽不吃?”
繼光微笑着搖頭道:“我已不需這個了。”
又附在她的耳朵慢慢地,一字一字,把“貝葉神功”的口訣,解說給她聽,直到她完全記熟,時間已經快近四更了。
繼光立起身來道:“我該走了,以後有機會我會來看你。”
兩人又緊握雙手,默然相對許久,武繼光方才狠心,飄身越過高牆,返回店內。
心願既了,武繼光興匆匆地,又複飛騎南下,此時他的腦裏已經存了許多疑窦,須得謀求答案!
第一、黑袍老者是否就是地靈教主之徒?白衣少女想必就是他女兒了,為什麽他常要駕着香車出游?
第二、這次挑起七派掌門人和他決鬥的又是什麽人?似乎這人行蹤十分神密,而且懷有一種陰謀似的。
第三、邯鄲老人遺命,令他複興地靈門,這時是否把身份公開?抑或等見師父萬裏雲煙陸通之後,再行商量。
一個人胡思亂想,久久沒有得到一個完滿答案,驀然……
一陣辚辚車聲急馳而來,等到他發覺,擡頭看時,一陣黃塵卷起,一輛華貴香車已擦身而過,隐約似覺駕車者是一個蒙面黑袍老者。
不由脫口驚叫道:“又是一輛香車?……”
帶轉馬頭,一陣急追,雖然他座下也是一匹強壯好馬,但和那駕車的馬比起來,實是差得太遠,眼望那輛香車轉過一座山嘴,便即不見,氣得他猛一按馬鞍,縱身飛起,展開輕功,疾往那山嘴射去。
進入山口,香車早已不見影子,傾耳細聽,也聽不見絲辚辚馬嘯之聲,不禁暗暗奇怪道:“難道這輛車子就停在這山裏,沒有再走?”
今天又忽然發現這蒙面黑袍老者,遂決心探聽一個水落石出。
這是一座極為荒涼的黃土山丘陵起伏,枯黃一片。循着那條山徑往前探索,山徑愈來愈狹,漸漸變成了一條羊腸小道,別說是駕車行走,就是一人一騎也不大容易通過。
一看天色,早已經黑了下來,而香車卻是蹤跡不見。他原是一個意志極為堅強的人,心想:“我就不信你會飛上天去。”
倏地身法展開,舍路登山,疾向一座黑沉沉的松林奔去.這座松林疏疏落落,并不大密,卻是廣闊得很,搜索了一程,不見動靜。正待轉身回走,驀見白影一閃,他目光銳利異掌,已發現那是一個極其窈窕的身材。
心念一轉之下,忽地身法展開,虛空雙腳連蹈,疾逾電掣地平射過去,這宗地靈絕學“步步青雲”,确是神妙無方,身形雖然急如箭發,卻不帶一絲破空之聲。
他的動作雖是快捷無倫,但到達發現白影之處,卻是什麽也沒有發現,心中不覺暗罵道:“今晚真是見鬼了!”
只仔細察看了一番。不見動靜,驀然……
一陣凄絕人寰的慘嚎,起自右側,一驚之下,雙臂忽地往下一抖,平空拔起五六立高,腳尖點着樹梢只一彈,頭下腳上,身如箭發地向發聲處撲去。
身落林中。突然,四個道士的屍體橫陳地下,死狀猙獰,可怖至極!伸手一摸,屍體猶溫,知道剛死不久。藉着星月微光,仔細查看,只見每一具屍體的眉心,都有一條赤紅如胭脂的魚尾紋,一直延伸到臉頰。他不禁失聲吼道:“毒欲魔掌!這是地靈教的獨門功夫啊!”
他迅速地想到了黑袍老者符風,因為據他所知,江湖上會地靈門武功的只有他一個,一時熱血沸騰,狠狠地罵道:“好兇煞惡魔,有天碰到我手中,誓必替師門鏟除這敗類。”
氣沖沖地跨步出林,突然,一絲破空之聲由遠而近,猝然腳步一窒。
呼,呼,兩條黑影,一閃而過,好快的身影,一晃眼工夫已出去了十餘丈。但就這一晃之間他已看清。那是一僧一道。
就這當地,人影飄飛,五條人影猶如并排射出的五支急箭,只幾個起落,已從面前呼地掠過,也向前面急馳而去。
心裏一動之下,暗暗吃驚道:“今晚這座荒山,真個風雲會,怎麽來了這許多高手?”
不用說,這些高手們都是追蹤香車來的羅!這一來,他倒想要探個水落石出不可,正自沉吟之際,陡覺一陣微風從後飄來,霍地一旋身,一股蝕骨陰風,已從斜裏當頭壓到。
此刻正是一腔怒火沒處發作,倏然一聲大喝,舉掌一揮,玄陰罡煞陰功聚發,疾如駭電地向暗中襲來的陰風迎去。
嘭!一聲暴響之下,枝葉紛飛,一片丈餘寬廣的樹木,平平倒下。
但聽一聲驚呼道:“咦?……”
一條白影,驀地從折倒的樹叢中飛起,一掠而前,恍惚間直竄入林中。
繼光大喝一聲道:“站住!”
一掌在前,一掌護胸,穿林追入。只覺林中陰風陣陣,鬼影森森,竟不見一個人影。
事既離奇,地點又處在這杳無人跡的荒山,若是旁人,早萌退志,但他是個死心眼的人,非要弄個水落石出不可。
于是,掌上凝功,緩緩摸索,硬是把那座暗不見天日的密林穿過,出了密林是一條斜坡。
斜坡下,是一望無際一片水草茂密的沼澤地帶。
蘆花曠野,鬼聲魅影,令人不寒而栗!繼光咬着嘴唇,怔了一怔,暗暗忖道:“剛才的慘嚎聲,必是先前過去的那幾條人影,既已遇險,哪能見死不救?”
突地一咬牙,倏向沼澤中沖去,“平步青雲”輕功,端的神妙無比,腳尖又輕輕一點蘆葦,人已出去了十餘丈,幾個飄閃,便已到了蘆葦深處。
突然,一陣嗡嗡之聲,起自泥坑,黑雲般,湧到了一群小動物,那東西成千累萬,滾滾向身上湧到嗡嗡之聲,恍若雷鳴,剎時臉上,手上被它叮了好幾個疙瘩,一陣奇癢攻心,氣得他大喝一聲,呼呼二掌拍出,一時陰風起處,黑雲波分浪襲,這才看清,攻來的那些飛蟲原來是難以數計的毒蚊。
他一面出掌撲打蚊蟲,腳下卻一步也未停,仍然往前急奔。無奈蚊蟲越來越多,到後來幾乎象掉到墳坑裏一樣。
繼光越走越寬心寒,雙手不停地出掌揮打拍擊,總計前後至少也拍出了百多掌以上。
這時刻不但前行已經無路,而且黑沉沉的,仰手不見五指,心中不禁漸漸焦急起來,暗想:“今晚縱然不被這些蚊子咬死,也得累死。”
他因初出江湖,一切都不熟悉,這片泥沼,乃是太湖附近有名的“墳湖”,若是旁邊還稍微少一點,一入中央.準死無疑。
因為一面要揮掌驅蚊,一方面又要提氣飛行,有好幾次,他幾乎掉到泥坑之中。心裏一急,突然想起腰中還有二顆蟒眼珠.何不拿來照明?
于是,趕緊伸手從懷裏把蟒珠取出,立時一道冷豔豔的紅光沖起,照得方圓二丈之內光明如晝,同時更有一陣陣令人戰栗的寒氣冒出,冷得全身不自主地打了一個寒戰。
說來也怪,蟒珠一經拿出,蚊蟲竟紛紛逃避,就和滾滾湯溶雪般,空出一片一丈方圓的空路,繼光一見大喜,脫口喊道:“原來你們也怕冷啊!”
他伸手從懷內把另一顆又取了出來,托在手中,緩緩前沖去,居然毫不費力地被他沖了過去,一躍登岸。
收起蟒珠,擡頭往前一看,不到百丈左右,便是一片青翠綠滴的竹林,按照剛才發出慘叫聲的方向,他估計那香車和黑袍老者,可能就在這片竹林中。縱身正待前趕,身後聚然轟雷似的一聲吼道:“乖乖,好厲害,差點要了我和尚的命!”
呼,呼,三條人影從斜裏直沖過來。一驚之下,單掌一圈,護住前胸。閃目一看,竟是一個叫化,一個頭陀和一個道士。這三個人他都曾在酒樓見過,只不知叫什麽名字。
仔細一看,幾乎要笑出聲來。原來這三人本就怪裏怪氣,一身衣服又髒又破。這時由墳湖竄出,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