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
道:“遇老魔,你別光說不練,別人怕你,我‘兇影’可還沒把你放在眼裏!你有什麽能耐就拿出來吧!”
他心裏其實也在猶疑,打定主意,如果萬一料錯,對方真是遇古那老魔頭,那他拚了棄苦心調教的‘兇煞’幾人不顧,舍卒保車,只要擋他一擋,自己先脫身為上。
甘苦兒心裏恨了一聲,恨不得撲下去把那老魏的嘴給撕爛!可此時如騎虎背,不由他不演到底。只聽他一聲厲喝:“快殺!”
說着,他騰身而起,只見他身下黑煙、青煙、烏煙,一蓬蓬地爆了開來,他一身黑袍在夜空裏如厲舞之魔神,他近來修練潛納的得自劇天擇的罡氣本極為霸道,這時危機之際,已用上了他在遼河中苦練而得的‘排冰’真力。只聽得轟然有聲,方圓十丈之內,一時樹木皆顫,枝柯斷落,地上的灰塵也卷蓬而起。如果遇古親自施為,他‘陰風大法’之下,可就不是這般徒具聲勢了,那場中之人只怕要人人自危,天翻地覆。可甘苦兒全力之下,卻只能勉強造就八分聲勢!
但光這聲勢已足吓人。‘兇影’一見之下,身子一晃,已經速退。退身時,他還怒喝了一聲:“上,給我殺了這姓遇的老匹夫!”
他貌似督戰而退,象要壓陣。那‘兇煞’中人,個個狠煞,得令之下,已疾撲而來。甘苦兒心頭叫了一聲苦,眼角卻掃見,那‘兇影’已快得象一個影子似地直向數丈之外遠逸開去。
甘苦兒心中一喜。他情知,只要那‘兇影’一遁,憑他與遇绮蘭兩人合力,就算殺不得這眼前十餘個‘兇煞’,自保而退還是無虞。他這時只有免力做得真一些。他幼生魔教,耳浸目染,于姥爺的種種絕學也畫貓似虎,得入藩籬。這時他要學用的就是姥爺的‘陰風大法’。這‘陰風大法’,江湖中只怕無人不知,但真見過的只怕沒有幾個。甘苦兒情知用別的只怕要露餡,好在這‘陰風大法’聲勢驚人,一兩招間,外人哪測得出底細去?
只見他身形疾撥而上,直欲丈許,然後大袖翻覆,只聽一片雷聲隐隐,陰風怒號。這一招貌似遇古的‘陰風大法’,其實內裏全是劇天擇的‘五色遺石’真氣。身形上暗用的卻是他貫習的‘隙中駒’。他雖只是騙人,但畢竟多日苦練之下,又連用三家絕學,使起來居然也有聲有勢。加上遇古兇名久著,江湖中無人不懼,只聽得那雷鳴風吼,心下不由就已怯了。那‘兇煞’之人不圖攻敵,只求自保,招術內氣全部內斂。甘苦兒身在高處落下,一時只見下面人人俱都抱頭鼠竄之勢,心中不由大樂——原來姥爺在江湖中這麽有威風,難怪、難怪他與向戈、劇天擇都這麽看不開、丢不下那江湖争霸。
他全力營造聲勢,下擊之力未免嫌輕。但‘兇煞’之人已為其所迷,以為就自己僥幸,逃過了這第一招雷霆之擊,那威哧之力被別人擋了去,所以也未看破。甘苦兒借力已重又躍入空中,他見那‘兇影’跑得更快了,心下快意,沖遇绮蘭使了個眼色,他這下全力提氣之下,不便說話,卻見遇绮蘭已懂得了他的意思,和還能走的約姑姑與艾叔攜起魏畏就退。甘苦兒只要他們一走遠,就要開溜,他不慣搏命,還是趁早溜走才是正經。這時,他臉上為發所掩,其實笑得正歡,可一提氣下,猛覺丹田裏一口逆氣直沖上來,自己卻根本控制不住。那股氣息直沖心經,他經脈為其一沖之下,幾乎要就此崩絕。這一下的痛還沒來得及感到,接二連三,甘苦兒只覺自己丹田中的真氣火山熔岩般地已難以控扼,直向全身百脈潰湧奔竄。
這一疼可真疼得非同小可,饒那甘苦兒生來硬氣,也忍不住低低低‘啊’了一聲。他情知此時絕不能拆幫,勉力提氣,怒道:“小子別走!”
他人不退,反向那‘兇影’追了上去。
那邊‘兇影’聞聲,身子更是加快。甘苦兒這一撲蓄足了隙中駒步法,可才撲出一丈開外,一點一提,追了兩步,再一躍時,眼看那‘兇影’已要遁入林中,就此不見,心情微松,卻覺丹田裏先是如巨錘猛擊地一痛,然後,四肢面骸中,只覺如入熔爐般地一燙——這一下重擊,他卻生受不住,腦裏只來得及一轉念:完了!劇天擇那該死的什麽‘五色遺石’與姥爺的‘陰風大法’天生相克!一個至陽至烈,一個卻至陰至虐,該死!自己怎麽先沒有想到。
可他此時就是想到了也晚了,只見他的一個身子啪地一聲,已極無體面地橫拍在了地上。腳下兩根樹枝折斷,甘苦兒心下一痛,望了一眼遇绮蘭的背影,知道這下完了,心中只在大喊:绮蘭姐,你快走!
那遇绮蘭雖在速退,可一直留意着小苦兒情狀,這時一見之下,只聽他低低地吩咐了一聲:“艾叔,你們三個速退!”自己人已回身一撲,只十來個提縱已躍到了小苦兒身邊。她輕輕撥開甘苦兒亂垂在臉前的頭發,輕聲道:“苦兒,你這又何苦?”
甘苦兒一臉苦笑:“姐姐,我盡了力了。”
他情知如此一摔,那‘兇影’如此機警之人,必定會遠觀一下,料定無詐,就要馬上轉來。他這一轉來,加上這些‘兇煞’之力,自己與绮蘭姐注定逃不過此劫了。可媽媽——他望了眼天上的月——我還沒找到媽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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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绮蘭一手輕輕按稿甘苦兒丹田,低聲道:“我知道。苦兒,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真沒料到你功夫進步得這樣快。剛才,我雖覺得是你,可都有些不敢相信。是绮蘭姐姐不好,反連累了你。”
甘苦兒輕輕伸手掩住了她的嘴,輕吐了幾個字:“是我不好,一直害得你操心。”
只聽身邊幾聲陰笑響起,然後是那‘兇影’怒極而笑的聲音,他受甘苦兒之欺不提,可當着部屬的面受了這騙,以後定讓他再想禦衆大是為難。只聽他兇冷冷地道:“說完了?嘿嘿,甘苦兒,你演得好戲呀!咱們又見面了。”
甘苦兒卻縱聲大笑:“不錯,上次見面,最後你落得個抱頭鼠竄。這次沒有小晏兒在,你在我苦兒手下,照樣也落得個抱頭鼠竄。你以後還叫個什麽‘兇影’,影倒還是真的,兇可未必了,你改名叫做‘捕風捉影’吧。”
‘兇影’面色一怒:“就是向盟主不許,今兒我還是要生劈了你,否則怎消此恨!”
說着,他一伸手,一雙筋脈斑駁的枯大爪影已向甘苦兒喉頭捏來,似要把他說過的所有譏刺之言者捏回他喉嚨裏去!
遇绮蘭怎會眼見甘苦兒受死?她一躍而起,她功力原本不弱,可久戰之下,未免力虛。她人才一躍起,就被那幾個‘兇煞’接二連三地出手攔了下來。她不顧自己安危,數度逞強突圍,卻落得身上連中數創,已經不支。
那甘苦兒當此之際,卻并不乏求生之意。他身子在地上連滾,居然也躲過了‘兇影’的十幾擊。可他只覺丹田裏漸漸疼痛又劇,眼見‘兇影’一爪重又抓來,雖明知該避,可再也提不起力氣。甘苦兒自知無幸,眼睛透過那雙枯大爪影反望向了夜空。——媽媽,媽媽你會在那月亮上等我嗎?那月兒還彎着,象一支豐滿的搖窩。甘苦兒心裏念了聲:“小晏兒……”眼裏望着那月,只覺并不驚恐,反似有一種欣喜傳上心頭。那月兒的柔光似幻化出了媽媽的眼睛,甘苦兒用力大叫了一聲:“媽媽!”
遇绮蘭心中一慘,她不顧攻到身邊之人,一躍而起,就在她躍起之時,甘苦兒耳朵裏卻聽到了一聲似夢似真的回聲:“苦兒。”
那遇绮蘭渾身浴血,她升至空中,本待拚死向甘苦兒撲去,卻見東首不遠的林邊,似有什麽光亮一閃。那光亮似光非光,似色非色,遇绮蘭心中一迷。然後,她‘呀’了一聲,——不只是她,場中幾乎所有人都驚‘呀’一聲,只見一個女子似乎緩步地從那片林中走出,她走得很慢,可不知怎麽,一眨眼,她就人已到了場邊。然後她一揚首,衆人先覺眼中一片驚豔。他們還沒從這驚豔中回過神來,細看那女子容色,那女子一揮衣袖,只見丈許高的天空中光芒忽起,一坨坨、一暈暈、一片片、一漣漣……說不上是什麽形狀的七彩幻絕的光影就在衆人頭頂那片天空幻化而起。那一片片色暈光彩奇絕,幾已籠罩了場中所有人的視線。‘兇影’面色一變之下,人就閃身而逸。‘兇煞’諸人卻俱為那光色所迷,不由奇聲叫道:“我的天!”
遇绮蘭的眼中忽有熱淚滾滾而下,她輕輕叫了一聲:“姽——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