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4)
全身,令人顫抖的冰冷由心瓣傳遞至指尖,緊緊将他裹縛住,他以為自己已經掙脫,但其實隐形的枷鎖早已融進每一吋肌膚,無論往哪裏逃,都躲不開如影随形的黑暗。
他一直避免想起那段回憶,縱使夢裏無數次重演當時情景。
那段過去造就了現在的禔摩,他從未向任何人提起,在今天以前,他認為自己将帶着這個秘密埋葬。
禔摩再次深呼吸,而後開口。
「我十二歲那年,殺了我的父親。」
他的聲音平和,好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西蒙沒有回應,甚至連眉毛也沒動一下,彷彿早就知道結局,所以一點也不訝異。
「你不問我為什麽?」
「重要嗎?」
禔摩笑了笑,臉色卻白得吓人,「确實不重要,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殺他,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正确的事。」
西蒙撫上他的肩,「你在發抖。」
禔摩避開他的觸碰,抽出匕首,在西蒙頸側比畫,劍鋒貼着皇者肌膚,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割斷動脈。
西蒙一動也不動,僅只盯着他,什麽也沒做、什麽也沒說。
「我拿着劍往這裏刺,刺一劍、再抽出來,他的血濺上我的臉,那一刻我想笑,沒想到這種人的血竟然還是熱的,我看着他倒下,鮮血流了一地,他用被割破的喉嚨試圖咒罵我,但只能拼湊出一連串無意義的呓語。」禔摩揚唇一笑,「我很高興自己下了手,我從來不後悔殺他。」
西蒙的長指點上男孩的菱唇,他的眼神太過銳利,穿透虹膜,直接望入那傷痕累累卻勉力隐藏的心。
他知道他在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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禔摩也知道西蒙看透了那些虛假的謊言,可是他倔強地與他瞪視,不肯低頭。
西蒙緩緩舒口氣,語氣淡泊,「在我面前,你沒必要僞裝堅強。」
禔摩一震,心髒像被針尖插入,忽地刺痛了一下,強自撐起的圓弧抿成筆直的線條,掩不住細微顫抖。
他驀然憎恨起西蒙,恨他非把要他內心深處最不堪的那一面挖掘出來,他費力支撐,為的就是不在任何人面前露出半分脆弱,可是西蒙簡單幾句話,就擊潰他辛苦建築的堡壘。
他握住西蒙手腕,試圖獲取一些力量,他握得很緊,緊得像要把西蒙給捏碎一般。
「……我撿起匕首,轉身離開,一個人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什麽都沒辦法思考,後來,有個警察叫住了我,問我身上的血跡是怎麽來的,他的眼神很奇怪,我直覺拔腿就跑,他大喊站住,我沒理會,拐了幾個彎就逃出他的視線範圍,當晚在小巷裏過了一夜,那天好冷,怎麽都睡不着,我一直想起那灘血,我沒有看過那麽多血,雖然我恨他,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知道他永遠也無法說任何一句話後,我的心就像空了一樣……」
禔摩擡起頭,無謂地笑笑,「我在街上生活了幾天,餓得受不了,看到面包店外面正在特賣,就去拿了一個奶酥菠蘿,抱着面包跑回暗巷,還沒咬下去,面包店的人就追來了,他們給了我一巴掌,罵我是小偷,我也罵他們,然後一口把面包塞進嘴裏,那三個人一發火,聯合起來打我、踢我,當時年紀小,沒法反抗,我咬緊牙關,硬是不哭,他們把我的嘴唇打破了,那是我第一次嘗到自己的血,鹹鹹的,有些苦。」
禔摩說着說着,眼神忽地飄渺起來。
「然後,我遇見了他。」
「他路過巷口,走進來,抓住我的手臂把我隔開,從口袋掏出零錢還給那些人,要他們放過我,我咬了他一口,罵他多管閑事,他皺了皺眉頭,什麽也沒說,就把我帶回家。」
「他沒問我是誰,也沒問身上那麽多血是從哪裏來,只買了兩個面包扔給我,吃完以後,他把我拉進浴室,幫我洗了個澡,我讨厭別人碰我,從來沒有人幫我洗過澡,可是,他的手好溫柔、好溫柔。」
「洗完澡,他拉着我,說:『原來你長得這麽漂亮。』,我氣不過,又咬了他一口。」
西蒙忍不住淡淡一笑,「你怎麽總是咬人?」
禔摩發覺自己的手不知何時被他握在掌心,微紅着臉掙開來,「後來,我就在他家住下了,才知道他本來已準備步入禮堂,可是未婚妻心地不好,把他的錢全部騙走,跑得不見蹤影,我告訴他可以幫忙找回那個女人,他卻生氣地罵我……其實他的脾氣不好,一方面是因為感情受創,一方面是因為酗酒,但每晚只要我被惡夢驚醒,他都會緊緊抱住我,用低沉的語氣輕聲安慰,直到我再次入睡。」
「他是我生活的全部,我活了十多年,從來沒有過得那麽快樂。」他輕輕一笑,垂下目光,「可是,自從他交上壞朋友,開始吸毒之後,他就變了。」
「他需要很多錢買古柯鹼,我打工的錢都給了他,卻仍舊不夠,有一天,他說他替我找了一個工作,薪水很高,我二話不說就去了,真的,當時就是要我賣了這條命,我連眼睛也不會眨。」
「那天晚上,我接了第一個客人,他很粗魯,喜歡一邊做一邊掐我的頸子,他射了三次,給了我八千塊,說下次再找我,那年,我十六歲。」
他描述得雲淡風輕,但西蒙發現那纖瘦的肩頭又開始微微發顫,「我拿着錢回到家,他靠在牆邊抽菸,用觀察毒蛇的眼光打量着我,好像怕我會突然昂首咬他一口,一跟我的眼神對上,又馬上轉開,我走過去,把錢遞給他,對他笑一笑,說,沒想到跟人上床這麽好賺。」
「他突然就變了臉色,丢開香菸,把我壓在牆上,我聽到解皮帶的聲音,然後,他就進來了。」
「那一刻,我有獲勝的感覺。」禔摩一笑,「為了一個女人傷神堕落的男人,終于也愛上我了。」
「當時我還不明白,原來做愛,并不是一定要有愛才能做的。有了第一次以後,他開始頻繁的抱我,我辭掉了打工,每天不是在別人的床上賺錢,就是在他的床上讓他發洩,他的毒瘾越來越嚴重,做的時候一點都不溫柔,我把他的古柯鹼通通拿去扔掉,為此,他狠狠揍了我一頓,其實我不怕他打,更不會打輸他,但那種瘋狂到極致的眼神讓我想起了死去的某個人,我的內心隐隐知道這條路沒有盡頭,但仍固執地不願回首。」
「我告訴他,你中毒了,無藥可治,他吻我,然後說,禔摩,你就是我的毒。」
男孩咧嘴一笑,表情卻像在哭,除了那雙從頭至尾都寒冷如冰的眸,「也許,我們是彼此的毒,他離不開我,我離不開他。」
西蒙擡起手,指間描摹那瓣粉色的唇,在禔摩說到「他離不開我,我離不開他」的時候,眼色閃過一絲灰闇。
他明白了為什麽禔摩從來不談感情,因為他的愛太過強烈,傷害對方,也會傷害自己。
「有一天,我在他床底下的暗櫃裏發現一大堆用過的保險套,他跟我做愛從來不帶套,反正男人不會懷孕,不帶更舒服,我拿着證據過去對質,他很爽快地告訴我,其實他還是比較喜歡女人。」
「所以,我就走了。如果留在那裏,我一定會把每一個跟他有染的女人殺了,我必須走,我什麽都沒拿,只帶了那柄匕首,反正拿什麽都沒用,我的心在那一刻已經死在那裏了。」
他長長籲口氣,「之後的事,我想你都知道了,他查到我進入校園,沒錢買毒品時,就打電話來跟我讨,其實他是很聰明的人,他知道我無法拒絕,也知道我一定能湊到錢,因為他已經教過我該怎麽賺錢。」
西蒙沉默了一會兒,「你并沒有欠他什麽。」
禔摩冷冷地笑了,「當然,身為萬民擁戴的血皇之子怎麽可能了解,當一個人被全世界遺棄時,只要有人願意伸出手,他的懷抱就會是他的世界,遇見他,我不後悔,我從未後悔。」
「你不後悔,是因為他讓你看透了人世的醜惡,讓你學會冷漠與自我僞裝,讓你成為了現在的冰爵禔摩,用高傲與淡漠保護自己,再也不受任何一點傷,你不後悔,因為你終于明白無情才是在世界上生存的唯一方法。可惜的是,你做不到。」
西蒙尖銳的話語重重擊中了他,禔摩身子一晃,咬牙,憤然低吼:「誰說我做不到?」
「你愛他,而他背叛你,所以你恨他,無論是愛是恨,冰爵禔摩,你永遠也做不到無情。」
禔摩突然發現,眼前男孩的表情猙獰得可布,也許他早在好久以前已經發怒,只是他隐藏得太好,讓禔摩完全看不出端倪,可是現在,西蒙的目光就像要把人吃了一般。
隐隐約約之間,他好像明白了什麽。
「……你是氣他,還是氣不肯讓你殺他的我?」
話未完,頰畔一陣勁風掃過,禔摩雪白的面容上被劃出一道細小傷口,即刻滲出血絲。
皇者無聲落地,頭也不回地離去,飄飛的黑衣很快隐沒在混濁的夜色中。
禔摩凝望着西蒙離去的足跡,眼裏閃過一抹複雜的顏色。
其實,他不願西蒙出手殺他,不是因為愛,也不是因為恨。
他看到那個昔日讓自己瘋狂的男人,如今被毒品戕害得瘦削如鬼,那幢房子破爛老舊,裏面的空酒瓶甚至比家具還多,他看到那個男人的身邊雖有了妻子,可是仍然不快樂。
他知道,自頭至尾,那個男人都沒有遺忘最初離開的那個女人,自頭至尾,冰爵禔摩都無法真正走入他的心。
他不恨他,只是感到憐憫,如果男人願意,他可以為了他,挺身對抗全世界,可惜那個人承受不起。
憐憫、悵惘,還有一點點舊日累積下來的,無論是哪一種情感,至少,所謂愛情早已消失痕跡。
闍皇西蒙,高貴的皇族,你永遠無法了解被全世界遺棄是什麽感覺。
你永遠無法了解,在快要滅頂時,哪怕是一根載浮載沉的稻草,就足以将一個人拯救。
至少,禔摩被拯救了,也許過往的黑暗無法完全消褪,但他已不會夜夜被噩夢驚醒。
那個男人總抱着他入睡,一直到現在,只要有人陪伴,他就可以安穩地進入夢鄉。
所以,他不能讓西蒙殺他。
如此簡單,卻又如此複雜。
東方的天空依稀泛出魚肚白,禔摩知道自己該準備離開了,他跳下樹,沿着小徑走回筆直的大街。
行人依舊稀少,清晨的微冷讓他下意識縮了縮頸子,加快步伐,突然間,街角飄來一股濃濃的咖啡香。
那一年,他也是一個人走在街上,被揉和牛奶與酥油的面包香所吸引,從此,人生有了完全的改變。
禔摩停下腳步,幾乎沒有思考,直覺循着香味前進,看見了轉角處座落着一家雅致的面包店。
落地窗後方的層架擺滿各式各樣剛出爐的面包與西點,他緩緩推開玻璃門,上方懸挂的風鈴引來店員溫柔的一聲「歡迎光臨」,禔摩擡起頭,打量店內擺設,發現自己已經記不得過去那一家面包店到底長什麽樣子。
可是,他還記得,那熟悉的奶油香味,曾經伴随自己度過了甜蜜而痛楚的青春。
他望着滿架子油亮的面包,更多回憶湧入腦海,紛亂雜沓,正怔愣間,腰側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那人個子不高,對禔摩來說并沒有造成太大威脅,他回過頭,發現是個黑發的小男孩,年紀約莫六歲左右,左手拿着一列火車,右手抓着一架飛機,直勾勾地盯着禔摩瞧,撞了人也沒開口道歉。
那正在包裝西點的女店員聽見聲響,擡起頭,「小邪,你又撞到客人了是不是?快跟人家說對不起。」
「是他自己擋在路中間。」
「店裏空間不大,你又拿着玩具亂跑,這樣會造成人家的困擾。」女店員年紀尚輕,語調輕柔,聽起來很是舒服,她轉向禔摩所站方位,淡淡點個頭,「抱歉,我家小孩不懂禮貌,請您見諒。」
聽見媽媽代替自己道歉,男孩似乎很是不屑,從鼻腔哼出一口氣,順手抓了個牛角面包,也不管人家喜不喜歡,蠻橫地塞進禔摩懷裏,「請你吃,行了吧?哼!」
「你又胡鬧什麽呢?先回房間。」年輕女人似乎沒有看見小孩送面包的舉動,以為他又做了什麽冒犯之事,美麗的臉龐露出一絲焦急,「抱歉,這孩子個性就是這樣,我會好好管教,您挑幾個面包,就當賠禮吧!」
小男孩那副睥睨鄙夷的态度讓禔摩想起某個人,他淡淡一笑,「沒什麽。」
「真不好意思,您喜歡甜點嗎?我們店裏的草莓塔賣得很好,我包一個起來送給您吧!」
那熟悉的三個字讓禔摩微微怔了怔,在看到她從冰箱裏取出的甜品時,又是一愣。
那個小巧精致的草莓塔,跟西蒙買給他的一模一樣。
心底隐約有個模糊的輪廓漸漸成形,禔摩接下方白紙盒,眉梢掠過一絲不安。
他不願深入臆測或思索,但下一句話未經思考便脫口而出:「這家店,是誰的?」
突如其來的問句讓她怔了怔,随後露出微笑:「平常是我弟弟負責,他今天有事外出,您認識他嗎?」
「妳有沒有見過一個……」他講到一半住了口。
「嗯?您說什麽?」
「沒事,天快亮了,我該走了。」
女人修長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她很快垂下頭,禮貌地微微一笑,「謝謝惠顧,我的眼睛不方便,就不送了,這裏太陽起得早,您趕快回去吧!」
禔摩腳步一頓,似乎想問些什麽,最後還是沒說出口,他捏緊那個紙盒,旋身,很快消失在街道盡頭。
禔摩趕在天亮前一刻踏入校園,幸好無人發現,警衛們大概是認為不會有學生在天亮之前外出,便提早下了班,玫瑰花圃四周連個影子都沒有。
他拎着草莓塔往宿舍方向走去,才到中途,就察覺自己并不是一個人。
他一向讨厭拖泥帶水,見有人不懷好意地跟蹤,也懶得玩什麽捉迷藏,當下站定,冷冷喝道:「誰在後面鬼鬼祟祟?還算個男人的話就他媽給我滾出來,面對面說話。」
沒有人出聲,倒是迎面來了三支利箭,陽光下閃着黑色厲光,似是淬了毒。
禔摩閃身一避,倒未發怒,冷笑道:「這種程度的偷襲想傷我,你的腦子長到膝蓋上去了?」
「那三箭是警告,來自闍城的警告,再去糾纏西蒙,下回就不只是三支箭。」
紫衣女孩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身後,左手叉腰,俏然而立,美麗的臉上隐隐帶着戾氣。
「哦?妳什麽時候變成闍城的走狗了?」
胡蝶衣被他一陣搶白,心下愠惱,表面仍維持鎮定的模樣,「你不必妄想他身邊的位置,闍皇未來的伴侶已經決定了,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
「想必那群瞎了眼的老頭是選擇妳了?哈、我怎麽一點也不意外?」
「你!你對血族長老不敬,總有一天會受到報應。」
「被三支箭射穿嗎?」他嘲弄地挑起眉。
她咬咬牙,試圖重新奪回主控權,「西蒙不可能喜歡你的,他只是玩玩,長老們只認定我一個媳婦。」
禔摩嗤地一笑,「你來找我示威,是擔心自己地位不保?放心,我從來都不想當西蒙的老婆,女人甘心當他的附屬品,冰爵禔摩可不幹,他想選擇誰是他的自由,妳如果夠了解西蒙就應該知道,就算把那些死透了的闍城貴族從墳墓裏挖出來替妳撐腰,他也不可能回心轉意。」
胡蝶衣冷冷一笑,「少得意忘形,你以為自己很了解他嗎?他可有告訴過你任何關于他自己的事?」
「他告訴我的夠多了,想套話,換高明一點的做法吧!」
禔摩指的是西蒙要與人類重新訂約,開辟血族王國的事,他确定闍城還不知曉,否則不可能如此風平浪靜,但胡蝶衣并未因為他的自信退縮,反而更加咄咄逼人。
「你知道?你知道他愛的是女人,不是男人嗎?」
「他愛哪一種人,用不着妳來評論。」
「你很有信心嘛!」女孩的麗顏浮上一層尖銳的寒笑,「那你知不知道,他曾經讓一個女人懷孕?」
「妳指望我會相信妳的瘋言瘋語嗎?」
「沒關系,你就繼續自我欺騙吧!這些長老們都已經告訴過我了,他們也調查了你的身世,你永遠也不可能進入闍城,死了這條心吧!他們絕對不可能接納一個肮髒污穢的貴族雜種!」
禔摩瞇起眼,嗓音壓沉,隐然散發危險,「妳是什麽意思?」
「你可以隐瞞所有人,卻瞞不過我,你是不容于世之子,人神共憤,世所不容!冰爵禔摩,你根本就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闍皇西蒙何種身分,怎麽可能跟你待在一起!」
禔摩像是被人刺了一劍,臉色褪至透明。
不是憤怒,不是哀傷,不是倉皇,是一種從內心深處迸發出來的痛。
他已經有好多好多年,未曾聽見那個帶着極度輕鄙與唾棄的詞彙,久到他幾乎遺忘了自己有多麽可悲。
伶牙利齒的嚣狂氣燄瞬間澆熄,此刻,禔摩的心裏只剩下一個念頭。
她知道了!
她怎麽知道的?西蒙是否也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知道?
女孩的衣袂在風中飄舞,粉唇揚起勝利微笑。
沒有萬分把握,她不可能獨自前來向禔摩尋釁,她知道成功了,自己狠狠地砸中他的致命要害,那個醜陋而殘酷的事實,足以讓最高傲最冷淡的冰爵瞬間崩潰。
「學校裏關于你的流言很多,這一類的傳聞至今都還沒出現過,看來你真的把秘密守得很緊,不過,誰知道呢!事實真相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不是嗎?呵呵,也許明天、也許後天、也許某一天,大家會突然明白,你的母親……」
「胡蝶衣。」
那個人一開口就有着讓空氣凝結的壓迫力,女孩很快變了臉色。
禔摩不需回頭也明白說話的人是誰,他狠狠一咬牙,轉過身,飛奔離開。
西蒙沒有攔阻,也沒有追趕,他停留在原地,凝視着胡蝶衣。
女孩很懂得看人臉色,見西蒙神态冰冷,輕輕一顫,低下頭,嬌弱的模樣令人不忍責備。
「妳膽子不小。」
西蒙的聲音太冷,冷到女孩的心髒一吋吋結凍,她僵硬地半張着唇,說不出一句辯駁。
「妳知不知道,哪一種人不會洩漏秘密?」
死人。她當然知道,可她怎麽敢回答,又怎麽敢不回答。
「闍皇大人,我知錯了。」
她不指責禔摩,也不為自己的言行舉止做出任何辯解,因為她知道西蒙不喜歡藉口。
胡蝶衣是聰明的女孩,她很直接地認了錯,西蒙若再出手,闍城絕不可能善罷幹休。
西蒙冷冷一笑,哪裏不懂她的玲珑心思,甩袍轉身,「不要再讓我發現類似的事情。」
「闍皇大人。」她鼓起最大勇氣喚住他的腳步,見西蒙頓了頓,連忙接下:「您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皇者未答半句,似乎覺得沒有回答的必要,邁開步伐,從容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