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喂?」
「請問是禔摩先生嗎?」
「我是。」
「您好,請問編號A3087是否為您的親屬?」
「……是我姊姊,怎麽了?」
「是這樣的,前幾天聯合運動時間她突然發病,将看護推倒并試圖逃離,我們的護士抓不住她,她跑到圍牆邊,在翻越高牆時不慎摔落地面,造成右腿骨折與輕微腦震蕩,根據契約規定,院方有義務通知病歷單上的緊急連絡人,也就是您。」
「……」
「先生?您有聽到嗎?喂?」
「……她現在情況如何?」
「目前傷患已轉送一般病房療養,沒有立即的生命危險,但尚未清醒,您要親自過來一趟嗎?」
握着話筒的長指一緊,「……不了。」
「如果您手邊事務繁忙那也無妨,但這件意外需要您額外支付一筆醫療費用,當然本院保險可以幫忙一部分,但由于這是病人私自逃跑,且受傷的地方已在院外,并非全然屬于院方責任,所以您必須自行負擔餘下的診療費,在這裏向您說聲抱歉。」
「要多少?」
聽筒那端傳來的數字讓男孩的心徹底發冷,他似乎聽見自己的心跳在那瞬間戛然而止。
他深吸口氣,很快平靜下來,盡管遭受打擊,但深不見底的絕望卻讓那張美麗容顏看起來加倍冰冷而鎮定。
「我知道了,近期會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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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那就不打擾您了,請在一周內支付醫療費用。」
他沉默地扣上電話,擡眼,望向懸在川堂中的巨幅挂報,誇張絢麗的色彩描繪出化妝舞會幾個大字,禔摩的手摸索至腰間傷口,加了點力道,一扭,突來的疼痛讓他皺起眉,低低詛咒一聲。
傷在腰部确實麻煩,還好尚且可以忍受。
禔摩暗自盤算着晚上去找客人,至少得引誘幾個闊綽的富家少爺,狠狠榨他們一頓。
他忽然想起了出手大方的冷艷色,想起至今仍躺在病床上的那個病瘦少年,冷艷色在床上喊的就是那個少年的名字吧?
那麽,自己當時喊的是誰的名字?
其實這個問題不需要思考便能獲得答案,禔摩下意識拾起話筒,撥出熟悉的號碼,他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只是很習慣地追尋那個聲音所能給予的安慰,即使那在好久好久以前就已變了調。
『你追求的到底是什麽?你的贖罪到哪裏才是盡頭?』
沉穩的嗓音驀地劃過腦海,纖白指尖在按至最後一碼前停頓下來。
他不知道自己痛恨的是那個看似透視一切的年輕皇者,還是因為簡單幾句話就動搖的自己。
禔摩咬着唇,緩緩扣上電話。
「你醒得正是時候,舞會就在今晚。」一個輕松的聲音打斷了禔摩的思緒,劍子仙跡捧着一疊資料走進來,發給在通訊室幫忙接聽電話與分派信件的學生,「傷勢還好嗎?聽茶理王說你複原的速度很快。」
「沒事。」
「怎麽了?臉色有些蒼白。」
劍子伸手要去觸摸禔摩額頭,被他閃躲開來,「說過沒事,多餘的關心不必了。」
「真是無情哪!」他微微一笑,下巴朝挂報一揚,「要去參加化妝舞會嗎?」
禔摩瞇起眼,懷疑他是否聽見了剛才的電話內容,不過劍子神色坦然,倒不像有什麽事情隐瞞。
他稍稍放下心,敷衍地應了一聲,而後想起什麽,喚住準備離開的劍子仙跡,「等等。」
「還有事嗎?」
「我問你,吸血族如何與人類行結命之禮?」
「怎麽突然對這個有興趣?」
禔摩皺起眉,其實在他喊住劍子時就後悔了,見對方起了好奇之心,轉身欲走,「不回答就算了。」
「耶,別急,你是想知道如何選擇人類做為生命共同體吧?」劍子阻住他的腳步,「由于兩族本質差異過大,血族并不能任意選擇人類做為永生伴侶,最重要的限制有二,第一、行結命之禮後,雙方将共享生命,你強我強,你弱我弱,有一方受重傷、另一方能分擔痛苦,這是優點也是缺點,人類的力量不如血族強大,兩方成為生命共同體之後,血族的力量會遭到嚴重削弱,對方越弱,對血族造成的負面影響越大。」
「大到何種程度?」
「喪失生命皆不足為奇。」
「第二個限制是什麽?」
「第二個限制由第一項限制衍生而來,成為生命共同體的雙方,血緣屬性必須相同,舉例來說,血族貴族只能挑選人類貴族,血族長子只能選人類長女,只要兩人屬性不同,結命之禮便無法成功。」
「意思是血緣低賤的人類無法與貴族吸血鬼締約?」
「禔摩,血緣并無高低貴賤之分。」劍子苦笑道:「當初血族長老知曉輕易與人類締約會造成不必要的傷亡,為了不讓後代力量因混種而削弱,才創立各項規定以保護子孫們的安全,雖有歧視之嫌,卻是用心良苦,若是血族與血族相互締約,便沒有此類限制。近年來人族混血情況普遍,要尋找真正的貴族血統并不容易,所以血族的王公子弟們大多從本族中挑選未來伴侶,減少可能的危害。」
「若吸血鬼皇室後代有意與人類結約,是否必須為純正的人類皇族,才夠資格做為生命共同體?」
「咦?」劍子仙跡眼底閃過一絲訝然,「西蒙對你說了什麽嗎?」
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明擺着與闍皇有關,禔摩不自在地別開頭,「沒事,我走了。」
「禔摩,等等。」
「幹嘛?」
看見他臉上的警戒神色,劍子手一攤,笑道:「放心,我不問西蒙之事,倒是你,成年禮時間越來越近,心中可有屬意人選?」
他明顯躊躇了一下,幾不可察地點點頭,「嗯。」
「我明白你用心良苦,這麽做确實能給她幫助,雖然我沒有資格多作評論,但是,別忘了加諸自身的危害,生命共同體的意義便在于共享,一切傷病痛楚皆要兩人一同承擔,你姊姊的病……」
男孩發出一聲尖銳的冷笑,高傲地打斷劍子的忠告。
「你們都一樣,以為自己什麽都懂。」那張秀顏像被抽光所有血液一般,透白得吓人,「少來插手我的事,我要怎麽做,誰也管不着,包括你在內,劍子仙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