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 (2)
呢。」回首一望,衣衫無意間從肩上滑了下來,露出半邊裸肩,裏頭分明未着寸縷,讓舍監倒吸了好大一口氣,禔摩轉回身,意有所指地笑笑,「要喊他出來嗎?」
「不必了。」他很快在點名簿上打了個勾,臨走前,眼睛不禁在禔摩身上多停留了幾秒鐘。
男孩咧開嘴,嘲笑他口是心非的表現,「我現在有客人呢,想要的話,你今晚只能自行解決了。」
舍監露出厭惡的表情,後退幾步,尖聲道:「不必嚣張,搞上學園最有勢力的貴族,還以為自己身價也水漲船高了?像西蒙那種人,不到一個禮拜就會玩膩你這種貨色,到時候你就等着露宿街頭吧!」
禔摩嗤地一笑,「跟學生賭氣你不幼稚嗎,舍監大人?你自便吧,我還有事,不送了。」
他關上門,也懶得管自己是否會因此被舍監多記幾次違反校規,反正他從來就不曾理會那個人的威脅。
潺潺水聲從角落傳來,禔摩想起自己還有生意要做,撇撇嘴,走回房間,卻發現浴室的門沒關,水蒸氣瀰漫到寝室裏,已經霧茫茫漫成一片雲海。
眉心打了個死結,大步跨進浴室,拉上門,「為什麽不關門?」
「禔摩,快來泡澡吧,裏面很溫暖。」
禔摩走到浴缸邊,那浴缸少說也有雙人床大小,鑲在黑色大理岩的基座上,階梯處還加了精致的鍍金扶手,熱水從角落的圓孔流淌而出,白色熱氣滿室漫延。
那個光溜溜的大男孩坐在扶手旁,用沐浴棉舒服地抹着胸口,腳掌拍動水花,一見禔摩便笑了開懷,不甚溫柔地伸手牽拉,使力扯動,意圖要他一同下水,禔摩沒有太多時間思考,反射性地轉動手腕将他摔脫開來,因為地面過于濕滑,男孩被外力一推,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便像條鳗魚般滑溜掉進浴池裏,他人高馬大,這一摔又摔得不輕,水花濺得半天高,一旁的禔摩遭受波及,幾乎全身都濕透了。
紅發男孩的鼻子嘴巴都進了水,頗為難受,哼哼唧唧地擤弄老半天,模樣十分狼狽,禔摩輕哼一聲,拿起毛巾過去替他擦臉,此時,外頭又再次傳來了敲門聲,不輕不重地,扣扣兩下。
「那家夥煩不煩啊!」
直覺又是舍監來囉嗦,本打算相應不理,但眼前這人拖拖拉拉的樣子實在讓他生厭,禔摩擦了幾下後,忿忿将毛巾甩進水裏,起身離開卧房,大步走到門口,沒好氣地将門拽開,「又有什麽事?」
門外站的卻不是意想中的舍監,而是這間寝室的主人。
皇者頭頂覆着薄雪,表情似笑非笑,冰冷眸光直對男孩燃火的眸,迅速撫平了他的不耐,禔摩側過身子讓他進屋,聲音輕了幾分,「舍監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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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你果真在忙。」他的聲音很淡定,伸手接起從金色發尾凝落的水珠,長指一拈,碎落在地
禔摩幾不可察的一顫,似乎當他觸碰自己時,心跳就會莫名地失去規律,他警覺地退開一步,擡手一格,将長發撥到背後,率先回身。
「既然知道我忙,閣下的手又沒斷,有鑰匙不會自己開門嗎?」
西蒙不置可否地一笑,走向一旁的衣帽架取下鬥篷,順便點起了客廳的爐火。
「你回來幹什麽?被甩了?」揚起嘴角,些許幸災樂禍。
男孩的動作依舊優雅,熊熊火光描摹着那俊美的側臉,微抿的唇型完美如神話中的天使,「過來。」
「幹嘛?」
「沒人想抱一個冰冷的玩偶,建議你把自己弄溫暖些。」
「哦?」禔摩冷笑一聲,「闍皇西蒙哪來的閑情逸致幹涉我做生意?別笑死人了,你到底回來做什麽?」
西蒙停頓了幾秒,咻地站起身,火光随之而滅,客廳又恢複方才的黑暗寒冷,他理理衣領,整齊的西裝與禔摩那身濕漉漉的透明袍子形成強烈的對比,「外面風雪太大。」
禔摩朝落地窗外一望,外頭分明下着細雪,依這種程度,不到明日中午就化光了,哪來的大風雪?
「唷、從這裏到女宿短短幾公尺,能把闍皇冷成什麽德性?」
西蒙勾起唇,「冰爵禔摩,若你說話之前能多動點頭腦,就該明白我不是要去那個地方。」
「不去女宿,你要去哪裏?」
「啧啧啧。」他掐住男孩瘦削的頰,唇瓣緊靠,在他相距不到一公分的唇間吐了口氣,「告訴我,禔摩,在你可悲的狹小世界裏,只有學生宿舍能見到女人嗎?」
禔摩一怔,驀然懂了他的話中之意,卻又覺得難以置信,竟忘了要掙脫那過于親暱的距離,失聲喊道:「你要離開校園?」
「你吃驚的表情倒是難得一見。」
「你可知擅自出校會受到重罰并即刻開除?即使你能行使特權,校方也不可能冒着破壞原則的風險,讓你大搖大擺違反規定。」
「你怕我被開除?」西蒙抱着胸,悠然一笑,「真令人感動。」
禔摩一轉身,瞥見今晚的客人在卧房門邊探頭探腦,大概是等久了心焦,好在室內一片昏暗,加上角度偏移,應該不至于看見西蒙,他心下微微一驚,沒時間細思西蒙有沒有見到對方,只想着若兩人的對話被那家夥聽去,也許未來後患無窮,等會得仔細探問他聽見了幾成,省得以後惹麻煩。
「要自尋死路是你家的事,別怪我沒提醒。」
「你以為這是我第一次出去?」
禔摩瞇起眼,見皇者一派自信,看似真的習以為常,恐怕這「秘密出走」便是闍皇時常夜半消失的真正理由,他從不認為有任何人事物可以動搖西蒙的心,可是那在外頭的女孩不知擁有什麽樣的魔力,竟能讓他每周冒着被開除的風險翻牆離校,由此可見,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非比尋常。
禔摩确信這個秘密會是與西蒙對抗的最佳利器,可是本該為抓到對方弱點而欣喜若狂的他,不知怎地,竟失了大肆嘲諷的心情。
「哼,原來你也時常違規去和情人幽會,還敢對我的事情指指點點。」
「至少她不必按時付費。」
西蒙的笑讓人上火,禔摩握緊了拳頭,長吸口氣,「……她是吸血鬼,還是人類?」
男孩淡然一瞥,「聰明人的好奇心就該适可而止。」
确實,他沒有立場要求回答。纖白的指死命掐在掌中,想減緩急促的呼吸,「你遲早會被抓到的,到時候,別指望我替你圓謊。」
西蒙不以為意地笑笑,眼神往那人方向一擡,「回房去吧,讓他等這麽久,吊胃口也吊得夠了。」
「不用你多事,我自會處理。」
禔摩悻悻轉身,想多說幾句話刺激西蒙,關于女孩的嘲弄在喉間翻滾,胸口卻突然漲得難受。
西蒙是故意的。提起那個女孩,暴露己身罩門。
他不确定西蒙為什麽要這麽做,也許為了有趣,也許為了更深沉的目的,也許,為了證明他可以輕易地将別人的在意,轉化成傷人的武器。
男孩沒察覺自己正微微顫抖,濕衣緊貼在那雪白而修長的身軀上,曲線畢露,就像只惹人憐愛的兔子。
纖細腰枝被沾了水的軟布緊緊包裹,衣衫下襬露出的那段瘦削腳踝意外有着奇異的催情效用,王者的銳眸摻入幾許墨色,望着他略顯狼狽地逃回房間,始終未移開眼。
禔摩握緊門把,在房門關閉前,匆忙地投去一瞟,他本沒有多餘心思,只是想知道西蒙是否還留在原地,沒想到卻和西蒙打了個正面,最後一次的眼神交會徹底動搖了他的心神,他倉皇地甩上門,靠着牆,不住喘氣。
即使只有短短一秒,久經歷練的禔摩仍清楚地讀出了那雙深邃瞳孔中的複雜色彩,全然支配的霸氣背後染上另一層朦胧的淺金,他明白,那叫做欲望。
西蒙甚至沒有試圖隐藏,好像就是要禔摩看個清楚似的。
用那樣冷淡的口氣說自己對男人沒有興趣,剛才的視線又算什麽。
禔摩在心裏嘲諷對手,身子卻不可抑地發熱起來,彷彿被人從體內燃起了火,燒得五髒六腑沸沸揚揚,感官開關全數開啓,任何風吹草動都是嶄新的刺激,他的指尖發着抖,有股強烈的沖動想把什麽東西撕扯開來。
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像毒品一般讓人迷醉的興奮。
僅僅一個眼神,就能挑動最深沉的情欲。
他們彼此都清楚得很,這場危險的游戲,誰先屈服于欲望,誰就是失敗的一方。
那個眼神,不過是鳴響戰局的號角。
玩家就位,游戲開始。
禔摩半睜眸子,發現紅發男孩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他扯扯唇角,「有菸嗎?」
「有。」
男孩從包裏掏出一包醇葉香菸遞給禔摩,拾起打火機,替他點上。
「要嗎?」
男孩搖搖頭。
禔摩将盒子抛下,食指與中指夾着煙,湊到唇邊,狠狠吸了一口,感覺煙霧漫入肺葉,喉頭微微發苦,腦袋忽來一陣浮翩的暈眩,他想起那些堕落的夜晚,想起自己曾經如何迷戀這樣微醺的頹廢。
他傾過身,勾住男孩脖子,給了一個香豔的吻,未褪的白煙從唇角溢出,滲入男孩的口腔裏,那人大概不習慣這樣的交流方式,輕咳了幾聲,禔摩湊到他耳畔,帶笑低語,「想要我怎麽做?嗯?」
「我、我先幫你吧!」
禔摩挑起半邊眉,倒有些意外,不過既然客人要求,他也沒必要違逆,收回手,惬意地叼着煙,任憑對方在自己身上撫弄,男孩的動作很生澀,禔摩差點笑出聲來,為了避免自己被那小心翼翼的緊張模樣弄得興致全無,索性仰起頭,來個眼不見為淨。
那人的唇印上頸項,熱熱的,些許黏膩,飽含急切的渴望,接着向下滑落。
禔摩無聲一笑,透亮指尖抓住他的頭發,右腿微擡,腳背在他身下厮磨,男孩很快就撐不住愉悅的快感,松口,舒服得呻吟出聲,雙手摟住禔摩腰間,擡起頭,「嗯……你真好。」
讨好垂涎的贊美讓禔摩動作一頓,手指移到唇畔,深吸口菸,側首輕吐,慵懶一笑,「哪裏好?」
「比女孩子還好。」男孩沒能看見在重重煙幕後的冷漠嘲弄,一個勁兒地稱賞他完美的身體曲線,嘿嘿傻笑道:「不過,我本來就對女生沒興趣,我喜歡你這種類型的。」
就算你對女孩有興趣,她們也未必對你有興趣。禔摩暗自冷笑,耳畔突然浮現那個邪肆狂野的皇者說着「我對男人沒興趣」時的沙啞嗓音,他不耐地将煙蒂撚熄,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那對挑釁的眸子。
紅發男孩将他拉到床邊,右手按着那光滑的背,左手将浴袍扯開,禔摩能感覺有東西正頂着自己,他閉起眼,壓下浮上胸口的那陣惡心感,準備迎接毫無潤澤的劇痛侵襲。
既然需要外出,代表他的約會對象是人類?
他什麽時候對人類産生興趣了?
纖指一彎,放到嘴邊時才發現手上已無煙,禔摩煩躁地咬着唇,思緒一片混亂。
細微的嗚嗚聲從後方傳來,有點像蜜蜂群聚時的振動低鳴,他不耐地想着這麽晚了誰還在制造噪音,舍監也不知死到哪去了,竟然讓那個白癡幹擾別人睡眠,正覺得奇怪,腦海裏忽然靈光一閃,心髒猛地停了半拍,他伸手向後,箝制住對方動作,低聲道:「等等。」
「怎麽了?」
禔摩一躍而起,跑到窗邊,雙手刷地拉開厚重的窗簾,強烈的探照燈光透過玻璃射了進來,幾個校園警衛跑步穿過廣場,樓下許多寝室都亮起了燈光,學生紛紛從窗戶探頭出來察看情況。
他一驚,倒抽了口氣,指尖在玻璃上捺出緊繃的印痕,這房間隔音很好,但他不必開窗也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事,「警鈴響了,有人違規外出。」
紅發男孩被挑起了欲望,已無暇管其他事情,催促道:「別管他們,我們繼續吧。」
身後人的手又覆了上來,禔摩只覺說不出的厭惡,不意擡頭,夜色中那張秀白的容顏清楚地映着焦急,心中翻騰洶湧,他知道自己擔憂的是什麽,違規外出是學院的大忌,處罰非常嚴重,西蒙個性謹慎,應該不會觸動警報才對,只是那抹陰影始終揮之不去,他閃開對方的觸碰,走回門邊穿衣。
「今天到此為止。」
「什麽?都做到這個地步了,你竟然說停就停?」
「我沒心情了,錢你帶回去吧。」
禔摩拉開門,手腕卻被人一把抓住,「慢着,誰說你可以走的?」
禔摩一聲冷笑,「腳長在我身上,為什麽不能走?」
「不行,你把我當笨蛋耍嗎?我已經付錢了,你得乖乖讓我做一次。」
禔摩一向是吃軟不吃硬的個性,見他死活不肯離開,俊眉一挑,「你要自己走,還是要我把你踢出去?」
紅發男孩氣歪了臉,他的身材比禔摩壯碩得多,擋在門口不讓他離開,粗魯地朝他胸前一推,那力道相當強勁,禔摩未能站穩,整個人向後跌,砰地撞上床頭櫃,把上方的擺飾都撞了下來,乒拎乓啷全掉在他身上,其中一個金屬相框的尖角砸中額頭,當場滲出鮮血。
男孩看見血,吓得回了魂,他是頤指氣使的小少爺,難以接受被人如此幹脆的拒絕,不過說到傷害別人之類的事,他倒是連想都沒想過,上前幾步想道歉,禔摩的左手迅即伸向枕頭,抽起藏在枕下的防身武器,翻身縱起,出手快如閃電,那一下兔起鹘落,男孩還沒看清是怎麽回事,一柄短劍已經亮晃晃地架在胸口。
「滾。」幾縷血絲從額角流下,讓那蒼白俊美的面容顯得加倍詭豔,劍尖觸在心跳的位置,碧藍眸子裏閃着狠戾神采,像是望着一只待宰的羊羔,男孩吓得腿都軟了,抓住禔摩的手想讓他松開,禔摩冷哼一聲,五指像鑄了鋼似的分毫未動,他從小劍不離身,一柄劍練得爐火純青,即使是西蒙也未必能讓他撒手。
薄唇勾起寒笑,微加手勁,鋒利的刀在男孩身上擦出傷口,殷紅順着劍鋒滴落,在床單上印下幾朵照眼的紅花,右手一張,由拇指開始彎曲,倒數計時的飄渺嗓音宛如索命鬼魅,「五秒鐘,給我滾。」
男孩差點沒被吓掉半條命,嘴裏不知喃喃念着什麽,顧不得腰間的傷,連滾帶爬地奪門而出。
這麽一折騰,盤桓在心中的焦躁感少了許多,禔摩蹙起眉,探頭往下望,見幾名警衛陸續走回宿舍,身邊沒有押着任何學生,他心中一寬,随手抹去頭上紅痕,走向浴室,扭開水龍頭,将劍鋒鮮血清洗幹淨。
是西蒙觸動警報嗎?他不像是如此粗心大意的人。
可若不是西蒙,又會是誰呢?除了西蒙,有誰能觸動警報而不被抓到?
他坐到浴缸邊,将那人洗過的水放掉,重新蓄了一池,平常在宿舍公用的隔間淋浴,要是運氣不好、鍋爐的熱水被用完的話,還得耐着寒洗冷水澡,哪有什麽機會泡澡,他緩緩将腳浸入,溫熱泉水暖和了冰冷的趾尖,從末梢神經一路暖上頭頂,禔摩不禁滿足地輕嘆一聲。
外頭的警鈴聲已歇止,騷動暫時告一段落,他回眸朝大圓鏡一望,額頭那道口子已止了血,留下一條淡淡的痕跡,還好能用浏海遮住,反而是背部跟腰部那麽一撞,現在還隐隐發疼,他不悅地擰着眉,倒不是怪罪別人,只是對于自己的煩亂感到些許不解,比那個男孩更加粗暴的人所在多有,他也不是玻璃娃娃,非要求溫柔的性愛不可,今天不知怎麽搞的,明知道要好好賺錢,心卻無論如何也靜不下來。
閉上眼,決定把這些煩心事抛在腦後,明天,明天一定要接到客人,絕不能拖延,再慢就遲了。
你真的高興嗎?他想起劍子仙跡那淡定而銳利的眼神。
禔摩冷冷地笑了,想,連他自己都不在意的事情,那個人又有什麽立場過問。
那些妄想幹擾他的情緒、妄想介入他的人生的人,都去死吧,禔摩始終是禔摩,那個誰也不在意,誰也不曾在意的冰爵禔摩。
禔摩一睜開眼睛,熟悉聲音就在耳畔響起,紅衣男孩着急地抓住好友的手,連珠炮地發問:「禔摩,你沒事吧?聽說你在浴缸中泡了一個晚上,還受了傷,是真的嗎?現在覺得怎麽樣?」
他在浴缸裏睡着了?
他只記得自己泡在熱水裏,拿了條毛巾蓋住臉閉目養神,後面的記憶就一片模糊了。
「這樣對心髒很不好,而且容易感冒,你是不是太操勞了?」
「我沒事。」禔摩疲倦地揉揉眉心,聲音還帶着晨起尚未完全甦醒的微啞,坐起身,右手将金發向後一梳,拿了條絲帶随意束起,發現自己已穿上新衣服,淡淡瞥了希恩一眼,「是你替我穿上衣服?」
「不,我才剛來呢!那個傭人告訴我你睡在浴缸裏面,是『主人』回來見到才把你抱出來的,我想他指的應該是西蒙,難道那個西蒙直到早上才回宿舍嗎?他對你好嗎?沒欺負你吧?」
「主人的事情,別人不需多問。」維特抱着新床單走進來,對于希恩的存在有些警戒,「探望也讓你探了,請回去吧,主人吃早餐時不喜歡旁邊吵鬧。」
聽見西蒙的名字,禔摩微微一震,下意識拉扯身上衣袍,「他回來了?」
維特點點頭,手肘隔開希恩,準備替禔摩換床單,一邊不忘叮咛:「記得要好好感謝主人,要不是他,你現在八成已經在浴缸裏泡成醬菜了……喂、等等,都說主人要安靜吃飯,你還去吵他……」
禔摩沖到餐廳,暖暖的朝陽透過落地窗,灑在擺滿豐盛美食的餐桌上,年輕皇者坐在上位,手裏拿着份報紙,正安靜地翻看,身上穿的還是昨晚那件襯衫,只在外面罩了件較為輕薄的藍色西裝外套。
他大步上前,故意擋住陽光,聲音不知不覺高了起來,「辛苦一整晚,終于回來了啊,闍皇大人。見到想見的人了嗎?」
即使刻意改變稱呼,語氣中的嘲諷仍昭然若揭,彷彿想用幾句帶刺的話狠狠在對方身上戳幾個洞似的,西蒙也不發怒,啜了口咖啡,眼神壓根沒離開原本的報導。
見他相應不理,禔摩深吸口氣,又道:「昨天違外警報響了。」
他翻了一頁報紙,事不關己地悠然應對:「哦,是嗎?」
禔摩輕哼一聲,「只可惜警衛沒抓到那個違規的學生,讓他逃過一劫。」
西蒙倒是笑了起來,「冰爵禔摩從什麽時候開始站在校警那邊了?」
「闍皇西蒙什麽時候疼惜起女人來了?」
「你對這件事的在意程度已經超出了應有的範圍。」
銳利目光落在西蒙白皙的頸項,快速逡巡了一趟,卻沒有之前看過的張揚吻痕,他移開眼,伸手抓起一個灑着糖霜的甜甜圈,咬了一口,狀似不經意地說道:「我只是很好奇,誰可以讓西蒙如此大費周章,你應該也明白,若讓闍城的敵人知道西蒙在外有個非我族類的情人,結果一定精彩可期。」
「她的事,你不用插手。」西蒙又将注意力放回報紙上,「當然,如果消息走漏,我很快就可以查出來是誰放的風聲。」
感覺話鋒隐隐針對着自己,禔摩臉色一變,「你是什麽意思?」
西蒙轉了轉咖啡杯,示意守在一旁的維特過來添加,「現在輪到你來解釋,床上的血跡是怎麽回事?」
禔摩不悅地低下頭,他認為自己沒有義務向西蒙說明昨晚的事情,聳聳肩,右手拿起玻璃罐,将維特新買的巧克力麥片倒進碗裏,再加入半壺冰鮮奶,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沒必要回答你的問題。」
桀骜不馴的态度似乎磨去了皇者的耐心,俊眉一擡,掌心揮動,一個方盒子摔在禔摩眼前。
「他是新生吧?需要把這個還他嗎?」
禔摩垂首望去,是昨夜抽過的香菸。
他微微一僵,不知對方有何用意,硬着嗓子回嘴:「是不是新生關你什麽事?你想威脅我嗎?」
西蒙抛下報紙,起身,一步踏到禔摩跟前,右手掃開那覆額金發,男孩的傷口暴露在陽光之下,野性瞳眸輕輕瞇了起來,冷笑道:「為了錢,連命都不要了?只要有錢,誰都可以?」
禔摩挑釁地反瞪回去,「說過互不幹涉,現在這算什麽?」
寒光一閃,西蒙不知什麽時候拿走了禔摩藏在枕下的短劍,五指輕握劍柄,劍身貼在禔摩冰涼的頰畔來回摩挲,嗓音沉了幾分,「我允許你帶男人進來,不代表可以讓你肆無忌憚地玩危險游戲。」
「幾滴血而已,比不上深夜外出來得危險。」
「是嗎?」大掌撫上那瘦削的腰枝,下移幾公分,用力一掐,正好是禔摩昨晚撞到櫃子的地方,他醒來時就發現傷處烏青一大片,現在又被西蒙的手勁一折騰,疼得禔摩整個臉都揪了起來,好不容易忍住沒喊出聲,眼角卻逼出了痛楚的水珠。
「還知道痛?」西蒙的眉嘲笑地挑起。
禔摩咬咬牙,「把劍還來,任意拿我的東西,闍皇大人不怕人家笑話嗎?」
西蒙扯扯嘴角,一旋身,将劍抛回餐桌,「維特,過來替他包紮。」
禔摩很快接口:「不需要。」
維特腳步一頓,似乎有了幾秒鐘的猶疑,西蒙眼神轉厲,「禔摩,不要挑戰我的耐性。」
禔摩不再理會那主仆二人,迳自走回房間拿琴譜,他今天要團練,沒道理在這邊跟他們繼續攪和,沒想到一關上門,西蒙就跟了進來,手裏還拿着貼布。
「衣服脫掉。」
禔摩冷冷一笑,将琴譜抱在胸前,「你難道還怕我死了?」
「自虐并不能填補空虛。」
「你又懂什麽?滾開。」
西蒙竟低聲笑了,在兩人擦肩而過時阻住他欲走的腳步,垂頭,在他耳邊呢喃道:「還在生昨晚的氣?」
禔摩用力一掙,「去他媽的我生什麽氣?」
「氣我讓你做不成生意?」
禔摩一愣,心裏那張空白的畫布像被滴了一點墨,黑色痕跡如蛛網般渲染開來,似乎隐隐約約想通了什麽,內心深處又不願想得太過明白,索性別開頭,「是那個人太無趣,跟你無關。」
大掌驀地貼上對方前額,确認溫度沒有異常以後才放下,嗓音放緩,「你身子太冷。」
禔摩想起今晨自己是赤裸着身體被眼前這個人從浴室抱回床上,莫名別扭了起來,「我從小就是這樣。」
「衣服脫掉,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禔摩頓了幾秒,終究将衣服拉開,讓西蒙幫自己貼上藥布。
他的動作不算溫柔,大概也不習慣做這種事,沉着而專注的呼吸聲在禔摩耳膜邊振動,像只搧翼的蝶。
他先貼了後背,再來是腰部,最後才繞到禔摩正面,不同于昨日情欲挑逗的正面交鋒,西蒙的手周延而不逾矩地在他每一吋肌膚上熨貼出燙人的隐痕,那足以引發顫栗的觸碰像溫柔的火焰,隐蔽而又張狂。
熱度透過掌心傳遞過來,好像一壺溫酒流淌到心底,再緩緩漾開。
在發現以前,早已悄悄沉醉。
在承認以前,早已堕入萬劫不複。
指尖與肌膚相連處的麻癢感讓禔摩不自在地扭了扭腰,一擡頭,無預警地撞入西蒙霸道的眸,那掌控一切的目光緊緊鎖住他,像要探詢什麽似的,禔摩很快避開了眼神接觸,擡手将發帶重新系好。
西蒙眼底閃過一絲複雜,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長指滑過禔摩胸前櫻蕊,瘦削的肩頭輕輕一顫,他連忙咬住唇,怕自己發出不該有的聲音,倔強地瞪了西蒙一眼,逼迫思緒移到其他地方。
是了,即使只是最簡單的包紮,這樣的舉動也太不像闍皇西蒙。
望着對方将最後一塊藥布貼好,男孩蹙起眉,「為什麽?」
西蒙彷彿知道他要問什麽,淡淡一笑,「不為什麽。」
得不到具體的答案,禔摩重新警戒起來,把琴譜當成盾牌般緊緊貼在身前,背弓緊得像只蓄勢待發的貓,「你沒必要讨好我,這是為什麽?」
他的手在那白皙的腰側停留了一會兒才松開,沉聲道:「去上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