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到金子,應該不會有人傻到搶劫不成。就算是劫色,好像也沒什麽心情了吧!畢竟,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大部分人都想着逃亡。
那麽,只有一種可能性:她是在騙我?
“她居然騙我。”我有點憤怒的吼着,猛用力将身邊的幾個座椅踹成七零八落的碎片。
“不對,一定是路上的行人太多了,把時間給耽擱了。”我自言自語的說着,好像自我安慰一般而使自己的心情放平和些。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緩慢而又不失條理的進行着。
但是她終究是沒有出現,而我等的簡直是快徹底的瘋了,甚至是精神都處在崩潰邊緣。
又過了半個小時的時間,我的手機鈴聲又響起了。
我立馬接起電話來,道:“夢蝶嗎?”
“嗯。”一句回答。
我知道那聲音就是夢蝶發出來的。
我急切地問道:“我在這裏等了你這麽久,你怎麽不來?”
“我。”夢蝶的聲音帶着些哭腔,道:“對不起。這都是末日了,我的家人想我和他們在一起。我,我答應了。你也許不知道,我的感情實在是太受傷了,我實在是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別離。你和我之間也好,我和我家人之間也好·······願你原諒。”
電話那邊夢蝶應該說了好多,而我怎麽也聽不進去。
之後,我就帶着淚水,恨恨地将手中的手機關閉了。
時間在流淌·······
我就坐在龍城電影院的門口,一分一秒的,等着2012世界末日的來臨。那一刻,我忽然發現原來時間是可以這般緩慢地流淌。
好想讓時間快些,再快些·······
☆、第五篇:血愛
【Part 1】
殘陽如血的午後,張燕死了。
爆凸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她手中的那把水果刀沾滿了逾紅色的血漬。
而她的身邊橫躺着的是她曾經的戀人,現在的丈夫,陳萬希。
“嗚嗚”的救護車,急匆匆的來,又帶着這一男一女急匆匆地去。
經過數十小時的奮戰,醫生從手術室緩緩走了出來,用着滿是嘆息的聲音對周邊的新聞記者說道:“她死了”。
幾天之後,張燕的丈夫也就是陳萬希出院了。
轉過清冷的街角,陳萬希淚水忍不住從眼眶之中傾瀉而出。
“這都是報應啊”,陳萬希的額頭頂在石牆上發出哽咽的聲音。 皮膚因緊帖在牆上,印出了一個如手掌大小的紅色印痕。他的頭破了,鮮紅的血水,“嘀嗒”,“嘀嗒”地下落着,好似在追趕時間的鐘擺的聲音。
而在他痛哭難過時,一把白亮的手铐拷在了他的手上。随及,是幾名警察将其帶上了警車上。在警車上,和警察的交談之中,陳萬希慘笑不已,他明白了一切,之後,又哭得泣不成聲,淚水模糊了視線。他還記得自己和張燕在一起的點滴片段。
那年陳萬希正直二十出頭,漂亮的臉,棱角分明,剛健的身體,很招女孩子喜歡。當然,那時地張燕也是陳萬希的仰慕者之一。一個秋風清爽的下午。陳萬希拍着籃球熟練的投着籃,只見他輕彈躍起,慢揚左手,然後,球落入網中。這樣帥氣健康的大男生,沒有哪個女孩不喜歡。也許是他們心心相印,彼此相吸吧,在運動場外,陳萬希和張燕戀愛了。戀愛之中的他們是幸福的,是甜蜜的。可是幸福有時卻很容易被一些事情攪亂。看似偶然的背後,滲透着的卻是必然。那天,不幸的事來了。一輛輕裝貨車,在陳萬希穿越馬路時,從馬路上飛馳而過,直接壓斷了他的雙腿。然後,貨車瘋狂逃竄掉了。而陳萬希被碾壓的雙腿已經血肉模糊。
看到這場面,張燕的世界好像轟然坍塌。
“嗚嗚”急救車匆匆的将陳萬希拉到醫院的手術室。
在手術室的門外,張燕坐立不安,手心直冒冷汗,來回的踱着步子,不知如何是好。“他需要盡快手術,你去前廳交錢吧”。
醫生站在張燕的身前用尖銳的聲調說。“可是我現在身上的錢還不夠,她的家人又不在身邊”。 張燕回答着,語氣明顯低沉很多。
“這是你的事,我只負責治病救人,沒錢就讓他殘廢死掉吧”。醫生說完,頭也沒回的又鑽進了手術室。怎沒辦,怎沒辦, 張燕焦急的心劇烈的跳個不停。
忽然,他想到一個人,這個人是薛子謙。于是,立即給薛子謙打電話。“陳萬希出車禍了你可以幫幫我,借我一些錢嗎?”張燕哭泣的央求說,宛若一只可憐的貓咪,那原本如桃花的笑靥,也因為淚水失色好多。
“當然,不過······”。薛子謙婉轉的講述着一段陳白,意思是讓張燕答應他一些事情。
“好,我答應”。
“很好,我就喜歡你的這種性格,你過來取吧”。
張燕沒有猶豫就答應了,但在走出醫院的路上心中卻寫滿悲傷。
張燕将錢拿到了手,心中卻是含淚的悲泣。
【Part 2】
陽光紛揚的散落在麗江醫院的臺階上,陳萬希在母親的攙扶下從臺階上緩緩而下。今天是陳萬希出院的日子,而張燕卻沒有來。
“媽,張燕怎麽沒來”。陳萬希心中惴惴不安,總覺得要發生什麽,但卻不知道為什麽。“她可能來不了了”。母親灰黃色的瞳孔裏盡是猶豫,回答着說,“張燕要結婚了”。
“結婚”, 陳萬希重複着,顯然有些遲鈍。
“和誰?”
“是那個一直在追求張燕的薛子謙”。母親小聲的回答一句,但這對于陳萬希來說卻像是如雷擊般的轟然巨響。
“不可能,過去我們那麽相愛。她告訴過我,她不喜歡薛子謙,她不會騙我的”。陳萬希心中一陣激動,腦袋一下子發熱,就傾倒在地,如泥一攤。
伴着悠揚的音樂,薛子謙如願以償的娶到了張燕。“你現在是我的女人了,我會好好帶你。你就不要在想陳萬希那個狗東西了,我讨厭他”。喝的酩酊大醉的薛子謙唠叨個沒完,“明天我們就去新加坡度蜜月,想那瘸子也別想再打擾我們”。這個晚上過得異常的安靜,而可以清晰聽到的确是坐在薛子謙身邊的張燕的哭泣聲。
第二天,薛子謙果然就拉着張燕坐上開往新加坡的飛機。
而倒在地上第一時間醒來的陳萬希,終究也沒有趕上,這最後一次還可以挽留張燕的機會。
陳萬希坐着輪椅一直望着蒼藍色的天,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張燕我會等你回來的,”。 陳萬希自言自語的說,而張燕現在已經是有夫之婦了。
【Part 3】
時間匆匆如流水,恍惚間過去了一年多時間。 終于,張燕回來了。 那天陳萬希去接她,但當他看到張燕和薛子謙親密的樣子,就有些難過了。張燕曼妙的樣貌、身材以及現在的氣質和薛子謙真的都很搭,陳萬希這樣想。
“張燕”。
一聲熟悉的聲音出現在張燕的身後,那是陳萬希,“你還好嗎?”張燕和薛子謙幾乎是同時轉過頭,只是看到陳萬希表情差別很大。
張燕站在遠處盯着陳萬希看,眼神直直的,但卻沒說話。而薛子謙看到陳萬希就是咬牙切齒,好像見到仇人一樣。
薛子謙冷冷的說“你來幹什麽,你不知道我和張燕已經和我結婚了嗎。況且,她還懷了我的孩子。”此時,薛子謙的表情是冰冷的,好似凝凍的冰面。
“你懷了他的孩子,這是真的?”陳萬希抑制着自己的激動,“這是真的嗎,告訴我。”張燕還是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是為了錢吧,錢對你來說真那麽重要。好吧,就為了錢,你等着我會讓你們幸福的“。陳萬希冷冷地說,然後,拄着拐藏緩緩離開。而張豔,已經失聲淚下。
“張燕,聽他剛才的話我真想替你揍他。因為他冤枉了你???????也許,他真的不了解你,而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你要相信我,我會愛你一輩子的”薛子謙安慰地說,“況且你懷了我的孩子”。聽了薛子謙的話張燕心中一陣感動,一下子撲入了薛子謙的懷抱。
【Part 4】
時間似乎是一些倉促的東西,一下子就過去了七個年頭。七個年頭足可以讓一個女人忘記一個男人。
張燕成為一個不錯的妻子,她那七歲的小兒子,也聰明可愛。雖然薛子謙的事業還是老樣子,但生活卻還是不缺錢花的。
而陳萬希卻搖身一變成為紅雨百貨公司的老總,什麽都不缺,極為富有。但是陳萬希沒有結婚,還是一直一個人。
生活仍在繼續,因為對于某些人,他們總會因為某些事,去做些什麽。不為別的,只是他們的意志,就像陳萬希已經知道張燕為自己做出的一切。
在一個午後,陳萬希行動了。一輛白色的小型貨車,停在紅星小學的門口。幾個坐在車上的痞子瞅着雲南香煙,不時的吹出濃濃的煙圈,嘴裏還在不停地議論着什麽。
“鈴鈴”。紅星小學的鈴聲準時的響起。那些還稍顯稚嫩的小學生如一條條蛇般沖出教室湧向學校門口。
“過來了”
“動手”。
幾人從車上沖下,幾步就沖至街邊,在小薛仁猝不及防的時候将其塞住了嘴,塞進了車廂。然後,一直開車向遠處駛離。
“我們已經抓到人了,怎麽處置?”。為頭的痞子手裏操着電話,猥瑣的地說道,肥胖的身體因不适應而靠在椅面上。
“殺掉”。
電話那頭是一個男人,果斷地說道,“事成後,你們每人三萬”。
“好”
······
最終,薛仁死了。他們按住了他的四肢,然後,一雙大手直接扭斷了薛仁的脖子。可憐的小薛仁還沒有經歷過自己的人生,就直面了死亡。鮮紅的血液從他的嘴角流下,染紅了他那條本就鮮豔的紅領巾。
······
“孩子在哪?告訴我”。張燕沖着薛子謙的喊叫,那發瘋的樣子将薛子謙吓的夠嗆。這是他一次看到張燕這般模樣。
“我再找了,我在找。”薛子謙重複着說道,冷汗涔涔直下,“一定沒事的,沒事的。”
可幾日都過去了,卻還是沒有薛仁的消息。
薛子謙和張燕急得不行。張燕不間斷的給親戚朋友打電話,而薛子謙除了找人打聽消息,就是到外面喝酒。
“張局長,你看我兒子的事,你要加把力氣,不然我妻子快精神崩潰了。”薛子謙一邊端着酒瓶,一邊酒氣熏天地說。
“我手下正在抓緊時間調查,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了。不過,”張局長停頓了一下,“他們真的好累,效率也低,這樣子可不行‘”。
薛子謙也算是個有頭腦的商人,可是現在也只有讓人宰割的份,“錢你放心,我薛某人保證,只要找到我兒子,40萬分文不少”。“這樣真的是太好了”。
張局長笑嘻嘻地說,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一樣,殊不知薛仁現在已經死了。兩個人在烏龍酒店喝的酩酊大醉。
之後,張局長因為有個酒會先走了,而薛子謙卻是一個人一直地在喝。
喝醉了的薛子謙,跌跌撞撞的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裏去了。
“我叫薇薇,今晚好巧我碰到了你,大帥哥??????我陪你吧!”一個全身妖豔的女子聲音尖柔,一下子扶住了薛子謙的手臂。
“是,張燕來了,我們回家,我對不起你,孩子還沒回來,可是,我???????我盡力了”,薛子謙在這個完全不認識的女人面前胡言亂語,哭哭貼貼,把她當成了張燕。
這個晚上薛子謙一直的睡着,什麽也不知道。
第二天的陽光徑直穿透玻璃窗照在薛子謙的臉上。薛子謙一個翻身,手臂向旁邊一搭,手臂卻是搭在了一個女人的脖頸上面,随即刺鼻且陌生的香香水味讓他緩緩睜開眼,坐起身來,一驚,道“你是誰?”
早就醒過來的微微嬌氣地說,“你昨晚可是讓我陪你的,不準抵賴的。”
薛子謙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幹了蠢事,起身套上褲子,穿好衣服,從懷中拿出一沓錢,扔在床上,怒聲道,“這是你應得的,以後我們互不認識”。
說完,薛子謙開門而去。
而坐在床上半裸着的微微,小聲嘀咕道,“薛之謙,以後,你倒黴喽”。
【Part 5】
日子又過去好長時間,但仍沒找到孩子。那種失去孩子的痛,一直萦繞薛子謙腦海之中。張燕平常也不說想孩子,而薛子謙總是覺得對不起張燕,所以每天都是很晚才回家,怕見到張燕。“這麽多年不見,你還好嗎?”陳萬希輕聲的問道,好像是在和自己的愛人說話一樣。而眼睛張燕稍顯灰色的眼球中,盡是暗淡的感傷。 “聽人說,你已經做大老板了,恭喜你”。張燕的話聽不出溫度來,“還有事,我先走了”。張燕轉過頭要離開。
“這麽多年,我一直都沒忘記你,你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了。”陳萬希溫和地說。“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走到一起。”
“不可能了,我有我的家庭”。張燕用一種只有她和陳萬希才能聽清的聲音說,“請你尊重我”。然後,快步離開。
張燕剛到家門口,就被人叫住,“是張女士嗎?”
“嗯”張嫣點頭答道。
“這是你先生的郵件”。一名速遞員将一封郵件遞到張燕的手裏,然後拿着錢走了。
郵件?這時候會是誰來郵件,一串疑問鑽進張燕的腦袋中。她拆開了郵件,但随後,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整個人也是變得恍恍惚惚。
一張、兩張??????郵件內整整放了九張圖片,每一張都是薛子謙和一個女子赤條條的躺在床上的情景。裏面還外加一封信,除了一些蜜語,內容大致是:你孩子的事,我已經派人搞定了,幹得很利索。我希望你履行你的承諾,娶了我。如果你娶了我,我家的財産權就是你的了。否則,這些照片我會交給你妻子看的。還有,我懷了你的孩子。你快點考慮,給我個答複。”
張燕的世界好像一下子坍塌下來,身體不住的抖顫着,但還是強忍着讓自己不要倒下。張燕真不敢想象,薛子謙為了一個女人,竟然殺害自己的孩子。
【Part 6】
“陳萬希嗎?我是張燕,我想見你。”張燕說着,口氣也是不同之前,一下子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老地方見。”
陳萬希接到張燕的電話,暗暗欣喜,知道自己的計劃成功了,張燕要回心轉意了。
夜晚的新區運動場,燈火闌珊,人影綽約的站着兩個人,張燕和薛子謙。
“我想讓你幫我殺了薛子謙。”張燕開門見山地說。
“為什麽?”陳萬希沒有想到張燕會這樣做,但還是裝作鎮定的說,“那可是犯法的。我現在雖有錢,但犯法的事我還不能幹。”
“不為什麽,就因為他應該死。如果他死了,我可以嫁給你”。
“嫁給我”,陳萬希重複一遍,沉沉地說道,“讓我想想”。
過了約五分鐘,陳萬希一把将張燕摟入懷中,開口說,“為了你,我答應”。
這句話,又讓張燕好一陣溫暖。
兩天之後,薛子謙死在家中,口吐白色的液體。經法醫鑒定,确定是安眠藥服用過多,導致心髒衰竭而猝死。警方也認為,薛子謙之死是因為思念還孩子,服藥自殺所致。
薛子謙就這樣死了。
一年之後,張燕也接受了陳萬希的請求,嫁給他了。陳萬希對張燕很不錯,兩人應該說是如漆似膠,像熱戀之中一樣。
······
可是,事情還是敗露了。張燕再整理陳萬希的書桌時,他發現了外人寫來的一封要挾信,內容是關于薛仁的:陳萬希你要是在不給我們兄弟洗手錢,告訴你,休怪我們兄弟做事決絕。要知道你可是殺死了你妻子孩子的指使者。
而整個事件的幕後指使,就是一個人,而這個人就是她的愛人,她現在的丈夫,陳萬希。
【Part 7】
張燕看着陳萬希喝下一樣放有高劑量安眠藥的牛奶,緩緩入睡,然後,拿着水果刀用力插入了這個男人的身體。
看着血液沿着手臂緩緩的流淌,四散開去,張燕心中哀嚎一片,之後,傾身而倒,因為之前,她也同樣服用了慢性的毒藥。
可是,這又不是她所能想象得到的結局。
事實是,陳萬希沒有死,被救了過來,判了刑。還有,在張燕死之前,經鑒定她懷有了身孕,同樣是個男孩。至于,陳萬希所雇用的那些殺死小薛仁的兇手也是全部落網。
☆、第六篇:啞男
游歷了南方諸多小鎮而準備乘車回到宜安時,一次很偶然的機會,我遇到了啞男。
初次見面,就覺得這人委實特別。個子算不得高,身材瘦弱的厲害,嘴巴上扣着嚴嚴實實的口罩,腦袋上頂着一頂灰綠色的鴨嘴帽。現在回覺起來,啞男的這一形貌從始至終都沒有更變過,而越去想它,那如馬賽克般拼湊出的形貌就越會覺得奇異。
如此的不期而遇,反倒是變成了一種谶語,一種賭咒,一種難以言盡的特殊錯覺。
将故事調轉時間。
當時我還在樊鎮游玩,脖頸上帶着相機,邊走路,邊拍着周遭的景物。我是個喜歡攝影的人,因此對一些美好的事物格外的熱愛。可盡管一路小心,卻還是在拍攝一副镌刻在牆體上的鳳凰狀浮雕之時,一個不注意,同一側不知何時出現的人撞了個正着。沒拍到景物不說,倒是害得我浪費掉一張膠片。而這個人就是啞男。
你這個人怎麽回事?走路不長眼睛啊。可能是從小嬌慣出來的小姐脾氣我動不動就會惱火。從第一次對待啞男的态度就能夠窺出端倪。
而啞男全然對于我的惡人先告狀置之不理。這使我變得更加的惡惱,我想找他說道說道,可他人早已快步走出好遠。遠的讓我覺得這個人就是個神經病,遠得緊給我留下一道身影。
啞男給我的第一印象絕對是一位古怪之人。那厚實的口罩讓我想到了搶劫犯亦或是傳染病患者,再加上那已經過氣的鴨嘴帽很有點不倫不類的感覺。這種扮相,常人身上難以見到。但不知何故?啞男對于我的沖撞竟沒有一絲計較,便裹緊衣服匆匆離去,反倒是我有點覺得這人不知所謂。于是,心一寬,心想,反正也沒看清這人,就當作什麽事也沒發生算了。至于,一張膠片也用不了幾個錢。
我以為此事就此完結,然而就像電影的開場一般無恙,實際上,“好戲”才剛剛開始。
回到宜安時已是次日晚上七點多鐘了,放下包,就開始亟不可待的查看自己旅行期間的收獲。将收獲來的東西分門別類。而這收獲中最為主要的就是那些早被洗出來卻還沒來得及查看的照片。可當我游覽照片而看到那張以為廢掉的照片之時,自己吃驚不已。那張照片上是一個傾斜的人形,這個人正是啞男————那個,和我撞個正着的男人。從照片上看,他的口罩脫落而下,挂在一邊耳朵上。沒有口罩的遮掩可以很清楚的看清他的相貌。他的臉白的有些過分,眼睛也有些失神。整張臉所表現出來的更多的是驚慌失措。大大的眼睛,粗長的眉條都均勻地在鼻骨的兩邊對稱着。可這都不是關鍵。最最要緊或者說要命的是他的鼻子,沒錯,就是他的鼻子,我相信相片不會欺騙我的————他的鼻子全然沒有東西,如同一張乳白色的紙張。簡單地說,他沒有嘴巴,鼻孔下邊是同樣蒼白的皮膚。
簡直不可思議。
我将照片上上下下看了數遍,竟越看越覺得心涼背寒,一種恐懼感悄悄地蔓延到我的全身。我發現我已經在類似于一種不可抗力的作用下,全身哆嗦,手腳冰涼。
潛意識之中我覺得我應該毀掉它(照片),但是,再找到打火機而看到蹿出的火苗之時,我恍惚間又覺得還是不要毀掉了,找個隐秘的地方放起來就好了。沒有原因,也不知道原因。于是,出于自我安慰,我決定将照片暫時放起來,要是真的覺得不妥,最後在燒掉。
開始,我将照片塞到床下的箱子中,可又覺得不穩妥,稍後将其包了又包鎖在了櫃子當中。可前前後後花上半個小時的功夫所做的一切終究是抵擋不住內心之中那可怖的恐懼。最後竟鬼使神差地将其從《聖經》之中掏了出來并挂在了牆上。這叫什麽,自謂“置之于死地而後生”。這樣做法的效果算是明顯。開始幾天還很恐懼,但後來恐懼感也漸次減弱,最後竟與那張臉能夠面對面站上十幾分鐘。
後來的幾個星期我竟然發現我慢慢地喜歡上了這張出乎意料而得來的照片。我愛看它,就好似它裏面有什麽東西在吸引着我。我覺得它是一件藝術品,是一件絕無僅有的藝術品。
可這不代表我內心深處就這麽接受了它。
很多時候,我在睡夢之中都會夢到一個五官無礙,長相出衆的男人頃刻間面部模糊的模樣。等從睡夢中醒來,我卻完全忘卻不掉夢中所見到的那張模糊的臉,但又全然描繪不出。而在多次夢中驚醒看到床頭上挂着的那幅照片之時,我都會想到啞男。
我覺得我定然是得了某種怪病,心裏感到惶恐不安。
幾個星期的時間睡覺前都必須吃上一片安眠藥,否則很難入睡。有時從睡夢中驚醒,全身都濕漉漉的,于是就敞着窗,坐在靠窗的位置,從冰箱之中拿出冰塊放到涼開水之中慢慢的喝。等到冰塊全部消融後才回到自己的床上,接着睡覺。這樣的事情有時會持續幾個小時甚至更長。
很多人聊起夏天的晚上都會說很惬意,很溫和,可就我而言這幾個月的晚間可謂相當的難熬,甚至于我覺得自己好像變得和以前不大一樣了。我覺得有點冷,牙齒互磕着,嘴巴緊閉。空氣之中也異常的安靜,連風聲也沒有。可就是很冷,仿若心正在被緩慢地凍結,結成巨大的冰晶。
我想這一切,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沒錯,就是啞男。而且我隐隐覺得就算不是因為他,也和他脫不了幹系。
于是,我下定決心————我覺得,我有必要見見他。
我不知道他姓甚名誰。“啞男”這個名字是我給他取的,私下裏我就這樣稱呼他。起這個名字沒什麽特別的地方,就是因為他沒有嘴巴,大概也發不出聲音,是個男人,也是個啞人,就叫他“啞男”了。
想要見見他,這種想法一出,就不可遏制了。情緒有些按耐不住。後來的某天幹脆就搭乘下午的航班,千裏迢迢,幾經周轉,趕往當初和啞男偶遇的樊鎮。又經過多方打探,終于是确定了啞男家的所在。
在打探啞男家所在的時候,遇到了幾位當地的居民。他們很多人在聽到我描述一遍啞男的形貌後(當然,我沒有同他們說,啞男沒有嘴巴的事情),都是矢口回絕,說“不知道”或者說“從未見過這樣一個人”。但我從他們慌張、閃躲的神色當中可以看出他們的恐懼。
難道他們見過啞男,所以才會對啞男有所忌憚。我這樣想。
最終,我還是從一名憨态可掬的老人的口中我得到了一點關于啞男的消息,并順利的找到了啞男的住處。
當啞男輕聲拉開門鎖而透過門縫看門外的我時,他并沒有什麽過多的表情。他很平靜。平靜的讓我驚愕不已。
當時,我只說了句,你好。
他轉過身去将房門開大。
是給我留的門嗎?大概是準許我進入了吧!?
我也不多想,就徑直地走了進去。這個時候我完全沒有将自己視作女性,而是一名飽含探索欲望的身體力行者。
我随着啞男腳踏地板的聲音,進入了他的家。
那是一間不大的房子。房間很是整潔,整個牆面都被粉飾成了白色。牆角處有張木板床,床單是藍色格子的,一直沿着床邊耷拉下去。沒有什麽家用電器之類的東西。窗口處對着外面,幾件灰色的衣服褲子挂在一根墨綠色的細繩上面,些許的陽光從衣角褲腳散落進來。時間是下午,陽光并不強烈。
房間之中沒有沙發,也沒有座椅,我只好坐在牆角的床上,雙手緊握在一起,不知道該幹些什麽。是意識慫恿我來的,但現在意識絲毫不起作用,我只能幹巴巴的坐在床邊。
我注意到,自打我進來,啞男就一直盯着我看,臉上有幾分慌張,悉如幾個月前的初次照面。從他的眼睛之中也看不出什麽過多的情緒。可即便是這樣,我心中的那份不安感也毫不減退。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啞男依舊帶着厚重的口罩以及那頂鴨嘴帽,衣服應該是換過了,和幾個月前所穿的不大一樣。看來不論是在外面亦或是在家中啞男都有待口罩和鴨嘴帽的習慣。不知道應該将其稱之為好習慣還是壞習慣?
我好奇地打量着啞男,其實那張照片早已告知于我他面罩下的真實容貌,他又何必在我面前依舊遮遮掩掩呢!我想,啞男應該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他臉上的秘密所在。
就這樣,我們兩個人面面相觑。可這持久的沉默也不是辦法,于是在他沒有波瀾的目光下,我開了口。
對不起,打擾到您了,但是,我覺得我有必要見您一面。您或許已經忘記了,但是,我還記得幾個月前的那個晌午,我們是有見過面的。算起了,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
我伸出手指手背朝外做出一個代表數字“二”的手勢。
說到這裏,啞男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眼睛之中霍然間布滿森冷的光,直直地射向我。這讓我感到坐立不安。
您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您的裝束很特別。
很有個性的。
我是說,我覺得您夠前衛。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已經開始緊張了,神經緊繃,聲音開始都有些波顫。我甚至在潛意識之中仿若能夠看到啞男撲向我的模樣,還有一雙大手緊緊地掐住我的脖子。但這些都是小女生的臆想,而事實是啞男就站在我的對面,紋絲未動。
啞男并沒有理會我的說辭,眼睛轉望向窗外。我也跟着看了過去。外面有一棵高大的橡樹,距離這邊有點遠,但還是能夠看清楚。樹上面的葉子很茂盛,在陽光沐浴下格外的好看。他就這樣的望着那棵橡樹一動不動好長時間,好像是在思忖什麽。
期間,我認真的環顧了這間不大的房子,還真有所收獲,在一個低矮的櫃子上面我看到了一張照片。那是一張褪了色的相片。相片上是個女人,看長相我猜測她的年紀大概在三十歲左右的樣子。她大概是啞男的姐姐,我這樣想。
可能是我出神了的緣故,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啞男正在用眼睛狐疑的盯着我看,眼睛之中所流露出來的冷厲的戾氣十分分明。
看來,我的到來并沒有給啞男帶來什麽過多的好感。或許,我的出現已經給他的生活造成了困擾。
有的人就合适生活在自己的圈子之中,圈子變大他們會受不了,圈子變小他們也會受不了,在別人看來他們或許更像一只困獸。而在他們看來,生活在這種圈子中是沒有什麽比這再好不過的事情了。他們會覺得很安全。
我需要解釋。
對不起,我只是好奇您所居住的房子到底是什麽樣子的?現在看來,我覺得這裏還真是不錯。別看我是個女孩,但是,我的家中也絕對比不上您家裏幹淨的。
我盡量使自己的表情不過于尴尬,可還是在啞男的目光之中退下陣來。我渾身都生出了雞皮疙瘩,不自在。
那好,就不打擾您了,我就先走了。等到有時間了,我定然會再來拜會的。
我這句話說的很是巧妙,或許平常人感覺這句話也就是個客套話。但是,對我來說這句話絕對是經過大腦的。“等到有時間,定然再來拜會的”,毫不客氣的說,我這次從宜安來到樊鎮就是來探訪啞男的,并且我有很多閑暇時間。
啞男依舊目不轉睛,就像是凝望着外面的橡樹一樣看着我。
我也不再多說些什麽,因為我的恐懼感在逐次增重。我覺得,現在,我還是盡快離開最好。此時此刻作為女生膽小怕事的性格就顯露無疑了。
于是,我在啞男雙目緊盯下做賊心虛般開門離開了。
轉天,天氣晴好,我在小鎮附近的一家包子鋪吃了包子後再次前往啞男家進行探望。說是探望,實則還是好奇心的使然。本打算帶上幾個包子,但仔細一想,出于對啞男的禮貌還是作罷。
還是那扇門,我輕輕地敲,生怕打擾到他。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