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陳景書揣着黛玉給的小錢錢去巡視自己的小錢錢了。
雖然有一部分佃戶随着陳景書去了京城, 但陳景書的産業還是有不少留在揚州,何況他總歸是不安分的,若說搞點什麽事情, 在京城哪有在揚州方便呢?
這倒不是陳景書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只不過京城人多眼雜, 情況比之揚州複雜不知道多少倍,無事都能生出三分來, 何況是陳景書本就要做一點和別人不同的時期。
陳景書不怕有人說什麽, 只是不喜歡平白添麻煩罷了。
陳景書今日便是要去一個佃戶村看一看, 除了最開始家裏給的地, 陳景書之後自己也想辦法弄了些,這年頭種地可謂是最實在的事情了, 何況陳景書也确實有些想法需要通過土地實現。
在揚州,哪家要買地都不如陳家要買方便。
這倒不是因為陳家家業大了, 而是因為陳家愛交稅。
是的,愛交稅。
在旁人家變着法兒的想要少交漏交稅收的時候,陳家不僅分文不少的足量交上, 甚至家裏兩位進士本該有的免稅也沒有用。
陳家确實沒有哪怕一畝地是不交稅的。
如此一來, 揚州官府自然覺得這地放在陳家比放在其他家族手裏讓人暢快多了, 但凡是陳家來辦事的,官府從來都是一路順暢,還時常幫忙牽線搭橋, 對那些要賣土地的人說賣給誰都不如賣給陳家好, 價錢公道也不必擔心受欺壓, 上等的水田只能賣出下等荒地的價格,這種事是絕不會出現在陳家的。
因此陳景書如今也确實有不少土地,他今日就是要去其中一個佃戶村看一看。
陳景書沒太大的宏願,比起遙遠的革命理想,以及建設全新的世界來說,陳景書的第一步是讓大家先富起來。
沒錢的時候,你跟百姓說啥都是虛的呀,人家日子都還過不好呢!
陳景書這一路也看了不少各地民風民情,他之所以堅持要自己去各縣裏頭看,不僅僅是為了考察學政,也是為了了解沿途百姓們的生活,因為他不是管這一茬的,因此反而能夠看到更多更真實的東西,陪同的官員們就算有些忌諱,但因本就不怎麽提防,時不時還是很容易對他說出實話來。
陳景書覺得自己對如今底層百姓們的生活不說完全了解,至少也知道一些。
然後當他看到自家佃戶村的時候,一面是驚訝一面是驚喜,心底還生出小小的驕傲來。
呀,若論幹實事,我當個村長也夠啦!
雖然現在已經是五品的左庶子,但大晉的晉升制度和陳景書所認同的那個時代畢竟不同,陳景書總覺得自己的官職有點虛,這會兒倒是真的找到信心了。
随行的松煙牽着馬也是呀了一聲:“大爺,這真的是咱家的佃戶村?”
陳景書笑道:“走,進去看看。”
遠遠地看去,這裏的景象就和以往見慣了的別處不同。
哪怕是松煙也察覺到了這一點。
他一路随陳景書走過來,所見最多的便是用泥用草,用簡單粗糙的木頭蓋起來的房子,低矮,潮濕,陰暗,多數房子莫說其他了,能夠的上完全不漏雨不透風,都足夠讓鄰裏羨慕,可如今他們看到的卻仿佛是規劃好的一般,一排排整齊的房屋,磚瓦木石的建築不算華麗,但看着就幹淨結實。
走近了就發現還有一家的房子正在建設,不少年輕健壯的男人赤着上身正在忙活,下面也有女人做些輕便的活計。
陳景書今日特意換了比較平易近人的布衣,幹淨舒适,不張揚也不窮酸,這會兒走進村裏,便向一老者問道:“老人家,能不能讨口水喝?”
正坐着編一個筐子似的東西的老人聽到,當即熱情道:“能,能,快過來歇歇,哎呀,馬上要入夏了,如今太陽又大,在外頭可曬人呢。”
一邊說着一邊招呼家裏老太太倒水過來。
陳景書接了水碗,謝過之後足足喝了兩大碗。
他又不是說虛話,如今的天氣确實曬人了。
喝完水,陳景書也沒走,而是幹脆坐下和老人家聊聊天,又順便給了松煙一個眼色。
松煙暗自嘆了口氣,跑去老太太那裏問有什麽事情是自己能幫上忙的了。
喝了人家的水,總得幫點忙呀。
陳景書則趁機問起了村裏蓋房子的事情。
對于普通百姓來說,蓋房子可是一件大事,尤其蓋的還是那樣幹淨漂亮的房子。
說起這個,編筐的老頭就得意了:“想你是外地人,不知道吧?咱們附近這幾個村子,可是揚州出了名的,嘿,不僅地種的好,日子也過得比旁人好,吃得飽穿得暖,如今又有新房子住。”
陳景書問了詳細便知道自己這些年說的話确實是有點用的,大概也是得意,老頭基本是問一句答十句。
村裏頭的房子是從去年開始改建的,大家一齊動手,又從外頭雇了擅長蓋房子的人來,這和以往自己亂蓋的房子确實不一樣了,雖然花點錢,但這些年大家也都不怎麽差錢了。
首先是種地,老頭一個勁的誇陳家給的種子好,每年的收成都比別人家的高,産量又穩定,不是今年産量多,明年産量少的。
種子是免費發的,每家多少地都有統計,記下之後根據土地多少發放種子,誰也不敢把種子賣了,否則也是要受罰的,鬧得大了,陳家還敢把人送到官府去。
對尋常百姓來說,去官府就是很嚴重的大事了,何況當初确實抓到有倒賣種子的人,還被官府打了板子呢。
想要把陳家的好種子換掉也是不行的,陳家自己有地,照着種一樣的種子,等到了時節,一畝地大概有多少産量他們心知肚明,地和莊稼就在那裏,你想說陳家是說瞎話都不行。
多一點少一點都沒什麽,但若是少的多了,就肯定要被嚴查,如此一來,大家都不敢随便打種子的主意了。
編筐老頭只知道種子是陳家發的,卻不知道為這種子陳景書也花費了不少心思。
從大家能夠簡單識字之後,陳景書便開始搜集各種行業小能手,什麽種植小能手,養豬小能手之類的,自家沒有的,花錢去別家挖牆腳也要挖過來,然後一起優選莊稼。
其中詳細操作陳景書說不上來,總歸種地小能手們知道嘛,他們選出了産量更好的。
除此之外,每年都要舉辦的種植比賽,比誰家種的糧食好,産量高,種地不僅僅是種子,種植技術和方法也很關鍵,因此有好的技術也很重要。
如此一來,每年改進優化的種植技術和經過一粒粒精挑細選的,質量穩定的種子,在陳家的土地本身不差的情況下,産量自然不愁。
土地本身的問題解決了,便是解決人的問題。
普通百姓用不起好農具,多數都是木頭材質的,犁地的時候,木頭農具顯然不如鐵質農具好用。
而陳家的農具也是免費發放的,同樣計算每家的用量,每一件都登記在冊,當然也計算損耗,畢竟農具也是損耗很快的物品,若是原本的農具損壞了,只要是在合理的損耗期限之內,都能免費再換新的,當然,要拿着原本磨損的農具以舊換新才行,這可不會平白給。
若是再加上免費提供的耕牛等牲畜,可以說這地想種不好都難。
可這看起來都像是陳家在倒貼錢吧?
并不。
先不提産量高了,本就可以把原本付出的賺回來,就說在種地變得比以前輕松許多的情況下,也能夠空出更多的勞力來做其他的事情。
比如養殖。
豬羊自然是養殖的好夥伴,除此之外,不僅能産肉還能産蛋的雞鴨也是很好的選擇,陳景書之前還聽說過養蚯蚓做雞鴨飼料的,據說能夠提高雞蛋産量,讓人試了試似乎确實可行,何況蚯蚓本身就是個挺皮實的生物,養起來也容易。
牲畜糞便可以在處理發酵後用來養蚯蚓,養出的蚯蚓則喂給雞鴨,雞鴨長得好,産蛋也多,但若論花費,卻并沒有提升多少。
除了這些,有些靠着小山丘的土地也被用來種植果樹桑樹等,額外帶動了養蠶,當然,這些全都是有标準的。
老話說無規矩不成方圓,沒标準也別想把事情幹好。
識字的人思想更靈活,理解能力更好,而且因為文字的便利,有了記錄之後,對以後的總結和改進都大有好處,這也是陳景書只提個設想,這些事情就能飛速發展起來的原因之一。
教育的力量總是在不經意間體現出來。
何況,識字的人放在哪裏都和不識字的有差別。
在靠着土地的産業發展起來之後,再将這些産品進行加工,比如布料又或者腌的雞蛋鴨蛋等等之類的生意就都能提上日程了,在這裏,認識字又有闖勁有熱血的年輕人成為了主力。
因此要說起來,雖然前些年賣書是陳景書的主要收益,但如今,這些佃戶們則開始漸漸占據更多的份額,陳景書毫不意外以後他們會帶來更多的收益,當然,他們自己的日子也會過的更好。
編筐老頭只能說一些自己眼裏頭看到的東西,陳景書則更加清楚這些是怎麽來的,等他終于問清楚之後,才叫了一聲松煙:“行了,去吧外頭等着的幾個管事的叫過來吧。”
陳景書當然不是獨自帶着松煙來的,只不過他把管事的丢在了後頭,如今他問完了事情,并且對他們這些年的工作也滿意,那也确實可以把人叫過來了。
之前不叫,也是擔心他們中有村民們熟悉的面孔,萬一吓到人就不好了。
陳景書晚上回去的時候心裏自然是高興的,不僅僅是為錢,而是,他如今才真正的感覺到,他确實是可以改變別人的生活的。
至于說他做的是對是錯,這從來都不重要。
做事嘛,不怕做的小,也不怕做錯了走彎路,只怕不敢開始做而已。
誰天生就能做的面面俱到,事事正确呢?
哪怕是讓歷史上的那些老前輩們重活一世,他們也不敢說自己再做一次,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做的正确,做的面面俱到。
沒有任何人能夠這樣說的。
因此陳景書對目前這小小的進步已經很高興了。
然後晚點他又見到了比他更加高興的松煙:“大爺,菖蒲姐姐要成親啦!”
“啊!”陳景書頓時驚訝道:“菖蒲?”
菖蒲原是伺候陳景書的,但她比一般的丫鬟有志氣,不想爬爺們的床做什麽姨娘,卻也不想随便配個小厮勉勉強強過一輩子,後來陳景書便安排他去了濟養院做事,當時還想着,以菖蒲的志氣,她年紀又不小了,這年頭恐怕難有好親事,卻沒想到如今卻聽到了好消息。
松煙道:“就是咱們濟養院的那個蔣英。”
陳景書恍然:“是他呀。”
蔣英如今負責陳景書的濟養院,除了腿腳略有些不便利之外,也挑不出毛病來,模樣周正,心腸也好,又讀過書,有學問,如今管着濟養院,也算是有正經的營生,對于菖蒲來說,這确實是個好選擇。
陳景書當即道:“這可得備一份大禮,菖蒲從小照顧我,這情分與旁人自然不一樣的。”
松煙聽着也高興。
他和菖蒲本也是同樣的時間被分給陳景書的。
何況如今陳景書覺得自己很有錢,暴發戶的心态頓時冒出來了。
嗯,要送大禮!
嗨呀,要是黛玉在就好了,選禮物這事他并不擅長呀。
這麽想着的陳景書順手摸到了之前黛玉給他的銀票,然後猛然間,被金錢沖昏的頭腦……涼了。
他确實很有錢。
……可惜比不過黛玉有錢。
松煙眼見着陳景書臉色突變,不由有些擔心:“大爺怎麽了?”
陳景書搖了搖頭,語氣飄忽:“……只是覺得,自己長得真俊俏呀。”
就……總算是有個優點的。
天生是被黛玉總裁包養的命嘛!
松煙:“???”
這又是哪一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