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陳景書覺得吧， 目前的生活還算是比較順心的。
吃飯睡覺寵黛玉……啊不， 是被黛玉寵，這是多麽美好的人生啊。
然而平靜的生活就是用來打破的。
在賈珍被抓半個月之後，賈政被停止在家，賈赦賈琏等人又一波賈府的男人被抓，這次甚至還包括了王熙鳳在內的幾個女眷。
原本這和陳景書關系不大。
畢竟黛玉去了碧園之後賈府的女眷就不太好直接上門， 而以賈府目前的情況，她們想要随意出城也不大可能。
至于說的賈政， 他雖然沒有直接被抓， 但被停職在家的同時也算是禁足， 如今他連賈府的大門都出不了， 何況是來找陳景書了。
對于陳景書來說， 他只等着等事情了結，去趙載桓那裏看了詳細的資料， 然後選着幾個問題不大的保下來就是， 也算是為黛玉全了賈家的情面。
但陳景書沒想到，陳珞那裏卻突然請他去武靖侯府，等到了才知道原本一直對和武靖侯府結親猶豫不定的， 覺得自家和武靖侯府不是一個派系的賈家前幾日卻派了人來說同意這門親事了。
賈家同意了，武靖侯府可不同意啊！
原本武靖侯府對這門親事就有些猶豫， 不過因為何昕心意堅定，再加上長子何昱實在靠譜， 陳珞那裏看着也十分靠譜， 既然如此， 順着何昕也沒什麽。
但那會兒賈家卻猶猶豫豫的，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們本心裏并不太願意，這會兒卻突然又同意了，時間就在賈政被停職的前一天。
這什麽意思哪怕用腳指頭也能想明白的吧！
扯淡呢！
不同意！
可何昕那裏又說不通，這會兒武靖侯正為難呢，倒是何昱靈機一動，幹脆叫陳珞把陳景書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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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平日裏何昕最敬佩的人就是陳景書，陳景書說的話他最聽了，如今既然家裏說不通，也就只好讓陳景書試試了。
陳景書聽明白原委，又問了幾句詳情，最後也是嘆氣：“這事恐怕也難，他脾氣最犟，打定了主意的事情，任誰也說不動的。”
何昱皺着眉頭道：“我如今也沒其他辦法了，如今的賈家就是個火坑，他們突然熱衷起這門親事來，打的什麽主意不要我說若瑜也當明白，我怎麽也不能看着親弟弟往這火坑裏頭跳啊。”
說着何昱就直嘆氣：“我們家也不是嫌貧愛富的，哪怕只是個農家女，只要人品端正家世清白，他喜歡也就娶了，左右侯府不圖靠女子的嫁妝發財，哪怕夫妻兩都不事生産，只要不是為非作惡的性子，我養他們一輩子也不是不能，可現在賈家又算什麽？他們家明顯不懷好意，我這個當哥哥的怎麽能看得下去？”
陳景書點點頭：“我知道了，我先去他那裏跟他問問，弄明白他到底怎麽想的，只是……昱大哥，我也說一句，何昕雖然脾氣犟，但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你們為他好的心他必定是明白的，也一定不是故意辜負你們。”
何昱嘆了口氣：“他也就這麽個優點了。”
這話說的……
陳景書憋着笑：“那我先去他那裏看看。”
何昕的屋子如果叫外人來看一定覺得和何昕半點不相配。
這位大個子的屋子看起來簡直是滿滿的書卷墨香。
陳景書也不是頭一回來，熟門熟路的便去了，守門的丫鬟看到他驚訝道：“陳大爺來了？”
陳景書笑道：“你家二爺在裏頭？”
丫鬟點頭。
陳景書便進去了。
何昕已經聽到聲音，這會兒擡頭看到陳景書進來便問道：“一定又是大哥叫你來勸我的。”
陳景書道：“比起問這個，我倒是好奇，你為什麽偏要定下這門親事不可？”
要說何昕是陳景書與黛玉那樣從小相識又時常通信的也就罷了，如今這樣，怎麽看都很奇怪。
何昕見陳景書真的是很認真的在問這個問題，想了想答道：“原本也沒什麽，只是詳細打聽過後才覺得她好像确實是我很想要的那種。”
既有才情又有美貌，同時性子爽利，能當家作主，又不會過于圓滑。
當然，對于何昕來說，性格和才情或許更重要一點。
陳景書道：“京城那麽大，就沒有其他姑娘這樣了？”
何昕看他一眼：“雖然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從小和林姑娘定了親的，并不關注其他人家的女孩子，但聽到這個問題還是覺得，若瑜也有無知的時候啊。”
陳景書：“……”
何昕道：“你去打聽打聽，這種事從來都只有兩種回答，相貌好的就必定要說既貌美又賢惠的話，若是相貌平平的，就會說舉止端莊之類的話，多問幾家就會發現，回答都是一樣的，何況她除了出身賈家，還有哪裏不好呢？”
這個嘛……
陳景書想了想，黛玉那裏對賈探春好像确實沒有什麽不好的評價。
但事實就是事實。
“她是賈家的姑娘，這就已經是最大的問題了，”陳景書道：“賈家原先對這門親事并不熱衷，這會兒卻突然又這麽熱情的上門來，圖的是什麽，你難道就沒想過？”
“想過啊。”
何昕道：“就是因為想過，所以我這次才沒有跑呀。”
之前擔心侯府不讓他科舉，他可是果斷就跑路了，一定要在外面躲過了風頭才回來。
這次雖然也堅持自己的主意，但顯然也是顧慮着侯府的。
陳景書聽到這話略微松了口氣：“說這話，你是有自己的打算？”
何昕道：“我是不如你的，你和林姑娘從小相識，我就只能靠運氣，我想……要是可以，等賈家的事情塵埃落定了再說這事。”
陳景書眼神一動：“我倒是沒想到，你居然還用上這等心機了？”
等賈家的事情塵埃落定，就是暫時不管這事，也不去攪和賈家的渾水，而在此次事情當中，自然也能看出賈探春到底人品性情如何，到那個時候，再決定兩家的親事，比現在可妥當多了。
只是……
“你這話之前怎麽不對侯爺和昱大哥說？害的他們都擔心你。”
何昕道：“除了你，他們誰不把我當不懂事的小孩子？便是考科舉也是我任性，不過因為我是次子，大哥又出息，所以可以由着我的性子才罷了，哪裏是真心明白我呢。”
陳景書拍拍他肩膀：“等考上舉人就不一樣啦。”
舉人才是踏入仕途的第一步，恐怕只有到了那個時候，在何家人眼裏，何昕這才不算小孩子胡鬧了。
不過……
何昕忽然正色道：“若瑜你最近在太子那裏小心些，我之前聽說，王子騰像是要回京述職呢。”
王子騰？
要說起來，王子騰算是賈王史薛四家裏頭唯一一個有大出息的人了，而他也确實受到皇帝的重用和偏愛。
也是從王子騰的身上，陳景書發現陳孝祖對皇帝的判斷是十分準确的。
賈家薛家沒一個出息的，不能給皇帝辦事，還時常幹壞事給皇帝添堵，于是皇帝只要機會合适，立刻就對他們下手。
總歸一直以來也都看他們不順眼。
而對王家就全然不同了。
這次不過是對王家幾個作惡多的略加敲打，但皇帝處置的名單中可不包括王家。
換句話說，皇帝是要保住王家的。
除了王子騰的面子，陳景書想不出王家還有其他什麽人值得皇帝另眼相看。
甚至這一點還延伸到了賈家。
王熙鳳雖然出了事，但王夫人卻穩如泰山。
別說是因為王夫人手上幹淨，王熙鳳也不過是近些年才開始管家，真要翻舊賬，王夫人不見得就比王熙鳳更幹淨，但偏又沒人去翻王夫人的舊賬，就僅僅是管了眼下出事的王熙鳳而已，薛家雖然處置了薛蟠，但寶釵和薛姨媽卻又不受影響。
顯然，這不會是賈家的面子，那麽就只能是因為王夫人姓王，薛姨媽也是王家女，這是王子騰的面子。
除此之外，比起其他幾家至多挂個虛職随便用用，皇帝對王子騰可算是委以重任了，甚至将邊境九省兵馬大權都交由他，這可不是一般的信任。
也因為這一點，所以比起陳景書，反倒是主要勢力都在軍中的何家先一步知道王子騰要回來的消息。
何昕道：“至多到下月，他一定能到京城，雖說你不管賈家薛家的事情，但你到底是東宮屬官，王子騰這個時候回來，沖着什麽來的，你也知道。”
陳景書點點頭：“多謝提醒，我代太子謝過你了。”
心裏卻知道，這話恐怕不僅僅是何昕要告訴他的。
何昕平日裏只關心讀書科舉的事情，軍中事務一概不聽，這時候卻對王子騰的事情知道的這麽清楚，可見是何家特意說給他聽的。
陳景書心中對何家也多一份感謝。
王子騰不是什麽小魚小蝦，他是真正的實權人物，他此時回來，對趙載桓來說可是個不小的挑戰。
尤其是……
王子騰要回來，比起何家，皇帝肯定更早知道，但他卻沒有對太子提起過，這是打着什麽主意呢？
總不會是想看太子和王子騰打一架吧？
這麽想着，回去之後陳景書卻意外收到陳孝祖的來信。
嗯，陳孝祖目前算是日常給陳景書寫信了。
然而完全沒有什麽長輩的諄諄教誨，全都是些游記文章之類的東西，時不時還附帶點小禮物。
最開始陳景書以為那是對他的關心，後來發現壓根不是，因為陳孝祖根本不在意陳景書喜歡不喜歡。
于是陳景書知道，陳孝祖他……只是想要找個人炫耀一下而已。
看！我在外面随心所欲浪的這麽開心，而你每天還要苦巴巴的工作哦！
某種程度來說，陳景書覺得如果陳孝祖生在現代，他一定是在大家工作日加班忙成狗的時候在朋友圈裏用旅游照片和美食刷屏的人。
甚至他還會特意私戳前領導要求對方給自己的朋友圈點贊。
是的，說的就是皇帝！
除了陳景書這裏，皇帝那裏也是陳孝祖很喜歡送東西的去處。
有時候興致來了甚至特意畫上一幅畫送給皇帝。
對于皇帝來說，看到畫的心情，大概就是痛并快樂着吧。
陳景書并不認為皇帝會受到很多打擊……也可能是從小被陳孝祖打擊的太多習慣了吧。
你看他收到字畫的時候還有精神把裕王叫過去炫耀一番，就知道皇帝精神頭好着呢。
既然陳孝祖這麽坑，陳景書也不甘示弱，他很幹脆的把陳孝祖的時常寄過來的文章放進了帶草集裏出版。
陳孝祖在大晉的影響力可比陳景書大多了，在文人中說他是國民偶像也不算過分。
陳孝祖的文章一上帶草集，當期帶草集的銷量直接翻了三倍，之後更是有無數人前來購買，直到現在，那一期的帶草集還被反複印刷呢。
而根據帶草集的投稿規定，陳景書需要付給陳孝祖的稿費只有六錢銀子而已。
嘿嘿，賺大了！
陳景書琢磨着，是不是啥時候帶草集出個陳孝祖的專場，到時候銷量一定很可觀吧？
這麽想着，陳景書順手打開了陳孝祖這一次的信件，然後就發現這回的信件還挺厚實。
然而……
“這……寫的什麽？”
連續翻了好多張，陳景書發現看着這些東西，好像自己前面十幾年讀的書都喂了狗，好半天之後才終于恍然。
“這看着有點像我以前抄寫的琴譜呀，可……又似乎不太一樣。”
直到他翻出最後一張，這張倒是正常的字體了。
直到此時陳景書才明白陳孝祖這回送來的是什麽。
他送來的确實是琴譜。
只不過是……小提琴的琴譜。
厲害了大伯，小提琴你都能寫出琴譜來啊！
這可不是後世的琴譜，而是與古琴琴譜相似的寫法。
陳景書對着那一疊琴譜沉默半晌，才拿着陳孝祖的信繼續往下看。
原來此時陳孝祖的小提琴已經頗有水準，但他覺得自己一直以來拉的曲子都是盧克思等洋人給出來的洋曲子，難道小提琴就不能演奏大晉的樂曲嗎？
當然能！
在花費無數心思鑽研之後，陳孝祖成功改編出兩首曲子，這回就把這兩首送過來了。
當然，在信中陳孝祖也說的很清楚。
“這琴譜不是給你的，懶得跟你談琴，給你媳婦看。”
陳景書：“QAQ”
所以說，陳孝祖果然還是在嫌棄他吧？
明明他現在彈琴的水準大有進步啊，黛玉之前還誇過他呢！
哦對，陳孝祖還說了。
“家裏沒有小提琴，但宮中有，可與聖上說此事。”
陳景書：“……”
不，大伯，不是每一個人都有您老人家的勇氣，敢去坑皇帝的東西啊！
陳景書嘆了口氣，最後也只好叫人先把琴譜給黛玉送去，至于說琴……他再想辦法吧。
啊呸，不對啊！
陳景書才剛放下琴譜就猛然想起……
陳孝祖這給的是小提琴的琴譜吧？
那黛玉那裏……也是拉小提琴？
默默的捂住臉，陳景書覺得不管怎麽想都覺得自己穿的紅樓世界畫風好像不大對勁。
還沒等陳景書糾結出個結果來，第二天下朝之後皇帝就派人把陳景書叫過去了。
然後第一句話就是……
“陳卿給你寫信了？”
陳景書說是。
皇帝就有些不滿：“他這回都沒給朕寫信。”
陳景書不說話。
皇帝道：“朕上回給他回的信他也沒有回。”
陳景書依舊沉默。
皇帝又道：“你說，他這次有時間給你送信，怎麽就不給朕也送一封呢？”
陳景書還是……沉默。
皇帝就不高興了：“你怎麽不說話？”
陳景書遲疑道：“欺君乃是大罪，臣……擔當不起。”
皇帝道：“擔當不起就說實話！”
陳景書哦了一聲，回答道：“大伯說，他這回送的是兩份小提琴的琴譜，就算給聖上了，聖上也不一定看得懂。”
皇帝：“……”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幹巴巴道：“景書啊，下回再有這樣的事情，你還是欺君吧，朕……恕你無罪。”
陳景書：“……”
你就只想說這個嗎！
你個做皇帝的能不能出息點！
想了想，陳景書又道：“大伯說，家裏沒有其他小提琴，叫臣可與聖上說起此事。”
他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的觀察着皇帝的表情。
只見皇帝皺着眉頭思索一番，忽而道：“朕恍惚記得，太子那裏是有一把的……”
陳景書：“……”
行吧，皇帝你贏了。
你坑親兒子的時候倒是很有出息啊！
太子招你惹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