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陳景書小媳婦似的跟在陳孝宗身後去林府的時候, 已經是六月底了。
定親的事情一般只是兩家商議, 因為不是正式的提親, 所以并不一定需要媒人上門, 但長輩是一定要在的。
通常來說也只是兩家一個約定,男方家中送上一些禮物,禮金,女方收下, 雙方做好約定也就足夠, 有些更加鄭重些的會寫下定親的文書, 在其上将雙方約定寫明。
陳景書今日特意換了一身光鮮亮麗的新衣服, 越發顯得少年挺拔,前頭來了林府那麽多次, 這一次卻緊張起來。
只是等見了林如海,陳景書卻覺得他比上一回更瘦了一些。
陳孝宗見了林如海如此也是驚道:“如何就病的這樣了?我上回送你的白參吃了沒有?”
林如海咳了幾聲道:“請大夫配了湯藥吃了, 倒是覺得精神确實好了許多,我還未謝你呢。”
陳孝宗道:“哪裏就需要說這話了。”
林如海道:“去年大夫就說我不過是熬日子罷了,自從冬日裏病了一回就一直到了現在, 如今連我自己都不知自己還剩多少日子了。”
陳孝宗不由嘆息。
林如海做巡鹽禦史還有一年多任期就到了, 巡鹽禦史不比其他,是時常有調動的,聖上竟讓林如海安安穩穩的在揚州做了這麽多年, 可見是十分看重他的, 等到了任期說不得就要往上升一升, 三品也是能有的, 那可就是實打實的朝廷大員了,不是尋常小官可比。
可眼見着前途大好的時候,林如海的身體卻又如此模樣。
陳孝宗道:“巡鹽禦史也是個熬人的差事,你不若暫且辭了,先謀個閑差安心休養幾年,聖上一直看重你,只是你也需養好了身子才好打算啊。”
林如海道:“若是養幾年就能好的,我也不必苦苦在這裏熬着了。”
說罷林如海嘆了口氣,回身坐在椅子上,如今雖已經入了夏,但林如海腿上卻蓋一條薄毯:“我只盼望聖上看在我這點臉面上,能善待玉兒,也不必念着她什麽,只要能有一兩句話的恩榮,便也夠了。”
陳孝宗嘆了口氣:“真的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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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苦笑道:“我難道是那為了官位連命都不要的人?”
林如海這些年頗有政績,他若是死在任上,朝廷總得給他後人幾分照拂,這才顯出皇帝的仁德,對臣子的關心。
若是如林如海這般的都人走茶涼,死了之後只餘一幼女,朝廷卻絲毫不問,那未免太過薄涼了。
這東西雖是虛的,且也不一定管什麽用,但有總比沒有好。
只是說到這裏,林如海又是一笑:“瞧我,今日是說喜事的,如何就跟你們講這些了。”
陳景書想了想問:“林妹妹知道您的情況嗎?”
這話讓林如海看了他一眼,這才道:“她知道一些,只是不算全部知道。”
他病成這樣,去年還可瞞着一些,今年這副模樣又如何瞞得住?
只是未免黛玉太過擔心,不與她說什麽生死之事罷了。
林如海道:“我這麽早就給她定下親事,也是想着就算我去了,到底也将她的終身大事先定下了,否則她自己可怎麽辦才好呢。”
說完這話,林如海卻直對上陳景書的眼睛,他明明已經如此虛弱,但陳景書卻在他眼中看到了不可逼視的銳利鋒芒,他的眼睛沒有任何暗淡,林如海道:“我今日這話,之前對你父親說過,卻不知他是否對你說過,若有一日我死了,玉兒不過一介孤女,又無兄弟,你若是不願要這樣的姑娘,也早對我說,我絕無半句埋怨。”
陳景書道:“您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
林如海道:“你如今不過十二歲,今日這樣說,下月又不知怎樣,何況三年五年之後呢?你是個出息的,日後高官侯爵家的閨秀貴女能見的恐怕也不在少數,她們既有偌大家業,又有父母親長,個個美麗聰慧,你又如何呢?”
陳景書道:“我若是連這點子明白都沒有,哪裏就能十一歲中生員?”
林如海點點頭,對陳孝宗道:“兆思公的意思呢?”
陳孝宗道:“我若是不願意,今日也不會來了。”
林如海所擔心的問題在陳孝宗看來都不是問題,畢竟原本陳家想要結這門親事就僅僅是因為兩個孩子處的好罷了。
否則陳家還貪圖林家什麽呢?
今日林家能給的,別人也能給,甚至很多人家能給的更多。
林如海道:“既如此,咱們就先把事情定下,只是他們如今年紀尚小,等玉兒及笄之後再行正禮,如何?”
陳孝宗道:“理當如此。”
又送上各色禮物和禮金,林如海按例收下。
定親沒什麽複雜的流程,也不過就是這樣,陳景書心裏還嘀咕呢,終身大事這麽容易就算定下了呀?
又想,這也不算正式的提親下聘,自然簡單些。
不過,從今日開始黛玉就算是他未來的小媳婦了吧?
這個認知讓陳景書一直到回到家裏的時候都是咧着嘴的。
大約也是有了這麽一層關系,兩家長輩對他們多親近些倒是更加樂意了。
八月裏的時候黛玉收到了一個小小的絲絨盒子,自定親之後黛玉時常能收到一些陳景書送的小東西,這會兒收禮物的心情自然和未定親之前不同了,可謂點點滴滴都是少女心事。
雪雁聽說陳景書又送了東西來早就在期待了,陳景書送的多數都十分有趣,有些別說是黛玉,雪雁也愛不釋手,她素來有幾分小孩子心性,仿佛永遠長不大似的,自然對這些期待極了。
這會兒一臉好奇的盯着黛玉手裏的盒子道:“這回怎麽送了這麽個小巧的?只是不知道是什麽。”
思來想去也不明白這麽個小盒子裏頭能放什麽好玩的東西。
黛玉輕輕打開盒子,卻見裏頭不是其他,只是一枚戒指。
“戒指?”
脂粉首飾一類的東西太過暧昧,黛玉知道陳景書向來是不送她這些的,若非如此,林如海也不會任由她和陳景書往來,必定是要嚴加管教,以免日後鬧出亂子來。
既然知道這一點,陳景書今日卻突然一反常态的送了戒指,就由不得黛玉不在意。
想了想,黛玉重新拿起裝戒指的盒子,陳景書平日裏送了東西,若擔心她不明的,都會寫上一份‘說明書’,可這一回陳景書卻同樣沒有給出任何說明。
戒指是簡單秀美的造型,上面嵌着的寶石卻是色澤飽滿剔透的紅寶石,黛玉想了想,終于還是把戒指收了起來。
不明白的,下回再問就是了,何況比起為一枚戒指操心,此時的黛玉大部分心神都已經牽挂在林如海身上。
自從入秋開始,林如海的身子倒是好了一段時間,可沒多久卻又再次嚴重起來,甚至比之之前更加嚴重,這個時候再想欺瞞黛玉又怎麽騙得過去呢?
黛玉不過一個小女孩,不好在外頭行走,倒是陳家打發人請了不知多少名醫聖手前來,遠的連從金陵趕來的都有,可卻一直不見效。
黛玉年紀雖小,卻也到了開始逐漸明白這些事情的時候,她雖不說,心中卻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倒是林如海此時卻十分坦然了,甚至在園子裏木芙蓉盛開的時候,還叫上黛玉兩人一起去賞了一回花。
這木芙蓉本是他們來時這園子裏就有的,賈敏當初一見便十分喜愛,其他便是有再好的宅子也不能讓她挪動了,于是他們便選中了這裏作為在揚州的家。
如今一晃眼已經四五年過去了,就連賈敏也都過世許多年了。
黛玉特意叫人給林如海添了衣服,陪着他在花園裏略微逛了逛,此時林如海精力畢竟有限,很快就露出倦容。
黛玉道:“外頭風大,既已經看過,爹爹還是先回屋裏去休息吧。”
林如海道:“你母親在時,每日精心照顧侍弄這些花木,卻也開不過十月,這兩年她去了,這花開的越發短了,卻不知今年又能支撐多久。”
黛玉道:“之前是我疏忽了,爹爹喜歡,咱們就叫人好好伺候着,必定能開的長久的,何況今年的花落了,明年也能再開,只要樹還在,有什麽看不得的呢?”
黛玉如何不知林如海雖是說花,卻也是說他自己不知何日閉眼了。
林如海聽她如此說,便笑道:“那就叫人好好照看,花落了不打緊,樹可要養好了才行。”
黛玉應下。
如此到了九月,一件在林如海心頭盤桓了很久的事情,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這日林如海将黛玉叫到身邊,遞給她一封信道:“這是給你外祖家的信,我若真的去了,就請他們照顧你,咱們家畢竟沒有什麽近的親戚了,那些遠的,不提也罷,你外祖家雖有些許不好,但到底是世代公侯之家,在怎樣也虧不了你許多,那些遠親比之他們就要差的遠呢。”
黛玉一聽這話,終于忍不住落下淚來:“爹爹!”
林如海招手讓她坐在自己的身邊,愛憐的摸了摸女兒細軟的秀發,道:“我已至如此地步,恐怕是命中注定這樣,只是我雖言将你托付給老太太教養,卻還是有些不放心的,我今日說給你,你且記着。”
林如海的聲音早已不複當年的中氣,黛玉含着眼淚點頭,知道這個時候林如海要囑咐她的一定都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話,若不讓他說了,他恐難安心。
林如海道:“你一個小姑娘,我的後事恐怕難以料理,這個卻不必愁,自有賈家來的人在,我信上說的明白,他們得了信,必定是要派個能主事的人來的,在這事上有什麽,你盡管聽他安排就是,不必自己拿主意。”
黛玉點點頭。
林如海道:“再請兆思公和景哥兒進來。”
黛玉聽到這話詫異的看向林如海,林如海道:“下面的話,也是要說給他們聽的。”
陳孝宗和陳景書是他今日特意派人請來的,不多時兩人進來,林如海請坐下之後才道:“兆思公,我如今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在那之前,我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安排的。”
陳孝宗道:“請講。”
林如海道:“我已經給玉兒外祖家寫信,不過一兩月的功夫他們就該來人了,只是除了玉兒這裏,我們家這些年倒也有些産業積蓄,這卻不是她一個小女孩能做主張的,既然這些東西多數在姑蘇和揚州,我便想着托付給兆思公代為打理,留待玉兒及笄之後再給她,兆思公以為呢?”
這就是将林家的所有家産全部托付的意思了。
陳孝宗道:“這麽說來林姑娘是要去京城的?”
林如海點頭。
陳孝宗便道:“如此這就不妥。”
林如海道:“還請兆思公指點。”
陳孝宗道:“她既去了京城,田産鋪子一類的東西必定是不能帶走的,除了些小巧好搬運的銀兩,首飾,就連大件的擺件和家具都動不得,這些東西又怎麽算?便是我在揚州打理的再好,畢竟距離京城千裏之遙,她或有一時要用的,哪裏就方便?不如将揚州的産業變賣一部分,重新在京城置下,如此有什麽也都方便。”
林如海想了想也覺得很對,但他如今這樣子,又怎麽給黛玉在京城置辦産業呢?
陳孝宗道:“我家在京城倒是有些,便做個交換如何?”
陳家老祖宗陳桂庭當年是住在京城的,主要是老家也沒啥可住的,皇帝對他又喜愛,晚年陳桂庭身體又不好,經不起勞頓,便幹脆在京城安居了,也就是在那會兒陳家在京城置辦下不少産業。
林如海聽到這話恍然大悟:“瞧我糊塗,我竟忘了這事。”
陳家雖然祖籍是在旸興,但當年陳桂庭父母早亡,家境貧寒,又恰逢亂世,剛巧那會兒大晉開國皇帝正打仗,路過旸興招攬人才,陳桂庭便去投了,他身無長物,鬥大的字也不過認識幾十個,又沒什麽武藝,初時并不出彩,但偏他人聰明機靈,做事膽大心細,逐漸也開始嶄露頭角,最後竟成為皇帝的左膀右臂。
等大晉的江山坐穩的時候,陳桂庭的年紀已然不小了,早年生活困苦和後來跟随皇帝四處征戰已經熬壞了他的身體,不過五十來歲就大病小災不斷,于是被留在京中多年,那會兒陳家很得皇帝厚待,确實是置辦看不少家業。
後來陳桂庭去世又被皇帝下旨陪葬皇陵,得嘞,陳桂庭上頭本來就沒啥祖墳要回去,連他父母的墳頭幾經動亂之後都不知消失去了哪裏了,何況其他呢,原本還以為陳桂庭要回旸興去,皇帝的旨意一下,陳桂庭連死後都不必回去了。
不過陳桂庭的兒子陳演卻是不打算繼續留在京中的,他原想返鄉,去找找祖宗在哪兒,結果走到揚州的時候遇到了命中真愛,取了個揚州妻子,陳演從小沒在旸興長大,且去旸興找了好幾圈也沒見着什麽和他們有關聯的東西,又想着反正兩地都是什麽都沒有,既然如此何必叫妻子再與他去異鄉呢?便上奏了皇帝,留在揚州了。
陳桂庭對旸興都沒啥執念,何況皇帝,自然是準了。
如此陳家才開始在揚州紮下根來。
若不是因為按照大晉律例,孩子的籍貫随父親,而陳家這麽些年都沒人想着要去遷籍貫,到了陳景書這一代,他可能連旸興是啥都不知道了。
但甭管咋說,陳家雖然很詭異的在自己的籍貫所在地旸興沒啥産業,但在京城和揚州卻是置辦了不少東西的。
這會兒便和林如海商議着從陳家在京城的土地裏頭劃出兩千畝給黛玉,另外還有平日裏吃穿用都可能用得上的鋪子,如此手上有些就近的産業,黛玉行事到底方便一些。
而陳家每年也從收益裏再抽出兩千兩銀子,作為黛玉日常的花用給她。
有這每年的兩千兩,再加上京城那些田地鋪子的收入,黛玉每年就有四千到五千兩的銀子可以用,就算她整日吃金的嚼銀的,這些也盡夠用了。
除此之外,其他如房産田地鋪子的資産,便都交給陳孝宗打理。
林如海并未說其他,他心知這種事情既然交了出去就說不得什麽,他既不說,就是給了陳孝宗面子,由他随意取用的意思,何況陳家并不是貪婪無度的人家,他交出去十成,怎麽也得給黛玉留下一半來。
可陳孝宗卻要求和林如海另立契約,林如海到底給了陳家多少東西,日後陳孝宗也一點不少的照着契約還給黛玉。
林如海驚訝的看了眼陳孝宗,卻見陳孝宗目光平和,從他臉上看不出任何其他含義來,便咬牙點頭,想了想又道:“話雖如此,但土地常有變動,産業經營也是有盈有虧的,若是遇上什麽天災人禍的虧損,難不成還要您給老天爺補這個窟窿不成?我看不如歸還的略降兩三成,如此都不為難。”
陳孝宗聽到這裏露出個笑容:“你偏是多心,既如此,就這麽定吧。”
這所謂的虧損兩三成,是指陳孝宗代管幾年之後,就可以拿走其中的兩三成。
原本這些東西每年的盈利陳孝宗就可以抽成一部分,不過幾年之後又能再分兩三成的東西走,這樣一來,喂飽了陳孝宗他便不會再為難黛玉。
陳孝宗明白這意思,也知道他若是推辭不受林如海必定是不能安心的。
只是心裏卻想着,若是真有虧損倒也罷了,若是沒有,到時候我想給,誰還能不要?
就算真的到他手裏了,等正式下聘的時候,也能通過聘禮還給黛玉。
如此一番讨論之後,便将各事情都立好了文書。
等陳孝宗和陳景書離開,林如海對黛玉問道:“知道我為何今日特意讓你留下聽這些卻又不要你說話嗎?”
黛玉道:“父親是要我心中有數即可,不必多言。”
林如海點頭:“除了你外祖家,我還給老師那裏也去了信,雖說都是姓陳,但老師性子向來淡薄,不重這些俗物,他既知道,就算日後有什麽變故,也定會盡力為你保下一份。”
大概是因為之前說了太久的話,林如海忍不住咳了幾聲,這才繼續道:“但這不是我今日的目的,我又是找陳家,又是找賈家,就是要他們互相牽制,我雖将産業交給陳家,但你卻在賈家,賈家又是你外祖家,他們過問是理所當然的,如此,他們誰也不能待你不好,而有他們互相牽制,也不會叫你吃太大的虧。”
黛玉的眼淚已經止不住:“爹爹……”
她知道,林如海這般費盡心思的算計全都是為了她,全都是希望她日後能過的更好。
林家祖上封過列侯,又素來子嗣單薄,好在子孫也都出息,如此一來,倒是積累下了龐大的家産,總數約不下三百萬。
林如海已經決心将其中三分之一上歸朝廷國庫,這裏頭主要是當年賜封的土地産業等等。
如此一來,聖上總要多照看黛玉幾分的。
至于剩下的那些,哪怕只餘十之一二到黛玉手上,那也足夠了。
林如海心中盤算着,除了給陳孝宗打理的那些,還有剩下的就是各種金銀玉石,珍貴的瓷器,書畫古董,或者如珊瑚象牙這一類的貴重擺件,還有貴重木料的老家具一類的東西了,這些都是一件一件有賬目在冊的,他不知道經了賈府的手這裏還能剩下多少,唯一确定的是,有老太太在,至少當年賈敏的嫁妝是肯定都會留給黛玉的。
這麽想着,林如海的精神越發不濟,最後竟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
黛玉忙給林如海蓋好被褥,又守着半晌,這才回去了。
十二月的時候,賈府的人到了,卻也是黛玉之前知道的人。
賈府來的正是王熙鳳的丈夫賈琏。
黛玉想起這位琏二哥的個性,雖知他這個管家二爺必定是個能辦事的,但賈琏那油鍋裏的銀子都要撈出來花的個性,他來這裏,恐怕是不會願意空手而回的。
因林如海病重不能理事,黛玉又只能管着內宅,若非外頭還有陳家幫襯,這真的是早亂起來了,如今賈琏來了,各處的事情自然由他做主,一個偌大的賈府人口衆多關系複雜,賈琏都能應對得起,林府的事情對他來說就更是輕松了。
或許是林如海需要操心的事情少了,今年新年的時候,他還陪着黛玉守了半夜的歲,甚至還有興致作了一首詩。
如此到了第二年三月,陳景書正期待着這回黛玉會給他什麽回禮的時候,卻忽然有松煙慌慌張張的報信,只說三月初六一早,林如海去了。
陳景書在最初的驚訝過後,很快問道:“父親那裏知道了嗎?”
松煙道:“老爺已經知道了,一大早如今管着林府的琏二爺就打發人來報信了。”
陳景書點點頭:“好,父親既然知道,一切由他安排吩咐就是。”
甭管賈琏有什麽不好,他辦事的能力都是不容置疑的,林如海的後事在賈琏的操持下辦的妥妥當當。
黛玉也只好揮淚別揚州,在賈琏的陪伴下往京城去了。
此時的賈府卻喜氣洋洋,黛玉到了才知,原來年初的時候早年進宮的大姐姐封了妃,算是終于熬出頭來,不僅如此,聖上前些日子才剛下旨批準建造省親別墅呢。
如此一來賈府上下可不就都得熱鬧起來了。
只不過這樣的熱鬧與黛玉并無太大關系,她這回來帶着的丫鬟婆子人口衆多,不比當年一個老嬷嬷一個小丫頭的場面,賈母雖十分想念她,也不好将她留在自己房內住了,倒是黛玉上回來住着的廂房還空着,那裏距離賈母的地方近,本身也算寬敞,黛玉又是住慣了的,這會兒就依舊住那裏。
只是如此一來,黛玉與陳景書雖偶爾能傳些只言片語的書信,但到底不能得見了。
黛玉便時常看着那一枚小小的戒指想着:“這東西到底是何意思,我尚且未來得及問他呢。”
待得大觀園快要竣工,賈府上下正商議着到時候要上本請準省親的時候,黛玉正在看書。
如今她房裏別的東西倒是不多,只書最多。
一年揚州那裏要往她這裏派兩回人,都是送東西和銀子的,每次來總還會帶上許多書籍。
黛玉初時未在意,只以為是下頭的人随便買了哄她打發時間的,看的時候卻發現這些書都是極合她口味的,顯然是有人精心挑選過,而會為她做這事的人在揚州就只有那一個。
黛玉看着書,不為外界所動,倒是已經到了年齡,開始迅速長大的雪雁忙忙的從外頭快步進來:“姑娘!姑娘!大事了!”
黛玉将那一頁看完,拿出陳景書前些年送她的幹花書簽放好,這才擡眼問道:“什麽事情就這麽慌慌張張的?貴妃娘娘省親的旨意這會兒就批下來了?”
雪雁道:“哪裏是這個了!”
黛玉抿唇一笑:“除了這個,我倒是真的想不出有什麽大事了。”
雪雁跺腳道:“是陳大爺!方才綢緞莊許銳家的來送東西的時候告訴我的,說陳大爺今年鄉試中了,如今可是舉人老爺呢,陳大人聽說這事就要他上京來,一是備考,二也是親自指點他的意思,如今就快到了!”
黛玉不由“啊!”了一聲。
他、他竟要來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