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澹臺明月原本是坐在雅座喝着花市最清冽的仙酒, 看着這一次別開生面的“賞花宴”的,比起逍遙宮的其他男修, 他這卻是第一次踏足這個銷魂窟。他的未婚妻是逍遙宮的第一美人, 但是蘇凝玉生的美, 卻有着一副極大的氣性,哪怕是蘇宮主親自去請她, 她也不願意當衆抛頭露面去和“那些庸脂俗粉,浪蕩媚修”争奪這個“天下第一美人”的稱號。
逍遙宮沒有法子, 只能在下屬的宗門裏選拔美人——好在确實找到了一位極為出彩的美人……也就是那位小琵琶仙邱婉婉。
雅座雖然距離舞臺遠, 但是絲毫不影響雅座的客人觀賞美人,邱婉婉的被稱為“小琵琶仙”,不是浪得虛名的, 而且她也确實生的極美,若要澹臺明月來說, 恐怕比蘇凝玉都要勝上幾分, 比之前蟬聯花魁的任姓媚修還要媚上數倍,是水晶玻璃般的人兒。
這樣的女人, 最是能喚起男人想要一親芳澤的念想的。
澹臺明月把玩着手上的酒杯, 看了一會之後又把目光落在了酒杯上。
邱婉婉足夠了, 接下來恐怕再難有人能和她媲美了,那淑雲草, 遲早是逍遙宮的囊中之物。
“哼, 狐媚子。”坐在邊上的蘇凝玉原本見他盯着邱婉婉不放, 心裏早就翻了醋壇子, 卻見他只是神色如常,又将目光放回到了酒杯上的時候,心裏的石頭落了地,頗為自豪地冷哼一聲,“師兄,當然不會和那些沒見過世面的粗俗男子一樣,盯着一個狐媚子不放了。”
這話聽刺耳的,但是澹臺明月也不做什麽反駁,只是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耳朵裏卻猝不及防得,闖入了一聲清脆的銀鈴。
他擡起頭來,恰恰看到飛天擡眸,手撚蘭花。
酒杯掉在了地上,咕嚕嚕得滾遠了。
明明是那樣的纖腰,靈活搖擺,身姿舒展,臉上卻不帶着笑——她為何不笑呢,若是她能笑一笑,要他捧着心肝奉上都可以。戴着銀鈴的玉足一翹,便是一串攝魂的叮當聲——她為何不再走近一些?
她若不過來,他就過去。
澹臺明月盯着那臺上的天女,身體不覺微微前傾——随後,“嘩啦”一聲,憤怒的蘇凝玉把酒水潑到了未婚夫的臉上,摔門出去了。
無音也在臺下,他沒有逍遙宮的財力,自然是訂不起什麽雅座的,所以他只能站在人群之中——這裏有凡人,也有手持玉簡的修士,只是沒有人開口說話,只是茫然的看着那舞臺上的倩影。
明明那麽活潑,卻不笑。
Advertisement
明明那麽袅娜,卻不媚。
明明舞衣那麽單薄,卻端莊肅穆。
明明那麽近,看着卻很遠。
讓人忍不住想,她赤着足,不冷嗎?她腳上的鈴铛,身上的綢帶,在想什麽?
天女閉上了眼,腳踏降魔印式,站定在了那裏。
她從壁畫裏來,帶來了一場幻夢,最終又回到了壁畫裏。
無音垂眸,雙手合十,輕呼佛號。
——仿佛苦行朝拜的僧人,在漫漫黃沙之中,失了水壺,幹渴了許久許久,躺在沙漠之中的時候,卻有天女自佛身邊來,手捧甘露,點在他的唇上。
再等他睜開眼睛,那曼妙的身影卻怎麽樣都不肯再靠近他。
于是他只得叩拜,深深地,深深地把自己的身體跪伏下去。
這是仿佛是一場數百人一同發作的幻夢,等到他們如夢初醒,卻發現臺上那回到壁畫裏的伎樂天女,早已不知去向,連那似有若無的銀鈴聲,也不給他們尋覓半分。
溫寧以最好的心境跳完這一曲飛天舞,當她收勢做完最後一個動作,整個人都幾乎垮了下來,提着裙子頭也不回的跑回了後面,撲進了淩雪的懷裏,“師姐!”她喘着氣,渾身都是細密的汗珠,幾乎浸透舞衣。
淩雪拍着她的背,“沒事沒事,你做的好極了,真的好極了,已經夠了。”她摸着小姑娘的頭,剛剛她自己也很緊張,好像上臺跳舞的不是小姑娘,而是她自己一樣。
溫寧還在發抖,她太緊張了,以至于現在話都說不出來。
“換下來,洗了妝,我們出去逛逛,花市還有別的好玩的去處,接下來的事情就別在意了。”淩雪伸手握住溫寧的手,輕拍安慰她。
小姑娘哽着喉嚨點了點頭。
師姐說得對,她已經盡了人事,接下來只是看天命了。
——
“……這是阿俠最小的弟子?”昙景雲喝了一口茶,有些發怔。
阿俠她居然在新月宗裏藏這樣的美人!她變壞了!再也不是他認識的那個阿俠了!
這麽可愛的小姑娘,為什麽不是自己的弟子呢!
昙景雲抱頭嘆氣了好久,才爬起來做正事——統計投票。
修仙界亂七八糟的法寶很多,玉簡入了投票箱就不能反悔了,并且法寶會自動錄入,統計投票的人數和宗門,昙老祖給了所有參加投票的男修一天一夜的時間選擇自己想要投票的對象,最後由手下們完成檢票,方便的很。
無音站在會場裏,手裏摩挲着那枚撫上去光潔細膩的玉簡。
他昂着頭,看着那副飛天畫像,畫像的下方寫着“新月宗溫寧”,他的手指攥着玉簡,似乎再用力一些,這枚玉簡就要被他捏碎了。
他三度擡手,又三度落下。
眼角的餘光又瞥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這一次無音沒有在把人放跑,而是一個箭步上去,一把揪住了那人的領子。
“啊呀,哎呀,師叔,無音師叔,你輕一些。”被他揪住的那小沙彌發出了慘叫。所幸無音在這裏站得太久,大部分男修投完票都急着去做別的開心事了,沒有人注意到這裏有兩個和尚,一個偷偷跑來花街,一個抓住了偷偷跑來花街的。
“明法?”無音皺眉,“你為什麽會在這?”
“……化、化、化——”明法的兩個眼睛直往別處瞟,躲在別處的兩個師兄就這麽被他的眼神給出賣了,被無音抓了出來。
“別想诓我,出家人不打诳語。”無音嚴肅的看着他們,用食指把右手中的玉簡往袖子裏推了推,“你們來着做什麽?還有多少人來了?”
明空看着一臉嚴肅,皺着眉頭的無音,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師叔,其實明字輩,無字輩,澄字輩能來的都跑來了,事後我們會自請去戒律院受罰,但是即使會受罰,弟子們也要來。到底師叔是我們慈濟寺的人,新月宗的檀越們這般努力,我們雖然做不到什麽,但是總得盡點綿薄之力。”
他聲音清越,理直氣壯,偏生又有着一雙極為清正的眼睛。
無音看着他,最終擡起左手,摸了一把師侄的光頭,“待到一切了了,師叔陪你們一起去戒律院受罰。”
他徑自自嘲笑道,“是無音着相。”他轉身,鄭重無比的想要将手上的玉簡放到飛天畫像前的投票箱裏,卻發現……
放不進去了。
中心街的編鐘聲響起——已經過了午時,投票時間結束。
無音:……
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當昙老祖收到手下們送來的玉簡數統計的時候,差點一口茶噴了一地,他爬起來擦了擦臉,實在是不可置信,“這幫禿驢來砸場子的?什麽鬼?慈濟寺的和尚集體中誘香了不成?!”
新月宗的那個小姑娘名下,有不少來自慈濟寺的投票,但是饒是如此,她依然不是第一名。
“太可惜了。”昙老祖嘆了口氣,“只差一票啊。”溫俠來找他是為了淑雲草,只差一票,她的弟子就能名正言順的取走淑雲草了。
第一名是來自逍遙宮屬下宗門的“小琵琶仙”邱婉婉。
——昙老祖是知道為什麽她會贏的。
這樣的女子,生的實在是美豔,讓人忍不住的饞,仿佛她的每一寸,每一個眼神,一颦一笑都是為了讓人心動而存在的。雖然“賞花宴”名正言順,正正堂堂,但是那些投票的男修們,多少都是帶着一親芳澤的想法投出自己手上的玉簡的。
邱婉婉就是那個能讓人饞得骨子裏發癢的女人。
溫俠家的小姑娘若是比起美貌,其實并不輸給邱婉婉——但是問題就在于她的飛天舞,太過莊嚴神聖,除了大逆不道的魔,大體不會有人想要将佛身邊的天女按在床榻上極盡享樂。
他們是正道修士,心裏對莊嚴神聖,法相肅穆的形象總是帶有那麽一絲敬畏的。
至于慈濟寺這幫禿驢……
他們大概是來砸場子的。
昙老祖一臉冷漠的封起了統計投票的箱子,走到了四通八達的傳音法寶周圍,大聲宣布了這次賞花宴獲勝者的名字——從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第一名的身上,極少有人注意第二名。
獲勝者是邱婉婉的消息自然是傳到了溫寧耳朵裏,小姑娘不是沒有想過去找邱婉婉談一談,請她将淑雲草讓給自己。
——但是,溫寧又很清楚,人家憑什麽呢?
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真的輸了,她心裏卻難受的不行,這種眼睜睜看着希望從指尖溜走的感覺,實在是太過難受了。
以至于小姑娘繃不住,小聲的哭了出來。
就在此時,一個盒子遞到了她的跟前。
“師父?”淩雪瞪大了眼,看着面前這個拿着盒子的人,後者有些尴尬,摸了摸後腦勺,“我跟逍遙宮的幾個宮主做了交易……”
不必她說,再傻的人都能猜到這個交易是什麽。
小姑娘想抹掉眼淚,卻因為又羞又愧,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溫俠嘆了口氣,“阿寧。莫哭了。”
“進階丹是給師父用的,是弟子沒用……是弟子拖累師父……”
“阿寧。”溫俠的聲音徒然嚴肅了起來,“擡頭。”她的聲音又軟了下去,“在你眼裏,為師是這種需要靠丹藥來穩住進階的軟弱之人嗎?”
“但是,師父……”
溫俠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那顆進階丹,是很久以前一個酒友送我的,然皇天可鑒,後土為證!”
“我溫俠以‘醫’入道,以‘心’為鏡,以‘俠’為骨,‘醫’為仁義,‘心’如赤子,‘俠骨’不折!”
“無論結局如何,我溫俠絕不以丹藥投機取巧!”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話,天空中盤旋凝聚起厚厚的烏黑雲層,其中風暴雲雷聲不止。
正在數錢的昙老祖:……
“艹!是哪個癟犢子在我花市中心街渡進階大境界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