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中心街內的其他人當然也注意到了這又厚又黑, 面積幾乎覆蓋了整個花市中心街的劫雲。這雲呈旋渦狀,氣勢極為逼人,有些修為不夠的修士光是看看就覺得渾身發抖, 戰栗不止。
兩個元嬰修士甚至抱着胳膊,被劫雲帶起的狂風吹得風中淩亂。
“這……這等劫雲, 難道是有人要晉升化神?”其中一人不由得問道,“這樣壯觀的劫雲,我活到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
“興許?”另一人皺眉,“但是我看着劫雲的大小, 以及雲中劫雷的亮度——晉升化神有這麽烈性嗎?”
然後, 他就看見一個穿着紫袍, 樣貌還算端正, 但是威壓不凡的修士踩着荷葉大小的銅錢飄過,昙老祖不是那種高冷的老祖, 他經常會踩着自己獨門的飛行工具在花市中心街和外街飄來飄去刷存在感,所以花市的居民和常客都認得他。
“昙老祖!”兩名元嬰修士忍不住叫住他,“見過昙老祖。”二人見禮之後, 便迫不及待的詢問, “昙老祖, 那可是有人要晉升化神的劫雷?”當年鎮壓了鬼麒麟之後, 花市上方便有昙老祖和數名大能修士建立的結界,這麽多年來, 這個結界被一層又一層的加固, 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靈獸會在花市遭遇外來攻擊的時候架起結界, 以抵禦外敵。
自然劫雷也是一種可以被抵禦的力量。
所以在修真界,會有磕了丹藥,又擔心自己抗不過雷劫的修士過來和昙老祖交易,渡劫修士給錢,昙老祖開啓結界,幫助他擋去部分劫雷,保住性命,安全進階。
最慘的,還是那只鬼麒麟,年年挨劈……
昙景雲默默地扭頭,他的眼神把兩個元嬰修士吓了一跳——這是一種什麽樣的眼神呢,若要做個比喻,那就是你生了個女兒,辛辛苦苦養大,養的天上有,地下無,耗盡了無數心血,結果突然有個妖獸沖出來,一口把她給吃了……
那真是萬念俱灰,生不如死。
“快跑吧。”昙老祖衣袂飄飄,長發淩亂,眼神萎靡,“那是進階出竅的劫雲,花市結界,不一定擋得住。”
阿俠一定是還記得當年的仇,所以才會在花市進階出竅吧。
兩個元嬰當場震傻在那了,直到昙老祖喊了一聲“傻X,快跑啊!”才扭頭不要命地狂奔起來。
艹。
化神進階出竅期的劫雷,再不跑快點,怕不是沒命看了。
Advertisement
昙景雲咬牙,往劫雷的中心飛去,他自己也是化神境,當然知道化神境的劫雷到底是什麽模樣的——足足天罡三十六道,劈得他渾身的皮都蛻了一層。
出竅境劫雷足有地煞七十二道,挨完鬼知道能不能活。
反正被封在花市下面的那只鬼麒麟肯定受不住就是了。
雖然不知道挨完劫雷之後到底是死是活,反正昙老祖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劫雲——幾乎是第一眼他就能确定了,靠嗑丹藥肯定是擋不住這樣的劫雷的。
但是,溫俠不是靠丹藥才進階的,所以她挨完劈之後,到底是個什麽狀态,還未可知。雖然昙景雲這個人,他知道自己貪財好色,人該有的缺點他都有,但是,人該有的優點,他也是不少的。
他和溫俠相識多年,對她的性子了如指掌——溫俠是不會拉着花市和她一起挨雷劫的。
別說花市的結界不一定擋得住出竅境的雷劫,就算能擋住,她溫俠也絕不屑投機取巧。
當昙景雲到達劫雲的中心區的時候,這裏的狂風吹得花市已經張開的結界跟糖紙一樣瑟瑟發抖,而劫雲之前,站着一個靛青色長袍的身影。
——那不是法衣,只是普通的棉布長袍,大概是考慮到舒适度,所以棉布的料子比別處好了一些罷了。
劫雲下方,花市結界之內,溫俠家的兩個小姑娘——淩雪自然也是小姑娘,她們這些丫頭在昙景雲眼裏都是小姑娘——正擡頭看着,狂風刮得她倆幾乎站不住。
“嘿呀,你們兩個待在這是幹什麽?萬一你們師父擔不住,這劫雷下來能直接把你倆挫骨揚灰了!還不快點跑?”昙景雲跺腳,把自己腳下踩的那個金荷銅錢推給了這倆小姑娘,“踩上去,比你倆禦劍快。”
“昙老祖?那您呢?”溫寧問了一句。
“我給你們師父護法去。”昙景雲道,“別跟我扯別的,你們大師兄不在這,我和你們師父是舊相識,這兒又只有我一個化神能頂住出竅的劫雲——”
在說話間,第一道劫雷已經劈了下來。
那轟然作響的聲音,就像是天地初開一般——伴随着這一聲響,溫寧的耳朵裏傳進一聲威嚴肅穆的質問:“汝為何人?!”
溫寧捂住了自己耳朵,她修為不夠,聽到這樣的聲音只覺得渾身發顫。
第二聲劫雷緊接着第一聲落下。
還是同一個聲音,質問的內容卻變了,“汝有何求?!”
“何為萬物?!”
“何為天道?!”
……
“何以成道?”
“何以為人?”
“何以為仙?”
——
地煞七十二劫雷,每一道劫雷都伴随着一聲質問。
無論是進階築基,還是金丹,元嬰,天道都不會降下如此猛烈地劫雷,劫雷也絕不會伴随着這樣嚴厲,讓人寒冷,恐懼,懾服到骨子裏的質問。
這樣的質問,凡人是聽不見的,他們只是茫然的擡着頭,看着天上那一道道落在半空中某一點的劫雷。
而但凡有些修為的修士,都捂着耳朵瑟瑟發抖。實在是扛不住的低修為修士們紛紛躲進了花市的建築之中,試圖隔開那自虛空而來的質問聲。
溫寧只是跪在金蓮銅錢上發抖,邊上的淩雪想要上去幫忙,卻自己也沒抗住天道的質問,慌忙穩住心境,二人只覺得銅錢一歪,有人落到了銅錢之上。
小姑娘捂着耳朵,渾身抖得控制不住,眼睛也不敢張開,只是感覺到那個落到銅錢上的人用袖子遮住了她的耳朵。
“抱守心境,不要動搖。”那個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潤柔和,“天道質問雖然嚴厲,卻最是慈悲。溫檀越不必恐懼。”
小姑娘深呼吸一口氣,漸漸也不發抖了,睜開眼卻看見金蓮銅錢四周隐隐有金光流轉,花市的大結界,加上無音的金身小結界,才勉強将天道質問擋在了外面。
“佛子?”溫寧擡眼看他,後者卻垂眸,将捂在溫寧耳朵上的手縮了回來。
他将手攏在了袖子裏。
溫寧只覺得奇怪,這是進階出竅的劫雷,天道質問不是針對花市內的其他修士的,卻人人都能聽到,雖然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但是溫寧卻能感受到那種直面蒼天時候的恐懼和渺小——佛子,一點也不害怕嗎?
似乎是猜到了溫寧在想什麽,又或者是小姑娘什麽想法都寫在臉上,無音微笑,“天道質問,确實令人懾服。”
“只是無音修佛,日日自省,幾乎每日必有自問,早已經習慣了。”
溫寧:……
哦,如果把進階當成是一場考試,那麽按照現在無音的情況,應該屬于……天道洩題了?
但是現在站在考場上的不是無音,而是小姑娘的師父。
溫寧信師父,只是信師父,忍不住擔憂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七十二道劫雷已經到了最後。
昙老祖也不敢靠近——他原本以為會有人趁着進階的時候過來偷襲什麽的,然後才發現,光是天道質問就足夠讓起了宵小心思的邪修魔修膽戰心驚了,更不要說七十二道劫雷一道比一道狠,這誰頂得住?這誰敢不怕死的靠前?
這種程度的劫雷,極品法寶丢出來都能給你直接劈成灰。
醞釀已久的最後一道劫雷終于化作一道摧枯拉朽,仿佛銀龍俯沖落地的閃電劈向那個屹立在劫雲之前的身影。
與其說是護法,不如說,昙景雲是來見證的。
那足以照亮整個天空的光柱如果直接劈下去,自然能将整個花市化為齑粉。
但是并沒有。
劫雷落于一點,以這一點為中心,向天空四面八方流竄而去——就像是足以覆蓋整個天穹的一個特殊的煙花一樣,那麽耀眼,壯觀。
劫雷始終沒能穿透溫俠的防線,落在下面的花市上。
一滴雨落在了花市中心街的土地上,濺起了被打濕的塵土,随後——雨水争先恐後的掙脫了天空的懷抱,落在溫俠的身上,臉上,打濕她的頭發,洗去了她身上的鮮血和塵灰,露出焦黑之下新生的肌膚。
昙景雲:……
他捂着眼把自己的法袍丢了出去,法袍驟然變大,将溫俠罩在了裏面,“完了完了,你應該不會逼我負責吧?我告訴你,我三貞九烈——嗷嗷嗷……松手,松手……”
溫俠擰住昙景雲的耳朵,“啥?”
“恭、恭喜溫老祖進階出竅,成我修真界第一人?我跟你說,我以後就靠你罩了啊……”昙景雲好漢不吃眼前虧,立馬服軟。
溫俠松開手,用他的法袍裹了裹,落在了花市最高建築摘星閣的屋頂上。
不管之前新月宗、溫俠在修真界的地位如何,現在每一個見證了這一刻的修士都知道——修真界目前唯一一個出竅境,是新月宗的老祖。
——所以,還等什麽,快去抱大腿啊!
她家單身女弟子特別多,長得還漂亮,還等什麽,快去提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