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
? 湯米露打來電話:“楠川,我今天過生日,你來,我請你吃蛋糕好不好?”
“今天你生日啊,真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也沒給你準備禮物。”夏楠川在受寵若驚的同時也覺得不好意思,難道真要空手去參加人家的生日party?
湯米露把手一擺,“哎呀沒關系的,我就自己一個人,跟你說過的,我是交換生,在這個學校裏認識的人有限,來嘛……不過什麽都不要帶哦,我可不是跟你伸手要禮物的,你能來我就很高興了。”湯米露說着就把事情決定了下來,随之說了地址,夏楠川随意披了件外套便去了。
沒看到湯米露獨自一人的場景,倒是看見她正跟邊上的兩個男同學相談甚歡。夏楠川本想再觀察觀察情況,卻眼尖地被湯米露瞧見,張口就招呼她過去。
“楠川,你來啦!”夏楠川步伐不快,被湯米露一把拉過去坐下,差點沒倒到身旁男生的身上。一時沒習慣眼前的陣勢,直到湯米露開口介紹道:“好了,人到齊了,首先謝謝大家百忙之中來給我慶生……”湯米露話未說完便“哎喲”輕叫了一聲,夏楠川警示的雙眼察覺到了對面二人桌下的小動作,只聽該男生說道:“官話一堆,我最忙的就是應付你這個小女人。”點了點她的鼻尖,行動間盡顯暧昧。
湯米露柔柔一笑:“別沒正經的。”夏楠川純潔的內心對于這樣的場面是頗有微詞的,只是一段時間的相處下來,湯米露的性格她也有所了解,大而化之,什麽都無所謂,什麽都敢做,起初認為是直率,如今仍然這樣以為,也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繼續聽她的高談闊論:“我初來乍到,認識你們三個,是我前生修來的福氣,今天還來給我慶生,我真實高興極了。我湯米露,先幹為敬!”說着舉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夏楠川說了來了之後的第一句話:“這,不是水嗎?”
她旁邊的男生也說話了,“當然不是,米露怎麽可能會喝水呢?”
也為了掩飾自己的尴尬,她随着他們端起酒杯,玩兒起了一口悶。怕醉,之後就再也沒有喝。據湯米露介紹,這兩位男生跟她都只是朋友關系,一個叫冷凱,一個叫薛堂。他們互相之間,是哥們兒。可是朋友,應該有那樣親密的舉動嗎?夏楠川想不通。
冷凱對湯米露極盡溫柔地照料着,薛堂只是一個勁兒地喝酒,在他的神情裏,夏楠川品出了一個字:悶。
這個餐廳有一個露臺,環境優美,設計獨特,湯米露端着酒杯,腳步不穩地率先走出,三人基于各種緣由緊随其後。湯米露站着眺望遠方,眼神落進一片漆黑裏,夏楠川也望過去,說不上是什麽感受,夏楠川覺得這個女孩兒,給人的孤獨感,太過強烈。
她忽然想起“豬圈”裏的熱鬧,八個人明明是分住兩間宿舍,有的時候,卻偏偏喜歡在一米小床上,摩肩擦踵地睡覺和卧談。聽得屋外人聲的哭泣和風的狂嚎,如女鬼在風中飄過,吓得毛骨悚然,雙雙抱成一團,膽兒稍大的,起來趴到窗口,仔細一聽,才知道原是貓到了發情的時候,發出凄然的叫聲,只是為了求偶而已。
這時候的卧談會話題,就會從貓的求偶問題轉到人的配偶哲學。班級裏優質不優質的異性資源都被分析透徹,盡管鎖定的優質目标在兩年之後已經被判出局,此時卻還在卧談會裏肆意橫行。自此,水清挂在口頭的一句話,便是——“求陪聊”。
想到這兒,夏楠川忍不住笑了。湯米露問她笑什麽,她才反應過來。
趁湯米露神志尚清,夏楠川送了她一個小禮物,一瓶藍色的沙漏,是在來的路上買的。湯米露很高興,說從來都沒有人送過她禮物,并悄聲趴在她耳邊說:“冷凱也沒有。”她對冷凱有意,不只夏楠川看出來了,薛堂,只怕也心知肚明。那麽他的悲傷,是否跟這個有關?因為夏楠川分明看到他手中緊緊攥着的一枚亮閃閃的胸針。
仿如變戲法一般,冷凱從外衣裏掏出一個絨盒子,湯米露的眼睛忽地一亮,所有的目光都聚在了上面,随着冷凱的開啓,一串藍色手鏈出現在大家眼前,上頭還銜着一顆珠子,“這是我親手為你編的,送給你。”湯米露半醉的眼如浮光流轉,停在手鏈上,再也移不開。
不知過了多久,夏楠川和薛堂識相離開了,一個帶着痛楚,一個滿面憂疑,總覺得那個叫冷凱的男孩子,臉上有一種讓人無法察覺的游移。
“豬圈”裏,成功誕生了兩位“班級領導人”,水清,成功延續從前,譜寫她的班長之路。而齊芸,不負衆望,憑着強大的學霸氣息和超高的成績,榮登學委寶座。而正是這個“學習委員”的桂冠,促成了她與肖旭之間的金玉良緣,當然,此是後話。
值此好消息,免不了慶賀一番。夏楠川的感情亮起了黃燈,在這條路上甜蜜守候的,依然只有藍靜予和與之相愛得愈發熾烈的風未名。随着水清和齊芸的上任喜訊傳出,不久後便是尚靈缈的生日,沙萱和侯筱,豬圈裏的老麽和老大,相繼發起了放孔明燈行動,衛伊汀一手好字便在此時派上了用場,諸如“老天,快把我的男朋友快遞來”、“大家都轟轟烈烈愛一場”之類的話都被寫在了燈上,然後看着它們,成功遠揚。
夏楠川想到了湯米露,然而她消失了,那天的兩個男孩,也不見蹤影。那一天的一切,好像一場夢,時間久了,夏楠川甚至都不覺得曾經存在過那麽一晚,但湯米露這個人,卻是實實在在印在她的腦海裏,印證了曾經突兀的那個夜。
☆、友情難逃的劫數
? 聖誕節,雖是外國的節日,卻也在中國如火如荼地進行着,滿街都是節日的打折信息,她們,卻只能在圖書館裏,背誦着老師給的考試重點,迎接着又一個學期的結束。
衆人抱着書在啃,尚靈缈卻對着手機發笑,忽然一個電話像電流阻斷了她的癡笑,随即恢複燦爛面容,是向靖垣來了。她對着大家說了一聲:“我有朋友來了,我去接一下。”
夏楠川剛好也看不進書,便毛遂自薦:“我跟你一起吧,誰來了?”
見到來人的時候,尚靈缈熱情地沖上前去,沒有夏楠川想象中的擁抱,只有熱情地說笑,尚靈缈接過他手中的所謂北京特産和薄禮一份,兩人一同朝着夏楠川走來。尚靈缈向他介紹:“這是我室友,夏楠川,”當然還加了“之一”,“小名兒夏夏。”
随後又跟夏楠川說:“向靖垣,我的男閨蜜之一,哈哈。”向靖垣“切”了一下,眼神并沒有對夏楠川多做停留,只說:“還男閨蜜,你能不能就說是好朋友啊。”向靖垣中等身高,仍是一副學生的樣子,年輕,富有朝氣。
三人齊笑。夏楠川看到了尚靈缈手中的精美包裝盒,一看就是聖誕節流行的蘋果效應,商家普遍大賺包裝費。“還送蘋果呢,你不得回送一個?”夏楠川對着尚靈缈暧昧地眨眨眼,她以為着她的以為,結果被尚靈缈一陣搶白:“什麽嘛,我們真的是好朋友。”原本的“地下交流”也被當事人向靖垣聽了去,夏楠川臉上表情開始有些不自然,幸好侯筱的電話及時進來,然後一路的隊伍逐漸壯大。
衆人的腳步瞬間止住,旁人的眼光也接踵而至,“侯筱,你絕對跟我有仇!”侯筱手忙腳亂地把夏楠川扶起,聽着她的叽裏呱啦:“踩我的鞋就算了,你還玩兒跆拳道呢。”夏楠川一邊順着她的手坐起來,一邊拉好裙子的邊沿,“這回丢臉丢大了。”
“沒事兒沒事兒,沒摔壞就好。”侯筱還在說着夏楠川以為的風涼話。
在校園裏,侯筱和夏楠川一路走一路鬧,最後以夏楠川四腳朝天的壯烈一摔告終。在侯筱和尚靈缈的鼎力相助下,夏楠川總算是站了起來,看看周圍不少雙眼睛在盯着,頓時無地自容。
向靖垣看到這一幕,想幫又不好幫,只能輕輕說一句:“怎麽這麽不小心呢。”夏楠川對着他讪笑,“意外,意外!”
吃過校園的特色晚飯後,向靖垣向她們告辭。
再次見到他,是四個月後的北京游。四個月的時間,不長,卻足以讓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産生某種不為人知的情愫。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向靖垣給尚靈缈的明信片,總會有一張“致夏夏”,他也同尚靈缈一樣,叫起了她的小名。他制作的小禮物,也總會有她的一份。也許就是從那個時候,夏楠川感覺到了,他對她的不一樣。
剛開始為他的這份厚愛而驚訝,敏感的內心,怎會察覺不出別人的好感?但是漸漸地,他什麽也沒說,夏楠川也安心地和他做起了朋友。向靖垣在她們的圈子裏,玩得開,年紀原本也相差無幾,慢慢變成了大家共同的朋友和玩伴。
北京之行,一切平穩有序,除了夏楠川在向靖垣面前的第二摔。她想自己肯定是得過多動症,閑來沒事兒非得往管子上走路,這次直接趴到了地上,結結實實地給頤和園的皇帝老兒行了個大禮。在向靖垣和夏楠川的“友情”蓬勃發展的時候,齊芸的戀情卻以迅猛之速滲透在她們的六日游裏。
兩夜的火車來回中間,間隔了一個星期。一個星期,可以發生很多,比如,催熟了一段剛剛萌芽的愛情。
在北京停留的第一天夜裏,夏楠川看齊芸低頭無語,失笑:“老盯着手機,有什麽好看的。”齊芸仿佛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同行的水清和夏楠川說:“我好像是真的陷進去了。”
水清聽完一愣,小心地問道:“跟肖旭嗎?”
齊芸點了點頭,仍舊抱着手機短信不斷,身上黃色的運動服在這一刻也有了意義,那是在來北京之前,齊芸特地讓夏楠川陪她去買的,除了黃色,還有紫色,當黑灰白不再是齊芸的标簽,她們就應該知道,她的一顆真心,已盡付肖旭。
“也難怪,昨天才确定關系,今天就勞燕分飛。”夏楠川調侃道。
齊芸抛出一個白眼,那時候,夏楠川和她,依然無話不談。
不知道有多少大學生因着學習的名義相處着,最後在大家正津津樂道這倆有戲的時候,他們就已經修成正果。
一切,像一場來不及緩沖的電影。
他們相識相知的過程,與藍靜予風未名大同小異。只是角色互換了。齊芸頂着學習委員的頭銜,給了肖旭一個絕好的時機。
“我有些東西不太懂,你能到圖書館來給我講解一下嗎?”圖書館裏雙雙對對的,名曰補習,實則約會,或許齊芸和肖旭兼而有之,因為從來成績默默無聞的肖旭,在齊芸的愛情和學習的熏陶下,竟也在獎學金榜單上占據一隅。是誰說,戀愛對學習無益?時間,溜過月餘,當初質疑“戀愛是神馬”的齊芸,當了一回日久生情理論的親身試驗者。
每日的電話粥,終究是讓大家猜出了一二。戀情朦胧的美好時期,齊芸的臉上洋溢歡笑喜樂,每日笑眯眯去到圖書館,又是打着電話笑吟吟回到寝室。夏楠川有時候想:有那麽多問題要解答的嗎?其實是在鑽牛角尖,兩情相悅,任何話題,都能品出甜蜜。
人,有時會冒出一股突然的勇氣,齊芸沒有親口承認過對肖旭的感覺,在組織的全班春游集體包車上,她卻坦然地坐到了肖旭的旁邊,這一舉動自然引來歡呼,肖旭事先準備的“喜糖”也派上了用場。在全班同學的見證下,齊芸肖旭,俨如神仙眷侶,日日出雙入對。在為此感到高興的同時,夏楠川與齊芸的友情,卻漸走下坡。
一開始,以為是短期的忽略。後來明白了,有一種友情,是建立在時間的基礎上。平緩而悠長的日子裏,齊芸再沒有時間和她一起重複操場走過的腳印。有一天,夏楠川突然發覺,曾經真心對待的自以為永恒的朋友,成了她最不待見的一種人。重色輕友,直至愛情占據生命的全部。
愛情的出現,是某些友情難逃的劫數。?
☆、樂翩然,把信任粉碎
? 這四個月裏,夏楠川收獲了一個朋友向靖垣,卻也失去了一個樂翩然。她想起培根的一句話:一個人每失去一個朋友,就死了一次。然而她的心裏有一把明尺,有些人,可以選擇原諒,但再回不到過去。即使歷經萬劫,她都相信,真正在你生命停留的那些人,都不會離去。
齊芸與肖旭享受着二人世界,她們的友情,迎來了某種程度的冷落。然而樂翩然,夏楠川與她相識七年,一連串驚人的事實卻讓她懷疑:難道友情也會迎來七年之癢?
她們不常聯系,但因為來自同一個家鄉,又共同度過蠢蠢欲動的青春期,曾有過的叛逆和輝煌,歷歷在目。初中畢業之後,她們不在同一座城市了,距離越來越遠,夏楠川卻從不覺得,她們的友情,有過任何變化。
一個普普通通的夜,一道閃電劃響長空,雷電交加,添了幾許詭異。電網禁不住雷電的打擊,學校宣布停電。城市除了電閃雷鳴,寂靜無聲,或者說所有的聲響已被盡數掩蓋。
有時候更喜歡這樣,大家一起面對着大自然的浩劫,沒有了人與人之間的劍拔弩張。不知誰放了音樂,夏楠川的手機也在音樂的低低淺淺中收到了一條短信。
是樂翩然,上面寫着:“能借我點錢嗎?”簡短的一句話,夏楠川疑惑,便直接撥通了她的電話。她記得上個月,翩然已經問她借過一次錢,上次的理由是,買手機。
電話接通,夏楠川滿不在意地問她:“這次要錢幹什麽呀?”
“我報了個班,但是錢不夠,我不想跟我媽要,這麽大了不能老依賴父母。”夏楠川不過多問了一句“報的什麽班”,樂翩然便着急起來,夏楠川只好說:“現在我不能給你打,外面下着暴雨,你要是還考慮我的生命安全呢,我明天再給你打好不好?”
樂翩然猶豫着答應了,開口便是2000。次日,巧的是,學校裏可轉賬的ATM機壞了,夏楠川在同一時間打電話給其他朋友借錢,但是大學生從不是富裕一族,奔波和求助過後,她還是只能跟樂翩然說抱歉,讓她先問身邊的同學借一借,她聽說了情況,也不再堅持了。
夏楠川照舊上課,直到……
半個月後,夏楠川接到一個電話,來自她和樂翩然共同的朋友,清濛。她告訴夏楠川,樂翩然已經把身邊所有朋友的錢借了個遍,什麽手機,什麽報班,統統只是借口。在清濛百般逼問之下,樂翩然才承認,她懷孕了。
晴天霹靂。夏楠川知道樂翩然有男朋友,但是事情,比她想象地要複雜。夏楠川遠在上海,無法陪同她去做打胎手術,她的男朋友,一個小毛孩,早已經吓得不知所蹤了吧。這個使命,便交到了清濛手上。
清濛看着樂翩然,不可置信,“你沒有要解釋的嗎?”
樂翩然只是坐在醫院的長廊上,眼睑低垂,再不做聲。
“什麽叫,錢沒了?!”清濛感覺自己的理智已經快要崩潰了,“那你能告訴我,你說的什麽是真的嗎?”清濛特地請了一天假,陪着樂翩然來到醫院,結果挂過號,交費的時候,樂翩然望而卻步,直退到醫院的牆上,“錢沒了……”
“錢呢,那麽多人的錢,交到你手上,你說沒了,是被偷了,還是被搶了?!說話呀!”樂翩然被清濛一喝吓了一跳,擡起頭,說:“就是沒了。”
清濛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那你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
又是一個驚天秘聞,“沒有孩子……”樂翩然的聲音很低,響在空曠的走廊裏。
夏楠川得知這一切,是在一節體育課上,由于記得今天是樂翩然“受難”的日子,她手機不離身,終于等到它響起,清濛卻情緒激動地跟她說了這些。同清濛一樣,夏楠川也懵在了當場。
清濛說,最後翩然跑了,只留下“我沒有懷孕”這句話。
再後來,只聽說她退了學,被接回了家。有朋友聯系過她,只說她手機都被沒收了。她媽媽幫她還了欠所有人的錢,夏楠川想起那個驕傲的女人,夏楠川曾經在她家中度過好幾個夜晚,樂媽媽常對樂翩然說的一句話就是:“你要跟楠川多學學。”最後夏楠川如願到了大上海,樂翩然,分數不達标,只能留在省內。望女成鳳的她,接受了女兒的高考失落,卻該如何接受她如今做的這一切。
樂翩然這個名字,在整個朋友圈裏,很少被提及了。冷靜過後,大家都選擇了原諒和忘記,只有清濛和夏楠川,努力想弄清事實。她們做過好多種猜測,是時下盛傳的傳銷洗腦,還是被騙吸毒嗜賭,按照她媽媽的說法,是被人用迷藥控制了心智,一時誤入歧途。
不管是什麽,她們都沒有得到一個明确的解答,更聽不到樂翩然的親口解釋。她們自欺欺人地相信着樂媽媽口中的事實。然而這個朋友,在夏楠川的世界裏,銷聲匿跡地更加徹底。騙取了她的信任,卻留給她滿腹疑團。
心中羞憤難當,卻又憶起她曼妙的舞姿,正如她的名字,翩然。當初正是她一舞驚人,使程尹洛心馳神往,引夏楠川惺惺相惜。一個學校的征文比賽冠軍,一個舞蹈藝術的佼佼者,同時身在同班,加上清濛精致脫俗的美,三人在校內低調勝似高調。
然而,她們再也回不去,不只是時光,更是感情和人與人之間最珍貴的那份信任和真誠。或許初中畢業後的那幾年,樂翩然已經不是夏楠川原先認識的那樣了。
一個老朋友的失去,不是不痛苦。七年多将近八年的感情,成為被欺騙被利用的對象,是當初看錯了人,還是世道險惡,人情淺薄?莫名其妙走到終結,演變至今的緣由,也成為她們之間日後的隔閡,縱使老死不相往來,年老之後,仍會記得,曾經有那麽一個人,出現在我的生命裏。
那天,夏楠川在日記裏寫下一句話:有時候你發現一個人不是原來的樣子,但也許,你只是見證了他露出本來面目的過程。?
☆、悄然的變化
? “豬圈”的成員行動漸趨減少,在這一點上,老天卻是公平無比。502僅剩夏楠川和侯筱“待字閨中”,501也不甘于後迎來了尚靈缈和水清的喜事兒。
那天,夏楠川抱着一本《傲慢與偏見》雙語版細嚼慢咽,就聽得藍靜予進門問道:“你們知道莫城嗎?”
“莫城是誰?”侯筱的第一反應。
夏楠川一聽,放下手中的書,反問道:“你怎麽知道莫城?”
“尚靈缈的男朋友啊,她剛剛跟我說的。已經工作了,今年都26了,比尚靈缈足足大了6歲呢。”藍靜予表情有些誇張。
“喔。”他們終于在一起了,将近一年的角逐,是莫城不再當她是小孩,還是尚靈缈堅持的勝利?不管怎樣,他們已經是百年修得同船渡了。
這段時間,水清也總是行蹤不定,她們不确定她是不是戀愛了,直到夏楠川和侯筱無意撞見她身邊清一色的男生圍繞。不知道具體是怎麽樣發展的,水清和顧子琰,這個外校的學弟,擦出了愛情的火花。後來的路辛苦萬分,兩人的學校隔得遠,見一面要花上兩個小時的交通時間,在漫長的日子裏,考驗着相愛的決心。
她們紛紛開啓了戀愛模式,夏楠川等人便與圖書館約起了會,考試前期,總是人滿為患的圖書館,每天都在充當鬧鐘,叫醒她們沉睡的身體。所有人都埋頭苦讀,沒有人注意到,夏楠川在這節骨眼兒上發起了燒。頭暈腦脹,無心複習,她獨自回了寝室,無比想念自己的那張小床。
湯米露找到了夏楠川,還是那個餐廳,還是那個地點,只是沒有了另外兩個人。她對夏楠川說交換生生涯結束了,她該走了。夏楠川昏昏沉沉地接到她的電話,如今仍是精神不濟,湯米露默不作聲出去了,讓夏楠川等她。
回來的時候,手上拿着一小袋藥品,放到夏楠川面前。“生病了也不知道吃藥,指望誰照顧你呢?”
夏楠川很是感動,有些人,好像不用怎麽相處就能心靈相通。
“謝謝,”她真誠地說着,“什麽時候走?”
“明天。”
夏楠川有些意外,“冷凱知道嗎?”那天晚上之後,他們就已經在一起了吧,夏楠川猜。
“這些日子,我跟冷凱幾乎形影不離,明天他會去送我,”湯米露略帶抱歉,“倒是你,好幾次打我電話都沒有回你,我想我是被熱戀沖昏了頭腦,他對我太好,以致于我把什麽都忘了。對不起,楠川。”她臉上既是幸福又是憂愁。
一句發自內心的歉語直鑽進夏楠川的心坎,她不知為何想起了薛堂那張愁緒連連的臉,“至少你還記得走之前跟我道個別,作為朋友,已經足夠了,只是太突然了,我明天還有考試,不能送你。”
“不用不用,送別是多不好的場景啊,你好好考試,記得吃藥。”她說時指了指面前的那袋子感冒藥。
那天,她們贈彼此一個擁抱。又過了很久,沒有再見。直至後來,湯米露忽然出現,友誼的面具下,卻是二人情分的背棄。
今天的夏楠川想起當年都覺得可笑,與齊芸的疏遠,樂翩然的欺騙,以及湯米露後來殊途同歸的歷史重演。
大三一開學,就迎來了夏楠川的生日。此時的向靖垣已經研究生畢業,憑着卓越的能力,在上海某棟辦公樓裏擁有了一方自己的辦公場地。北京一個星期的游玩經歷,他對夏楠川的感情由淺及深,在夏楠川一年一度的“大日子”裏,他自動出現。走進社會的他,并沒有想象中的西裝革履,依舊是一副可親可近的鄰家男孩模樣。
夏末的上海,因為一場雨過,濕氣尚濃,放空雙眼,能看到空氣中跳動的水珠。
向靖垣把禮物放到夏楠川手上,她接過,開心地笑着說謝謝。尚靈缈自然不會缺席,一向愛熱鬧的水清與向靖垣也已十分熟稔,四人一行,向浦江邊的一個餐館進發。
夏楠川只是聽說他收入水平中等,日子比起一般的白領要逍遙地多,這位于商場四樓的餐廳人滿為患,甚至還有人排隊等號,向靖垣卻領着她們徑直往裏走。
原來,是早先預訂過的。
靠窗的位子,能看得到浦江的缤紛外景。游輪每日不辭辛勞地穿行于浦江之上,總有着數不清的游客。高樓将燈光亮出藝術感,屬于大樓的logo驕傲地向世界展示。藍的白的黃的光,織出一道道光影,時而直伸天際。
看慣了,卻還是贊嘆于這座城市的美,難怪那麽多人慕名而來,趨之若鹜。
“風景不錯吧?”向靖垣看着窗外問道。
大家紛紛點頭,如果此時服務生走過來,看到的情景一定是四個人伸長了頸子望着窗外的樣子。
“夏夏,生日快樂。”舉杯慶賀,歡笑不斷,感念人生存在這麽多美好。
一頓飯吃去了向靖垣500大洋,夏楠川摸摸荷包空空,很沒有骨氣地白吃了一頓。
飯後,向靖垣與她們辭行,她們自回到了寝室。向靖垣送給夏楠川的禮物,靜立在她的桌前,一尊藝術品,似乎也彰顯了向靖垣同夏楠川一樣的浪漫主義。
同在一座城市,向靖垣與她們的見面也頻繁了一點,時值中秋前夕,卻遇某某大明星的演唱會在萬體館舉行,花癡女盡受召喚而去。招待他的,只剩下夏楠川和沙萱。向靖垣帶來了一大盒月餅,每一次,他總不會空手而來。
大三的開始,一些小小的變化在生活裏悄然發生。她們均褪去了前兩年的稚嫩,發型顯得成熟了一點,鞋架上逐漸不再是平底鞋和運動鞋的天下,高跟鞋即使不穿,也基本人手一雙。在學校裏,她們是學姐,在校外,她們也已經到了被孩子們叫阿姨的年紀了,盡管不甘不願,卻只能安慰自己,“那些孩子的媽媽,是嫉妒咱們年輕呢。”?
☆、我愛你的不夠愛
? 日子平穩運行中,“豬圈”迎來了與莫城的正式會面。不成文的規矩:“嫁出去”的那一個要請所有人撮一頓。于是在一個周末晴朗的下午,尚靈缈和莫城手牽手來到了大家的面前,見證了他們的幸福喜悅,夏楠川也見到了傳說中的“Espresso”。
莫城社交技巧純熟,一頓飯畢,衆人也是有說有笑,無甚不妥。
第一次了解“Espresso”的苦,是在尚靈缈在陽臺大吼“你胡說八道”的時候。兩張嘴,可以互相訴說甜言蜜語,也可以喋喋不休各自以往的情史。他們吵架的根源,一直在于莫城大學時代的那個刻骨銘心的前女友。
真愛了,其實應該空前絕後,把過往忘記,不奢望來人。前男友,前女友這樣的名詞,無疑是在彼此的感情裏劃上無法彌補的一刀,比較,是愛情的腐化劑,不會讓彼此變得更好,只會在不停的對比中覺悟:原來你愛的是他(她)。
莫城滿口滿心,似乎只有前女友的大方得體溫柔從容。“那既然她大方得體溫柔從容你們為什麽分手了,既然我刁蠻無禮任性無知你又為什麽跟我在一起呢,在一起就要好好在一起不是嗎?”尚靈缈的話語擲地有聲,所有人只是屏息聽着。
莫城這樣打拼多年的男人,口才奇佳,即使是能說會道的尚靈缈也無法企及,男人所應具備的謙讓品德,在莫城的身上尋覓無蹤,互不相讓的結果,是兩敗俱傷,熱戰加冷戰的僵局,大多破在尚靈缈極大的包容裏。驕傲的她不願在朋友的面前表現出任何脆弱,每一次默默地主動示好之後,告訴大家的,卻是莫城的“好男人”一面,關于他如何示好,如何乞求原諒,如何保證錯不再犯……
他在南京,她在上海,上演艱難異地戀。
她為他,每個周末奔波于兩個城市之間,面對遠道而來的女友,他卻極少放下手中無關緊要的事情,去車站為她接風。
從來對家務繞道而行的她,竟然為他洗衣做廚娘,這令她的所有朋友感嘆真愛無敵。
她為他們每一次的出行化身小秘書訂機票訂酒店,甚至隐瞞為她擔心的家人,和他在一起,她義無反顧。
他出差公幹,為她帶回的禮物,無論多廉價,她都心歡雀躍。他卻将她精心準備的紀念禮物,随手安放在垃圾桶裏,那樣醒目。
這些,她用小小的、愛情滿溢的心,都包容了,享受着她以為的幸福。唯獨那個早已離開多年的前女友,是他們之間橫亘的殇。然而她常常對自己也對別人說:“我可以□□好他,他其實對我蠻不錯的。”她記住了他的好,把所有的不愉快,用心掩埋。這本是一種極好的相處哲學,然而前提是,必須相愛。
夏楠川一邊呼籲甩了他,一邊也深深為尚靈缈在愛情中煥發的勇氣和堅持所折服。莫城,值得她這樣對他嗎?但是漸漸也想通了,有時候,不是男人有多好,而是女人太癡情。
那一年,本就帶着蒼涼色彩的光棍節也有了一個悲傷的名字——末日光棍節。有情人的和情人相擁,剩下的單身美眉只能抱團慶祝道:“我們是單身貴族!”衛伊汀和沙萱已經開始準備考研,每日奔波于圖書館和寝室之間,早出晚歸,低頭不見,擡頭也不見。然而這樣的節日,她們怎能缺席?
“我希望我的白馬王子趕緊出現,降臨在我身邊,”沙萱犯起了花癡,雙手交疊搭在胸口做陶醉狀,“帶我走……”說道後來竟唱起來了。
“哎呀,你還小,我先來,要有優質男也先賜給我嘛!”侯筱坐不住了,已想到自己已經芳齡22,連初戀的影子都沒有就捉急不已。
“你這是倚老賣老,”衛伊汀發起了攻勢,“緣分不能強求,實在不行你就跟我好吧。”
……衛伊汀一副安靜的樣子,卻總是語出驚人。
輪到夏楠川發言,她漫不經心地說了句:“希望明年的這個時候,在座的都擺脫單身。”她還是相信緣分,這句話也只是敷衍之詞,擺脫單身,得遵循一個寧缺毋濫的原則。
唱歌,總少不了那首單身情歌,那天,她們嗓子全部沙啞而“磁性”。趕在宿舍門禁之前跌跌撞撞地跑回去。
空無一人。面面相觑。
夏楠川整齊的桌面上安放着一張小小的便條貼。卻有聲音忽地響起,“藍靜予說她出去了。”是的,這正是那個紙條的內容。
夏楠川和侯筱同時望到上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