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與他的通話結束，夏楠川已經身在寝室，電話的大部分時間，是沉默到不能沉默的寂靜。不為其他，只為夏楠川的那句：“我們分手吧。”程尹洛腦子如雷擊一般，前一天還在興致勃勃地創建二人的情侶空間，卻莫名其妙成了結束戀情的□□。
“如果你不喜歡我擅作主張，那我把情侶空間取消，好不好？”程尹洛哀懇道。聲音還是很好聽，卻再也進不到夏楠川的心裏。
分手時無論男女，總愛找一兩個借口，推脫那個“我不愛你”的事實會引發的一連串反應。心軟如夏楠川，同樣無法說出那樣的四個字，卻仍舊不失殘忍地告訴他：“跟你在一起，我不會是一個好女朋友，你對我的好，我沒有辦法回報。”感情當斷即斷，她相信一句話——長痛不如短痛，不管于人，還是于己。
程尹洛在電話那頭如往常一般叫她，他也忘記了是什麽時候開始，她不再叫自己的昵稱——豬頭。在他沉默的時候，電話被挂斷，“嘟”的一聲，比往日來得刺耳得多。
夏楠川沒有說對不起，她想現在的程尹洛應該很不想聽到這三個字吧。她受不了長久的靜默，只當他已經接受了事實。
藍靜予評論夏楠川的這場戀愛，只攤下了一句話——有一種愛情，叫見光死。“我以前就談過一段網戀，網上聊得熱火朝天，就差生死相許，結果見面之後，吓得我是拔腿就跑，兩個人除了沉默就是沉默，除了眼睛一瞟一瞟的，跟植物人似的。我根本沒法把網上聊天的那人跟眼前木讷的男人聯系在一起！”藍靜予說時義憤填膺，直喊“網絡騙了我純真的心靈啊”。
“你倒還挺有勇氣的，還敢獨自一人跑去見網友。”夏楠川笑她。“笑什麽笑，我有了名哥哥，才不在乎那些個牛鬼蛇神呢。”這下不只夏楠川止不住笑容，侯筱也撲哧一聲，說：“不是你不在乎，是你的名哥哥不允許吧。”她邪惡地把“哥哥”念成了“葛格”的諧音。當風未名死心塌地戀上藍靜予，就注定她此生與別人無緣，只因他的專一霸道，封鎖了她一切的異性資源。從小桃花運不斷的藍靜予，竟也毫無二心地當起了癡心女，除風未名不愛。
網戀，帶着一層神秘把兩端的男女牽連，然而只有在切實的相處中，你才會知道，曾經觸摸不到的世界另一端，在發生着什麽，才會知道，只有言語的世界，是何等虛幻。夏楠川對程尹洛的一份情，始于網絡，止于現實，也許這樣的經歷是在告訴她，曾經沒有愛上那個人的壞，日後也不會沉淪于他的好。
夏楠川想象着年少時程尹洛專屬的那份調皮和搗蛋，還有那份對樂翩然執着專一的堅持和守候，如今轉移到了她的身上，表現方式便是手機不停的響動，一聲聲都在敲擊着夏楠川的心。
她走到陽臺，迎着晚風，預備心平氣和地談一談。
“……”拿着手機半晌，那頭沒有聲音，夏楠川一直在叫他的名字，有點熟悉的陌生味道。
無人應答。
叫了第三聲之後，她已經放棄了這樣的“呼喚”，準備挂電話的瞬間，程尹洛的聲音适時傳來，“別挂……”
原來他一直都在，“為什麽不說話？”
夏楠川不知道，他極力掩飾的，是已經奪眶而出的淚水，此刻的他，像浮游于大海之上的一個孤獨的小孩，只想找到一片木板，承載破碎的靈魂。
“說話！”夏楠川的語氣已經變得嚴厲。她心焦得很，然而感情的事，誰也說不準，就算她以後會遭到報應，她也不得不做出這樣的決定。青春，不是誰都揮霍得起的。
“不要分手。”程尹洛正了正嗓音，說道。
“我從來就不贊同異地戀，事實證明，我的确不适合異地戀，你有你的前途，你會遇到更好的女孩兒，一個真的愛你為你奉獻的她，但那個人，不是我。”她的語氣盡可能地委婉，盡管她知道，這個事實已經帶給他足夠的傷害。
程尹洛挂斷了電話，夏楠川開始對着手機發起了愣。
宿舍裏的衆人開始了各自面對電腦，齊芸破天荒地沒有出現在圖書館，而是在與某位同學語音通話，而侯筱正心情愉悅地邊寫作業邊不由自主哼唱着“我的中國心”。501的幾位玩起了背對背近在咫尺的視頻游戲，整個氛圍已經陷入了極度無聊的狀态之中。
夏楠川的意識終是被藍靜予的一個笑話吸引。她和風未名最初戀愛時的那段經典對話。
“我想要面巾紙。”藍靜予說。
“現在嗎？”風未名問。
“嗯。”她點了點頭。
最後，風未名帶回來了一面鏡子。
“哈哈哈，看你普通話還不好好學！”侯筱大笑道，夏楠川的思想頓時從手機中抽出，回憶着這個故事，找到了笑點，緩和了心中的那抹猝然。
事後的好幾天，他的電話都沒有斷過，直到有一天，夏楠川的手機徹底恢複一派平靜，她想，我們，應該就這麽斷了吧。
她沒有再見過他，也沒有再聽過他的聲音，只是時常夢到他，或者神經質地發現一個長得很像他的人。直到兩年之後見證了那場修成正果的八年錯過，夏楠川，才算是給自己的良心，一個圓滿的交代。
“因為我的草率，導致了對他的傷害。”這是她的自省，也是對自己這段戀情的結語。後來水清說：“一個人的感情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懵懂，第二個階段，是刻骨銘心，第三個階段，是一世相守。”彼時的夏楠川，正經歷她的“刻骨銘心”，也将第一段“懵懂”對號入座。程尹洛，徹底成為她戀愛史上的一個符號，一個名字，一個教會她愛的——初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