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2)
齊芸已經睡下了,一動不動的背影讓人懷疑剛才的聲音是出自于另一個人。
這樣的日子,她卻早早睡下,全然沒有往日與肖旭的甜蜜睡前體己話。敏感的夏楠川只是猜想:大概是吵架了吧。轉瞬也便忘記了,看着藍靜予的字跡,才想起,今天不僅是光棍節,更是她的周年紀念日,一晃眼,竟已兩年過去了。
“靜予出去了?”沙萱走過來問。夏楠川和侯筱都點了點頭。
“靈缈和水清也沒回來呢。”經她一說,夏楠川才想起,今天還是周末,每一個周末,都是尚靈缈和莫城的團聚日,更是水清和顧子琰的鵲橋相會日。所以周末只有沙萱和衛伊汀的501,已經是一種常态了。
這種常态,持續了一段時間,并且還會延續下去。
顧子琰偶爾也到她們學校裏來,一副大男孩模樣,默默地站在宿舍樓下,等着水清的出現。夏楠川總覺得,他有一點像從前的程尹洛,脾氣好,性格溫和,總是笑臉迎人,但時間長了,你也可以看到顧子琰內裏的倔強。水清能說會道,要求完美而對他時常數落,木讷的顧子琰,常常招架不住,惹得水清生氣了,也會在樓下默默等候,這樣的場景,已上演了數十遍。
不知道怎麽愛,卻是真愛。如同後來與夏楠川诠釋刻骨銘心的那個人。?
☆、侯筱的愛情花苞
? “小缈,周末有空,帶着幾位小豬到我這兒吃飯吧。”向靖垣在電話那頭說道。
“周末啊,那我跟她們商量一下,你可得準備好了,我們可是美少女的身材,豬的食量。”尚靈缈不無誇張地說。
不知道向靖垣有沒有噴飯。
就這樣,浩浩蕩蕩的隊伍,湧向了向靖垣的小租屋裏。8090後的孩子們,對于下廚,既沒能力又沒耐力。向靖垣頗感頭大,原來想着至少有那麽一個能搭把手。
衆人笑着,“是不是後悔了,後悔了就請我們出去撮一頓也行。”
“我這材料都買好了……”向靖垣無奈翻開了電腦菜譜攻略,就這麽一來一回,工夫費了不少,菜還沒做出一樣。最後還是侯筱大顯身手,雖然部分借助攻略,一桌好菜,也是色香味俱全,尚靈缈已經饞壞了。
“哇塞,這麽厲害,你,深藏不露啊。”向靖垣一頓飯下來已經贊嘆了不只十遍。
“好了,湊合吃吧,我也就是随便那麽一弄……”
“給你顏色就開染坊,”夏楠川打斷她的話,眼看侯筱臉色不佳,她急急嘗了一口,補充道:“哇,此味只應天上有,人間哪的幾回聞啊!真是太美味了。”
“誰能娶到我們家筱筱,真是能幸福到爆。”水清塞着滿口食物說。
一幹二淨,連湯底兒都不剩。多麽熟悉的場景,想想每一次的聚餐,因為人多,每上一道菜,便空一個盤子,或許在外人看來,不是那麽得體,甚至顯得荒唐,她們卻樂在其中。
誰敢說這不是一段值得回味的過去!
這樣開心而有意義的一天,誰能預料,一個月後,因為向靖垣,引起的那場軒然大波。七人深厚的友情,第一次遭逢瓶頸。
降溫降得厲害,陰冷的上海,已破零度。戀愛,考研,都是別人的事兒,侯筱和夏楠川,也找了份工作填補時間的空白。下班時分,站在冷風中等待接她們回到學校的公交,卻倒黴地緊,司機莫不是半路偷懶去了?
侯筱看着夏楠川,“我快要凍死了,你要是個男的我就撲上去抱住。”
“我要是個男的肯定視你為甩不掉的牛皮糖,避之不及。”夏楠川也冷,風,透進骨髓一般,蔓延全身,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唉,什麽時候,我才能有男朋友啊……”侯筱蜷着身子,望着車水馬龍的街道。
“我給你介紹一個吧。”
夏楠川要給她介紹的,正是她名義上的“father”——賈岳森。确切的說,也是尚靈缈和藍靜予的father。
選課系統的随機性把她們三人和賈岳森安排在了同一間英語教室,命運之手的操控性又把他們安置在一個話劇的舞臺上。藍靜予,夏楠川,尚靈缈分別出演賈岳森和話劇中“mother”的三個女兒,一出家庭喜劇就這樣在舞臺上上演,載滿了歡笑的一出戲,把他們的關系拉近,舞臺之下,“father”這個稱呼,也就這麽叫開了。
每一次英語課結束,侯筱都能從她們口中聽到關于賈岳森的某些行為言語,至少,她知道,她們都管他叫“father”。因此,對于楠川要給自己介紹的這個人,侯筱一聽就皺起了眉,“就是你們那個姐姐妹妹特別多的father啊?”
回頭藍靜予也加入了媒人的行列,和夏楠川兩人一拍即合,“合适呀,話說他不是剛分手嗎,在這個時候啊,是最脆弱的了。侯筱,沒關系,就算要讓我叫你mother我也不介意的。”藍靜予說話時還作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我介意!”侯筱驚天一吼,“我才不要做你媽呢!”那時,她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一出玩笑,落下帷幕,歡笑散場,卻落進現實。
賈岳森這個稱職老爸,在錯過“女兒尚靈缈”的生日第二天,特地送來蛋糕作為補償,或許天意難違,寝室裏留守的,只有侯筱一人,在尚靈缈的央求下,她自然承負起這個使命,見到了這個傳說中的“準男友”。
距離越近,不安感就越強。到了樓下,站着的男生倒是好幾個,提着蛋糕的賈岳森卻一眼就被侯筱注意到了。他的樣子她倒沒有多注意,滿眼只有他手上的蛋糕,想了半晌的開場白,最後只說出一句——“蛋糕給我吧。”直白,簡便,乍聽來還有點無禮,侯筱自己都被自己雷到。
賈岳森愣了一下,“喔,你是尚靈缈的室友嗎?”侯筱不好意思地點頭說是。自來熟加一點小羞怯,就是侯筱的特別所在。
等到她接過,他轉身走了,侯筱也只是禮貌性地瞄了他一眼,壓根就不知道他的樣貌特征,只記得,他比自己高出好多。
圍在一起吃蛋糕的時候,尚靈缈特地給侯筱切了最大的一塊兒,侯筱樂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兒地說着:“好孩子。”藍靜予聽聞她的這句“好孩子”,不放過調侃她的機會,“喲,怎麽樣啊,今天,我們father合不合你的口味啊?”
侯筱裝作什麽都沒聽見地誇蛋糕好吃,夏楠川也逮住時機,“好吃啊,那是,father送的哪能不好吃呢!”
眼看說什麽也不是,其她人都在納悶地看着她,侯筱喃喃說:“你們兩個真是跟我有仇!”表情無絲毫變化,只是嘴角沾了一點奶油,轉身嬌嗔而去,留下除夏楠川和藍靜予之外的幾人茫然不知所措。
七個人一起走到教室上課的日子,已經不多見了。每一次的課堂上,可以看到齊芸和肖旭都早早來到,默默占據兩人座的一角,在男生群女生群顯而易見的集體裏顯得另類。偶爾藍靜予也會坐到風未名身邊,但這一天,她們頗有默契地坐在一起,不為其他,只為末日前夕的不離不棄,順便觀摩諾亞方舟號船票難得一見的天顏。
網絡上關于末日的傳言因為那個日子的臨近越炒越熱,甚至啓售了所謂諾亞方舟船票度你末日逃生。傳說這是一艘根據上帝的指示而建造的大船,呈方形模樣,彼時人類不斷繁衍,終致互相殘殺,人們帶着原罪的烙印,将人世帶向罪惡的深淵,上帝終于做出将一切消滅的決定,唯有諾亞一家謹守本分為上帝厚愛,方舟建造的最初目的便是為了讓諾亞與他的家人,以及世界上的各種陸上生物能夠躲避一場上帝因故而造的大洪水災難。
奇妙的前世紀傳說,總能給愛情帶來養料,顧子琰就買了兩張,與水清共存亡的決心倒一時激發了她心中的浪漫向往,對他的态度也溫柔了許多。?
☆、末日隐憂
? 沒有任何的預兆,與往日若有不同的地方,便是所有情侶,吵架的、異地的、恩愛的、同居的,都厮守在彼此身邊,笑着、抱着、守着、看着,寧靜而溫馨,或許畫下來,會是另一幅“暴風雨前的安寧”。
即使末日到來,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可以笑着說:“讓災難來得更猛烈些吧。”愛情,在大風大雨面前,才愈顯得偉大和堅強。
但是這些,都只能在電影裏看到。因為現實,風平浪靜。
多少有些失望吧。
“咱們,也算是共患難了。”侯筱在床上躺着,對夏楠川說。這一天,雖是陰霾籠罩,沒有陽光燦爛,卻也沒有風雨飄搖,天邊沒有破開一個大洞,地上更沒有生出“東非大裂谷”,綠洲依然在沙漠中頑強,高樓依舊在城市聳立。
馬爾代夫依然很美,她們的世界,依舊平平無奇。
夏楠川笑道:“是,不管有沒有患難,過了今天,我們就都重生了。”
藍靜予和齊芸不約而同地選擇與風未名和肖旭共度末日,水清揣着兩張諾亞方舟船票和一顆難得柔情的心也奔向了顧子琰的懷抱,尚靈缈愛極了莫城,此刻應也是柔情似水地欲與莫城來一場末日旅行,只是不知那個不解風情的男人,又是何态度,只怕會把這樣浪漫的時刻視為過家家一樣的幼稚行為吧。
“瑪雅文明純粹就是忽悠人,不過還好,我還得留着命見我的真命天子呢……”侯筱喃喃中沉入了夢鄉,夢中還呓語着,夏楠川沒聽清,大概是又做了一回美夢。
早晨,侯筱和夏楠川同時從被窩中探出頭來,只覺溫度驟降,便如蝸牛般又縮了回去。一場小雪洗去了末日塵埃,直至陽光露出笑臉,就這麽過了幾日。
所有人都笑逐顏開,為了“重生”,也為了節日的熱鬧。又是一年一度的聖誕節,本該屬于學校學生的聖誕晚會卻出現了一個特殊的人影。
“向哥兒,你怎麽來啦?”侯筱和夏楠川從座位上站起來,對他打着招呼。 “向哥兒”,正是她們對向靖垣的稱呼。
“我沒事兒,來跟你們慶祝聖誕啊!不歡迎我啊?”向靖垣打趣道。
“哪裏的話,向哥兒大駕光臨,肯定是給我們帶了禮物吧。”侯筱看到向靖垣手中的禮品袋,笑道。
“就想着禮物了,以後交了BF讓他給你買一堆。”夏楠川依然念念不忘那回事兒。
侯筱正接過向靖垣笑着遞過來的禮品袋,掏出好些個陶泥制成的聖誕老人,侯筱佩服地張大眼,“你捏的?”她試探性地問。
向靖垣微笑着點了點頭。“哇塞,可真是一雙巧手跟錯了人,我怎麽就沒這手藝?!”說着拉起向靖垣的手左右端詳,再看看自己的“皮糙肉厚”,侯筱自愧不如地塌下了臉。
向靖垣哭笑不得地配合着侯筱,“平時多用點護手霜,少幹點粗活,就算你有女漢子的力氣,也不能老是搬着水桶上上下下的,手是女孩子的第二張臉嘛,自然是要好好保護的,你也太不愛惜自己了。”在向靖垣的家裏,他見識過侯筱的廚藝,也見識了她女漢子的力氣。那次她把他推到一邊,撸起袖管,自己搬着一桶水就往飲水機上放,看得向靖垣五體投地。
“是是是,以後都別讓我扛水了啊!”她對着夏楠川等人說。
夏楠川只笑,“是你別逞能才對,總是照顧着別人,該找個人對你好一點了。”“嘿,你是三句話不離本行了,夏媒婆!”侯筱拿起一個聖誕老人,宣布道:“這是我的啦,謝謝向哥兒!”
聖誕老人一共做了八個,唯有一個特殊,侯筱翻來倒去卻始終沒有發現。侯筱既開了先例,向靖垣的泥人自然也落到了它們日後的主人手中。
夏楠川和向靖垣,沒有以往的随和交談,只剩下眼神的交集,那晚的氣氛開始呈現一絲尴尬。
晚會節目不算精彩,聊以打發時間,抽獎活動一直在舉行,人聲嘈雜,夏楠川的心頭卻感覺到深深的不安,向靖垣今晚的笑容,仿佛有着何種深意,尚靈缈也不時朝着她擠眉弄眼,想起靈缈先前還有意讓她與向靖垣同坐的舉動,心頭的石子更是懸着未曾落地。
還有向靖垣剛剛交到她手中的那個聖誕老人,長長的胡須下面掩蓋住一顆紅色的愛心,愛心裏赫然寫着兩個字——“夏夏”。不能怪侯筱大意,只能說這顆“心”,藏得太過隐秘。
夏楠川和向靖垣之間,窗戶紙已經破開了一個洞,夏楠川糾結不已,只能盡力躲避着。預感的發生,就在下一刻。果不其然,晚會結束後,尚靈缈和水清将衆人支開,兩人也遠遠走在一邊,含着暧昧的笑看着夏楠川和她不遠處的向靖垣。一時間,夏楠川不知如何是好,只緊緊抓着身旁侯筱的胳膊,悄聲說:“陪我別走!”
“啊?”
“我們一起送送向哥兒吧。”夏楠川得到莫名不知所以然的侯筱首肯後,大聲說了這麽一句話,然而她們都已走遠,尚靈缈和水清也在走着走着消失在眼前,只留下一句:“我們上個洗手間。”
看着尚靈缈和水清刻意制造的情形和夏楠川緊緊抓着自己的手,侯筱似乎明白了什麽。
“向哥兒,回去路上小心,謝謝你的禮物。”夏楠川對向靖垣還是保留着三分客氣。
“嗯,希望這個聖誕老人能給你帶去幸福!”向靖垣深長地看了夏楠川手中的泥人一眼,對夏楠川笑了笑,雙目對視,直到夏楠川不自在地垂下眼簾,公交也來到了眼前。
直至向靖垣坐上離開的班車,尚靈缈和水清也沒有出現,夏楠川從原先的着急漸漸變為失望,以為的知心人,對自己的心意一無所知,亂點鴛鴦譜,給她來了個措手不及。
侯筱這才敢問出自己的疑問,“怎麽回事,靈缈和水清看起來像是有意安排的!”
“她們今晚,從事着和我一樣的‘業餘職業’——媒婆!”夏楠川苦笑着看着侯筱。撩開聖誕老人的白胡須,侯筱這才吃了一驚,“看了好幾個,就沒看到你這個!”
兩人對視,問題已經擺上了臺面,無精打采地朝着寝室走回去。
向靖垣這樣的有心人,總能給身邊的女孩兒帶來快樂,一些小心思小創意不窮,身上透着一股藝術家的浪漫氣質,尤愛攝影和美術,更是讨女孩兒的歡心。今晚的聖誕老人,正是他愛的使者。他在用自己特有的方式表達着對夏楠川隐晦的愛。然而這一晚夏楠川的裝聾作啞并沒有讓向靖垣領會她的意思,于是臨睡前,向靖垣的短信,經他一番細斟慢酌的輪回後,化為夏楠川手機上的“嘀嘀”一聲響。?
☆、告白攪亂的,不只是心
? 向靖垣走後,夏楠川并沒有對尚靈缈和水清的做法有何微詞,滿心只想等待明日再跟她們解釋,關于她對向靖垣的感覺。
等待挨不過一夜的時光,就提前到來了。
“夏夏,不知道你此刻是否已進入甜蜜的夢鄉,也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了那個‘小老人’懷裏的那顆心,心裏的那個人。你沒看到也沒關系,我來告訴你,‘小老人’就是我,那個刻在他心上的名字,就是你,今天是我們認識一周年的日子,又一個聖誕節。去年今日,我第一次看到你,從此你就在我心上徘徊,得知你沒有男朋友,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後來即使我在北京,都日日盼着與你再見。現在我來到你的城市,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在往後的日子裏,陪伴你一起走過,照顧你,呵護你嗎?”
好長的短信,擾亂了夏楠川剛剛平定的心湖。他們的初次見面,向靖垣的眼只是在她臉上一掃而過,沒有絲毫多餘的感情,盡管向來敏感的夏楠川,都沒有察覺到,這個陽光開朗的大男孩心中一往而深的波瀾。
手機被扔到一旁,它的主人,正圓睜着眼,死死盯着天花板,時而猛地閉上眼,卻怎也無法入眠。
終于還是拿起了手機。
手指跟着思緒緩慢地移動,“向哥兒,對不起,如果我讓你誤會了什麽,我必須跟你道歉,我一直把你當成了我的好朋友,我喜歡你,但僅止于朋友之間的喜歡,就像我喜歡靈缈一樣。我們玩得很好,我很欣賞你的才華,從我認識你以來,因為靈缈的關系,也常常聊天,更是結伴游玩的夥伴,如今即使沒有靈缈,我們彼此都已經是對方的好朋友,這樣不是很好嗎?”點到為止,字裏行間,夏楠川都在提示着“朋友”二字。
“只是朋友嗎?”向靖垣很快就回過來了,也許是第一反應吧。
夏楠川不知道再說些什麽,她明白自己又傷了一個男子誠摯的心。
“那你早點睡吧,打擾了。”沒有任何的表情,這完全不符合向靖垣一向的樂觀天性,他說任何話都喜歡加上一個表情符號,這次,卻只是簡單的一句疏離的話。
夏楠川心裏咯噔一聲,他們,好像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對他來說,這也許是沒有預兆的拒絕,盡管夏楠川已經明裏暗裏給予了不少暗示。然而向靖垣滿滿的熱情突逢一盆冷水澆灌,從頭涼到腳,是夏楠川不曾體會過的傷痛。“你這麽對一個愛你的人,會得到報應的!”夏楠川心裏的天使在說話。
可是問題是,夏楠川對向靖垣,根本沒有男女情意。
“愛上不該愛的人,就要承受難以想象的痛苦,這都是自找的劫!”天使的天平輕浮于上空,魔鬼宣告勝利。
如果向靖垣是她們之外的局外人,一切也只是暫時不見,任時間冷卻而已。然而向靖垣卻偏偏與尚靈缈有着不可割裂的友誼,夏楠川與向靖垣的這場拉力戰,也許只是平靜地過去了,但她與尚靈缈和水清之間的誤解,才剛剛開始。
也是因為誤解,尚靈缈才會給向靖垣出謀劃策,後者也是在與尚靈缈商榷過後,才做出了在聖誕夜相識一周年的日子裏,浪漫告白的決定。
夏楠川心頭愁腸百結,态度卻未來得及明确,不僅是向靖垣,連尚靈缈都誤會了她的心,當心思細膩沉默寡言撞上大而化之推波助瀾,一場沖破防線的洪水在某天深夜席卷而來。
一整天下來,夏楠川與尚靈缈水清二人沒有任何交集。尚靈缈已從向靖垣處得知夏楠川的态度,同樣深感郁悶。
已經是宿舍門禁時刻,煩悶了一天的夏楠川,終于鼓起勇氣推動這場勢在必行的“詳談”。面帶矛盾地走進501的門,寝室裏四人各就各位,沙萱和衛伊汀也已從圖書館一堆考研資料裏抽回自由之身,閑坐在電腦前,看一檔綜藝節目。見夏楠川臉色不佳,尚靈缈關切地走近問:“怎麽了夏夏?”
她的關切态度,她的溫柔語氣,還是無法讓夏楠川釋懷。“我一直以為我們都是很好的朋友,但我現在有點懷疑一件事——你們到底有沒有為我想過?”開門見山,問出她心裏最大的結。
沙萱和衛伊汀從電腦中擡起頭來,一臉的茫然。
“當然有啊,就是在為你們考慮啊……”
“我問的是我!”
“這是什麽意思?”尚靈缈不知所措。
“如果說你們看不出我的心思,在撮合我跟向哥兒之前,可以先問問我,你們以為你們認為的理所當然會給我帶來驚喜,還是生活太平淡,只為掀起一場熱鬧?”夏楠川的這番話犀利有餘情誼不足,積蓄的心火一股腦兒地發出來了。
夏楠川抛出這樣的疑問,尚靈缈差點跳起來,“夏夏,我真不知道你有什麽好生氣的,我是看你喜歡向哥兒,他又對你頗有好感,我是本着讓我的兩個朋友都能快樂幸福的原則才這樣做的,你說這樣的話,也太傷人了!”尚靈缈與莫城争吵的樣子呈現在眼前,像是在用盡全力發洩着,對象,卻成了夏楠川。
“我的生活是很平淡,顧子琰很少陪我,靈缈和莫城也只是一周見一次而已,我們只是希望你能快樂,有什麽錯嗎?”水清接着尚靈缈的話說下去,“我從來不是拿朋友消遣的那種人,你這樣,是要委屈死我嗎?男朋友不在身邊,我本來已經夠委屈了,連朋友都不理解……”水清說着說着轉為了哭腔。
藍靜予和侯筱被尚靈缈激動的一席話和水清從來不受控制的嗓門吸引過來,呆立在門口,只聽到夏楠川一句話把水清沒說完的控訴噎在了嗓子眼。
“到底是誰不理解誰?”夏楠川打斷了水清可能發表的長篇大論,“你們不問我的意思,亂點鴛鴦譜,搞得那麽尴尬那麽棘手,難道你們就理解我嗎?”
夏楠川說完這句話,空氣剎那靜止,到了熄燈的時辰,沒有适應突如其來的黑暗,誰也看不清誰的表情,徒留下滿屋子靜默的黑。?
☆、深夜辯論賽
? “怎麽了,吵什麽呢?”借着走廊上的淡淡光亮,室內場面漸漸清晰,藍靜予看到這樣一幕驚訝不已,和樂融融的“一家人”,從來都沒有這般像敵人一樣對峙過。難道是她和風未名在一起的時間太多,連寝室發生了什麽大事都不知道?
“你很少跟我們說起你的心事,我看着你跟向哥兒又十分合得來,這麽久以來,我也難得看他對一個女孩子癡心一片,我不覺得我有什麽錯啊!”尚靈缈的聲音愈發響亮,擡手狠狠抹了一把眼淚,侯筱聽得一驚,趕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小點聲,別把人家吵醒了,大家有話好好說,別吵架啊。”
尚靈缈在盡情宣洩,甚至身子蜷縮抱膝坐在地上,似乎要把所有的委屈一點不剩地哭出來。水清也坐在椅上抱着餐巾紙盒擦眼淚,一邊還說着:“我一直在想我們大夥兒都能有個好歸宿,我都是好心啊,怎麽會這樣的?”開朗外放的她,卻有極其脆弱的玻璃心,任憑一件不順心之事,輕則抱怨,重則掉淚,有着雙魚座女孩的特性——矛盾糾結,卻又極其重視朋友關系的融洽。
藍靜予也已經聽明白大體脈絡,侯筱和藍靜予一人一個,柔聲安慰着尚靈缈和水清,手掌輕拍兩人聳動的肩背。
“那我現在告訴你們,我對向哥兒只有朋友情誼,沒有愛的感覺!我們做了這麽久的朋友,我不求心有靈犀,但起碼,我覺得你們應該是和我站在一邊的,我這樣說,不是因為我和向哥兒是對立面,只是希望你們首先能顧及的,是我的感受……”尚靈缈和水清激動的情緒、激烈的言語、一唱一和的輪番轟炸,使夏楠川看來有些孤立,她手扶着身旁的沙萱,沙萱在掌心感受到她微微的顫抖。
她低聲地說:“楠川不喜歡向哥兒,你們都不知道嗎?”年紀最小,一向感情用事,此時卻像個小法官一樣,冷靜地分析起來,“知道你們為什麽不知道嗎?因為你,你,你,”她用手點過尚靈缈、水清、藍靜予站立的位置,“還有她,”她又将手擡起,指了指牆的那邊,她指的是齊芸,那個徹底脫離她們群體的人,“都有了更好的傾聽和陪伴的人,你們不再和我們分享喜怒哀樂,當然也無暇再聽到我們的心事。”
夏楠川借着沙萱的力量□□地站立着,眼角也略微濕潤,尚靈缈和水清卻哭得傷心欲絕,引得夏楠川甚至有一種自己在欺負她們的錯覺。
沒有人肯讓步,倔強,在三人的頭頂徘徊,空氣,一時沉悶不已。
“藍靜予,風未名找你。”齊芸闖進了對峙的天空,帶着一絲困意,淺淺的笑意透露出友好,這樣的場面,她不知如何自處,匆匆也便走了。許是電話鈴聲太過鬧騰,也或許,是好奇心驅動下移動了腳步,總之,藍靜予手上的電話,在響個不停。
“我承認啦,”接了電話,佯裝已經睡下草草結束了通話,藍靜予說:“我重色輕友,我所有的朋友都這樣說我,但是我還是很珍惜我們之間的感情啊。這個向哥兒,很厲害嘛,一個人,打進我們內部,間諜,絕對是間諜!”
“還算有自知之明。”沙萱戲谑地說道,換來藍靜予的白眼。
“你還開玩笑,”侯筱輕松地笑說:“好了好了,我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啊,說通了就好了,把這個結解開,以後相互多一點理解,多溝通,想想以前的我們,以後就算是都成了家,也絕不能放棄我們珍貴的友誼啊!”
“好了好了,這件事情我們都沒有錯,我也是心裏難受,希望你們不要介懷。”如果這是一場辯論賽,她夏楠川,絕對是輸家。息事寧人,在侯筱三人盡力勸和下,心結大半已經解開,夏楠川蹲下身,與侯筱合力把因藍靜予“間諜”之說破涕為笑的尚靈缈拉起,衆人緊緊擁抱以示和好,水清三兩下擦幹了眼淚,撲上前去,六人圍成了一個擁抱圈,“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的。”水清像在宣布什麽。
夏楠川是淡定的,也不免顫抖,一直沒有說話的衛伊汀,獨坐在角落,更顯得淡然,湊近一看,卻已淚濕衣襟,被衆人一頓嘲笑。以為她無動于衷,卻竟然在默默垂淚。
侯筱不由分說摟過衛伊汀,盡顯女漢子本色。
她們的友情,在夜的深處,跳躍起歡快的節奏。
他躺在床上,閉目如雕塑,音樂在電腦裏不停回放着,《我愛的人》重複在耳邊,腦子裏回蕩着夏楠川的笑聲,浮動着夏楠川的笑容,從小跟女孩子就玩得好,自以為比女人還了解女人,對她們,卻不曾有過非分之想,直到遇見一個夏楠川,好不容易動心,卻出師告敗。向靖垣自認不必別人差,夏楠川的拒絕,挫傷了他向來優秀的自我認同。
“也罷,強扭的瓜不甜!”他苦笑着勸慰自己。
向靖垣,在她們的生活裏,留下一抹紛繁的色彩後,淡出了她們的世界。
折騰了半夜,衆人很晚才睡下,次日晨起,世界潔白一片。“哇,下雪了!”
一場中雪,飄落而來,沒有辦法像兩年前一樣,堆起雪人,肆意笑鬧,白雪在傍晚時刻停下了步伐,夏楠川與向靖垣的一出故事,以及故事的結局,都隐進雪裏,随季節消融。
伴随着又一個寒假的臨近,她們将圖書館的大門都快擠破,賈岳森和侯筱,就這麽在一次次的“占座運動”中,偶遇數次。因為有過一面之緣,托“三個女兒”的福,賈岳森對侯筱的名字和人,已經熟悉得不得了。
連續幾日的複習迎考,座位爆滿,為了省事,大家便輪流早起占座,侯筱和賈岳森常常對面而坐,羞赧之色已是她臉上常态,這點不知被尚靈缈等人取笑過多少次。
侯筱的愛情花骨朵兒,含苞初放,後來更在寒假相隔的時空裏,大捧大捧地盛開。?
☆、終成眷屬
? 開學初始,侯筱和賈岳森的“暗渡陳倉”,依舊沉在水面以下。沒有人知道,經歷了一個寒假,感情卻跨越異地,開出緣分的花。
賈岳森為三個女兒精心準備了特制馬克杯,杯身附有他們四人的合照,以及藍靜予夏楠川和尚靈缈各自的頭像照,三人感動驚喜之餘,向侯筱大肆宣揚賈岳森體貼入微之程度,從侯筱不停眨動的眼中,才稍稍看出耐人尋味的微妙之處。三人壞笑,默契靜待後續發展。
網絡,帶着公諸于衆的使命,終于讓所有人都直接或間接看到了賈岳森這樣的話——不知是因為太寂寞,還是真的動心了……
衆人再也憋不住內心的驚喜交加,侯筱從圖書館回來,結伴的還有沙萱和衛伊汀,侯筱就這樣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圍在中央,被迫接受“陪審團”的輪番會審。
“說,是怎麽回事?”水清最是耐不住性子,侯筱一坐下就急切地問道。
“怎麽回事?你們怎麽回事?”侯筱見個個表情都好生奇怪,反問道。
“別裝傻,father說的,是不是你?”尚靈缈也迫不及待。
“賈岳森?”侯筱聽到了關鍵詞,卻還是不知所以。
沙萱和衛伊汀似乎意識到将有重大八卦發生,也湊近了洗耳恭聽。
“你不會沒看到吧,”藍靜予啧啧稱奇,“father這文采,真的是可以啊。”夏楠川配合着她的話,點擊鼠标,把準備好的頁面,呈現在大家的眼前,除了侯筱,以及剛回來的沙萱和衛伊汀以外,其餘的人已經是不止一遍重溫了這首小詩。
“不論結局是喜是悲
知心的你曾來過我身邊
是我前世的福音流轉
因你而情起
為你而緣深
太過突然的幸福
寂靜的日子裏
寞然相守
還在等待一場沉淪的我
是時候
真切與你相擁嗎
的士裏的歌曲
動亂我左心房
心事此番欲語卿
了卻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