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身世
暮雲鎮附屬城隍縣邊緣,距離縣城若行駛馬車不過一日車程,因縣裏有座城隍廟,每年七月七乞巧節那天又是廟會,故因此得名。
程當歸幾人連夜快馬加鞭趕路,天才蒙蒙亮就到了縣城的界碑處。
晨曦初綻,日光柔和讓人微醺。遠遠望去縣城的官道上人跡渺無,挨家挨戶門扉緊閉,大都還在熟睡中。
“咱們怎麽辦?這時辰尚早呢,連賣個早粥的都沒見着。”二虎子頭一次見着縣城,但見空空蕩蕩的官道,并無聽到的那般繁華熱鬧,難免失望。
“不急,你倆到河裏捉條魚回來,咱們熬個魚湯喝。”程當歸将馬車拴在界碑上,囑咐道。
他把砂鍋取出,撿些柴火回來,架好了火架,趙犇兩人也剛好捉魚回來。統共三條,一條用來熬湯,另兩條烤來吃,倒也是一頓美味。
夜裏露水重,三人身上難免染了寒氣,滾燙的魚湯喝下去,整個身子瞬時暖烘烘的。
“你着急了?”程當歸瞧着一直沉默不語的趙犇,笑問。
天色逐漸透亮,官道兩旁人群漸漸聚集,大多是擺攤供應早飯的,有些店面也已陸陸續續開了門。
二虎子啧啧贊道:“果然熱鬧啊。”
趙犇看着二虎子,沉默許久,方對程當歸道:“你看這城裏,你我也就來過兩次吧。雖從未久留閑逛過,然它到底多繁華,想也是知道的。”他頓了頓,又道:“我只是覺得她本可以擁有更好的。”
程當歸笑了笑:“人是你救的,也是你留下的,誠然你并未明說,怎麽?今日又後悔了?”
“當然不是。”趙犇撇他一眼,語氣生硬又堅定萬分:“我很明白自己是配不上她的,但我日後會對她好。”好到永遠不教她後悔。
程當歸搖頭笑嘆:“你呀,就是個死心眼。”
誠然有鑲銀給的路線,然而因道路不熟之故,三人走了不少冤枉路,直至晌午過後才算是找着了地方。
店主姓周,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長相敦厚,瞧着就是個樸實的老實人,至少這是表面。因桑樹種植的季節到了,許多購買桑苗的客戶也就多了,周老頭是個實誠人,每到這個時候總是親自監督,這會子正要去瞧瞧桑苗,剛好碰見他們,就帶着三人直奔苗田。
Advertisement
三人首次見到這麽大的桑田,遠遠望去翠青色的像是棵棵小樹苗連綿起伏,一望無垠,田裏還有工人們在忙忙碌碌。
誠然震撼,但到底沒忘記正事。
周老頭表面瞧着實誠,實則內心一樣實誠,給的價格以及各方各面公正的都讓人惶恐若驚,最後還體貼的跟他們的說:“你們這是首次種桑吧,年輕人有沖勁兒是好,但得确保沒有入錯行,我周老頭做這行也有幾十年了,若他日于桑樹管理方面有不懂得你們大可來找我。”
三人感恩戴德。
周老頭一時能量槽頓時滿滿的,于是一揮手又道:“等來年桑葉可以桑蠶了,你們養出的蠶繭子也可以拿來給我,我們老爺……”說到這裏他頓了頓,神色有些傷感,嘆口氣又道:“我們這裏啊,不止出售桑樹,還收買蠶繭呢,你們若是找不到賣家,又瞧得起我周老頭,可以來找我,我給你們聯系。我雖只是個管理桑苗的小掌櫃,不過我有同僚負責蠶卵出售與蠶繭收購這方面的事宜。”
程當歸扯住要說話的趙犇,示意他莫多言,自己拱手,一臉感激:“如此倒是多謝周掌櫃了,我們的确是頭一次種桑呢,于蠶也是頭一次養,許多方面還真不是很精通,自己也不會缫絲,正愁要找收購蠶繭的買家呢。”
周掌櫃點點三人,搖頭道:“什麽都沒準備好就敢幹這行,你們可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沒聽過男怕入錯行這句老話嗎?”
“是是是,周掌櫃教訓的是。”程當歸笑呵呵道:“想必周掌櫃的大老板也是個厲害人物吧,如若不然,也不會包辦桑苗、蠶卵繼而收購蠶繭、缫絲等這一系列的事宜了。”
周掌櫃笑了笑:“那是,只是生意上的事瞬息萬變吶……”
“哦?”程當歸擺出一幅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繼續茫然:“周掌櫃何故這般惋惜?”
一畝田地能種的桑樹有限,因此桑苗買的并不多,算起來只花了十兩銀子,倒也不算大買賣。回去時因牛車空間有限,幾人所幸連着車棚一頓拆卸,又在尾部接了塊木板,這才算是将桑苗全數裝下。
車棚沒了自然也就少了遮風擋雨的屏障,如此一來,夜裏是不能趕路了。
三人對望一眼,程當歸認命掏出銀錢,找了家最便宜的客棧,只要了一間客房,在店小二詭異的眼神中,淡定對付着過了一晚,第二天天一亮就火急火燎的往家趕。
一路上三人輪流駕車,為了能趕在天黑前進入暮雲鎮,連吃飯都是在車上不曾停過。期間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車子入了暮雲鎮,途徑百草堂時,程當歸只是坐在車上遠遠招了招手,完全忽視熱情的簡英小姑娘,嘴裏不停的催促駕車的二虎子快些再快些。
趙犇一言不發,倒是二虎子噗嗤笑出聲來,幸災樂禍:“不曾想,咱這東西兩村最受歡迎的美男子,這名聲竟然也遠銷村外了。”
“好好架你的車。”
誠然沉默寡言一直都是趙犇的代名詞,然而做了二十年的兄弟,程當歸又豈會瞧不出他的反常,至于原因,自然是周掌櫃說的那件事。
他往馬車尾部挪了挪,确定二虎子聽不見方低聲道:“周掌櫃說的話想必你比我想得多想得透徹,于鑲銀妹子一事,怕你心底早已有了數。她爹是定遠縣有名的桑戶蠶戶,家裏桑田數百畝,又是自産自銷,蠶農也不下數百名。萬貫家財一夕崩塌,誠然是賭性惹得禍,然聽周掌櫃話裏話外之意,她父親不無被陷害之嫌……”
“我知道。”趙犇打斷道:“自打她提出種桑養蠶又指明我們到城隍縣周掌櫃這裏來采買桑苗之時,我心裏就明白一二。若然普通千金小姐,怎會提議從未接觸過這方面的我們來經營這個,原因不過她有涉獵。”
程當歸拍拍他肩,溫和道:“既然明白了,你當如何?”
車子只要入了暮雲鎮,離大山也就不遠了,只要繞過河流進入大山,夜裏再找個山洞将就一晚,第二天再一早出發,沒準晌午過後就能回到家。
家裏還有人等着呢。
想到這些牛車行駛的更快了,逐漸出了暮雲鎮的官道行駛在空曠的山野間,濺起塵土無數,不消一會便繞過河流駛近山林。
二虎子駕着車瞅準地方,道:“看來咱們今晚是要在山裏過夜了,”他勒緊缰繩“籲”了一聲,跳下車道:“我到前面瞧瞧可有山洞,你們看着貨。”說完一溜兒的跑沒影了。
兩人十分心安理得的沒叫住他。
許久趙犇指指遠處的河流,倔強而又平靜道:“打從我拒絕典當她的衣裳,而是将她的衣裳扔進這條河流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曾想過有朝一日她會離開。”他是不會放她走的。
周掌櫃的話他自是放在了心上,同樣姓錢,又是桑蠶人家。
于桑蠶他雖知之甚少,然曾聽她與李嬸說過一些事宜,那般面面俱到,又豈是尋常人能做到的。
當日初遇她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他不知這些人是否還在找她,此刻只慶幸那些華麗的衣裳已作了妥當的處理,永遠淹沒在這湍湍激流中。
程當歸笑了笑:“青檸曾與我說過,你的占有欲極強。”
趙犇看他。
程當歸又道:“我當時還挺煽情的跟她說了你幼年過得是有多麽多麽辛苦,受了多少欺負……”見趙犇皺眉,他方笑着撣撣衣袖,語氣意味深長:“你就不曾想過,鑲銀的父親可還在?不曾想過鑲銀這般孝順的女子,又豈會置自己的父親于不顧?”
若是在聽到周掌櫃那番話之前,或許他還可以自欺欺人,曾是千金小姐的她家道中落,也或許家裏一個人都沒了,這樣她就沒了離開的理由,他也可以心安理得的留住她,畢竟她已無別的去處。
然而事實卻是,作為錢家老人的周掌櫃曾言,她的父親尚在人世,只是下落不明。
這件事若被她知曉,她必回不顧一切去尋找。
所以他不能告訴她。
“當歸,此事我會說與她聽,但不是現在。”
“那要何時?”
“我娶了她後。”那時他會告訴她,也會陪她一起尋找她的父親。
作者有話要說: 親愛噠們,明天的章節或許會有延誤哦,如果八點半沒有刷出來那就表示十點之前沒有了,不過作者君保證十二點之前會更新噠,說好了日更嘛(*  ̄3)(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