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有情無情兩難說
此時，遠遠的長泠宮禦花園裏，廊橋步階上，一襲白色暗花錦衫的魚君慈，望着禦河星星點點的火光，聽着遙遠的笑聲歌聲，步履踉跄，醉到已找不到回曲阜殿的路。他本不欲前去參加今日之盛宴，怎奈元燕三催四請，一年一度祈福，她一定要拉上他。
他以為一年來，親見他們生死相依的那種情分，他已心如死灰了。但今日見那人和女皇相依相偎，便又覺痛入骨髓，席間也不和任何人交杯換盞，自斟自飲，只求速醉。
......
“塵緣從來都是水…何盡一生情…莫多情，情傷己。…”他分不清方向，只好跌坐在步階上，頭靠白玉欄，喃喃低語。
“魚公子，魚公子…”一聲聲焦急的呼喚，君慈睜開醉眼，不出他所料，眼前佳人着蔥綠織錦的侍衛長衫，眉目間隐然一股潇灑的清氣.朗若星輝的大眼睛閃着焦急的光芒。果然就是那如陰魂不散般的龍巧乙。
自從他為巧乙的仗義所震撼，一時好心去給她送了些他所珍藏的名貴傷藥後，龍巧乙便三天兩頭，找各種借口直入曲阜殿，盯着他戒酒，管着他吃飯，調教着曲阜殿的宮人奴才不得懈怠欺主…
魚君慈不慣與人相處，半年來頗為不自在，但也漸漸從一開始的強烈排斥變成了習慣她的如影随行。知道他不開心的時候，總有她出現在身邊。
“你…既來了，陪…我喝上幾杯…別動不動把我拖回去…風輕…月明，正是好景…”君慈語無倫次，舌頭也大了。龍巧乙見他連站也站不起，不由深深自責，席間她早見他一杯接一杯，強顏歡笑。便擔心的不行，只是在人前，她實在沒有勇氣去奪他的酒樽。
“來，我們回去喝”龍巧乙苦笑一聲，稍稍運氣，把他整個人扶起來，半摟半抱，身形已急速往曲阜殿而去。
君慈失去重心，立刻天旋地轉，胃裏酒氣上湧，他欲掙脫龍巧乙，卻哪裏能夠得逞？未出禦花園，他已控制不住，“呃”的一聲吐了龍巧乙一身酒。龍巧乙卻跟沒看見一樣，絲毫不覺嫌棄，反而幹脆打橫抱起他，略擡高他的頭，雙足一點，直奔曲阜殿。
這麽久以來，魚君慈在巧乙的監管下，已很少酗酒，今日大醉而歸，曲阜殿的侍兒們倒一時手忙腳亂起來，龍巧乙皺着眉一一吩咐，奴才們便依言搬出圈椅放置院子中。熬醒酒湯的，準備沐浴的，鋪床疊被的…各自忙碌去…
巧乙這才放下君慈，側身抱住他上身，讓他身子前傾，她手壓住他的胃，稍稍用力拍他單薄的後背，讓他痛痛快快吐個夠…君慈伏身大吐特吐，只是一日未吃，胃裏哪有食物，吐出的都是濃烈的酒，和着胃液，刺鼻難聞。
吐到實在沒有可吐的了，還是停不下來，幹嘔不止。巧乙連忙扶正他，運氣幫他捋順胸口。君慈卻顫抖着抓住她的手，“別…你…讓我吐，我難受，我真的好難受…”他雙目赤紅，汗濕雙鬓，絕美的面上淚水縱橫…
一時巧乙心酸萬分，她知道他其實不是胃難受，而是，心裏難受…只是酒醉的難受她能幫他緩解，心中的苦她如何能幫得了他？君慈說完，不管不顧，張開嘴，緊按胃腹，撕心裂肺般的幹嘔，似乎要把所有的痛苦都傾出他的胸膛。“呃…呃…嘔”吐無可吐，他把自己的全身的力氣都用在此刻的傾瀉上，仍舊不罷不休…
龍巧乙見狀，暗叫不好，她迅速運氣揮指，點了他幾處穴道，他終于頹然前傾倒向巧乙，蜷縮起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息…
等到衆人幫魚君慈收拾好，洗好澡換好白色中衣，把已昏睡的他安置在牙床…月兒已高挂閣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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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闌更深，巧乙在床前呆呆的看着他，目光久久無法離開…魚君慈俊美至極的面上潮紅未退，縱然雙眉緊鎖，也是人間絕色…巧乙望着他，心中已分不清是疼是愛是恨是愁…
她甚至有時會想不明白，燕平雖也眉清目秀，但過份瘦弱蒼白，形銷骨立，在她看來，哪有魚君慈豐神俊朗？縱然脾氣溫和，但骨子裏卻倔強并不軟弱。而魚君慈看似劍拔弩張，其實內心善良脆弱，換作她哪會舍得傷害？為何元燕單單對燕平一往情深，對深愛她的魚君慈始終無有男女之情？…
“燕兒…妹妹”…龍巧乙正為魚君慈心痛難忍，床上的君慈卻微微的扭動，帶出滿身的酒氣氲氤，纖長十指緊抓錦被，不安的低喃。龍巧乙頓時心中五味交雜，掖好他的被子，黯然轉身，欲離開寝殿…
“龍…龍大人…”龍巧乙猛回頭，卻見君慈仍是睡呓未醒，無意識的呼喚她，同時雙手也無目的的探尋着，看上去是那樣脆弱不堪，巧乙心頭狂跳，回過身去，重新坐回床沿握住他的手。
“你…別走…此生，唯有你在…才不孤單…”魚君慈沉醉未醒，低不可聞的呓語着，龍巧乙聞此一言，頃刻間眼淚便如泉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