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得救
又是緊張的三天三夜…燕平雖然仍舊毫無聲息,但,梅洛川果有手段,至少他沒有再不停的停止呼吸,不停的需要緊急救治。元燕的紫眸中燃起無盡光華…
到了第四天,神奇的事情發生了,他身上可怕的傷口雖未完全結痂,但發炎紅腫居然在漸漸消退!第五天,長達近一月的毫無體溫,漸漸有了熱度…元燕喜極而泣,恨不得沖洛梅川三拜九叩!她高興至極,卻不知該怎麽表達,就把阖宮上下,賞了個遍,把破雲劍親自遞給了馭劍,許他皇宮通行無阻…
不過似乎樂極生悲,燕平的身體是開始有了溫度,但卻越來越高,越來越高…縱然洛太醫再三強調,這是好現象,等高燒退了,便可呼吸正常,很快恢複意識。但元燕已是驚弓之鳥,燕平燒得嘴唇幹裂,呼吸粗重,她便驚惶失措,又開始眼淚汪汪。
她不停得拿棉紗絹帕沾了參茶為他潤唇,用濕了的錦緞方巾搭于額頭為他降溫…日夜不眠不休,偶爾打個盹也是頃刻便驚醒。燕平高燒不退,睫毛輕輕煽動,緊皺雙眉面上有了些許表情,喉嚨裏更是咯咯作響,似乎很難受的聲音。可是,縱然是這樣的表情這樣的聲音,元燕聽着也比無聲無息好,她握住他的手,眼淚一滴一滴落在他胸前,這麽久以來,她終于看到了希望,這眼淚實在分不清是悲是喜…
燕平仍舊毫無意識的躺在錦塌上,元燕經常幫他翻身擦身,這幾日雖然傷口急速消腫結痂,但疤痕條條猙獰,在燕平白皙的皮膚上顯得那樣突兀,背上顆顆圓圓的脊椎關節清晰可見,面上更是幹燥暗黃,俊秀之色全無,瘦成了一把骨頭…便是如此,倒也正常,畢竟許久不食,全靠滋補湯水維持。
但元燕正常膳食卻也消瘦到下巴削尖,面無人色。衆人看着實在心酸,便時時刻刻來哄女皇去休息,但她總是不肯,只把端來的飯菜吃得飛快。吃完便又坐到燕平塌前,探手試他額頭,恨不得一刻便要試一次。目光更是連一刻都不肯離開。鳳稚侍劍看她如此,個個也是無可奈何。只是,這幾天卻未再見龍巧乙…
……
此刻禁衛官邸中,巧乙面色微白,正在燈下呆坐。她雖然心系長泠宮,牽挂女皇和燕平,卻也不敢前去,怕元燕發現,平白又擔了因寵忤逆先帝之罪。
她右手纏着紗布,日日聽聞燕公子有所起色,心中倒是十分欣慰。右手尾指這次幾乎其根而斷,她需請巧匠設法重新打造指套,需借無名指之力,十分有難度。看來,她得偷偷出宮去,請巧匠設計才行。她動腦子時,愛搓手,此時不小心又碰到,十指連心,又痛到她叫出聲來。
“哼!好個仗義的龍大人,”門口冷冷的聲音,倒把巧乙吓一跳。她适才苦思冥想中,竟未發現有人進來。
魚君慈滿臉揶揄,奚落道“你既然肯為那病秧子斷指,就沒想過今日之痛麽?還好意思叫出聲!”
進來的魚君慈只穿着簡單的白色錦鍛棉袍,凍得鼻子發紅臉發白,雖是一付冷冰冰的刻薄樣,但卻說不出的迷人。但龍巧乙此刻卻顧不上欣賞美男,她不知魚君慈怎會知道,吃驚的說,“你,可千萬別胡說!”…
砰!一只錦囊扔到她面前,“我會說什麽柔聲細語,溫和如春風的話麽?平生就只會胡說罷了!你不愛聽,我還不愛說!”氣呼呼就走了。
龍巧乙想追出去,卻又苦笑着坐下。追出去她又能說什麽?他的心失去了元燕,怕是早就牢牢關上了!她無精打采的打開那錦囊,不由神色大變,絢爛華彩頃刻間在粉面暈開來,紫眸中燃起無盡希望。原來,那錦囊中裝的,竟然是數瓶治傷止血止痛的藥粉!
龍巧乙心頭狂跳,數念飛轉。抓起件鬥篷,便追了出去。
魚君慈雖急速而行,卻哪裏能快得過巧乙?龍巧乙點足運功,片刻已站到君慈面前,擋住去路,笑嘻嘻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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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君慈居然面色微紅,口中卻沒好氣的說“你不必謝我,說不定我見你無端救那病秧子,心中惱恨,一心毒死你”。巧乙輕笑不說話,拿出鬥篷,仔細幫他穿好結牢,笑道“寒夜風刺骨,出來也不知穿暖,看來曲阜閣奴才還未得到教訓,我需常去幫你管教!”…
魚君慈一時又氣結。巧乙不容君慈掙脫,握住他的手,收起玩笑,真誠的說,“此事切要保密,先帝封令在先,莫叫陛下擔上不孝之名”…魚君慈看了她半天,“天下,竟有你這傻子!”說完,抽出手來扭身就走,頭也不回的說“你莫再跟着,再跟着,我便都禀明陛下。”
☆、第三十六 章 重生
燕平的高燒一連七天,時退時起,衆人的心也跟着時起時落,到了第八天傍晚,紛紛揚揚下起了大雪,大雪搓綿扯絮般下了一夜,次日清晨才停,于是禦苑中瓊枝玉葉,皓然一色。待到旭日初升,那亭臺軒榭、杜鵑臘梅皆粉裝玉砌,一片銀裝素裹。…
元燕數天來已累極,趴在錦塌邊,迷迷糊糊睡去,此刻照進寝殿的白茫茫光線,讓她驚醒,微微睜開雙眼,直起腰,身上披的白狐貍鶴氅就滑落在地,侍劍急忙上前彎腰去撿,卻發出了一聲“啊”的尖叫,元燕吓一跳,不由轉身皺眉看着她,只見她滿臉激動至極,嘴唇顫抖,手指錦塌,竟說不出話來…元燕見此猛得回頭!只在頃刻間,她整個人便定住,淚水如決堤般傾覆,一顆心幾乎跳出了嗓子眼!…
塌上,燕平的目光雖然仍帶七分昏眩,但濃濃的、輕顫的睫毛下,瞳仁漆黑如墨,雙目剪水…那是元燕看過的天底下最瑰麗、最奇妙的一雙眼睛,此刻正飽含熱淚,死死盯住元燕…
元燕戰戰栗栗,緊緊握住他的手,連嘴唇都劇烈顫抖,發不出一個字來,一旁的侍劍忙高聲大喊太醫,衆人皆跌跌撞撞,魚貫而入…
燕平很明顯的試圖努力想開口,喉結上下滑動,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來…盧太醫一旁忙低聲說“公子先不可說話”,元燕立刻伸出玉手輕掩在燕平幹裂毫無血色的嘴唇上,而她自己卻又是哭又是笑,如颠似狂…
她感到緊握在自己手裏的燕平無力的手正拼命的想擡起,她連忙幫他舉起來貼在自己臉上,慌亂的說,“你要怎樣?要什麽…”女皇的熱淚如斷線珠子般滾落在燕平已極度削瘦的手背上,燕平顫抖的手指終于觸碰到元燕瘦到尖細的下巴,他顫栗的厲害,胸口急劇起伏,眼淚拼命滑下眼角,眼睛裏盡是痛不可言…
終究兩人心意相通,元燕看着他眼神,便知他的想法,她把燕平的手緊緊貼在自己臉上,邊哭邊笑說“你…你若再敢這樣吓我,我便一直瘦下去,變成醜八怪…叫你日日對着看…”兩人點點滴滴的眼淚都如雨落,眼底模糊心裏卻亮堂,随着彼此淚水的蔓延,兩兩相望…兩兩相望漠漠路,心思屬!
而仿佛是因為這些日子以來在黑暗中穿梭過長,此刻太陽照在白雪上的光芒,恍如幻覺,讓依偎的兩人幾乎不敢相信,唯有彼此眼淚的溫度,才讓兩顆心堅信長夜已經過去,過去已為曾經,從此相伴咫尺,地老天荒…
太醫們一翻緊急診治,半晌,盧太醫才跪倒口稱恭喜!不過又說道“公子雖已脫離危險,但底子本弱,又失血過多,需萬分謹慎的調理,稍有差池,都會前功盡棄的”。
而僅僅這一會兒功夫,燕平便又累極睡去,元燕把他的手放回棉衾內,兜好被角置好暖爐。又凝視他半晌,才擦去淚痕,轉身跟盧太醫說“你等速去寫下,接下來公子日日飲食起居所有事宜…,必巨細無遺,承于朕看。”
下午時燕平又醒過一次,終于知道叫痛,聲音雖然只在喉嚨裏輕不可聞,但還是讓元燕大為心疼,又是淚如雨下。想到相識至今的樁樁件件,燕平無論多難受又何曾肯說過?永遠只是輕柔淺笑的倒過來安慰她,今日呻吟喊痛,雖是在并不十分清醒的情況下,但也可見有多痛…
殿外守候的盧太醫很快奉召進來,又仔細號了一次脈。“不是比前陣好了很多了,傷口也結痂,為何他會這般疼痛?”
“陛下,公子這樣也算是正常,昏迷時雖傷情嚴重但他并無感覺,如今乍一醒來,滿身傷痛未痊愈,他自然會感到前所未有的疼痛…”見元燕又取冰蟬丸,盧太醫忙說“不可,如今冰蟬丸對公子已經沒有作用了,反而讓他清醒會更痛。”“那可如何是好?”“陛下莫要緊張,只會一日好過一日,公子恢複的非常快。”…
…
更深漏盡,寝殿內終于剩下兩人,燕平仍舊沉沉昏睡,偶爾身子微微扭動,嗓子裏會發出模糊的呼痛聲…元燕一刻也不松開燕青那仿佛只剩骨頭的手,一直含淚注視着他…
“你這傻子…你可記好了,從此你的性命也是我的了…”她含淚喃喃低語,她心中只希望從此無論醒着和夢裏,她都在他的身邊。此生此世,唯付君心!她感謝他沒有離她而去,感謝他經歷如此重重苦難,掙紮着回來…
“從此,天下江山,我與你共享。世間快事,我與你分嘗。惟有災難…你如此傻氣,便由我一人獨擋吧…”元燕緊緊,緊緊握住燕平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任憑自己眼淚痛快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