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養病
冬去春來，光陰似箭，轉眼間月餘匆匆而過。燕平整個冬天都呆在女皇寝殿，一來也不宜移動，二來他當日暴室有很深的陰影，經常夜半夢魇纏身，元燕心疼萬分，便要夜夜守着他，所以不讓他再回千羽閣，所有閣中一幹侍從、日常所需…全都搬至到永定偏殿。…
此刻，暖閣的窗下，燕平蓋着薄裘，斜倚在櫻桃木雕花圍炕上，熏過香的錦織軟墊坐褥上，擺着數個暖色的厚滾滾的靠墊，放置在燕平單薄如故的背後。炕中設一張白檀木細牙桌，放着一些糕點和燕平愛看的書。
經此一劫，雖然終于逃得性命，但燕平的身子算是徹底毀了。嚴重失血導致的暈眩讓他坐起來都得緩過一陣，病骨支離，多站一會也會引起喘息，胃疾更是變本加厲，飲食稍不小心便會引發嘔吐，一吐就疼上半天，甚至稍微疼久一點，便會直接痛暈過去…
縱然元燕有太多不舍，但耽擱政事日久，如今燕平既有些許起色，也不能再日夜守護，幸虧有小安侍劍無微不至，而燕平也實在心疼元燕，見她一天內幾個宮殿來回穿梭數回，每日都是深夜等他入睡了又披衣起來處理國事，瘦得腰如約束，眼睛都大出來一圈…怎不叫他痛惜萬分？因此他努力配合，太醫讓怎樣就怎樣，不願再讓元燕勞心勞力。
此刻，早春仍寒，難得嚴冬過去，燕平從閣樓遙望禦花園，晚梅尚未謝，迎春卻已開，襯着飛閣流丹的春藤，此時也已經偷偷冒出了些許青芽，畫梁下偶見新燕，一會兒俊俏輕快的飛進飛出，一會又柔聲細語呢喃不休…燕平看了好一會，嘴角微微上揚，轉頭輕喚小安扶自己起來。
他想起當日元燕興匆匆來找他，問他生辰幾時，說還要問他索要賀禮，只是後來發生那麽多事情，彼此的生辰都也過了。他一介寒儒，錦衣玉食皆是元燕所賜，他有何可送于她呢？此刻見檐下雙燕呢侬，不由心生靈犀。他與元燕雙燕結緣，不如畫副雙燕圖送與他的燕姐姐？想到此便要小安扶他起來，準備筆硯。
小安受到這次的驚吓，幾乎吓掉了半條性命，焉敢凡事都依從與他？便笑嘻嘻的說“公子，等身子好了再畫吧，不然，陛下怪罪起來，永定殿上下都難逃責罰。”燕平哭笑不得“你胡說什麽？我只是想畫副畫而已。”
“可不是胡說，若公子累着了，小安這條小命便保不住了。”“你若不去，你此刻小命就保不住了。”小安哪裏怕他這樣說，滿臉堆笑，低聲細語的哄着他打消念頭。
“哼哼，你們這樣伺候他，怕是沒病也憋出病來。”露臺欄杆上，不知幾時，爬上了那身材異常高挑的馭劍，數月來，他一身嚴重的外傷內傷俱已痊愈，膚色白皙，紫眸靈動。恢複了神采的他，果真是十分的英挺和潇灑，端的是意氣風發！此刻他身穿黑色緊身短打裝束，深黑色的長褲紮在新靴之中，披着後來元燕直接賜予他的紫蟬翼，得意洋洋的爬上永定殿，大步而來。見到燕平，倒頭就拜。
燕平忙伸雙手喚他起來，笑道“你做什麽又爬上來？陛下許你宮中行走，你為何非要做這飛檐走壁的勾當？”…
“公子你有所不知，那女皇估計吓破了膽，其他地方都去得，唯有要想進永定殿來看你，實在不易，一道道關卡，層層盤問，上下搜個通透…我實在嫌煩…”他吐吐舌頭，解釋了一遍。
這麽久以來，當時經歷的所有一切，燕平都慢慢聽聞了…所以元燕此草木皆兵的舉動也算是在意料中，燕平不禁搖頭輕笑起來，并招呼馭劍坐下敘談。
這馭劍任誰也不服，便是女皇親臨，他也站而不跪。雖然他都不記得父母的樣子，但終究是先帝處死了自己的父母。當然他心中未必對元燕有多強的仇恨感，但見了她總是別扭。只是他對燕平卻是死心塌地，對這個有生以來第一個對他這麽好的男子，他是打心眼裏願意親近。因此三天兩頭來看他，燕平久卧病榻總是煩悶，馭劍便經常講一些江湖所見所聞，說古道今，變着法哄他開心。
正在此時，侍劍捧着燕窩羹前來，燕平胃口很差，只能少食多餐，而這麽久以來，他實在怕了吃這些個補品，見遠遠侍劍捧碗而來，就開始皺眉頭。擡手把薄裘往臉上拉，扭過頭去，任侍劍怎麽說，他也一動不動。
“怎麽又不肯吃了？來人，把今日當值的廚子拉下去砍了！”元燕故作陰沉的聲音從殿外傳來。縱然知道元燕絕非這樣的暴虐之君，燕平聞言還是忙拉下遮臉的薄裘，不滿的看着元燕。
經此一劫，最大的改變便是燕平對元燕的态度，一改從前的患得患失和謙謙有禮。彼此心靈既已完全交融，便再無罅隙。此刻他氣呼呼的擡頭說道“罷，我知你神通，你去殺了所有的廚子吧，免得你日日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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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燕卻很喜歡如今的燕平，敢撒嬌敢頂嘴，真情流露。她不以為忤，嬉皮笑臉的說道“也好，從此我親自洗手做羹湯，斷不會餓着燕公子。”
元燕接過侍劍手中燕窩羹，坐在錦塌前，不敢強喂，繼續哄他“只吃一口，便拿走。”“我真的吃不下了，我有認真吃藥，實在不需要這些了…”“補品也是盧太醫開的，也是你身子需要。”
燕平卻未等張嘴，已翻身幹嘔不止，動作一快，立刻頭暈目眩渾身輕顫，女皇忙放下燕窩羹，側身抱住燕平，吓得不斷撫背輕拍。
“哼，整日把公子關在樓中、綁在床上，吃這些不鹹不淡索然無味的補品，任誰能受？這會害公子倒了胃口，倒知道急了。”馭劍一旁冷冷開口。…
整個皇宮也只有他敢這樣跟女皇說話！他不喜歡女皇，女皇卻非常喜歡他，從當日他冒死前來開始，女皇對他的恩寵便是破天荒了，一來全仗他，她沒有失去心愛的燕平。此刻別說兩句不敬的話，怕是任何要她的什麽，她都心甘情願！其實，還有一些原因，元燕總覺得骨子裏和他有某種相像的品質…一樣俠骨柔腸卻又桀骜不馴…
“那你說如何是好…唉”元燕一邊拍着懷中猶自輕喘的燕平，一邊問馭劍。
而燕平卻顧不得呼吸未順，喘息着對着馭劍說“說你…多少次了，你再這樣跟陛下說話，我便不…要你來了。”…這也真是一物降一物，元燕拿馭劍沒法，馭劍卻獨獨怕燕平！他見燕平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忙蹲到塌前，小心翼翼的說“再不敢了，公子快莫生氣”
馭劍見燕平終于喘息稍定了，便扭頭對元燕說到：“三月春好，外面天地生機勃勃，公子久卧病榻，難免生憂郁之氣，不如帶公子出去走走。“元燕知道燕平自從來到女國，從未出去看看西泠河山，因此覺得馭劍的提議是很好，只是她無法确定燕平是不是可以承受車馬勞頓，一時倒猶豫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