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十五回道:“我今年二百二十二歲
淩潤的目光注意到胥顏在看自己,瞬間從頭冷到了腳。
兩個守門将軍立刻跪地憤然辯解道:“今日天帝壽宴,我二人秉公職守,謹小慎微,就是怕有不法之徒偷偷溜進天宮故而嚴守崗位不敢有絲毫走神,裴憲神君分明是子虛烏有!”
胥顏擺擺手:“二位先退下。”
兩個守門将軍退下。
胥顏看了裴憲一會兒,那目光讓裴憲有如芒刺在背無比忐忑,結果胥顏卻笑了一下,裴憲徒然一抖。
“原來是碧陽珠啊。”
淩潤瞬間握緊了拳頭,臉色煞白。
白虎得了暗示,兩只大手在裴憲身上一摸,立刻就發現了蹤跡,回首行禮道:“回神君,在他肚子裏。”
胥顏啧了一聲:“拿出來啊?不拿出來誰信啊!”
白虎幽怨地看了胥顏一眼,手掌用力拍了裴憲肚子一下,裴憲頓時做了一個嘔吐的動作,與此同時一個碧綠的珠子從裴憲口中飛了出來。
白虎用衣服袖墊着那枚綠珠子,無比嫌棄的樣子。
“這東西四海龍王應是最懂的吧?出來一個給衆位講講?”
敖湛深深嘆了口氣,站起來道:“這碧陽珠也稱避陽珠,乃是一種名叫陰澤的河魚身上的油脂提煉而成,陰澤魚喜好陰濕故而油脂有避陽之效,因陰澤魚油脂乃是碧綠色,而煉制出來的珠子通體碧綠故而稱為碧陽珠。”
衆人面面相觑小聲說着什麽。
胥顏瞥了敖湛一眼,問道:“你是哪片海的本君以前沒見過你?”
敖湛立刻俯身行禮:“小神惶恐,小神乃是東海龍王,敖湛。”
胥顏看了看敖湛,又問道:“你似乎沒說完呀?為何不說說這陰澤魚盛産于何處?”
敖湛咬了咬牙開口:“陰澤魚盛産于人界碧水河。”
敖湛此言一出,無數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淩潤身上。
“你們看他做什麽?”
淩潤立刻走出來,說道:“啓禀神君,小神乃是碧水河河神。”淩潤正想着該如何解釋呢,就聽見胥顏呵呵了一聲,有些陰恻道:“不必緊張,陰澤魚又不是什麽稀罕東西,每年碧陽珠量産數萬,而且鹿臺山與碧水河比鄰,指不定那珠子如何就被這鬼拿了去,本君是非公斷沒證據不會誣賴你的。”
淩潤一番解釋卡在了嗓子眼,只能道:“多謝神君。”
裴憲斜眼看着淩潤,神色有些詭秘難測。
“哦對啊,碧水河和鹿臺山比鄰,按說你身為河神,那碧水河周圍的事情都在你的掌控之下,鹿臺山被血洗的時候,你可知曉?”
“這麽大的事情小神自然知曉。”
胥顏屈指敲了敲手裏的典冊,問道:“你們比鄰而居應是認識的吧?認識多久了?”
裴憲:“認識……”
淩潤打斷裴憲道:“自裴憲成神那日起便認識了但是一直都并未深交。”
胥顏想了想朝着司命勾了勾手指。
司命吓了一跳,急忙跑到了胥顏身邊,眼睛盯着胥顏華貴的白靴就連餘光都是一點都不敢往胥顏身上飄,他聽見胥顏在他耳邊問:“這鹿臺山的案子多久了?”
“這鹿臺山的時間與九州大陸都不甚相同,若是按人界正常時間算已七年有餘。哦對了!”司命從袖口裏翻了翻,拿出一張有些破了的紙:“這是裴憲的狀紙,剛才我趁亂給收了起來。”
胥顏接過狀紙看了眼,說:“不錯,下去吧。”
司命倍感榮幸,哈腰回到了諸神旁邊。
“碧水河……本君竟忘記這河是屬哪個海統治的?”
敖湛眉毛一抖,又站了出來:“回神君,是小神管轄。”
“碧水河河神績效如何?”
“淩潤治下有方,精明能幹,兢兢業業,能力出衆,碧水河轄區在他的治理下井然有序,百姓安康。”
胥顏哼了一聲,直吓得敖湛的腰又彎了幾分,他額頭上冒出了汗,記起敖昕的話,胥顏真神重掌三界,你覺得你做過的那些事情還能瞞多久,終有一天他會知道的,屆時誅殺令下,不死不休。
剛剛誅殺令下四大兇獸頓出,就連殊隐都抵抗不了,換做他他又能抵抗多久呢!
“鹿臺山被滿門血洗,案子拖了七年還沒有了結,這就是你所謂的精明能幹,兢兢業業,能力出衆?”
敖湛的腰頓時又彎了幾分。
淩潤彎腰解釋道:“啓禀神君,此事關系重大,小神已然秉呈天帝,故而因此有所疏忽,是小神的錯。”
“當然是你的錯!”胥顏一聲厲喝讓所有人都彎了腰。
天帝臉色頓時鐵青。
妖皇小聲在绾冬耳邊說:“你還總說我俨乎其然,這位不比我唔……”
“鹿臺山乃是人界凡門,山中弟子有神仙有凡人,這裴憲既說殺人者乃是殊隐和白彥所為,此事便是三界之事,你不禀告長白之巅反而上禀天帝你可有将長白之巅放在眼裏!”
淩潤頓時吓得快趴在了地上,身體抖如篩糠:“是小神的錯是小神的錯,請神君息怒。”
天帝沉聲道:“禀告神君,此事啓銜已派人拟了旨送往了長白之巅。”
胥顏看向鳳淳問道:“是這樣嗎?”
鳳淳想了想說:“禀神君,近來長白之巅奏折繁多許是沒顧得上看。”
“既然如此,此事先暫且放下。”
淩潤哆嗦道:“多、多謝神君。”
“裴憲,這可是你寫的狀紙?”胥顏抖了抖剛才司命給他的狀紙。
“沒、沒錯。”
“好,你便将那日鹿臺山被血洗之事再從頭細細給本君說一遍。”
“那日、那日小神醒來,就看見了身邊的白彥……”
“幾時?”
“應當是卯時過半。”
“繼續。”
“而後這個時候殊隐上神突然推門而入,于是殊隐便和白彥争吵起來,然後兩人一前一後走了,我一直在房中不敢出去,大約不到兩刻鐘,白彥去而複返,他一身浴血,進門便将我斬殺,小神毫無還手之力。”
胥顏續道:“等你魂魄出門的時候發現整個鹿臺山的人都死了?”
“沒錯。”
“既然如此,為何只有你的魂魄留了下來?其他人呢?”
裴憲雙手死死攥着自己的衣服,道:“小神不知……”
正巧這時,朱雀帶着一個人回來了。
胥顏看向朱雀身邊那人問道:“回來的正好,你叫什麽?”
朱雀身邊的人跪下來,回道:“小人名叫楓藍,乃是中皇山掌教修霖的弟子。”
“本君聽說鹿臺山出事的那天,白彥被殊隐上神逐出了中皇山可有此事?”
楓藍說:“回禀真神,确有此事,當時殊隐上神與白彥少主前後腳回來前後相距不超半刻,殊隐上神入山之後便要弟子緊閉山門不允許白彥少主踏進山門一步,還說,說已将少主逐出師門。”
“當時是什麽時候?”
“小仙記得很清楚,剛好巳時。”
“辰時,裴憲說白彥和殊隐大約在卯時過半前後離開,從碧水河到中皇山本君尚需走上這半個時辰,由此可見,你所說的白彥去而複返根本不可能。”
裴憲頓時瞪大了眼睛:“小神沒有說謊,白彥的确去而複返!”
“為證明你說的真假,本君給你召幾個人證。”胥顏說完,手指一點,只見半空中突然破了一個越長兩尺的大口子,那裏面漆黑無比,時不時閃過陰森白霧和詭異的磷火。
随後便聽一個嬌媚的女聲響起:“神君大駕光臨,舒琳有失遠迎。”
原來是鬼界。
“本君要提審鹿臺山的幾個鬼。”
“呦,正巧了,有幾個因為惡貫滿盈被舒琳投入了三重煉獄做苦工還沒來得及輪回轉世,神君稍候,舒琳這就派人将他們提出來。”
很快,那黑漆漆的空間上便出現了幾個疏忽不定的鬼魂。
淩潤和裴憲全都死死地看着那些鬼。
“你們可記得當初是何人殺的你們?”
幾個鬼魂用陰森的語氣說:“中皇山殊隐。”
楓藍突然喊道:“不可能!”
“住口,稍安勿躁。”朱雀在他身邊拍了拍他。
“你們死因如何?”
“我等乃是被殊隐神力震斷經脈而死。”
胥顏呵呵笑了一聲:“一群廢物……裴憲,你又是因何而死?”
“我,小神是被白彥以刀斬斷頭而死。”
胥顏一揮手,手中出現了一把長約兩尺的彎刀,刀鋒鋒利閃着寒光:“可是這把?”
“沒錯。”
胥顏一揮手,鬼界的大口子便消失了。他看了看手裏的刀,随手一丢正好丢在了淩潤面前。
“楓藍,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小仙有話說!那些人不是殊隐上神所殺,這個人也不可能是少主所殺。上神與白彥少主前後腳回來後便再未出山,少主在門外跪了整整十日同樣一直都沒有離開過,他們兩個任是誰都根本不可能返回鹿臺山殺人,再者,少主與殊隐上神一樣向來身不帶寸鐵,從不使用任何武器,就算殺人也是赤手空拳。”
胥顏悠悠道:“本君來補充一下吧,當時的場景是這樣的,殊隐看見白彥和裴憲在一張床上,怒而走,以神力震死了鹿臺山上下全部人等,白彥追随殊隐而去,而這時真正殺害你裴憲的兇手卻在白彥走後重新回來以這彎月刀将你所殺。”
“淩潤,你說本君說得對嗎?”
淩潤身體一抖:“神君自不會空口無憑。”
“這把神器你可認得?”
“小神,不認得!”
“好一個不認得。”胥顏看了眼玄武,說:“淩潤,本君今日便讓你明白明白千不該萬不該的就是在本君面前說謊,玄武。”
“是。”玄武站出來,雙手背後朗聲道:“玄武奉真神之命掌管粹神殿以及天下神器,這彎月刀名叫勾鐮,于新歷九萬三千年被天帝贈予廣陵王,後又于新歷十萬一千年被廣陵王給了早夭的女兒做陪葬,不料東海大水将陵墓沖毀,勾鐮姻緣巧合流入了碧水河定居,十萬五千六百七十二年也就是五年之前被碧水河河神丢棄于棗風坡,後被一凡人所拾。”
淩潤驚叫:“你胡說!區區一個神器的下落你怎麽能知道得這麽清楚!”
玄武哼道:“本神掌管的便是天下神器,但凡在我粹神殿登記造冊的神器我皆知道他們的任何流向,你若是不信的話,我這便派人去将神器籍拿來給你一觀,這刀上可背着不止一條人命呢。”
玄武話音落地,淩潤臉上一片死色。
裴憲驀然往旁邊撤出一大步,與淩潤拉開距離,而後又看着淩潤,不敢置信地指着淩潤,“是你!是你殺了我!”
淩潤頹喪地跪坐在地上,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他千算萬算也算不到,胥顏竟然會親自審理這個案子。一步錯,滿盤皆輸。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明明說讓我設計白彥即可,可沒說殊隐會來,我鹿臺山滿門都是你害死的!你為何連我都殺!你也太狠了!”
淩潤怒視裴憲:“別說的你跟什麽正人君子一樣。”
“神君!神君!”裴憲爬了兩步,急道:“我都什麽都說,我都招,我自成神之日起與這淩潤相識,交情甚篤,我與白彥在華桐山初識,對白彥心生愛慕,與淩潤聯手設計與白彥相識,後又設計救了白彥一命,因此白彥才願意入我鹿臺山。後來我知曉白彥與殊隐相戀心生憤怒,故而才被這淩潤設計孤注一擲陷害了白彥,我和白彥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都是我冤枉了白彥。無論神君治我什麽罪我都認,只求神君将這僞君子處以極刑。”
敖湛怒不可遏地沖上去狠狠踢了淩潤一腳:“畜生!我費心費力地提攜你還将我的女兒許配給你,沒想到你竟是這麽個喪盡天良之人!”
淩潤倒在地上頹然而笑:“呵呵,瑾兒和我有婚約,可是她心心念念都是這個白彥!”
胥顏見青龍回來,向他招了招手,青龍将手裏的冊子給了胥顏,胥顏拿過來翻開也沒再聽淩潤在說什麽。翻過之後似乎有什麽不懂的地方,他屈指一算,後又從頭至尾重閱了一遍,臉上這才出現明了的神色,他朝白彥看了一眼,白彥已經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了,于是趁人不注意偷偷給白彥傳了一道神力。
“啓銜,淩潤是你天界的,殺的也是天界之人,如何處置他本君便不管了。”
天帝立刻彎了彎腰:“啓銜明白。來人,将淩潤暫壓天牢。”天帝說完,立刻便有兩個健壯的神兵過來将淩潤給架走了。
胥顏垂眼看向裴憲:“裴憲你可知罪?”
“裴憲知罪,裴憲不該和淩潤狼狽為奸陷害白彥,害得我鹿臺山上下……”
胥顏打斷裴憲說:“本君且問你,你是如何修煉成神的?”
裴憲眉毛一跳,話語立時磕絆:“就是修煉……”
“修煉?靠着每隔一到兩個月的時間吸食幼兒嬰靈修煉嗎?”
胥顏此話一出震驚四座。
裴憲更是吓得渾身一抖:“神君說的話,小神不明白。”
“不明白?”胥顏擡起手,“這是本君讓青龍特意去人間取得典籍上面清清楚楚記錄着自你成仙之後到你修煉成神這段期間以鹿臺山為中心方圓百裏之內所丢失的孩童,全部都是死因不明,你若是還不認罪,本君就要讓鬼王将那些孩子帶上來給你認認了。”
狐九站在鳳绫身邊,深深嘆了口氣。
“小神……”
“你鹿臺山都是一群烏合之衆,不知你剛才可有注意聽鬼王說話,鬼界那幾個鬼都是因為惡貫滿盈才被丢進煉獄裏的?吸了這麽多嬰靈竟然沒有成魔,你也算是個意志力堅定的。”
裴憲跪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裴憲,先是傷害了那麽多無辜幼兒在先,如今又害得白彥被逼自剔神骨。好在能夠及時悔悟,這罪本君也不重罰你。”胥顏指尖亮起一簇火苗:“白彥只修得淬魂火皮毛,本君這淬魂火卻是天地之間最純正無雜的,你若是能撐得住一個時辰,本君便放你一條生路。”
“不要……啊!”裴憲被那銀白色的火光包裹,在淬魂火中聲嘶力竭的大吼,驚恐滲人的慘叫幾乎叫人頭皮發麻。
“放心,本君剛才給你的那道神力能夠護着你,讓你的魂魄不會這麽輕易就散了的。”狐九突然覺得胥顏說的這話比裴憲的叫聲還要滲人。
在裴憲被淬魂火灼燒靈魂之際,無人敢說話,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裴憲身上,他們看着裴憲的魂魄慢慢被灼燒,直至煙消雲散,整個過程連半刻鐘都不到。
胥顏在上首冷冷的看着消失在原地的人,目光鄙夷:“魂飛魄散,靈魂永無重聚之日,這便是你侮辱真神的下場。”
諸神面面相觑,胥顏說什麽?侮辱真神?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龍吟響徹寰宇,他們尋聲看去只見瑤池一端,雷電消散,有一人着一席雍容帝袍長身而立。
寂靜許久的鎮元鐘在這時響起了低沉的鐘聲。
☆、傷身
“砰”的一聲,殿門在胥顏面前被關上了。
胥顏面對着門板怔了一下,無奈喊道:“你這是打算同我老死不相往來了嗎?”
門內沒有絲毫回應。
狐九從牆一端探出半個腦袋,看見胥顏敲着殿門說着什麽。胥顏殺了殊隐,逼得博禦成神,如果換做是他,今日別說來中皇山見博禦,就是……哎。
狐九想到了博禦現身的時候,諸神跪拜,行禮之聲響徹三界。論起在三界的威望,胥顏遠遠不及博禦。
狐九一回頭吓了一跳,四大神獸站在他身後一臉肅穆。狐九立刻擺手解釋:“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就随便看看。”
玄武聳肩道:“我們又沒說什麽。”
狐九看了看四人神色,這是他第一次共同面對這四人,他不知道他們面無表情之下是不是帶着憤怒或者是什麽,他想到了在天上的時候,不由得問道:“神君他這麽做,你們不會心寒嗎?”
四個人一時都沒說話,半晌朱雀說:“他也不是第一次了。”
青龍冷聲道:“冷血無情。”
白虎哼了一聲:“所以他是胥顏。”
狐九又回頭看了一眼,大吃一驚,胥顏竟然不見了,“帝神讓他進去了!”
朱雀走過去看了看說:“肯定是他自己進去的。”
五個人互相看了一眼,紛紛走到了門口,狐九第一個趴在門縫上。朱雀看了看三人,然後趴在了另一扇門上,玄武頓了頓,也趴到了門上。
白虎和青龍對視一眼,猶豫了一下都沒動。
“歸來的感覺如何?”
坐在房間深處的男人一席華麗的帝袍,頭戴龍冠,臉型剛毅,渾身帶着一股無比強橫的帝王之氣,他坐在床沿,手中抱着一件紫色華服。
聽見背後輕松自在的聲音,博禦驟然心冷,冷聲道:“在我沒動手之前出去。”
胥顏笑着靠近:“博禦,說這話就太見外了,你敢跟我動手嗎?”
博禦臉色難看,眼中閃過憤怒,他動了動嘴,卻只說了兩個字:“出去。”
“我若是能出去便不會進來了。”胥顏瞥了眼門外,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博禦唰地站了起來,站在胥顏面前,仿佛仇人一般看着胥顏:“你為什麽殺了他?”
“無論如何,鹿臺山一百餘人是他所殺,你們兩個相戀也是犯了三界律例。我剛剛宣布重掌三界,即使面對的是你、是殊隐也不能徇私啊。”
博禦看見胥顏臉上的笑容就恨不得上去狠狠揍他,可是,該死的他偏偏不能!
許是看出了博禦眼中的糾結,胥顏笑了起來:“博禦,你這般憤怒做什麽?十萬年前,你口口聲聲愛的可是我胥顏啊。”
狐九聽得這一聲,驟然臉色一變。
博禦後撤一步,眼中閃過惱色:“那是十萬年前。”
胥顏露出失望的神色:“哎,才十萬年你就愛上別人了。”
“胥顏!”博禦死死握住拳頭,咬牙切齒地:“以往我只當你什麽都不放在眼裏所以才那般冷清冷血,現在我才知,你當真就是這般冷血無情,就算我與殊隐沒有半點感情糾葛,可是你、我、殊隐我們認識多少年了?你竟然殺了他!你就連殺鳳絕的時候都沒有手下留半點情面!”
胥顏沉默了一下,說:“博禦,三界律例不向來是你帝神最崇敬遵守的嗎?現如今反倒怪我法外不留情了?”
博禦狠狠甩手背過身去。
胥顏坐下來,嘆道:“是啊,我們認識了多少年了。所以我早就知道,殊隐在見到你的時候便愛上你了,只可惜這個蠢貨兜兜轉轉這麽些許年都不敢告訴你他愛你,一直揪着摯友這荒唐的借口同你朝夕相處。”
博禦的拳攥得死死的。十萬年輪回轉世殊隐竟然一直陪伴着他!
“按說你本不該輪回十萬年仍不得成神。殊隐一直都知道,你的命格中藏着一段情劫,可是他卻始終認為那情劫是我的。恐怕他死的時候才能明白,那情劫本就是他的是他自己看不破而已。”
博禦驟然怒吼一聲:“你還說!”
門外偷聽的三人被吓了一跳,青龍和白虎同時露出好奇的表情看着三人,忍受着強烈的好奇心也沒有做出去扒門偷聽的事情。
玄武看着殿前,突然之間仿佛看見了鬼一樣瞪大了眼睛。
“博禦,你我認識了這麽些年,只可惜你還是不理解我啊。”胥顏露出無比失望的神色。
博禦沒有動。
胥顏笑了一聲:“你說的對,我胥顏的确冷血無情,可是你就真的只看見我這一面了嗎?我和殊隐認識的時間可比你還要久,你心中唯一敬重的只有作了古的那位。可是我胥顏卻從不敬重任何人,唯一我看得上的就只有殊隐了,你當真認為我能下手殺了他嗎?”
博禦驀然轉過身看着胥顏:“我親眼看見你将他……魂飛魄散了的!”
胥顏噗嗤笑了一聲:“博禦啊,你還年輕,那個老不死……”胥顏還沒說完,殿門被“砰”的一腳踹開了。
博禦驀然回頭,頓時怔在了原地。
本以為煙消雲散了的人,完好無損地走了進來,依舊是一身紫色的華服,額間帶着紫色的花印。
“爹……殊隐。”
殊隐冷冷看了胥顏一眼,胥顏哼道:“我還沒說完呢。”
殊隐看向博禦:“你不用說了,出去。”
殊隐想要抱博禦,博禦卻驀然往後退了一步,雙眼瞪得溜圓,無論如何無法置信,殊隐沒有死,真的沒有死,就這樣完好無損地站在他面前!
殊隐笑了一聲:“你不認識我了?還是說你,不再是我的彥兒了?”
“我……”博禦看了看殊隐,又看向胥顏:“你們兩個合夥騙我!”
胥顏笑得很燦爛:“無論如何都要給三界一個交代。”
打不了胥顏難道還打不了殊隐了?博禦沖上去就給了殊隐一拳,怒氣橫生:“所以你們就合夥騙我!看我被逼自削神骨,自毀修為,讓我在諸神面前丢臉狼狽得無所遁形,讓我看着我最愛的人死在我面前!”
殊隐本來還想解釋一下,卻驟然被博禦最後一句話鎮住,等候了千萬年,如今他終于等到了嗎?“你剛剛說什麽?我是你什麽?”
博禦攥着的拳頭再次向殊隐的臉打了過去,然而這一次卻被殊隐輕易的攥住了拳頭,另一只手扣住了他的頭,滾燙的唇覆蓋住他的唇,熾烈的親吻。久違的檀香撲鼻而來,博禦身體徒然一僵。
胥顏翻了個白眼,起身道:“殊隐死訊已公布三界,你們小心點。博禦,三界事務繁重我可不耐的理會,快些回長白之巅。”
兩個人吻得難舍難分根本沒有理會胥顏,殊隐動情呢喃:“博禦……”
“滾!”博禦奮力掙脫了殊隐,雙眼通紅:“胥顏,殊隐,你們兩個給我等着!”
博禦怒氣沖沖離門而去,門口偷聽的五個人齊刷刷地站得溜直。
“博禦!”殊隐緊緊跟了上去。
胥顏往門外走了兩步,提高嗓門說:“鳳淳讓我告訴你們一句話:縱欲過度容易傷身。”
胥顏說完,心情很好的走了出來。
五個人站成兩排恭敬地看着他。四大神獸互相看了眼,突然跪地行禮:“多謝神君!”
胥顏哼了一聲說:“要謝也是那兩個謝,輪得着你們嗎?你們四個回長白之巅吧,這事不要洩露出去。”
“遵旨。”四大神獸神色喜悅,化作四道煙飛走。
胥顏也沒理會狐九,顧自順着長廊走了過去。中皇山的風景也算是神界難得一見的地方,雕梁畫柱,假山流水,以往空氣中隐隐能聽到弟子們練武的聲音。
只不過今日卻是一片死寂,整個中皇山到處懸挂着白帆,昭示着中皇山亘古的上神就此隕落于世間。
狐九急忙追了過去。
“本君誅殺殊隐的時候,你是怎麽想的?”
狐九猶豫了一下,沒有掩飾道:“冷血無情。”
“冷血無情,呵呵。”胥顏笑了一聲。
狐九立刻解釋道:“可是我知道你不是那麽冷血絕情之人。”
胥顏看着飄蕩在廊角的白帆,聞着空氣中一直都認為很難聞的檀香味沒有說話。
“可是神君,您總這樣會招人恨的。”
“恨我的人多了去了,本君會在乎那一個兩個的?”
“可是一個兩個的,越攢越多。”
狐九無心的一句話,卻讓胥顏驀然停下了腳步,他回頭看着狐九,眼中閃過怒色:“我為他們而活他們憑什麽恨我!”
狐九張了張嘴,不明白胥顏為何突然之間就變了臉色,他抓住胥顏的手,臉上帶着關切。
胥顏面無表情的一張臉上閃過一絲悸動,扭頭而走,他冷冷瞥了狐九一眼,問:“青丘族長今日不忙了?”
狐九聽見胥顏這滿口不滿的話語頓時竊喜,胥顏能這樣說就說明他也不是在生自己的氣了,于是看了看左右無人,偷偷跟了上去,從後面摟住了胥顏的腰。
胥顏頓時停下了腳步,下意識看了眼周圍,“放開,被人看見了你沒處死去。”
狐九心想若是能為你死也值了。只不過這話是打死也說不出口的,他抱了片刻,聞着胥顏發絲上的冷香,突然覺得安心,一種塵埃落定了的安心。殊隐沒死,他還是他心目中的胥顏。
“神君,青丘已經差不多安定下來了,我已經向衆長老提出退位的事情,我比較看好藏玉的,只不過他太小了,目前來說,九尾狐族的霖璇是最有機會贏得族長之位的。”
胥顏拉開狐九的手轉過身,看着人說道:“本君為了不受三界所制将博禦逼成神,你倒好,你又要撂挑子了。”
“這是我先決定的好吧?從我決定當族長的那天起就計劃着等青丘步入正軌之後就退位的,誰成想您做的也太絕了。”
“是本君不對了?”
“不是不是,誰都沒錯,就是只不過太巧了而已,而且,這對帝神和殊隐上神來說也算是好事一樁。只不過……”狐九摸了摸胥顏的頭發說:“日後殊隐上神就不能出現在三界了是吧?”
胥顏哼笑一聲:“能得博禦歡心就算真讓他去死你看看他能不能說個不字。”
狐九突然抱住胥顏,雙手環住人,下巴擱在肩膀上問:“殊隐上神當真喜歡了帝神那般久遠?”
胥顏哼了一聲,想了想同樣伸手抱住了人。
兩人靜靜地抱了一會兒,狐九突然擡起頭,急忙看了看四周,然後看着胥顏說:“這裏沒人啊。”
“是……”啊。
啊字還沒說完,狐九已經吻了他一下,狐九看着人,意料之中胥顏抱住他狂吻的場面并沒有發生,相反胥顏只是摸了摸他的臉,神色靜默。他心想,不該是這樣的啊。
“本君也想傷傷身。”
胥顏無頭無腦的一句話讓狐九有些摸不着頭腦,想了一會兒,狐九驀然想到了胥顏離開殊隐和博禦房間時說的那句話,頓時心中一樂,臉上就熱了,于是他挑起眉毛,用一雙極具魅惑的雙眼看着胥顏,小聲說:“有本事你就傷啊?”
這話說得就既露骨又帶有挑釁意味了,是個男人就得上了。然而……
胥顏摸了摸狐九的臉,扭頭走了。
狐九追了上去,有些不要臉的锲而不舍:“你走什麽啊?你想說什麽嗎?你要去哪啊?胥顏!”
狐九說完最後兩個字,頓時有種自己快死得差不多了的感覺,他竟然對胥顏直呼其名!他、他叫的可是胥顏啊!
胥顏背對着他,既沒有責備也沒有怒氣,反而心平氣和道:“狐九,你讓本君給你的一年之期已過,你準備好了答案也好,沒準備好也罷。本君都不想知道了。”
狐九頓時一陣無措,胥顏為什麽會這樣!當時他不是一直都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的答案為什麽現在反而不想知道了?他追了上去,一把拉住胥顏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胥顏沉默一會兒,說:“你以為你那晚落淚,本君不知道嗎?”
狐九頓時松開了手,臉色漲紅。
胥顏摸着狐九的臉,慢慢落在肩上,他認真地看着他說:“你在勉強自己,違背自己的心意,你這樣會讓我認為你在同情我。”
胥顏說的不錯,自己的确同情胥顏,可是他又怎會不愛他呢。
看到狐九閃爍的目光,胥顏嘲弄般的笑了一下,将手從狐九肩上落下,轉身便走,狐九立刻跟了上去。
胥顏停下來,轉身看着狐九:“回你的青丘去吧,無需跟着我。”
“我……最近青丘無事,我想跟着你。”
胥顏擡腳而走,狐九再次跟了上去。胥顏一停,狐九也停,胥顏再走,身後的人再次跟了上去。
狐九想,兩個人大概是太無聊了吧?
正當狐九胡思亂想的時候,胥顏突然回手一道銀白色的光便甩了過來,狐九躲了過去,一時心生頑劣,擡手便和胥顏打到了一起去。
胥顏眼中一亮,竟然認真同狐九對起了招,可是那招招式式帶着招貓逗狗的玩耍之意,狐九頓時就不樂意了。
胥顏一手抓住了狐九腳踝,狐九單腿跳了幾下,伸手出拳,拳頭再次被胥顏扣下,狐九眼中精光一閃,另一只手扣住胥顏的頭,強迫着他低下頭吻住了他。
胥顏沒有放開他,唇舌糾纏,狐九心想你個真神也這麽口是心非,于是在胥顏舌尖上狠狠咬了一口。
結果就是因為這一口,出了大事,讓狐九事後無比後悔的大事。
胥顏一把推開了他,因為力氣太大,将狐九推到了地上,可是這時胥顏卻驀然單膝跪地,面色難看,口中吐出了鮮血。
上空驟然風雲變幻,電閃雷鳴,黑雲壓城。
狐九驚愕的看着胥顏,心想自己就咬了胥顏一小小口,結果就将胥顏咬吐了,還吐血了。
☆、錐心
“你不能就這麽算了啊!”洛決楓痛心疾首地拍了拍掌心。
敖鋒倚在榻上嘆了口氣:“不然我還能怎麽辦啊!我爹千叮咛萬囑咐不讓我出去,外面好多人看着我呢,別說出東海了,就是出龍宮都不行。”
洛決楓追上來說:“大門走不通我們走小路啊,我知道一條小路,我們從那裏出去保證沒人能發現。”
敖鋒想了想,突然皺眉問:“這是我姐的事,你這麽着急幹什麽?”
洛決楓嘿嘿一笑道:“哎呦,我說小太子啊,你要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系啊!大公主和東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那蛟妖性質那麽惡劣,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出去跟外人說他和大公主好上了,到時候東海顏面何存啊!”
敖鋒頓時想起來當初大姐出事的時候,這家夥非但沒有一絲狡辯,反而口口聲聲承認是自己欺辱了大姐的!就這種人的确難保他不出去亂說!
洛決楓見敖鋒神色變化,趕緊趁熱打鐵道:“東海顏面咱暫且不提,你要為大公主考慮一下啊!大公主身份多麽高貴啊!她怎麽能和一個粗鄙的蛟妖在一起啊!更何況那蛟妖也不是真心愛她啊,這是我親眼所見,那蛟妖在人間時常逛花樓吃花酒,還包了當地一個頭牌的初-夜呢!”
敖鋒登時就跳了起來,一把抓住洛決楓的衣服問:“你說的都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發誓,若是有半句假話,我、我被雷劈死你看行吧?”
敖鋒頓時咬住了牙,想起之前敖瑾對他說過的那些話,一時間氣憤難當。他幼時便聽父王說,蛟乃是由蛇化之,乃是雜種,性情暴戾,嗜性,大姐怎麽能看上這樣的東西!
洛決楓嘴角冷笑,趁熱打鐵:“小太子,大公主如今是被那蛟妖迷惑住了,你身為大公主的親弟弟,東海未來的接班人,這事你可不能不管啊!”
“路呢?帶我去。”
敖湛心事重重地回了東海,淩潤被押進了天牢,雖沒有直接定罪但是衆神看着,不死也絕對活不成了。
在天上看見淩潤為裴憲說話的時候,他便有些疑惑,直至後來那碧陽珠一出,敖湛無比确定淩潤和裴憲就是一夥的,是淩潤帶裴憲上天,捏造證據陷害白彥。
現在好了,淩潤一死,他東海的名聲也會受損!淩潤一向循規蹈矩的人怎麽會突然做出這麽愚蠢的事情來!還是在天帝壽宴上,當着三界衆生的面!
白彥被逼成神,雖說這背後是胥顏為主力,可是淩潤到底是背後的始作俑者,博禦歸來,不日便會重掌三界。
怪不得當初胥顏只宣布暫掌,原來他早就知道博禦要回來了!
哎,若不是淩潤和裴憲逼迫地白彥自剔神骨,殊隐也不會一怒之下要毀了天庭,最後被胥顏親手所殺。雖說胥顏才是殺死殊隐的人,但是博禦和胥顏同為真神,胥顏也不過是履行真神職責,博禦也無法和胥顏動手。
說到底這事還是怪淩潤啊。博禦若是揪着淩潤這事不放,他東海也勢必會受到牽連,到時博禦深究到底,自己和魔族勾結,十萬年前敖慎之死,赤霄部下之死,驅趕蛟族之罪,哪一個不要了他的命啊!
“敖瑾!”
敖湛提聲一喊,有若龍吟響徹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