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十五回道:“我今年二百二十二歲
雙很黑的眼睛,可是眼睛裏總是時不時透露着膽怯。”
他在狐九的眼睛上吻了一下,狐九睫毛顫動,癢。
“他有一個很高挺的鼻子”然後在狐九鼻尖上落下一吻。
最後胥顏的目光落在眼前很好看、很好看讓他很癡迷、很癡迷的雙唇上,“他的雙唇總是顯得有些幹燥,但是好像很軟,本君也記不清了,你作為狐九的時候本君只親過你兩次,一次還是在水裏,根本什麽都沒感受到。”
狐九嗤笑一聲,“所以你現在要讨回來嗎?”
胥顏卻不甚滿意地遙頭:“這點怎麽夠啊。”
狐九再次堅信眼前的人不是胥顏而是個冒牌貨,就這貨……咳咳,還真神呢!從哪層地獄底下,鬼王的十八重煉獄裏面跑出來的哪個色鬼吧,觊觎他的美色!
狐九眯了眯眼:“你知道我喜歡看你什麽樣子嗎?”
“本君沒變過吧?”
狐九擡眼看着胥顏那兩雙不真實的黑目:“我喜歡看你那天在飛鸾殿上,一身朝服,君臨天下,睥睨蒼生的模樣。”
胥顏眼中閃過異樣,似激動,又似驕傲,半晌,他說:“本君那叫帝袍。”
“哦。”
胥顏喉結滾動,說:“不過好像也不算帝袍,反正本君也從未穿過,那天是本君有生之年第一次穿,當時在上面說話我還不知道說什麽,因為我從來沒說過那樣的話,不過總是聽博禦說,博禦每天早朝的時候都要說一遍三界安寧,天下太平的話,耳朵都聽出繭子了。最讨厭的是那聲音大得恨不得傳遍四海八荒,本君每天早晨幾乎都是被他們早朝的聲音吵醒的……”
胥顏驀然沒了聲音,他伸手扣住狐九的後腦,在狐九認真聽他說話的時候,強迫他微微擡起頭,張着嘴将他的唇整個咬進嘴裏。
狐九微微怔愣一下,漸漸回應起這激烈的吻。
等到狐九回過神的時候,兩人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躺在床上吻了許久,狐九驀然間腦海中閃過冰牢中某些羞人的畫面,頓時掙紮着推開了胥顏。
胥顏沒有強迫,而是氣喘籲籲地離開,兩個人直挺挺地躺在一張床上,分別看着頭頂的紗帳。
半晌,狐九聽着旁邊的喘息聲微弱下去。于是沒話找話地問了一句:“神仙不都是沒有七情六欲的嗎?”
結果胥顏也接下來這個問題:“和尚才沒有七情六欲。”
兩個人沒有再說話,似乎都在壓抑着什麽。
胥顏盯着頭頂平複自己內心異常的焦躁,并沒有注意到狐九的異常。
狐九同樣盯着頭頂,可是那雙眼裏卻沒有和胥顏一樣未盡的焦躁和激情,反而空洞、茫然而失魂落魄。
胥顏終究愛的是鳳絕,而不是他狐九,這有什麽區別嗎?看似毫無區別,可是對此刻只有狐九一生記憶的他來說,胥顏無疑在無形中抹殺了他作為狐九的人生。
他終究沒有鳳絕的記憶,對他來說,他還是狐九。
可是他現在已經不敢說自己是狐九了,他連自己是誰都不敢再做認同,能夠讓他堅信自己只是狐九的人就在不久之前的月圓之夜,就在剛剛和胥顏激吻時,被他生生放棄了。
淚水滾落,掉在枕上,無聲無息地滲入,消失,如同他的愛情。
☆、蛟族
“噗……”
戚戰倒在地上吐出了血,他捂着胸口,撐着上半身,死死咬着牙根。
“小外甥啊,我早就提醒過你,不要挑戰你姨娘我的忍耐程度,川海哪去了,怎麽樣了,這個姨娘我就不問了,不過你帶着人悄沒生息的就不見了,是不是不好啊?”樊招手裏拿着一把閃着寒光的匕首,用手指試着刀鋒,嘴角露出玩味的笑。
“我只不過還沒有來得及通知你,我也才剛剛找好地方,畢竟現在三界都知道我了,行事不得不小心一些。”
“真的是這樣嗎?”樊招蹲在戚戰身前,将匕首放在了戚戰臉上,“你是不是又找那只狐貍去了?”
“哪只狐貍?我恨不得殺了他,若不是他的話,我用得着被迫離開玉良山嗎?”
戚戰感覺到那只匕首劃開了臉上的皮膚,樊招嘴角嘬着笑,說:“既然如此,姨娘幫你留意着,一旦發現他我就給他剁吧剁吧給你當下酒菜怎麽樣?”
戚戰感覺自己的血從臉上留到了脖子上,他哼了一聲:“你見過我吃肉嗎?”
“試一試嘛,萬一味道很好呢?”樊招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故作驚訝地跳起來:“哎呀,你的臉出血了,啧啧,白瞎了這一張臉了。”
戚戰看着樊招沒動也沒說話。
樊招擦了擦匕首,說:“這次來還是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魔尊他老人家快出來了,哈哈哈……”
戚戰震驚:“界石碎了嗎?”
“等到魔尊他老人家出關,界石就蕩然無存了,三界,等着我們魔域臨幸吧,啊哈哈哈……”
樊招看了看戚戰雙拳緊握,牙關緊咬的模樣問道:“你是不是不相信啊?之前我也不敢相信,不過……”
樊招從袖口裏掏出一張羊皮來,戚戰大驚失色,伸手便搶,樊招竟然沒有阻攔而是讓戚戰将這羊皮搶走。
戚戰看見樊招胸有成竹的模樣頓時明白樊招已然知曉羊皮之密,這東西對她來說已經無用了。
“戚戰,這次姨娘可要代表整個魔域謝謝你了,啊哈哈哈……”樊招大笑着不見了身影。
戚戰手裏緊緊攥着那一張羊皮,頹然失了全身力氣,往後一仰躺在了地上,慢慢閉上了眼睛,他的右臉上有一道蜿蜒的血跡一直流進了領口裏。
石夢和追影從不遠處走來,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均看見對方眼中的無奈。
“大人。”
戚戰突然睜開眼,仿佛看到了一線光明一般:“你們倆去替我辦件事。”
狐九想不到胥顏竟然就賴在了青丘。
長老們給狐九選了原本青丘史籍洞的廢址,盡管那裏荒廢了好多萬年,但是那個地方确實是個山清水秀而且風水又好的地方。
狐九去那裏看了一眼,覺得不錯,尤其是後山有一處空地,避陽通風,胥顏應該很喜歡那裏,于是便定下來了。
鑒于九尾火狐的威望,衆狐貍僅用了幾日時間便在那裏建造了一個比原本紫鳴洞還要大的院落,狐九看見建成之後的族長洞興致沖沖地去請胥顏起名,胥顏想了半晌,取名飛狐洞。
狐九隐晦地瞪了他一眼,自己埋頭苦思了一日最後将其命名為:銘古洞。雖然也有些難聽但是很有教育意義,他要讓所有的人都能銘記青丘歷史。
胥顏于某個夜黑風高的晚上搬進了狐九特意為他留的房間。這銘古洞後面狐九特意為胥顏留的那處地勢很高的空地,胥顏果然很喜歡,沒事便在那裏吹風打坐。
狐九成為族長的第二天,绾冬帶着他去了錦薇宮,當着妖界各族的面正式将狐九的名字記錄進妖界典籍。
随着青丘各種事物步入正軌之後,青丘迎來了久違的故友。
鳳族。
鳳淳打着兩族友好的名義帶着懷揣無數奏折的鳳旌棠來到青丘。說當年鳳絕陛下和你們青丘族長狐雲楓可是幾萬年修來的好友啊,巴拉巴拉,哎呦雲秋那丫頭出嫁的時候我鳳族還送了賀禮呢,巴拉巴拉。
對于這些狐九倒是沒有太感動,結果沒想到鳳淳和白城這兩個十萬年前都不曾見過面的老家夥十萬年後相聚莫名其妙就一見如故,相識恨晚了,互相拉着喝起了大酒。
鳳旌棠一臉苦大仇深地走進銘古洞向某位隐居了一樣的“代”三界之主禀報了一下三界最新消息,并附贈了一摞摞起來足有一尺高的奏折。
當時胥顏的臉色便不是很好,鳳旌棠戰戰兢兢地站在一邊,生怕一不小心被殃及了池魚。
胥顏臉色不好是有緣故的。
狐九當上族長的第二天開始就變成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也不知道一個小小的青丘哪裏就有那麽多的事情需要做,胥顏甚至好幾天都沒有看不見狐九的人影了。
而且每次好不容易見到,胥顏想着這大好的機會可得好好親熱一番,怎料狐九左躲右躲就是不願意讓他親,說什麽一年之期未到。
胥顏早就忘了什麽鬼的一年之期,心想當時自己怎麽能答應這麽愚蠢的事情。
總之胥顏在青丘的這段時間過得不是太好就是了,偏偏他還自己找不好受,明明他若是回了長白之巅就徹底眼不見心不煩了,可是他偏偏不走,大有将後院坐穿的架勢。
胥顏看着鳳旌棠呈上來的奏折,眼睛裏像是冒了火,于是鳳旌棠又往後躲了躲。
一個小毛頭從門口露出半個身子,怯怯地叫了一聲:“藏玉參見神君。”
胥顏将眼一擡,藏玉立刻又往後面躲了躲,只留下一只帶着防備又有些懼色的眼睛,說:“族長讓我來告訴你,他今天接待鳳族上神便不回來了。”
胥顏将奏折一摔,說:“你回去告訴他,今晚他若再不回來,本君拆了你們青丘。”
“是。”藏玉唰地就沒影了。
胥顏轉過頭看鳳旌棠,鳳旌棠結巴道:“有、有何吩咐?”
“你師父羽毛長全了?”
鳳淳上次偏要湊熱鬧,結果被火燎掉了很多毛。“應、應該快了吧。”
“你去告訴他,若是不想要了,本君給他唰唰吃雞肉了。”
鳳旌棠徒然打了個顫,擡腳就往外跑,跑了一半想起什麽喊道:“小神這就去吩咐,小神告辭。”
等到胥顏終于耐着性子将這一摞奏折批完讓鳳旌棠帶走的時候,狐九才跟着回來。
狐九身上帶着些許酒氣,一雙黑眼睛看了看胥顏說:“你亂說什麽,把小孩子吓到了。”雷劫後第二天,他的眼睛又變成黑色,狐九不是鳳絕,他做不到鳳絕那般肆意。
“你幾天沒回來了?”
狐九在盆中淨了手,說:“我剛接手青丘,很多事都不懂,而且青丘也有很多事情需得我親自去處理。”
胥顏怒道:“一個小小的破青丘哪有那麽多的事情!”
狐九心平氣和道:“我們這俗世最是事多,你哪裏懂。”
胥顏登時臉色就變了,他站起來走到狐九身邊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狐九甩了甩手上的水說:“我沒什麽意思。”
胥顏一把抓住狐九的手,神色趨于冰冷:“你到底在不滿本君什麽?”
狐九略蹙眉:“我沒有不滿什麽。”
“那你現在是什麽意思?”
狐九猶豫了一下,想起鳳淳的話,艱難地開口:“神君,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了,我也不是。我背後有青丘,而你背後是整個三界。你忘了你在飛鸾殿上說的話了嗎?可是從那天開始,你卻一直将本該是你的職務全都交給鳳淳,這些所有人都看在眼裏,你是真神,自然無人敢說你,這三界沒有任何人敢質喧你只言半語。可是你想過我嗎?你一直留在青丘讓三界人如何看我、看青丘?我不想讓我背上勾引真神的罪名,更不想整個青丘變成衆矢之的。”
胥顏降世為神,從未歷過劫難,他千萬年都是這般過來,這是他這麽多萬年來第一次掌管三界。胥顏空有真神之名,他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未經世事的男人。
胥顏松開手,神色茫然,他扶住桌子,半晌才似乎反應過來:“好,本君這便回長白。”
“神君,我的确讓您給我一年之期,但是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狐九回首抱住胥顏,輕聲道:“神君,我們都不得不承擔屬于我們的責任。在其位便要謀其職,你也不想在未來的某一天,帝神歸來時,看到三界在您的掌管下卻變成了亂攤子吧?”
長纓近日結識了一個人,此人名叫孟北宸,乃是這仙來茶樓的幕後少東家,據說孟家裏祖上出過一位丞相,只不過随着朝代更替,孟家也沒落了,直到孟北宸他爹開始行商,商鋪逐漸遍布大江南北,孟北宸繼承他爹經商頭腦成為了默認的當家人。
只不過這位準當家人性情卻頗有些乖張,行事詭異,長纓與這孟北宸也算是不打不相識。
某一天,長纓照例來到仙來追逐敖昕,甫一上樓卻看見敖昕對面坐着人,那男人一身貴氣,眉目如畫,舉手投足間氣質天成。
長纓頓時如臨大敵。
孟北宸與敖昕相談甚歡,長纓竟然見着敖昕少有的笑容,長纓頓時就沒忍住,沖了過去。
長纓與孟北宸一比,一個地下一個天上。
兩個人互相說了兩句之後,敖昕竟然還為孟北宸說話,于是長纓更加氣憤,三言兩語就動起了手。
孟北宸一介商人,自幼只學了點三腳貓功夫強身健體,他哪裏是長纓的對手,結果就在孟北宸即将被長纓一腳踢翻的時候,敖昕為孟北宸擋住了一腳,結果就演變成了長纓和敖昕打了一架。
驚天動地,整個仙來茶樓都停業了。
敖昕一怒之下回了東海,長纓回來找孟北宸說道說道,結果二人平心靜氣說了幾句話之後竟然就志趣相投成了好友。
長纓三入東海請求敖昕原諒,弄得錦繪無時無刻不膽戰心驚生怕被發現。
後來三人便經常一起喝酒,聊天,直到有一次。
一天夜裏,孟北宸帶着長纓光顧了“繪香樓”。
這繪香樓是當地非常有名的秦樓楚館,一般人還進不去,不過當地大戶孟北宸孟少爺可謂繪香樓的常客了,孟北宸攬着長纓的肩膀,啧啧道:“來啊,常兄,小弟今兒帶你去個好地方聽曲喝茶。”
繪香樓當時有位頭牌,名叫瑤安,只賣藝不賣身,一手琵琶名徹當地。
長纓聽了瑤安一曲驚世怨,回味悠長動人情腸,差一點潸然淚下。
于是這日起,長纓每晚雷打不動地到繪香樓聽上瑤安一曲,孟北宸見長纓沉迷秦樓楚館不覺有些愧疚,于是在某日和敖昕聊天時便說漏了嘴。
當晚敖昕便造訪了繪香樓,只不過在門外徘徊了将近兩個時辰才一咬牙走了進去。
這時已經很晚了。
敖昕穿梭在環肥燕瘦之中,忍受着濃烈黏膩的脂粉氣味,萎靡欲色,耳聞第一名妓瑤安今日招了第一名恩客,長得倒是黑眉俊目,只不過衣衫褴褛,手執長劍看着像是江湖俠客。
敖昕茫然迷失在聲色犬馬之中,不由大失所望。
長纓得瑤安一杯贈酒,與瑤安同桌而飲,聽瑤安說着自己凄涼身世,不由感同身受,心生憐惜。
瑤安已說得梨花帶淚我見猶憐,長纓一時手足無措,聽見房門輕響以為是瑤安婢女進門,剛一擡頭便驀然瞪大眼。
敖昕走進來,看了看瑤安,那一副掩面而泣,嬌柔媚色是她敖昕無論如何都不會有的姿态。
“敖……”
昕字未出口,憤怒的“無恥”二字已随着一杯酒水劈頭蓋臉地揚了下來。
長纓未找到敖昕,于是坐在東海邊上的懸崖上守株待兔,一等便是三天。
終于在三日後天色陰沉不見落日的日落時分,長纓看見一條金光閃閃的蛟龍從天而降,蛟龍體态優美,龍角筆直,渾身鱗片閃閃發光。
“敖昕!”
長纓大喊一聲,然而那蛟龍卻根本沒有理會長纓。長纓不由一急,顧不得許多,轉身化作一條漆黑巨蛟追逐金龍而去。
天上波詭雲谲,風雲變化,偶有電閃青紫于天際乍現。
金龍在即将入水之際被黑蛟重重糾纏,頭頸相交,龍尾糾纏,簡直像龍族交歡之狀。
金龍怒不可遏嘶吼一聲,纏卷着黑蛟離開水面,在半空中糾纏撕咬,憤怒的龍吟響徹天際。
東海水面産生朵朵漣漪,岸邊浪花拍打地越發猛烈。
黑蛟被金龍撕咬地毫無還手之力,硬生生地挨着打,一聲不吭,兩條龐大的身體随即跌落在懸崖頂端,将懸崖邊震落無數碎石。
金龍跌在地上一動不動地喘氣。
黑蛟糾纏着,微涼的鼻尖觸到金龍粗壯的脖頸下一片突兀的皮肉。
那處皮肉凹凸不平,缺少鱗片保護。
這片護心鱗乃是當年敖昕親手剜下,毫無保護的皮肉之下便是龍心。黑蛟微涼的鼻尖仿佛透過皮肉直觸最深的一層,舌尖舔在糾結的皮肉上,引起金龍渾身不受控制的顫抖。
金龍低吟一聲,與黑蛟雙雙化作了人形。
敖昕一巴掌扇在了長纓臉上,攥着自己心口的衣服,怒斥一聲:“下流!”
長纓抿了下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敖昕狠狠瞪了長纓一眼,起身便要走,卻在起身時被長纓一把抱住,動彈不得。
“卑鄙無恥下流之徒,找你的頭牌去,你放開我!滾蛋!再不放手我……”
憤怒的話語被堵進了口中,化作喉嚨深處濃情的嗚咽。
長纓離開後稍作停留,意猶未盡地跟上去又吻了一下。
敖昕沒再走,坐在地上擦了擦嘴,“無恥。”
“那個瑤安,與你有些神似……”長纓一出口,敖昕神色微變:“她唱得驚世怨讓我想起了我們百年之前。”
敖昕目光頓時便有了些閃躲。
長纓從懷裏拿出了一個東西。
金燦燦的龍鱗,這是敖昕的護心鱗。“這百年,都是它陪着我,它在我便覺得是你在陪着我,別說百年,就算千年也不會寂寞了。”
敖昕臉色登時一紅,伸手想将自己的鱗片搶回來,結果長纓一把抓住了她,慢慢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心上。“大公主,我長纓身無長物,一無所有,有的就只剩下這一顆心了,你要嗎?”
敖昕怔怔看着長纓,百年時間,須臾而過。
天似乎又陰沉了幾分,陣陣冷風瑟瑟。
敖昕回了東海,因為滿懷欣喜而沒有注意到龍宮裏異常的氣氛,直到走進龍宮看見坐在正首一臉陰恻的敖湛,這才察覺到什麽。
她立刻收斂起臉上止不住的笑容,走上前去:“見過父王。”
“你幹什麽去了?”
敖瑾偷偷在珊瑚礁後面露出半個腦袋,竊喜地看着敖昕被罵。誰都沒有注意到,在一簇珊瑚礁中隐藏着另一個身影,洛決楓。
“我……我去了一趟天宮……”
“放屁!”敖湛一掌幾乎拍碎了手下龍王椅,破口大罵:“你跟那個蛟妖當着我整個東海水族的面在山上做那茍且之事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敖昕登時臉色就變了,她和長纓只不過是親吻如今到了父王嘴裏如何就變成了茍且之事!“父王,你這麽說未免太難聽了吧?”
“難聽?那麽難聽的事你都做了,怎麽,敢做不敢聽嗎?”
敖昕冷眼看向自己的父王,理直氣壯地反駁:“我和我愛的人在一起,我不覺得那是什麽難看的事!”
敖湛淩空一個巴掌扇了過去,敖昕頓時就倒在了地上,嘴角溢出鮮血。
“你跟我說你愛他?啊?”敖湛臉色鐵青額角青筋直跳,仿佛受到了奇恥大辱:“你還要不要臉?啊?敖昕,我怎麽生了你這個女兒!真是把我的臉給丢盡了!”
敖昕看向敖湛,仍然很有氣勢:“我愛他我有什麽不敢說的?我怎麽就丢你的臉了?”
“你是誰?你是我敖湛的女兒,是東海的大公主,是神界的龍女!你是什麽身份,那個雜種是什麽身份!你跟他在一起,豈不是将我們東海的顏面踩在腳下!”
“他不是雜種,他是蛟,總有一天他會由蛟化龍的!”
“由蛟化龍?敖昕你別白日做夢了,由蛟化龍洗盡前塵,等他成龍的一天,他還記得你敖昕是誰!”
敖昕的眼底溢出血色:“你以為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樣冷血無情嗎?”
敖湛雙目一凜,又一個巴掌扇在了敖昕臉上。“敖昕你敢這麽和我說話!”
“是你先對我這麽說話的!”
敖湛背着手在地上轉了一圈,怒道:“你跟誰在一起不行啊?天界那麽多人追你,哪個不比那個蛟妖好?偏偏是那個蛟妖,你弟弟是因為誰現在還被關在寒水澗裏的你不知道嗎?”
敖昕瞪着敖湛冷笑:“你還好意思提敖鋒?若不是因為長纓想辦法退掉那兩尺海水,敖鋒如今焉有命在!你如今東海龍王的位置還能保住,招雨旗被盜,海水上漲,勾結神将,足夠讓你受那斬首之刑了!”
“你!”敖湛高高舉起了手,可是看着敖昕那充滿憎恨的眼睛卻徒然踉跄,這是他的女兒,如今竟然這般恨他嗎?
他茫然地看了眼自己的手。
“你現在可還記得,長纓和他父親還有千蛟洞無數蛟族都是被你生生逼走的!”
敖湛甩袖道:“他們在這裏,只會污染了我東海的水源!我們龍族才是天下水族之首!”
敖昕閉了閉眼,語氣孱弱:“到現在你還不知道錯嗎?自古蛟、龍一脈,上古帝神坐騎赤霄上神乃是上古至今唯一未曾化龍便修煉成神的蛟,他才是真正的三界水族之首,四海龍王皆歸他調遣。”
這些事情都是敖昕從蛟老爹嘴裏聽說的,她原本是不信的,她不相信她的父王是如此冷血無情之人,可是在天界調查了三界典籍之後,她不得不信了。
“可是自從你成了水族之首後,卻逼走了他的族群部下,你這麽做,難道就不怕有一天遭天譴嗎?”
敖湛頓時眼中閃過驚恐:“不可能!赤霄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
敖瑾藏好自己,眼中露出懼怕來。
“他死了,可是胥顏真神還在,如今他在掌管三界,胥顏不是博禦,他比博禦還要冷血無情,你覺得你做過的那些事情還能瞞多久,終有一天他會知道的,屆時誅殺令下,不死不休。”
敖湛剎那間如同被雷劈了一樣,眼中一片死色。
“來人,來人!把大公主關起來,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放她出來!”
☆、禁足
敖昕趴伏在桌子上,被發絲遮擋的視線有些模模糊糊,雙眼疲憊失神,她已經被禁足半個月了,這半個月從來沒有出過自己的房間半步。也不知道那個人怎麽樣了。
他還會每天去仙來嗎?他是不是在等着自己。當初在山頂,掌心感受着長纓劇烈有力的心跳,仿佛得到了共鳴。
她本以為自己的護心鱗丢在了南林,卻不想被他拾去,貼身陪伴了近百年。
她好像看見長纓了,長纓問她要不要接受他。
族群被棄,一無所有,這就是東海僅剩的兩個蛟族的現狀。她曾在蛟老爹只言片語中察覺到某些十萬年前的隐秘,經過天上和妖界的調查讓她發現了一件事。
三界之災爆發的時候,東海龍王喪生,下一屆東海龍王敖慎和其弟弟敖湛在天宮無法回東海,赤霄命令蛟族部下護送敖慎和敖湛回東海,然而在這段歸途中卻發生了巨大的變故,敖慎在半路被魔族所殺,到了東海的時候,蛟族為抗魔族大軍而潰不成軍,只剩下了敖湛和僅剩的三個蛟族。
按說,蛟族對敖湛有救命之恩,可是就在敖湛掌權兩萬年之後,開始驅逐所有亘古生活在東海的蛟族,蛟老爹就是其中之一。
從天宮到東海的一段路上到底發生了什麽,父王為何要驅逐蛟族。
敖昕神色萎靡,樣貌頹廢,她看着眼前朦胧的身影突然坐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個人。
是活生生的人,并不是她眼花!
“你是怎麽進來的!”
錦繪站在門口很委屈地說:“公主,我攔不住他。我、我去給你們看門。”錦繪說完,快速走了出去。
敖昕強迫自己扭開臉:“你趕緊走,我父王走了很長時間了,快回來了。”
長纓沖到敖昕身邊一把握住敖昕的手,氣憤道:“敖湛怎麽能這麽對你!你是他的親女兒啊!”
敖昕抽回了手說:“你快點走,你以為東海是什麽地方!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東海這麽多眼線,你一進來就發現你了!等我父王回來你就走不了了。”
“回來了正好我要問問他憑什麽這麽對你!”
敖昕騰地站起來怒吼:“你給我出去!若是我父王看見你私入東海,他就算殺了你也沒人敢管!”
“那便讓他殺好了!”
敖昕頓時一拳砸在了長纓胸口上,怒斥道:“你胡說什麽!你若死了你爹怎麽辦?我……”
長纓目光驀然柔軟下來,他輕輕拉着敖昕抱住她,輕柔地摸着敖昕的頭發,敖昕怒氣消散,慢慢閉上了眼睛。
“是因為我嗎?你父王知道了?對不起。”
“你沒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你。”敖昕咬住唇,“我早就該說了,當年你在林中救了我卻被父王誤會毒打的時候,我就該說對不起了。”
長纓張了張眼,呼吸有一瞬沉重。
敖昕咬了咬唇,說:“那個時候你在寒水澗裏,我一直在想辦法救你,可是我父王看得你很緊,我想去救你可是一直都沒有找到機會,結果沒想到最後你被白彥救走了。”
長纓摸着敖昕的頭發,震驚而喜悅,“你知道不是我,所以你沒有恨我?”
敖昕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長纓笑了一聲,剛要說什麽的時候,錦繪跑了進來,喊道:“不好了,龍王回來了!”
敖昕立刻推開長纓拉着他往外走:“錦繪,快點帶他走,別被人發現了。”
“敖昕……”
“快點走啊!你找死啊!”錦繪小聲叫嚷着,不由分說地将人拽走。
敖昕看着逐漸沒了身影的人,跌坐在珊瑚椅上難過的捂住了臉。
長纓一路低着頭匆匆忙忙地走,一面低聲咒罵敖湛回來的太不是時候,為什麽偏偏這個時候回來!
錦繪帶着長纓穿梭在珊瑚礁中的呃偏僻小路,冷不丁頭頂突然傳來了一聲問話:“等等,你們是誰?”
兩人驟然停了下來。
錦繪心砰砰跳,擋在長纓身前道:“錦繪參見鐮飛将軍。”
一個彪行大漢手執兩只巨大的钺走了過來,手臂粗壯臉生橫肉:“他是誰?好像以前沒見過?”
“他啊,是南海三太子派來的人。給公主送點東西?”
鐮飛擰着蹙眉,神色疑惑:“南海三太子的人?為何這般偷偷摸摸的?看你臉生啊,擡起頭我看看。”
長纓頓時咽了下口水,握緊了拳頭。
“你們幹什麽呢?”
三人同時看向來人,解戟長身走來,面目冷峻。
鐮飛立刻行禮道:“參見大将軍。”
解戟如刀般鋒利的視線在錦繪和長纓身上掃了一圈,“你們幹什麽呢?”
鐮飛剛要說話,錦繪便搶道:“回将軍,這位是南海三太子派來給大公主送東西的人,公主命我送他走結果被鐮飛将軍攔住了。”
“是嗎?”
鐮飛說:“大将軍,這人有正門不走偏要走小路你說他是不是有問題!”
解戟道:“你自己說。”
長纓不得已道:“回兩位将軍,小人奉我家太子之命悄悄給公主送點南海特有的吃食,因着剛才聽見龍王回來,不便走大路,所以才走了小路,讓兩位将軍誤會了。”
鐮飛還要說什麽,解戟哼道:“既然如此,我送你走吧。錦繪,回去照顧大公主吧。”
錦繪頓時猶豫:“這……”
“多謝姑娘,我跟解戟将軍走便可,你回去吧,多謝。”長纓看了錦繪一眼,跟着解戟走了。
鐮飛哼了一聲,朝另一邊走了。
解戟和長纓一路都沒有說話,解戟倒是說話算話,一路将長纓送出了東海。
長纓不禁松了口氣,執禮道:“多謝大将軍。”
解戟神色怪異,眼中帶着鄙夷,他轉過身,忍不住沉聲道:“你會害死她的。”
長纓怔了一下,說:“将軍多慮了,我會用生命護她周全。”
解戟冷冷哼了一聲,返回了海中。
“你最近在北海給我消停一點,現在胥顏重掌三界,你若是再不知收斂鬧出點事,你父王我就得看着你死了!”
被敖湛帶回來的敖鋒一臉吊兒郎當的模樣,大赫赫坐在珊瑚椅上,他看起來非但沒有因為坐牢而消瘦,看那臉似乎還胖了點。北海寒水澗雖說是北海地盤,可是東海龍王一句話,誰敢不從。東海龍王的兒子,即使犯了錯,誰又敢苛刻。因此敖鋒這百年可謂是好吃好喝地過來的。
敖湛借着想兒子的引頭将敖鋒接回來幾日,反正就幾天,也不會引起關注的,若是有,他便也可以用長纓那家夥堵回去。
怎麽自己兒子還受着刑,那個家夥卻偏偏減刑十年!
敖鋒滿臉無所顧忌道:“胥顏那個老家夥據說從來沒有管過三界閑事啊。”
“你好好說話,胥顏的确沒掌管過三界,可他畢竟是真神,又掌管着長白之巅,他殺了你比捏死一只螞蟻還容易。”
敖鋒嗤了一聲。
“這幾日天帝壽宴,我不在家,你老實點,等壽宴一結束我就送你回去。”
“知道了。”
“啊!”突然一聲尖叫傳來,敖瑾從後面跑出來,邊跑邊叫邊哭:“敖鋒,你回來了?”
“姐!”
敖湛看着姐弟兩個久別的畫面終于露出了一絲欣慰,只不過一想到自己的大女兒就越發糟心。
那面兩兄妹互相說着話,龜丞來禀告飯菜已準備好。
敖湛點了點頭,而後又問了一句:“大公主怎麽樣了?”
龜丞回道:“大公主還是不肯出來。”
敖湛嘆了口氣,說:“是時候為敖昕選門親了,你看二皇子銘洲和中皇山白彥哪個比較好?”
“這個……”龜丞抖着兩撇小胡子,擰着眼睛道:“小的也不敢亂說啊。不過按說,二皇子本就對大公主有意,龍王若是向二皇子透露透露,說不定就成了。”
敖湛嘆了口氣,“若是論起來,我還是中意白彥啊。只可惜白彥與長白之巅走得似乎很近。”
龜丞頓時疑問:“與長白之巅有什麽關系?”在龜丞相眼中與長白之巅親近難道不好嗎?
敖湛頓時目光一閃,說道:“還是二皇子好,正巧要去赴天帝壽宴,我正好能去探探二皇子的口風。”
龜丞彎了彎腰:“如此甚好。”
敖湛突然想到什麽問:“二公主還沒回來嗎?”
龜丞看了看敖湛臉色,說道:“上次回來是三個月前,然後至今又不見了蹤影。”
敖湛頓時一瞪眼睛:“她回來我怎麽不知道?”
“二公主上次回來就看了看大公主,然後便走了。”
敖湛拍了一巴掌扶手,哼道:“這丫頭太欠□□了,下次她再回來給我留住了,我倒要看看她這麽長時間不回家都在外面做什麽!”
“父王,你說什麽呢?”敖鋒遙遙問了一句。
“說你二姐,跑得連人影都沒了!”
敖鋒對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二姐向來是沒什麽親熱的,敖甄生性頑劣,像個男孩子,他從小的時候敖甄就總是欺負他,別說敖甄很久沒回來了,就是敖甄死外面,敖鋒都不會有半點悲傷。
不過敖鋒對敖甄不親熱,對自己的大姐姐還是親熱的,畢竟自己每次被罰的時候都是這個大姐姐幫着自己,而且在北海這麽多年,敖昕還去看過他好多次。
“父王,我大姐呢?”
敖湛嘆了口氣,沒有回答,他站起來說:“你們吃吧,天帝壽宴快開始了,我得走了,敖鋒你好好在家待幾天,等我從天上一回來就帶你回北海。”
敖鋒撇了撇嘴:“知道了。”
敖湛又吩咐了一些事情之後,拿着金燦燦的請柬走了。
敖鋒氣憤又委屈道:“這麽長時間不見他都不問問我過得怎麽樣了!見了我就罵我。”
敖瑾安慰道:“哎呦,你就別氣了,姐姐不是在呢嗎!”
敖鋒哼了一聲。
敖瑾看了看周圍,眼睛一撇道:“你就別怪父王了,父王最近心情不好。”
敖鋒吊兒郎當地拿起桌子上的葡萄吃,含糊問道:“他有什麽可心情不好的?我還心情不好呢!我要是敢心情不好還敢跟他甩臉子,他早一個大耳刮子就扇過來了。”
敖瑾“哎”了一聲,說:“父王最近當真心情不好啊,都是因為敖昕!”
敖鋒眨了眨眼,想到了剛才自己問父王大姐的時候父王臉上微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