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十五回道:“我今年二百二十二歲
狐九笑了一下。
五弟子小心回道:“十五從剛出生就生活在昆侖山,衆弟子對他過于寵溺才造成十五有些不知禮數,還望妖使莫怪。”
狐九無奈地笑了一聲,說道:“你們別這樣,我不是妖使,我也不是妖君,我今年才三百多歲,也就比你們的十五大了百歲而已,你們這麽對我說話讓我很難受啊。”
十五驚訝道:“啊?你才三百多歲啊?”
“是啊。”
十五又是滿臉失望:“你三百歲就這麽厲害,我都兩百多歲了,可是什麽法術都還學不會呢。”
岳東翎道:“別着急,慢慢學。”
十師弟道:“都是你平時總偷懶才學不會。”
十五握住拳頭不甘心道:“我才沒有偷懶,我就是學不會,師父說我不是修仙的材料,能勉強長生不老已經很幸運了,所以讓我争取練成長生不死。”
“沒人能長生不死,”狐九說道:“即使是再厲害的神仙也有隕落之日,只不過有些人慢有些人快而已,就比如說我青丘狐族,上古妖狐、神獸之後,但是我們狐族的壽命卻很短暫,遠遠比不上其他的種族。”
一個弟子也道:“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态。”
十五受到打擊,又沉寂了。
狐九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沒事啊,我覺得你很厲害啊,當時你和你師兄們在一起,就只有你看出我與衆不同還一直跟蹤你們了。”
十五撓撓頭,看着衆師兄弟不好意思道:“可能是師兄們覺得沒人能随意進昆侖山所以缺少警惕了吧。”
“行啊你小子,長本事了!”一個師兄扣住十五的脖子□□他的腦袋,其他弟子也跟上去彈十五的腦門,彈得十五哎呦哎呦直叫。
狐九不由得心中羨慕,這一群非親兄弟都這般親密情深,可他那幫親兄弟呢?于是,狐九更加迫切地想要去找胥顏,似乎找到胥顏也就可以獲得一絲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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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留步,狐九告辭。”
十五頂着一腦袋亂發問道:“你還會再回來嗎?我摸過你的脈,我覺得你是好人。”
狐九看了眼籠罩在黑夜中的昆侖山,頓了頓,說道:“你可以去長白之巅找我。”
十五頓時無比驚訝:“長、長白之巅我能上去嗎?”
狐九心想,自己除了長白之巅也沒有能讓十五去找自己的地方了,到時十五上不去長白之巅他卻可以下山啊。
“你若有空可以去試試啊。”狐九說完,同昆侖山的這幫弟子執禮告別,轉身飛出了昆侖山結界。
與此同時,在這裏不遠處,一個身影緊接着溜出了結界。
“你來這裏做什麽?”戚戰背着手,踩着一地枯敗的骨頭皺了皺眉頭。
“果真沒有啊。”樊招從地上站起來,手裏拿着一根沾着泥土的骨頭,她看了看随手将那根骨頭扔了,拍了拍手,說道:“五千年前,昆侖山上下慘遭洗劫,當時的掌門還有他的弟子、昆侖山的那幾個長老盡數死絕了,只剩下最小的一個弟子留了口氣。當時的人都說是我們魔域幹的,但是你也看見了,這裏可是一點魔息都沒有啊。”
“五千年前?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樊招挑眉一笑,然而卻顯得面目越發鬼魅:“五千年前天下大亂啊,當時我帶着魔兵沖出結界,可惜了,當時地上全都是血,魔兵們但凡碰到血的都被燒成煙了,而且很快那界石就被封住了,不過我還是拼死在界石上保住了一條縫。”
戚戰偷偷握緊拳頭,果然,他之前還奇怪樊招是如何将川海送進三界,原來是這樣。
“我就是用那條縫和敖湛聯絡的,你姨娘我厲害吧?”
樊招滿臉陰狠的擦了擦手掌,擡頭看向天空:“真想會會昆侖掌門。”
戚戰看了看滿地的白骨,“這是當時昆侖山死的人?”
“是吧,畢竟被魔所殺,埋在他昆侖山的祖墳裏也不合适。”樊招将腳下幾個咯腳的骨頭踢走。
戚戰問道:“你還要去那裏?”
樊招剛要說話,突然擡頭道:“有人。”
☆、偷偷
樊招剛要說話,突然擡頭道:“有人。”
二人對視一眼,立刻躲了起來,很快,半空那人便落到了地上,這人穿着一身黑衣,看起來鬼鬼祟祟的,落地便躲了起來。
戚戰皺起眉,越來越深,他感覺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越來越近。
不一會兒,一抹紅光出現在了地上。同時傳來了一聲驚呼:“怎麽這麽多骨頭?”
聽到這熟悉的一聲,戚戰心中頓時慌亂了起來。
狐九手心裏亮着一團火,剛落到地上的時候,地上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清,他便點起來一叢火,待看清自己腳下之後冷汗瞬間就冒了出來,他的腳下,幾乎可以用白骨成山來形容,這片地整片森林都被白骨填滿了,只剩下樹幹光禿禿地立在白骨中間。
這麽多的骨頭,究竟是死了多少人,這些人難道都是想要進入落凰嶺的人嗎?怪不得十五說落凰嶺毀了昆侖山名聲,有這麽大一推屍骨在,這名聲還真好不起來。
落凰嶺的入口就在這?神君那麽愛幹淨的一個人,每天從這裏進進出出,他不會惡心嗎?反正現在狐九差點惡心吐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努力屏住呼吸。
戚戰看着前面的黑衣人,只見他從懷裏掏出了什麽東西,然後扔到了天上,瞬間,那連眼睛都看不真切的東西突然變成了幾只雄鷹,雄鷹尖叫着就朝狐九沖了過去。
戚戰攥住拳,朝樊招看去,樊招一臉看好戲的表情。怎麽辦才能把狐九帶走不讓樊招發現,狐九雖然只是一只妖狐,可是他是九尾赤炎,若是讓樊招發現,樊招對狐九使用飛梭,那狐九焉有命在!
狐九立刻抽出火靈鞭,飛身而起對付那五只體型幾乎比他本體還要大的雄鷹,這個地方為什麽會有鷹?
這些鷹身上沒有妖力,不是妖,可是也沒有靈力,不是普通的鷹,那是什麽?狐九揮鞭将一只鷹抽成兩半,那鷹落在地上,變成了兩片紙,那紙被剪成了鷹的形狀,上面畫着朱砂字。
傀儡?有人控制。
狐九失神的功夫,一只鷹從半空俯沖而下直取他後背,狐九回手一鞭,将那只鷹抽成碎片,但是這時另一只鷹卻在他的左手臂上狠狠鉗了一下。
狐九大叫一聲,握緊了火靈鞭,将剩下的幾只鷹全部抽死:“是誰,給我出來!”
戚戰對樊招擡擡下巴。
樊招搖搖頭,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小外甥,你是真不懂還是裝傻呢?
戚戰擰着眉看向狐九鮮血直流的手臂。
黑衣人沒料到五只雄鷹竟然都沒拿到東西,便又從懷裏拿出了一樣東西,那東西眨眼間便化成了一只猴子。
狐九瞬間捕捉到了猴子出來的方向,他根本沒理會那猴子,轉而向黑衣人藏身的地方沖去。
那猴子挂在樹上龇起滿口白森森的牙沖着狐九嘶吼了一聲。
黑衣人見自己被發現,從背後抽出了一柄薄如銀翼,靈巧如蛇的長劍,擡腳走了出來。
狐九緊緊握住火靈鞭,“你到底是誰?為什麽在此阻攔我?”
“把東西交出來,我可以饒你一命。”
狐九瞪大眼,咬住牙:“是你,你還沒有死心?”
“少廢話!”黑衣人說着就提劍沖了上來。
黑衣人的軟劍靈活如蛇,和火靈鞭瞬間纏在了一起,但是顯然那軟劍雖是仙器但是比起火靈鞭來連渣都不如,而且那黑衣人的法力還不如狐九,被狐九三兩下就逼到了死角。
“昆侖山竟然會出你這個敗類!”
“別說的自己很高貴一樣,你不也是青丘的異類,怪物,孽種!”
狐九緊緊攥住拳,火靈鞭化作一股霧氣消失,狐九攥着拳頭毫不留情地往黑衣人臉上砸去,“我讓你怪物,讓你孽種!”
黑衣人猖狂的大笑:“你上了長白之巅又怎麽樣,還不是被族人抛棄,被族人厭惡!唔……”
狐九忘記了那只猴子,此刻那猴子不知從哪裏跑過來,一把搶走了冰魄琴。
狐九一驚,伸手一抓,火靈鞭自動在他掌心成型,狐九猛地揮鞭一抽,火靈鞭纏住了猴子的尾巴,将他的長尾巴拽了下來,可是那猴子卻根本不會疼一樣,抱着冰魄琴飛速地跑走了。狐九片刻不停地追了過去。
戚戰見此,立刻沖了出去:“我去追。”
那猴子跑得再快,終究只是一只傀儡,狐九追上他,将他抽成兩半,拿回了冰魄琴,身後腳步聲響,狐九回身甩鞭。
來人迅速後撤伸手握住鞭子,然而鞭稍卻在他手臂上抽了一下,狐九回過身看見來人長相,頓時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戚戰?”
戚戰上前一把抓住狐九的手腕不由分說将人拽走:“快跟我走。”
“你是誰?”黑衣人看着突然出現在身前的女人,帶着些許恐懼地往後退了退,這個女人身上有魔氣!
樊招擰着眉毛,臉上帶着些許不解道:“呦,怎麽怕成這個樣子了?”
“你別過來你別過來。”黑衣人坐在地上恐懼地往後退,不小心蹭動了臉上的黑布,黑布掉落,露出洛決楓的臉,那張臉剛才被狐九打得鼻青眼腫仍然掩飾不住滿臉的恐懼。
“又不是小孩子,別怕啊。”樊招從大腿上抽出了一把彌漫着黑氣的匕首,用手指試了試刀鋒。
洛決楓一瞬間臉上失去了全部血色,他只不過是一時不甘心,想要将冰魄琴奪回去獻給幹爹,可是他哪成想他會在這裏遇見魔啊?這、這裏怎麽會有魔啊!“你想幹什麽?”
樊招拿着匕首走了過去。
“你別殺我別殺我,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我什麽都可以給你。”
樊招撇了撇嘴,“只怕我想要的你給不起。”
“能!能!我、我是昆侖山掌門洛志清的兒子,你只要別殺我,我什麽都能給你,嗚嗚,你別殺我。”
樊招驚喜地揚了揚眉:“你是昆侖山掌門的兒子?”
洛決楓抱住頭大叫:“是是是,就是我,別殺我啊……”
“我想要什麽你真的都給?”
洛決楓拼命點頭,樊招問道:“若我要你們昆侖山呢?”
洛決楓猶豫了一下,看見樊招那閃着黑氣的鋒利匕首立刻道:“給給給,你若是想要,你、你就把我放了,我這就去偷了昆侖山掌印給你。”
樊招笑起來,用匕首拍了拍洛決楓的臉,說道:“你以為我傻啊,我把你放了你跑了怎麽辦?”
洛決楓被吓得幾乎三魂丢了七魄,“不會的,不會的。”
樊招嫌棄地看了洛決楓一眼:“你怎麽這般不濟,這麽大年紀,卻還沒成仙。”
“我……”洛決楓看着很年輕,但是也有一千來歲了。他天資魯鈍,大師兄不到五百歲就成仙了,最不濟的也是一千歲就成仙了,可是他如今已經一千多歲還成不了仙,而且還只學了一手畫符做傀儡的戲法,讓整個昆侖山的人看不起他、嘲笑他。
樊招勾唇陰險地一笑:“我可以助你成仙,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洛決楓怔了怔,成仙……
戚戰拉着狐九跑了好一會兒,直到戚戰感覺樊招不會輕易找到他們的時候才停了下來。
“戚戰,你怎麽會在這裏?”
戚戰看着狐九的臉,目光深切而熱烈,幾乎不由自主地他捧住狐九的頭,二話沒說就将狐九深深吻住,狐九初時還怔了一瞬,後來便也反應過來,伸手摟住戚戰的脖子。
戚戰很快就停了下來,留戀地在狐九唇上吻了一下,這才說道:“這麽久沒見,我實在太想你了。”
狐九止不住笑地說道:“才三天。”他這才能仔細看看戚戰的臉,戚戰最近過得好像有些不好,眼圈發黑,眨眼間帶着些許疲色,臉上還長了一片胡茬,之前他還覺得戚戰英俊帥氣,現在留着胡子的戚戰顯得更加剛毅,具有一股讓人不法抵擋的成熟魅力。
狐九不禁一陣心跳加速,他摸摸自己的下巴,他還沒長胡子呢。
戚戰摟着狐九表情有些不滿地說道:“哪啊,都快一年了。”
狐九想起來他在天上還待了好久呢,說起來人界确實過了挺長時間了。“可是,你怎麽會在這。”他忍不住用手指卷住戚戰蜷曲的黑發。
戚戰目光閃了閃,說道:“我來這裏處理點事,真沒想到會見到你,我真是太高興了。”
戚戰的喜歡太過熱烈,狐九招架不住,頭腦有些發熱,好像剛才在昆侖山上喝的那些酒突然又起了作用。
戚戰将狐九的頭發撥到肩後,問道:“你怎麽會來這裏?”
狐九毫無隐瞞回道:“這裏是落凰嶺的入口,我來找神君。”
“原來是找他啊。”戚戰撇了撇嘴,又在狐九唇上吻了一下,“入口在哪,我送你進去。”
狐九無奈道:“我也不知道入口在哪……嘶!”
“怎麽了?”
狐九擡起手,之前被傀儡鷹啄的傷口還在冒着血,“一時不查被鷹啄了,還真挺疼。”
戚戰握住狐九的手,只見那硬朗卻纖細的小臂中央有一個銅錢大小的傷口,皮肉已經翻了出來,鮮血流淌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殷紅,戚戰控住不住自己心中的陌生感受,他突然擡眼看了狐九一眼,低下頭含住了傷口。
狐九瞪大眼睛,驚慌地想要推開戚戰,然而戚戰卻分毫不讓,熾烈的唇舌将他的傷口覆蓋。
皮開肉綻的傷口突然變得比皮膚更加敏感,那酸麻疼痛的滋味瞬間席卷了大腦,狐九忍不住慢慢彎起嘴角,心裏像淌了蜜,他忍不住伸手,握住了戚戰的臉頰。手掌摩擦在戚戰的胡茬上,沙沙刺刺的酥麻,從手掌心一直傳到了狐九身體裏。
戚戰碰了碰狐九的臉,說道:“那邊還有魔族,我不能讓她發現你,我不能去送你,你一定要小心點。”
狐九不疑有他,點頭道:“我會小心的,你快回去吧。”他說完,忍不住湊上去碰了碰戚戰的雙唇。
戚戰神色稍有驚訝,他深深地看了狐九一眼,說道:“快走吧。”
看着狐九逐漸消失的背影,戚戰臉上的表情漸漸凝結,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那裏正在不受控制的跳動,帶着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
狐九的身體裏果然帶着魔息,究竟是什麽人在他身體裏?為什麽他會是這樣,神、妖、魔同體!他已經能夠感覺到狐九身體中的魔息正在蠢蠢欲動,而且狐九的修為增長太快了,他剛見到狐九的時候,狐九連火靈鞭都不會使,可是現在呢,他幾乎能感覺到一萬天兵都不會是他的對手。
等到狐九的修為再增強,那魔息便要壓制不住了,他剛才就着給狐九療傷的機會,偷偷在傷口處傳入了自己的魔息,好用來壓制狐九體內的魔息,可是那股魔息太強大了,他感覺到自己的魔息根本堅持不了多久就會被那魔息沖破,他不能随時留在狐九身邊,一旦狐九發現自己身體中的異常……
狐九在胥顏身邊,難道胥顏沒發現嗎?還是說胥顏知道,卻根本不在意。
“我的小外甥啊,你追的人呢?”樊招從後面背着手慢慢走過來。
戚戰咬起牙,目光變得陰冷,他擡起手撸起袖子,上面有一個紅印,正滲着血跡。
樊招探頭看了一眼:“呦,受傷了?”樊招沒有看見,那新傷下面有着一道早已變作淺色疤痕的鞭傷。
戚戰放下手臂,咬牙切齒道:“他身上帶着兩樣神器,我竟然靠近不得。”
樊招一時驚訝道:“不會吧,你現在可是神啊,連你都靠近不了?”
戚戰表情猙獰地低頭看向樊招,問道:“你那人呢?”
樊招轉開眼,得意地笑了一下:“我可是發展了一個很好的線人啊。”
胥顏将杯放下,嘆了口氣,狐九從昆侖山下來,地面上生靈絕跡,他在他靈識中消失了,胥顏猶豫着要不要出去找找他?那地方挺危險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進來。
狐九已經成長不少了,有些危險是他必須面對的,他不能永遠擋在他身前,這樣會阻止他飛翔。
其實那天生氣走了之後,胥顏看見狐九跪在地上将凝露眼的碎片一個一個撿起來的時候就有些後悔了,但是就當做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地回去豈不是太丢面子了,所以就一直待在落凰嶺。
至于人間東海之禍,胥顏并不以為然,盡管那麽多生靈慘遭洗劫,但是這只不過是萬物生長的一個必然,人類或者三界并不會永遠安穩地發展下去,他們總得需要一些打擊和劫難,好讓他們學會浴火重生。
是殊隐的到來讓他按奈不住,殊隐說得沒錯,如果狐九重生,他真的準備好面對鳳絕了嗎?沒有,至少在現在,他無論如何也不想看見鳳絕。
鳳絕悲絕痛苦的神色,和那雙逐漸彌漫上死氣的雙眼,至今歷歷在目。
“鳳兒……”
突然,靈識中一閃,有人觸動了落凰嶺結界。
狐九稍稍有些失落,在這裏看見戚戰簡直是意外之喜,可是相見這般短暫又分開,這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見。其他魔族?三界裏還有其他魔族嗎?戚戰說有事情要處理是不是和那魔族有關系。
狐九心中嘆了一聲,狐九啊狐九,你怎麽能和戚戰這個魔頭走到一起,雖然戚戰有一半是神,可是他終究也是魔啊。想起绾冬在天宮和他說過的話,狐九至今也無法相信,更加想不通,他和長纓去玉良山找戚戰戚戰事先根本不知,而且自從到了玉良山之後他和戚戰就沒分開過,戚戰是怎麽去通知的妖族呢,所以說這個事情根本就說不清。
反正一看見戚戰,他就什麽想法什麽疑惑都沒了,好像看見戚戰那張臉,就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一樣。狐九不由自主摸了摸嘴唇,嘴角立刻彎了起來。
冰魄琴在背後猛然散發了一陣寒氣,狐九瞬間被凍了個透心涼,連帶着因為想起戚戰而身體中升騰起來的熱乎氣瞬間就沒了。
狐九詫異地回頭問道:“怎麽了?”
冰魄琴又恢複了原狀,一點兒動靜都沒有。纏在冰魄琴身上的火靈鞭将冰魄琴纏得更緊了。
狐九便回過頭繼續走。
狐九看着眼前黑霧彌漫的一團心生不安,過去的經歷告訴他這種黑霧不是有魔就是有鬼,可是這地方非但沒有魔息更沒有鬼氣,反而有一股強大的神力。
神力?這麽凄慘的地方竟然還會有神力!難不成這裏就是落凰嶺的入口?
曾經有太多太多的人想要尋找到落凰嶺的入口而在此喪命,傳說落凰嶺囊盡三界的寶藏,在那裏面死人都會複活,只要進去看上一眼,就不虛此行。
狐九察覺到那些黑霧之中存在着的強大的陣法,一時心生不安,這麽強大的神力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過去,突然他感覺到自己背後的冰魄琴和火靈鞭都發起光,而他自己也散發出了柔和的紅光,那紅光包圍了他。
狐九看向眼前,那彌漫的黑氣逐漸散開,為他讓出了一條路。狐九驚訝,慢慢走了過去,随着他走動,周圍的霧氣好像害怕他一樣不斷後退,在他走過之後,那霧氣又重新将這裏籠罩。
黑霧過去,又變成了白霧。白霧同樣為狐九讓開了一條路。
胥顏手抖了一下,瘴氣讓路,狐九身上屬于鳳絕的氣息已經出現了。
狐九走了很久,直到那霧氣消散,眼前豁然開朗,一片蒼翠紛繁之景落入眼前。
☆、落凰
出現在狐九眼前的,仿佛是另一個世界,這裏陽光溫潤,既不強烈也不昏暗,天氣還很涼爽,周圍的樹木長得都很高,枝葉非常茂盛,有看不見的鳥兒在樹林間飛舞鳴叫,聲音清脆。
腳下的小路是用非常少見的赤紅色的石子鋪成,紅石子的路寬約半丈,路邊是及懷高的青草,草裏長滿了各種顏色的小花,偶爾有小動物從旁跳過,還有從路中飛速穿過的。
空氣中到處都彌漫着一股清潤的草香,這是自然的味道,是生靈的味道,是胥顏身上的味道。
狐九順着小路一直走,他走了很久,才看見有一個小木屋,狐九走過去,敲了敲門,門中傳來一陣噼裏啪啦的響動,狐九剛要說話,旁邊木牆上的窗戶突然咚的一下被從裏面撞開,幾只不大點的小麋鹿争先恐後從木屋裏面跳了出來,拼命跑走了。
狐九順着被撞掉了窗扇的窗口往裏看了一眼,轉身離開了木屋,他順着小路往更遠處走去。
又走了一會兒,他看見有一道青白的石牆,石牆上有一個小拱門,拱門上寫着“陌入”兩字。狐九摸不明白這陌入是個什麽意思,難不成是“莫入”?狐九猶豫了半晌,還是順着拱門走了進去,拱門的裏面是個小花園,園中種植着很多奇怪的花,花叢中還有幾只灰白色的各自,鴿子并不怕人,它們看見狐九,張了張翅膀,又繼續吃着草裏面的什麽東西。狐九走過去,鴿子們這才撲騰着翅膀飛開,但是也僅有幾步遠的距離又落下了。
狐九順着路再次進來一個拱門,那裏狐九突然感覺熟悉,他仔細地回想,有幾只灰色的野兔跳到了狐九腳下,似乎嗅了嗅,又跳走了。狐九這才想起來,這裏是當初他偷聽到博禦和胥顏對話的地方。
這裏果真是落凰嶺,神君就在這裏嗎?
狐九加快腳步,順着小路小跑起來,心中有着莫名的期待,神君還在生氣嗎?
跑了一會兒,狐九看見了好幾處高高的樓宇,狐九看向其中一個,他仰頭望着樓宇頂端閣樓處,他強烈的感覺到,他想要找的人就在那上面,于是他順着樓梯快速跑了上去。
眼看着快要跑上去,狐九卻突然有些瑟縮,腳下便有了遲疑,萬一神君還在生氣将他趕出去怎麽辦?狐九躲在牆角處,将他準備好的請罪的話都從心中過了一遍,最後攥了攥拳頭,這才深呼吸了幾次走上了最後一個樓梯轉彎。
閣樓上的畫面随着他走動而緩緩出現在他眼前。
閣樓不大,只擺放了一張小茶桌,一左一右放着兩張黃花梨木色的躺椅,胥顏此刻正趟在靠近樓梯那一側,雪白的長發從肩頭滑落一直垂到地上,閣樓檐宇的窗格在他臉上留下斑駁的花影,美的驚心動魄。
狐九悄悄跪下,無聲無息,目光落在胥顏閃爍着光影的鼻尖處。他突然發現,自己看到胥顏時的欣喜竟然比自己想要的還要濃烈。他一直都知道胥顏很美,美到不應該生為男人,可是他一直都不敢正眼好好看過這個上古真神一眼,胥顏仿佛是萬年冰雪上被陽光照射的那一抹瑩潤光澤,周身冰冷讓人不敢靠近,他周身散發着神光,刺目地讓人不敢直視。
他明明那麽冷,周身卻始終散發着青草生機勃勃的味道。讓人癡迷,明知他的冰冷決絕,卻依舊忍不住靠近。狐九感覺到,此刻他就好像那撲火的飛蛾,被烈火吞噬一切,即使無比痛苦,但是觸到了火焰也覺得幸福。
狐九在飛蛾撲火,而胥顏呢,被陽光照久了的冰雪始終都會融化的。
狐九不知道,胥顏閃爍的睫羽下閃爍着怎樣的驚濤駭浪,這麽長時間以來他一直都期待着狐九找到自己,可是此時此刻,他竟然連眼睛都不敢睜開,明明這個人就在身後,伸手便能觸到。
原以為五千年很久,他的感情他的心都被打磨成了沙石,可是現在這短短的距離,短短的分離之期卻讓胥顏發現,他的感情他的心其實是沙漠裏被狂風侵蝕的石柱,盡管上面堅如磐石,下面卻只剩一根細細的石柱支撐,搖搖欲墜。
此刻二人之間這迷離感覺,讓胥顏想起來鳳絕幼時抓着他玩捉迷藏的感覺,鳳絕讓他藏好了,然後去找他,可是他藏得太深,鳳絕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于是等待越發變得讓人迫不及待。終于,鳳絕走到了他身邊,那個時候他既希望鳳絕不要發現他,于是将自己隐藏地更深,可是同時又希望他快些發現他,好停止自己焦躁的情緒。
狐九就在背後看着他,那目光讓他感到很不自在,于是胥顏還是先開了口。因為要掩飾自己的尴尬和狼狽,所以語氣格外的不好。“誰讓你進來的。”
狐九吓了一跳,立刻回過了神,他跳上去走到胥顏身邊,态度非常誠懇地說道:“神君你還在生我氣嗎?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
“本君說了,你沒錯。”
狐九趕緊想自己準備的那些道歉的話,可是此刻頭腦一熱,之前準備的一大堆東西都變成了一團亂麻,根本找不到絲毫頭緒一句話都想不起來。狐九頓時無比緊張,臉色慢慢熬紅,他不自覺地抓住胥顏垂在地面的紗衣,慢慢攥緊手心,他擡頭看着胥顏微閉的眼睛,陽光在他濃密的睫毛下投下暗影,狐九驀然變得安寧,焦躁煙消雲散,千言萬語最後變成了一句不滿又帶着些許撒嬌意味的嘟囔:“我沒錯那你生什麽氣?”
胥顏忍不住詫異,心想,許久不見竟然長本事了,還會和本君頂嘴了!胥顏睜開眼,玲珑玉翠似的眼珠劃過些許不自然,他從躺椅上起身,看也不看狐九一眼便要走,狐九上前一把抱住胥顏的腿。
“松開!”
狐九不放手,神色哀求道:“神君……”
那雙眼,在陽光下逐漸出現了血紅的光澤,胥顏轉開眼,沒好氣道:“起來。”
狐九偷偷笑了一下:“神君你不生氣了?”
“本君說過生氣了嗎?趕緊起來。”
狐九趕緊站了起來,看着胥顏嘿嘿笑了起來。他傻笑了半天,才想起來解釋:“神君,我當時帶着君斓一個女孩子逛妖市,雖然她比我大了好幾百歲,但是我好歹是男子啊,總不能讓人家女孩子自己把首飾當了吧,我還要面子的。”
胥顏驚奇道:“哦,你還知道什麽叫面子啊。”
狐九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他胳膊擡起的時候胥顏聞到了一絲血腥氣。
“你受傷了?”胥顏抓住狐九的胳膊擡了起來,那袖子上和胳膊上還殘留着鮮血,但是胳膊上卻沒有傷口。
“哦,沒有,這是在昆侖山下一個鷹的血,它想搶冰魄琴,對了神君,我将冰魄琴拿回來了。”狐九趕緊将胳膊抽了回來。
胥顏的手在半空停了一下才放下,狐九身上有些魔氣。
狐九将冰魄琴從後背上解下來,輕輕放在桌子上,“神君,都虧了冰魄琴,要不然那東海的水還不知道何時會退,長纓也不知道要被如何處罰呢。”
狐九只不過是感嘆一句,但是心不在焉的胥顏以為狐九是問話,于是回道:“抽筋洗髓,魂魄投入十八重煉獄中做苦工,直到償還了人間之罪,方可轉世輪回。”
狐九吓了一跳,擡眼看胥顏,只見胥顏的雙眼還留在他的胳膊上,那目光差點讓狐九覺得胥顏已經将戚戰為自己療傷的樣子重現在了眼前。想到戚戰,狐九突然有些心虛,于是趕緊假裝伸了個懶腰,然後走到窗戶邊,想說些什麽轉移胥顏的注意力,但是卻瞬間被外面的景致吸引了目光。他不禁問道:“神君,這裏真的是落凰嶺?”
“對。”
這處閣樓實在是太高了,一眼就能望盡整個落凰嶺。落凰嶺不愧是傳說中的天下第一神境,三界口耳相傳如此,可是又有幾個人親眼目睹過呢。
在他眼下,入目盡是無邊的蒼翠之景,地上鋪就的小石子路竟然連成了一副火紅的鳳凰圖騰,鳳凰頭朝東北,尾落西南,展翅欲飛畫面無比真實。鳳眼處有一池水正散發着粼粼光波,鳳凰首正是狐九進來時的那地方,五彩斑斓的鮮花構成了鳳凰三條靓麗的頭頂翎羽,在鳳凰周圍,萦繞着團團白霧。再往上,便是萬裏晴空。
就在這時,林間西北處飛出了一大群鳥,那群鳥身體的羽毛是青藍色的,身後卻拖着長長的五彩斑斓的尾羽,叫聲清脆。
狐九激動地回頭,正好撞進胥顏的雙眼,他來不及覺得驚訝,便問道:“神君,那些是鳳凰嗎?”
胥顏移開眼看向林間,說道:“那是上古時期的一種斑雀,”頓了頓,他說道:“它們在歡迎你……”回來。
“歡迎我!”狐九驚訝地看過去,那群斑雀成群結隊,飛到閣樓前,自動形成了一個圓圈,叽叽喳喳叫個不停,與此同時整個落凰嶺都傳來了鳥獸鳴叫,狐九突然想到了一個詞:百鳥朝皇。
這不該屬于他,狐九一瞬恍惚。
狐九轉頭悄悄看着胥顏,在來落凰嶺之前他還在思考着各種請求胥顏原諒的方式,一哭二鬧三上吊都被他想到了,但是他萬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得這麽簡單。如此簡單只有一個原因,胥顏根本就沒有生氣。
但是當時在錦薇宮,胥顏的怒火隔着三裏地都能感受到。僅僅是一個凝露眼就讓胥顏那麽生氣,可是他的怒火又消得那麽簡單,在妖皇接到密信的時候,胥顏恐怕就已經消氣了。
而且還不顧自己的身份,光明正大不顧三界口舌對妖皇和天帝施壓,他明面上是救了長纓,可是就像绾冬說的,胥顏根本不知道東海邊上的蛟妖長纓是誰。所以狐九才近乎猖狂地想,胥顏一切都是為了他。
他,或許是九尾火狐,可是九尾火狐又有什麽了不起。值得上古真神垂眼相顧?他一直都相信前世今生,可是一直以為一個人只會輪回轉世成人,一個狐貍也只會轉世成狐貍,而不會變成狼啊,或者虎的。所以他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假設。
胥顏轉過頭,正好看見狐九有些迷茫的目光,他突然笑了一下,“想什麽這般入神?”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擡起手在狐九的臉上輕輕掐了一把。那輕輕的力度連掐都算不上,而更像是撫摸。
狐九神色慌然一下,茫然扭過頭去,前方半空中的斑雀已經漸漸稀少了。過了好半天狐九這才反應過來,剛才胥顏好像問了他在想什麽:“哦,我,我是在想,您救了長纓,我要如何報答您。”
胥顏本以為狐九不會回答了,沒想到這反應時間竟然這麽長,“本君救他與你何幹?”
“他不是被派到幽冥山看山去了嗎,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所以我替他報恩也是應該的。”狐九說完覺得這話有些不妥,又補充道:“到時候再讓他報答我,嘿嘿。”
胥顏低頭笑了笑,鼻子被嘴角牽扯得越發筆挺尖銳,帶着刀削斧刻的銳利:“你能報答本君什麽?”
神君太過孤獨,狐九想要陪着您。
許久之前在牡丹彙中他對胥顏說過的話語言猶在耳,如此清晰,可是這麽長的時間以來,他根本沒有踐行過自己卑微的豪言。
狐九轉身摸了摸冰魄琴,他将冰魄琴從錦緞中取出,将火靈鞭丢到一邊,火靈鞭不滿地像一條蛇一樣在桌面上彈了彈,狐九将冰魄琴雙手敬上,單膝跪在胥顏身前。
“當初牡丹彙中一字一句狐九出自真心,永不敢忘。如今冰魄琴已尋歸,狐九在此秉承諾言,願陪伴神君左右,為神君分憂。”
☆、大黑
後來,狐九說想要參觀一下落凰嶺,胥顏說帶他去,可是狐九不想麻煩胥顏,胥顏也并未強求,便派了一只很胖的松鼠給狐九帶路。
狐九對這只說人話的松鼠産生了格外的興趣,別看他很胖,但是在樹上上蹿下跳可靈活的很。“你都會說人話為何不會化形?”
胖松鼠呲着兩個大板牙。舞動着兩只小短手說道:“不知道呀。”
“你是什麽時候會說話的?”
“不記得了,我都會說話好久了。”松鼠在樹上跳躍說道:“落凰嶺中有很多靈獸都會說話,但是誰都化不成人形。”
狐九一時好奇這是為什麽。
“神君會經常來這裏嗎?”
胖松鼠說道:“這是神君十萬年來第一次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