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沒有人近前去詢問狐九的身份。
臨近傍晚的時候,狐九穿梭在烏蘇塔格狹小的道路縫隙中,隐隐約約聽見有哭聲傳來。
☆、夜探
狐九順着哭聲走過去,看見一戶門扇破舊的人家木門半開着,屋子裏沒有光亮,只有院子裏坐了兩個老人,老頭坐在椅子上望天,老婦人坐在地上抹眼淚,很孤獨的樣子,院子挺大一點兒生氣都沒有,哭聲就是這個老婦人發出來的。
狐九敲了敲木門,“請問?”
兩個老人同時回過頭來,看見了狐九這個陌生人,但是他們都見慣了陌生人是以此刻也沒有怎麽受到驚吓,只是表情上有些驚訝,那老婦人用粗麻袖口擦了擦眼淚,從地上站起來佝着背走過來,用蒼老、沙啞的聲音問:“孩子,有事嗎?”
“奶奶好,我是聽見了您的哭聲,請問出了什麽事嗎?”狐九估摸着這戶應該就是丢了孩子的人家。
老婦人聽了狐九的問話,紅腫的眼睛裏眼淚又掉了下來,她趕緊擦了擦,故作輕松說:“沒什麽沒什麽,”然後突然想到什麽立刻擡起頭用關切的目光問狐九:“孩子,你怎麽自己在這啊?一個人多危險啊?”
狐九很想跟老婦人說自己已經快四百歲了,不是小孩子了,但是估計會吓到老人家吧,他只好說:“我是跟着父親出來行商的,路徑烏蘇塔格暫休幾日,今晚我自己出來買東西結果找不到回去客棧的路了,您能讓我在您家借宿一晚嗎?”
“是這樣啊,那快進來。”老人不疑有他,一臉關切地打開門讓狐九進去,嘴裏還說:“小孩子不能大晚上自己一個人走路,多危險啊!丢了怎麽辦!”
“奶奶您放心,我會武功!”狐九還給老婦人比了個招數。
老婦人卻悲傷地嘆了口氣,道:“你武功再厲害你能打得過人,可你也打不過妖精啊!”
狐九順勢問道:“妖精?你們這裏有妖精?”
老頭也從躺椅上坐了起來,拉着老婦人坐在一起,老頭眼袋很重地垂下來,眼珠有些渾濁,他沙啞着嗓子道:“有妖怪啊!”
狐九于是坐到另一個椅子上,問道:“是什麽樣的妖怪?”
“我們也不知道啊,我的雙胞胎孫女,半個月前就是被妖精給帶走了!”老婦人說完又抽泣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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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可有說什麽嗎?”
老頭搖了搖頭道:“什麽都沒說,我們晚上睡覺,兩個孫女就睡在隔壁,第二天醒來就發現孫女都不見了,我們以為她倆出去玩了,可是到了晚上也沒回來,我們倆出去一問,才知道孫女丢了,我們去衙門報官,衙門的人卻說,這已經是第三十八起了丢孩子案件了。”
“誰都沒見到那妖怪嗎?”
“沒聽說有誰見過啊,那些個捉妖的道士和和尚,來了去去了來,可是一個捉到妖精的都沒有!我可憐的孫女啊!”老婦人錘着胸口哭得肝腸寸斷,“可憐我兒子早死,媳婦跟着個商人跑了,就剩下兩個孫女陪着我們兩個老不死的,現在連孫女都沒了,我們還有什麽活頭啊!”
老頭摟住老婦人,身體顫抖着,眼中閃着淚光,狐九不忍心看兩個人哭得這把慘,不由得側過了頭,他伸手碰到了一塊溫熱的東西,一低頭見是腰間的火靈鞭。
狐九想起了此次行程的目的,他站起來,目光堅定地對老頭和老太太說:“爺爺奶奶,你們放心,我一定會捉住妖怪,救出你們的孫女,還烏蘇塔格一個太平。”
老頭老太太驚訝地擡頭看着狐九,似乎沒明白狐九怎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可是狐九說完這話就轉身走了,老婦人招了招手:“哎,你不是要留宿嗎?怎麽走了?”
狐九沒回身,徑直走出了這裏。
“別動!”
就在狐九走出這裏的時候,那門前突然圍了一夥身穿黑藍相間的盔甲,頭戴鋼盔,手拿鋼刀的侍衛。明晃晃的鋼刀刀尖齊齊沖着他。
這一出事故也将院子裏的兩個老人吓了一跳,兩人抱住,互相攙扶着跑到了離門口遠遠的地方。
侍衛中為首的那個男人頭上未帶鋼盔,身材高壯,面目極為剛毅,他向狐九走了兩步,雙眼如鷹般犀利,嗓音粗重地問道:“你是什麽人?”
“我……”
“你不知道最近是特殊情況,入夜之後不許在街上行走嗎?”
狐九這時才反應過來,他是外地人本來就容易引人注目,且他今日一整日都穿梭在烏蘇塔格的街道裏,所以這才被這一對巡守給發現了,他對侍衛長道:“不好意思,我是行商的,今天剛到烏蘇塔格,不了解情況,晚上出來買東西的時候走錯了路,找不到回去的客棧了。”
“行商的?本人在烏蘇塔格待了十多年,還從未見過你這麽年輕的商客,你販的是什麽?從西往中原販,還是中原往西販?”
狐九頓了頓,露出憨厚的讨好的笑容說道:“我是跟着我爹出來見見世面的,我家在江南,我爹他就買賣一些絲織品綢緞之類的東西。”
侍衛長的視線像刀一樣鋒利地在狐九身上掃視,語氣帶着嘲諷道:“你這走南闖北的,皮膚這麽細嫩,跟個小娘們似的。”
狐九被侍衛長略顯粗俗的話鬧得有些不好意思,同時心裏也越發緊張,說道:“以前都在家讀書,我爹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于是趁着這次行商就将我帶着了,這還是我第一次出遠門。”
侍衛長收起臉上不像笑的笑容,視線落在狐九的臉上,最後他直視狐九的眼睛,道:“商隊進鎮每人都有通行牌,你的牌子呢?拿出來我看看。”
狐九心中一緊,不動聲色道:“實在不巧,我出門的時候換了衣服所以把牌子落在家了。”
“真這麽巧嗎?”侍衛長向旁邊走了兩步,但是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狐九的臉,他道:“正好本人我現在得空,既然你找不到回去的客棧,總知道客棧名字吧?烏蘇塔格鎮大大小小的客棧,驿站,加起來一共三十七家,每家在哪裏我都知道,不如我親自送你回去?”
狐九立刻道:“不麻煩這位大人了,我自己慢慢找就行了。”
“你自己怎麽行,最近烏蘇塔格出現一個妖怪,我既然在這見了你,就得保證你的安全,這是本人身為烏蘇塔格侍衛總長的職責,你說是不是啊?”
狐九忍不住揉了揉額角,為難道:“這……我想想我家住的客棧叫什麽來着……”
“想想?我看你還是先想好怎麽跟鎮長大人交代好了!給我抓起來!”男人一聲令下,他身後跟着的七名侍衛頓時一擁而上。
狐九立即飛身而起踢飛了離他最近的一個侍衛的鋼刀,鋼刀以一個迅猛的力道插在了不遠處的土牆上,甚至發出嗡的一聲。
衆人一時面面相觑,都覺得自己輕敵了,沒想到這個瘦弱的少年居然還有如此高強的本領。
侍衛長皺了皺眉,以剛剛鋼刀插進土牆的速度和陷入深度他就知道狐九功力不淺,如此一個身懷武力,穿着顯眼的少年毫無懼色在夜間的烏蘇塔格的街道上走動他就越發懷疑。
侍衛長眉心一擰,突然飛身而起朝狐九踢去,狐九利落地躲過侍衛長淩厲的一腳,随後又很迅速得躲過幾拳,侍衛長攻勢淩厲,狐九卻沒招都能輕易化解,侍衛長眼中異色突起,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柄黃銅鏡來正對狐九。
狐九沒忍住懸身而起,手中出現隐隐紅色神力,遠離那面黃銅鏡。
侍衛長手上拿的不是一柄普通的黃銅鏡,這黃銅鏡背面繪着陰陽八卦圖,正面黃銅鏡根本照不到人臉,但是卻能照到妖物,這個東西就是俗說中的照妖鏡。但是這枚照妖鏡一看就知道年頭不深,且從鏡中散發出來的靈力也說明了其制造者非仙非神,僅僅只是個修真者,這樣的照妖鏡對狐九來說根本對他造不成傷害。
但是對于妖來說,躲避照妖鏡是他們的本能。
男人眼中精光一閃,大聲道:“是妖怪,快閃開,布陣!”然後一馬當先,一個後空翻向後撤去,剩下的七個侍衛紛紛調轉方向,迅速将狐九圍在中央。
躲在遠處的老頭老太太吓得瞪大眼睛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看着飛在半空中的狐九。剛剛還一臉天真無邪,揚言要為他們捉妖的少年原來本身就是妖!
侍衛長抽出鋼刀對狐九喊道:“妖怪,果然是你,你竟然還敢自己送上門來!快說,被你偷走的孩子都藏在哪了?”
“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我不是你們要抓的那個妖怪。”狐九重新落到地上,臉上一時有些懊惱,他忘記了現在他人在凡間,在凡間使用法力是犯了妖界大忌,他也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不過看見那個劣質照妖鏡,他還是産生了下意識的反應而已。
“妖怪,還在狡辯!”侍衛長當真好魄力,憑着一腔熱血就敢和明知道是妖的人對着幹。他提着長刀就向狐九沖了過來。
狐九擋下侍衛長一刀,說道:“我可以跟你回鎮衙。”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一個妖精說的話?”侍衛長又一刀沖狐九劈了下去。
狐九輕松躲過這一刀,說道:“我是為捉妖而來!”
然而侍衛長根本不聽狐九解釋,而且他看見自己用盡全力的一刀竟然會被狐九毫不費力的躲開、擋掉,一時氣憤地對周邊的侍衛喊道:“都看什麽呢?給老子上!”
狐九眼看着八個人提着明晃晃的鋼刀沖自己沖過來,一時也很是氣憤,但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傷害這些凡人,他若抵抗,定然也會誤傷。于是狐九直接飛上了衆人頭頂,居高臨下對侍衛長道:“既然你不信,那我只好先走了,最後說一句,我不是你們要捉的妖。”
狐九說完,直接往更高更黑的地方飛去,并且隐藏好了身體,便看見下面一群侍衛頓時像炸鍋的螞蟻一樣。只有那個眼睛像鷹一樣的侍衛長還在盯着天上看,好像随時準備要活捉他一樣。
狐九在天上轉了一會兒,他看見那些侍衛紛紛四散開來,烏蘇塔格侍衛街道上響起了低沉有節奏的哨聲,随後鎮主道和許多小岔道裏的巡守便開始多了起來。
“要怎麽樣才能知道那妖怪在哪?”狐九在原地轉了半圈,然後朝着今天上午亂逛時發現的衙門飛了過去。心想,這些侍衛都在街道上的話,那鎮衙的守衛定然會相對寬松。
這烏蘇塔格的鎮衙建造得頗為氣派,高大的漆紅木門金門釘,大門兩側立着兩座大石獅子,狐九驀然想起長白之巅大門口的那兩個高大無比的冰麒麟,這兩個獅子和麒麟比起來簡直低到不行,不過依當地的水平來看,還是相當威武的。
衙門的大門上有神符,狐九靠近不了。便順着衙門的牆來回走動,尋找能夠進入的地方,最後被他發現靠近後門的地方有一個狗洞。
狐九噘了噘嘴,心想他怎麽就和狗洞有緣,上一次去東海的時候鑽的洞就像狗洞一樣,只不過海裏沒有狗,現在難不成他還要再鑽一次?
狐九聞了聞味道,雖然有狗的味道,但是并不濃郁,也就是說狗不在,于是狐九便化了真身,輕巧地鑽進了洞裏,牆裏面的地方是個花園,一叢叢的花草和假山正好為他遮擋住了身影。只不過他一身火紅的毛發還是相當顯眼的,他幾乎都貼着地面爬行了,九條尾巴緊緊貼着地面,生怕翹起來一根毛就會被人發現。
狐九悄悄地爬在牆根,他隐在暗處看見零星幾個仆人提着燈籠在院子裏來回巡守,狐九知道中原縣衙的公堂是正門進去第一幢房子,房子後面的偏殿就是擺放書籍案件的地方,那裏面一定有關于這些案件的記載,這烏蘇塔格只有一個鎮衙,這鎮衙和縣衙也差不多吧。
他先去看看那些案情,或許可以從中發現什麽蛛絲馬跡也說不定。
狐九化成了人形,貼着牆壁走,沒有驚動任何人,但是由于不認識路,還是費了一些時間才找到了公堂,狐九繞過公堂正門來到後門偏殿,偏殿裏面一片漆黑,殿門也落了鎖,但是好在外面無人把守,狐九走過去跳上了窗戶,将靠近房檐的那一排氣窗打開,又化作了真身從氣窗裏鑽了進去。
這氣窗有些小,狐九着實費了些力氣才鑽進去。尤其是九條尾巴,他是一條尾巴接一條尾巴拽進去的。
狐九一躍落到地上,四只爪子輕巧無聲,只不過一條尾巴差點掃落了書架上擺放的一只花瓶,狐九連忙化成人形,縮好手腳,生怕會碰掉什麽東西,将下人都招來。
這偏殿裏的東西擺放的都很有規律,但是越規律就越顯空曠,狐九跳下的地方是偏殿的東側,東側牆壁下靠牆擺放着五排一丈高的書架,書架上擺放的全是書籍和卷宗。而偏殿的西側靠牆同樣擺放着五排書架,兩面書架的中央靠北側牆壁的地方則是殿裏唯一一張書案。
狐九直奔着書案走去,書案上擺放了三排文書,看起來應該都是還沒有審理歸案的,狐九拿起最左面的最上面一本文書展開,只見上面寫着:“狀子,索達街劉家客棧狀告對街遠來客棧使用不正當手段截留客商,導致劉家客棧損失三百兩紋銀……”
狐九又抽出下面一張,上面記載着:“桑百街佟記貨棧丢失紋銀百兩……”
狐九翻看了高度較矮的那兩排文書,上面記載的皆是烏蘇塔格鎮大大小小的雞毛蒜皮的狀子,直到翻到第三排,狐九終于看到了他想看到的。
“桑吉村木裏圖家丢失五歲男童一名,索拉家丢失三歲女童一名,邢家丢失六歲男童,三歲女童兩名,繁瑤家丢失七歲女童一名……”
屋子裏的光線實在是很暗,月光透過窗戶的亮度大打折扣,狐九一時發難,他看了看四周突然注意到這不到三尺高的書案周圍圍着的厚厚的一層黑布。
狐九将這些文書都抱到了桌子下面,然後将燭臺也拿到了桌子底下,這桌子四周圍着的一層厚厚的黑布很好地擋住了燭光。
狐九又從桌子上拿了一張紙和一支筆,躲在桌子下面,先尋着記憶将烏蘇塔格鎮的地形畫下來,然後将他所知道的村子也都标記下來。
然後對照着文書,将丢了孩子的人家都标下下來,但是狐九并不知道這些人家都在哪裏,只能在每一個村子上畫橫線,丢一個孩子就畫個橫線,畫了一會兒,狐九直起身子嘆了口氣,這些狀子記載最早的紀錄是上個月的初三那天,而且那一天晚上就丢了四個孩子,這些孩子丢的地點完全沒有規律,鎮西,鎮南,鎮北的村子都有。
接下來的時候又是比如前日丢的是村西一戶人家的男孩,昨日丢的是另一個村的女孩,今天丢的還是同一個村的女孩這樣毫無規律。那妖精好像都是全憑着遇到誰就偷誰家的孩子一樣。
而且每日丢孩子的數量也毫無規律,有時是一個,有時是十個,還有的時候接連幾晚都沒有丢過孩子。
這是怎麽回事?狐九又仔細看了看文書上那些報案的人的口供,都說是晚上睡睡覺孩子就沒了,那些孩子由于太小,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是和父母一起睡,後來丢孩子成風後,父母怕得要死,晚上整夜都不敢睡覺,抱着孩子整夜不敢睡覺,可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半夜突然就睡着了,第二天醒來後發現孩子就不見了,而且房間裏門窗完好,甚至還都保持着鎖着的狀态,絲毫沒有痕跡,所以才得出是妖精偷孩子這一說。
不過能從鎖得緊緊的屋子裏偷孩子的也只能是妖了。
可是妖怪捉走孩子究竟為了什麽?
就在這時,突然狐九聽見門外傳來一聲尖叫,随後就響起了刺耳的敲鑼聲,“來人啊,抓妖怪啊!抓妖怪啊!”
狐九一驚,慌忙吹熄了蠟燭,與此同時他聽見這偏殿的窗戶一聲輕磕,然後就聽見了落地的腳步聲,腳步很淩亂,似乎是被追趕的時候慌不擇路的感覺。狐九一時緊張,因為他從進來的時候就發現整個偏殿除了這個桌子根本沒有藏身之處。
似乎驗證了狐九這個猜想,狐九只覺得耳邊風聲一起,一個渾身黑衣的男人從簾外鑽了進來。
☆、追逐
“妖精呢?”
“不知道跑哪去了。”
“看清是什麽妖怪了嗎?”
“沒看見,就看見一個好大的黑影。”
“快給我找!不要放過任何地方!”
“是大人!”
兩人對視,紛紛怔了一瞬,睜大的眼睛裏看見了對方的臉上的驚訝。
狐九借着剛剛一閃而過的月光看見了這人滿頭蜷曲的長發,立時便想起來這人就是今日在街上看見跟蹤貓行事的那個人。
“你是誰?”兩人同時開口。
“你是神。”“你是妖。”
男人嘴角一勾,露出一個陰險的笑容:“又見面了?”
在街上的時候,這個人果然發現自己了,狐九咬牙切齒道:“是啊,真是太巧了!”這個人什麽時候來不好,偏偏這個時候來,現在好了,兩個人還躲進一處了!被發現兩個人都得被捉。
“回大人,那妖怪不知道跑到什麽地方了。”
“到處都找過了嗎?”
“回老爺,都找過了!”
這個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不對,大人,還有公堂沒有找。”
下人回道:“公堂鎖着呢。”
然後就傳來一聲巴掌脆響:“那是妖!什麽地方進不去,趕緊把公堂打開,給我搜!”
“是是是。”
狐九聽見一聲開鎖聲,恨恨道:“你連累我了!”
男人哼了一聲:“別說得好像你很無辜似的,又不是我讓你來這裏的。”
“你是那個偷孩子的?”
男人好笑道:“你真是冤枉無辜了,偷孩子的明明是妖,我可是神。”
“沒人見過偷孩子的人是誰,所以也無從辨認那人究竟是妖還是神。你偷偷摸摸來這裏,無非就是和這件事情有關。”
男人眯起眼睛打量狐九:“我們,彼此彼此。再說了,你一個妖夜入衙門,這般偷偷摸摸的,你說我們倆現在出去,他們會相信誰?”
“相信誰?他們會把我們兩個都抓起來。他們可分辨不出我們誰是妖還是人。”
男人舉起一根手指搖了搖:“不一定,我來的時候看見了一個道士,可能還有點法力,他或許能分辨出來也說不定。”
狐九看向男人,問道:“你要去自首嗎?”
這個時候,二人同時聽見外面傳來星星點點的燈光,還有雜亂的腳步聲。
狐九急得不行,但是看男人卻發現他竟然毫無慌張的樣子,不禁問道:“你怎麽一點都不着急,難道你有什麽辦法逃出去嗎?”
男人吹了吹指尖,一臉漫不經心的樣子,好像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會被捉起來,他道:“倒是有一個辦法。”
“什麽?”
男人看了他一眼,眼睛發亮,就在狐九聽見殿門的鎖頭發出開鎖的聲音的時候,男人突然發力将狐九一腳踹出了桌子圍帳,與此同時,男人從另一側跑出,撞碎了窗戶逃了出去。
門外響起了叮咣的響聲,好像是什麽東西破碎的聲音,同時還有人的呼叫聲。
狐九被那男人一腳踹中了腰側,一時疼痛不已,跌到地上的時候不禁大罵那個男人,但是現在沒有辦法,他已經被從門口沖進來的人層層圍住,一把把明晃晃的大刀指在他全身。
他本以為侍衛都被他引到了大街上,鎮衙的守衛就會寬松,但是現在來看,這個鎮衙從一開始就埋伏了兵力,就等着妖怪現身了!他也真是倒黴才會撞到今天這個點子。但是那個男人也是今天來,是巧合還是……
狐九咬了咬牙,突然飛身而起,一腳旋踢便将周圍的守衛全部踢倒在地,然後順着被那男人撞壞的窗戶一躍跳了出去。
這是狐九才看見偏殿窗戶外面的地上散落着破碎了一地的漁網和各種符咒,還有捕獸器,以及四仰八叉的人。看來這衙門竟然早有準備,看地上那些捉妖的東西布置得還挺周密,可惜剛剛跑出來的是個神。
他順着少數幾個站在院子裏的人的視線擡頭看過去,只見遠處屋頂上一前一後飛奔着兩個人,後面追趕的人身着黑衣盔甲,手提鋼刀,腳步敏捷,而前面那個人長發甩在身後,一看就是那個卷毛怪。
狐九登時便踩着牆飛到了屋頂上去,留下一地目瞪口呆的人。
“妖怪,站住,你跑不掉了!”追着卷毛怪的那個提刀侍衛喊着,這人體力應是不錯,武藝高強,膽識過人,但是畢竟只是凡人身軀,根本就不是那人的對手,前面那個卷毛怪幾個跳躍之後就将這人遠遠地甩在身後。
但是這侍衛長卻仍然緊追不舍,前面被追的卷毛怪有些生氣,回手甩了一團黑色的神力,侍衛長雙目大睜,眼睜睜看着那漆黑的神力沖自己而來,然而他就算武藝再高強,終究只是凡人,反應速度根本就不是那妖的對手。
就在那團黑氣即将擊中他面門的時候,一道紅色的神力從他背後射出,正好擊中了那團黑氣,兩股力在空中相撞,炸碎。
侍衛長被那撞擊的力道推出了兩丈遠,差點掉下房頂。
狐九越過這人的時候扭頭看了一眼,正巧看到這人一雙如鷹般犀利的眸子。真是巧,狐九心想。
然而下一刻,腳腕一緊,狐九收不住腳直接被絆了個跟頭。
狐九回過頭,只見自己的腳腕上被綁住了一根繩子,繩子的另一端正扯在那個侍衛長手裏。
“你要幹什麽?快放開!”狐九氣急地看着前面的卷毛怪越來越遠。
“你是妖怪,那個是你同夥吧?抓你也一樣。”侍衛長說着就收緊了手中的繩子,狐九被他拽着往後退。
“我們不是同夥!”狐九實在不想和這個凡人浪費口舌,浪費時間,直接揮出一手刀,無形的氣流斬斷了侍衛長手裏綁住他腳腕的繩子,狐九跳了起來咬牙追了上去。
侍衛長由于用力過大,所以繩子被割斷的時候往後退了好幾步,他站穩身體看着飛速跑遠的二人目光幽深,自己和那兩個人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他咬了咬牙,縱身跳下了房頂。
此刻若是沒有睡覺的人,定然會看見碩大的月亮之下,屋舍頂端,一前一後兩個身影靈活地在房頂之間跳躍,每一步似乎都能跨過一丈遠。
卷毛怪故意挑着刁鑽的角度跳躍,落腳,但是令他驚訝不已地是狐九跟着他跑出了那麽遠竟然還能保持着十丈的距離。
“你跟着我幹什麽!”卷發男人不禁回過頭沖狐九喊道。
狐九也不說話就是跟着男人,他只覺得這個男人有問題,即使這個男人是神,神又怎麽樣,難道神又沒有壞的嗎!
“你對凡人用神力,已是觸犯了天條。”
男人狂笑道:“天條?天條可約束不了我!我警告你,別再追了!”
狐九依舊锲而不舍地追過去。
卷發男人咬咬牙,突然停了下來,轉身朝狐九跑了過去。
狐九一驚,但是腳下已經停不下來了,他看見迎面跑過來的男人雙手挽出複雜的手勢,一股黑氣蔓延在他周身,狐九同時以妖力保護住自己,毫不畏懼地迎向了男人。
“砰”地一聲,在狐九和男人掌心相對的時候,周圍的屋頂悉數炸碎,瓦石飛濺。
狐九覺得喉頭一甜,只覺得內髒應該是振出血了,這個男人法力詭異,而且修為大大在他之上,他就算強行對抗,也無法傷其左右。
男人一雙眼睛在黑夜中格外明亮,他嘴角嘬着一抹略帶嘲諷的笑,說道:“我告訴你了別多管閑事!”
狐九雙臂交叉在胸前,用來抵抗男人的攻擊,回道:“是你,你是那個偷孩子的?”
男人怒道:“都說了我不是,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偷孩子!”
“不然的話,你夜闖鎮衙是要幹什麽?”
男人勾唇一笑:“我的目的跟你是一樣的。”
狐九嗤笑一聲:“既然如此的話,你何不随我回鎮衙裏再說。”
男人面露不屑道:“鎮衙?那只不過是人類的愚蠢的地方。”
狐九牙齒都咬出了血,雙臂劇烈顫抖着:“我只問你,敢不敢跟我回鎮衙?”
“要回你自己回!”男人突然一用力,而這個時候,狐九突然抽出火靈鞭,反手一道淩厲的鞭子朝男人甩了過去。
男人沒料到狐九竟然還有武器,一時沒有躲過,被抽到了手臂,迅速放開對狐九的攻擊向後退出數步,這一鞭讓狐九有了一息喘息的機會。
男人撸起袖子,看見剛剛被鞭子稍甩到的地方,一道深刻的疤痕斜在小臂上,傷痕已然出血。男人咬了咬牙,他沒想到狐九一個法力這麽弱小的妖狐身上竟然帶着上古神器!真是他輕敵了!
“你修為有千年嗎?竟然也配有上古神器相助!”
狐九這一鞭成功激怒了男人,男人目露兇光,飛身向前,淩厲的攻勢包圍了狐九。
狐九無處可躲,只好揮鞭相對,鞭勢淩亂,所到之處瓦石破碎飛濺。
然而狐九終究是吃不住對方那強大的神力,被男人一瞬間穿透了自己的法力屏障,兀自吐出口血,體力不支,從房頂上,翻落到了地上。
頓時響起了一陣巨大的聲響。
然而此處沒有一個人敢開門出來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夜靜聲息。
男人站在房頂上,居高臨下看着在泥土裏疼得打滾的狐九道:“就憑你也能與我鬥?”他一躍從房頂跳下,站在狐九身邊,目光落在狐九身邊的火靈鞭上,“好好一個上古神器給你用真的是太浪費了!”男人說着就要伸手去撿起火靈鞭。
火靈鞭此刻已經脫離了狐九的手,就躺在狐九身邊不遠的地方,然而狐九卻動不了,一動腹內就無比疼,眼看着火靈鞭就要落到別人手裏,狐九焦急喊道:“不要……”
就在男人的手觸摸到火靈鞭的時候,火靈鞭驟然釋放出一股強大的赤紅色光芒,男人驟然縮回手,手指被燙得他眉頭一緊。
火靈鞭從地上“跳”起來,仿若有靈性一般,像蛇一樣,靈巧地鑽到了狐九胸口的衣服裏。
狐九怔了一下。
“果然是上古神器,名不虛傳。”男人雙眼中露出一絲贊嘆的渴望,随即他一甩袖子,怒視狐九道:“給你真是浪費!也不知道這神器為何聽你的?難不成是結了血契嗎?那我先殺了你,這上古神器就歸我了!”
男人說着,伸出修長的五指,掌心凝聚一團黑氣就要朝狐九擊去。這個時候,突然一道明亮的光芒從路盡頭閃過,正好射進了男人的眼睛,男人被迫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個時候,侍衛長從小路盡頭,提着長刀,威風凜凜地沖了過來。
男人甫一睜眼,便看到明晃晃的大刀直劈自己面門,他堪堪躲過,但是那刀在這凡人手裏竟然猶如他身體的一部分,武得無比娴熟,刀勢無比淩厲。
男人伸出手,手指像鷹爪一般直掏侍衛長胸腔,怎料,男人的手剛剛觸到侍衛長前胸的時候,有一道紅色神力直逼他而來,他不得不放棄攻擊侍衛長,迅速後退,才堪堪躲過神力襲擊。
“不可傷害凡人性命!”
男人氣得咬緊了牙,他看了看目光犀利喘着粗氣臉色通紅的侍衛長,又看向躺在地上傷得不輕的狐九,哼道:“今日先饒你們一命。小妖精,別讓我再見到你。”男人說完重新跳上房頂,踏着月光,順着鱗次栉比的房舍逐漸消失了身影。
侍衛長不肯放過這個男人,提着大刀,又踏上了房頂,緊緊追了過去。
“你追不上的……”狐九在後面虛弱地說,但是侍衛長的身影還是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狐九嘆了口氣躺平在地上,半晌,他手摸着胸口高興地笑了起來。火靈鞭,火靈鞭,你真是我的好寶貝!
然而剛笑了兩聲,口中便發出絲絲的抽氣聲,剛剛那一下摔得他不輕,渾身上下都疼得厲害,掉下來的時候,口角的鮮血染滿了地上的沙土,此刻看起來狼狽極了。此刻竟是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過了能有半個時辰,狐九體力恢複一些,然而此刻卻看見眼前出現了幾雙黑靴,視線往上,只見四五個拿刀的侍衛包圍了他。
狐九剛想說話,一張黃色的,散發着朱砂味道的符紙啪得一下被貼在了他腦門上。
一個侍衛試探着看着狐九說:“這樣就行了嗎?”
狐九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伸手将那愚蠢的符紙給揭了下去。
周圍的幾個侍衛齊齊發出了驚吓的聲音。
“我不是妖怪。”狐九虛弱地說完,突然發現自己說的話不正确,又道:“我不是你們要抓的妖怪。”
“別信他的!我親眼看見他在房頂飛來飛去,不是妖怪是什麽!快點把他抓起來,別讓他逃了!”
有人道:“快用捆妖繩!這妖怪連符紙都不害怕!”
狐九心想,就憑你們幾個肉體凡胎的凡人還有捆妖繩?
于是幾個人掏出一根黃色的,不知道用什麽材質做成的繩子,七手八腳将狐九從上到下捆了起來。
那幾個人下手可是真狠,狐九被勒得發出一聲難受的□□來,但是對方幾個人還以為捆妖繩起了作用,因此綁得越加賣力。
有人用腳試探着踢了踢他,狐九懶得動了,反正他說什麽,這些人估計都不會聽的。
“行了行了,我們快将這妖怪擡到鎮衙去,省得一會兒霍總長來了功勞就都是他的了。”
“對對,快擡走。”
那些人見狐九完全沒有反抗能力,便來了兩個人一左一右架起狐九,帶着他往鎮衙的方向走去。
衆人走了很長時間才走回縣衙,這個時候狐九已經恢複地差不多了,只不過腿還是有些軟,所以進了鎮衙公堂的時候,一左一右攙扶他的人一離開,狐九一時沒有防備就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而且這一摔可是直挺挺的,連伸手撐地緩沖一下都沒有,因為他渾身上下都被綁着,狐九吐出一口濁氣,幸好摔得不是臉。
他聽見旁邊的侍衛道:“大人,那個人跑了,那個人會飛!他飛走了!”
另一個侍衛又道:“好在我們一直沿路追查,終于抓到一個人。大人看,就是他。這人也能飛檐走壁,看着就很可疑。而且他就是從公堂後殿逃跑的那個穿紅衣服的人,他會不會是妖怪?”
随後一個略顯威嚴的聲音響起來:“林道長,這就是那個妖怪。”
“來,我看看。”這時一個道士從人群中走過來,周圍的人對他都很恭敬的樣子,這個道士年約六十,頭發花白稀疏,在腦袋頂上挽了個髻,用一根枯桃枝插着,他長了一張平凡老人的面貌,小眼睛,大鼻子,唇上留着山羊胡,他身上穿着一套胸口畫着八卦圖的長藍色袍子,腳踩白藍條的布鞋,手裏一本正經地甩着拂塵。
狐九聞聲擡起了頭,看向那個道士,那個道士也被侍衛讓了出來,兩人對視,一瞬間又雙雙震驚了。
☆、道士
“是你!”狐九瞪着道士,神色憤怒。
道士一見狐九,驚得胡子都差點豎起來,轉身就要跑,然而道士此刻被衆人擁在中間,倒是很不好跑。狐九眼睛一瞪,突然渾身充滿了力氣,那捆着他的捆妖繩一瞬間被狐九掙得斷成了幾截,狐九一躍而起,上前抓住了道士的領子,道士躲閃不及被抓個正着。
周圍的侍衛沒有料到被捆妖繩綁住的狐九還會突然發難,一時間屋裏亂了起來,那鎮長老爺被侍衛層層為了起來,但是看臉色還是驚到了。
“松開你松開!”狐九兇狠的表情将道士吓得連拂塵都給扔了,用力掰着狐九抓着他領口的手。
“我警告你再掙紮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