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了?”
“是啊,都好了。”想必是上次從第二道關卡出來的時候模樣太過凄慘,才讓君斓記住了他。
君斓拉着狐九的胳膊左看右看,驚奇道:“真的一點傷口都沒有了,當時你都……誰給你治的呀?醫術比我淳爺爺都厲害!”
狐九很不好意思地将手從君斓手裏拉出來,幹笑道:“是……是長白之巅的守山神将銜陽上神。”
君斓點點頭:“原來是他呀,看來哪天我得請我淳爺爺出山跟那個銜陽比一比。”
狐九摸摸鼻子,心道,他這算不算是好心辦壞事啊,銜陽,萬一以後有老頭找你麻煩你可千萬別怪我呀。
君斓随手整了整頭發,直接将頭發上亂七八糟的珠翠都摘了下去,然後像扔垃圾一樣随手丢進了袖子裏,然後又将一頭亂發攏了攏,用一方青色的手帕系住。“我有沒有好看點?”
狐九一時尴尬,他從小到大都沒接觸過女孩子,更何況是君斓這麽直爽的,讓他有些無所适從,狐九往後退了一步,低着頭有些不敢看君斓的臉,道:“呃……還行。”
君斓又撅起來嘴:“哼,那個胥顏真神真讨厭,居然把我弄成這幅樣子。”
狐九倒是很好奇君斓在陣中見到的是什麽場景,便問了一下,誰知道君斓頓時面露異色,臉色漲得通紅,狠狠瞪了狐九一眼,“要你管。”
狐九頓時更加尴尬了。
好在君斓氣得快,氣消得更快,她見狐九背着行李便問狐九:“你這是要去哪裏啊?”
“我有點事情需要去西方幾日。”至于是去做什麽,狐九還不想告訴君斓,但是出乎他預料的是,君斓居然雙手一拍,道:“正好我沒有地方可去,我跟你一塊去。”
這語氣,根本就是決定好了,根本沒有和狐九商量一下的意思。狐九也看出來了,君斓必定從小就是被家裏人呵護着長大的,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大小姐,說怎樣就得怎樣,她連胥顏都敢埋怨,也是個涉世未深的。像狐媚兒一樣,只不過狐媚兒可比君斓陰險狡詐得多。
雖然這并非出自狐九本意,但是君斓好歹修為比他強,她要跟着,狐九也不能不讓她跟,于是只好帶着君斓一起西行。
狐九計劃好了,等到了青丘地界看完長纓之後只能和君斓不告而別了,雖然這樣做着實不妥,但是讓君斓跟着他去幽冥山則更加不妥,幽冥山太危險,怎麽能讓君斓跟着他去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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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并肩上路,狐九才向君斓問起她的身份。
君斓說:“我家住在南海的一個小島上,離這裏很遠很遠的地方。”
難不成是南海龍族?狐九疑惑地打量君斓一下,似乎是覺得君斓不太像龍族之人,“既然如此,你為何來長白之巅?”
君斓實在是個太過直爽的姑娘,對狐九完全不設防,直接道:“我才沒有要來,是馥晨姐姐要來長白之巅找你算賬,我才跟來的。”
狐九吓了一跳,想到第一次将君斓的時候她身邊的姑娘,卻突然想明白了,那姑娘口口聲聲說是自己害了樓乾,她大概是因為樓乾将軍才要來找我算賬?果然,沒等狐九問,君斓就一五一十全說了出來。
“你不知道,馥晨姐姐像我這麽大的時候求親的就快把她家門檻給踩爛了,可是她誰都看不上。就在一千年前,樓乾将軍于白虎臺上晉位成上神,被天帝封為天宮守将。有一天,馥晨姐姐想要偷偷下界游玩,正巧被樓乾逮了個正着,馥晨姐姐和樓乾上神互不相識,差點打了起來。從那之後啊,馥晨姐姐就整日粘着樓乾上神,都不喜歡下界找我玩了。可是樓乾這個不知情不知趣的臭男人,他居然看不上我馥晨姐姐,就這樣兩個人追逐了一千年。上個月,哦,就是你破關那日,我在馥晨姐姐家裏玩,下人來禀告說樓乾為了一只妖狐沖撞了胥顏真神,被胥顏真神罰自毀五萬年修為,馥晨姐姐氣不過去找天帝說理,結果被天帝斥責了一頓,說什麽那胥顏真神已經是網開一面了……”
君斓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狐九卻是都明白了,君斓口中的馥晨,他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就覺得那女子舉手投足一派天然的貴氣,又能自由上下盤雲階,階品為神籍,如今從君斓的話裏可知那馥晨住在天宮,還能輕易找天帝理論。擁有如此身份的女神,滿三界也找不出第二個了。三界皆知,天帝生有三子一女,公主排行第二,自幼受盡寵愛。
樓乾啊樓乾,如此好的良緣你怎得不知珍惜。
狐九啧啧嘆道。
“是吧,你也覺得樓乾是個混蛋吧?”
狐九“呃”了一聲,他剛才根本沒仔細聽君斓說了什麽。
君斓那一張嘴是真能說,絮絮叨叨,從天上到地下,看見什麽說什麽,路上狐九抓到一只野兔也能被她揪過去抱在懷裏絮絮叨叨說個幾天幾夜。
後來君斓善心大發将那兔子放了,那兔子居然直接倒在樹下面一動不動,君斓吓了一跳以為那兔子死了,抱起兔子叽叽呀呀叫個沒完,狐九剛要去看看兔子是否健在,只見那兔子刷得從君斓懷裏跳出去,連滾帶跳地跑沒影了,狐九估計這只兔子已經被君斓的碎碎念給超度成佛了。
狐九帶着君斓在人間行走,他是特意存了心思的,走人間的路少說也得月餘才能走到青丘,君斓一個大家小姐怎麽會跟他走那麽遠的路,說不定走一半走不下去她自己就告辭了,也就不用讓自己為難了。
可是狐九怎麽知道,君斓從沒有去過人間,看見什麽都很好奇,甚至凡人都能讓君斓研究好一會兒。走了這麽長時間,連狐九都覺得有些累,君斓仍然每天都是朝氣蓬勃的樣子。
二人一路上碰到不少集市,君斓看見什麽有趣的都要買,嘴裏還唠叨着“這個是給師父的,這個是給尋媽媽的,這個是給攬星長老的……”
只不過這可把狐九累壞了,跟在君斓身後懷裏抱着一堆不知道是什麽的亂七八糟的東西,路人看狐九的眼神完全就是将狐九當成了君斓的小厮了。
君斓還格外能吃,狐九是着實想象不到君斓那麽大點個小身板怎麽能吃得下那麽多東西。
到最後,因為君斓實在買了太多的東西,狐九一個人是抱不動了,君斓只好忍痛割愛,将那些東西都送給了路邊乞讨的人,這讓狐九覺得他這一路來的辛苦都無所謂了。
但是從君斓下垂的嘴角還是能看出來君斓是非常不想将那些東西都送人的。這樣善良的姑娘實在是讓人不得不喜歡。
雖然狐九很想盡快去幽冥山,但是這些天他為了擺脫君斓一直都在拖延時間,就算是以這樣的速度慢走着,現在眼看着也快到青丘地界了。
狐九看了看西方天際夕陽最後一縷金黃的餘晖,他吐出口氣,低下頭看着坐在河邊的捧着臉發呆的君斓道:“君斓姑娘,想不想去逛一逛鬼市?”
原本還有些蔫的君斓聽到狐九的話圓溜溜的雙眼立刻亮了起來,整張臉都生動了起來:“鬼市?”
狐九點了點頭:“今天正好是農歷十五,戌時至,鬼市大開。”
☆、鬼市
其實狐九所說的鬼市嚴格意義上應該說是“妖市”,因為在凡間,鬼是被嚴格禁止進入凡間的,而月圓之夜有凡人在山間看到的百鬼趕集的畫面其實都是妖,但是對于凡人來說,鬼顯然比妖更有說服力,故而在凡間,妖市都是稱為鬼市。
君斓在狐九背後扯着狐九的袖子,臉上有些瑟縮,但是更多的是對未知的好奇,其實君斓和狐九差不多一樣高,就算她站在狐九背後,也無法遮擋住自己的身體。她拽了拽狐九的衣袖,問道:“不是說鬼市不允許神仙進去的嗎?”
這裏是位于遷安西北的一處人跡罕至的山嶺,此刻二人正在一個陰森森的山間角落,周邊都是茂盛的草稞,正好擋住了二人。一更天的天色漆黑無比,天上一個星星都沒有,只有一輪碩大的圓月挂在天上。
狐九撥開一處草稞,搖頭道:“以前或許是,但是現在規矩沒有那麽大,神妖和平共處了數十萬年,怎會連個集市都不允許外族進入,只要不在裏面鬧事就行。”
君斓點點頭,越發興趣盎然。
狐九覺得有些不保險,回頭對君斓道:“萬一真有什麽事情還有我呢,你可千萬別暴露了。”
君斓接連點頭:“好好好,我知道了,怎麽還不開門啊?話說,門在哪呢?我怎麽沒看見?”
狐九給君斓指了指前方不遠處一只花貓栖身的那顆矮樹,那是一顆已經枯死了的槐樹樹樁,高約五尺,樹樁粗大,幾乎有兩個成年人環抱那麽粗:“看見那棵樹了嗎?那個就是鬼市的入口。”
這就是個?君斓簡直激動壞了,就盼着快些開們,好去看看著名的鬼市是什麽樣子的。
又等了一會兒,戌時到了。
君斓正好奇那槐樹是怎麽開門的,只見那槐樹上蹲坐的貓突然叫了一聲,然後縱身跳下樹樁,那槐樹突然冒出了一股白煙,然後就聽見有劇烈的摩擦聲音響起,腳下的地也有些微微顫抖。
過了一會兒,白煙散盡,君斓瞪大了眼睛,只見那大槐樹居然從中間裂成了兩半,中間冒着森森綠光,看着有些詭異和恐怖。
這時候,幾只野兔跑了過來,君斓看見他們好像将什麽東西放在了蹲坐在槐樹邊上的那只花貓面前,花貓喵得叫了一聲,那幾只野兔便跳進槐樹縫隙之中消失不見了。
随後又來了兩個身材婀娜多姿的美人,兩人濃妝豔抹,扭着腰,說笑着,同樣給了花貓什麽東西,然後走進樹洞之間消失不見了。
君斓正要問狐九那些妖怪給了花貓什麽,就被狐九一把握住了手。
狐九為了讓那貓行事知道君斓是和自己一起的,故而走得時候特意拉住了君斓的手,君斓此刻是正好奇到了極致,也沒有反抗,乖乖跟着狐九往那開了的樹樁走去。
狐九走到花貓面前,花貓在黑夜中亮如明珠的一雙眼睛在看見君斓的時候瞳孔瞬間眯成了一條縫隙。
狐九從懷裏掏出了兩枚妖幣放在了花貓身前。
君斓見到過這妖幣,這是在妖市中通行的貨幣,外圓內方,乃是用獸骨磨成的極薄的錢幣,一面刻着一個大大的“妖”字,另一面刻着“鴻桢妖行”四字,鴻桢乃是現任妖皇的名諱。
狐九放下錢幣就拉着君斓向槐樹走去,豈料這時卻被那花貓突然一躍攔住了去路。
花貓跳到槐樹裂縫前,豎起一條黃色的尾巴,它來回走了兩步,眼睛一直盯着君斓。
狐九和君斓對視一眼,低頭問道:“行事,可有問題?”
那花貓頓了頓,突然身體變大,眨眼間便變化成了一個人。
君斓看着眼前花貓化成的人,摸了摸下巴,原來是只公貓啊。
貓行事身高七尺,身形極瘦,一身黃底白花的長袍幾乎是挂在身上的,一雙眼睛又圓又大和君斓有的可比,只不過君斓一雙眼睛咕嚕咕嚕閃着光,這人雙眼一睜一閉之間盡顯慵懶的妩媚,尤其是配上那精致的五官,和纖細的雙眉,乍一看倒比女人還要妩媚多姿。
貓行事一條胳膊搭在槐樹上,身體扭成一個極為誇張的曲線型。
他伸出纖長的、帶有長長指甲的手指懶洋洋地指了指君斓,緩緩開口道:“這位小姑娘,你可不是我妖界中人吧,一身都是神仙味。”
說話聲音低柔,雌雄不辨。
君斓一時詫異,神仙還有神仙味呢?
狐九沒想到這貓行事這般厲害,當下就給二人攔了住,只好回道:“貓行事,妖市中并沒有明确規定神仙不得進入吧,您就通融通融,這位姐姐才下界不久,想要一睹妖市繁華,您行個方便?”
貓行事眨了眨一雙有很長睫毛的眼睛,懶洋洋地摸着自己好看的指甲道:“若是平日老身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可是今日不同啊,今日可不是普通的月圓之日,上面是要來視察的。”貓行事一根纖指遙遙指了指天上。
狐九才想起來今日是七月十五,照舊歷,妖皇會莅臨妖市,故而今日也稱年集。他轉頭看了看君斓一臉興奮的樣子,心想他既然答應了君斓就不能讓她失望。于是想了想從懷裏掏出一枚翠綠色的玉佩,那玉佩的形狀正好是一只魚型,魚鳍魚鱗雕刻得相當細致,魚眼處還鑲着一顆小小的米粒大小的珍珠。這是君斓在凡間買的。雖說是凡間之物,但是也挺貴重的。
狐九将玉佩偷偷遞到貓行事面前,那貓行事看見玉佩果然眼睛一亮。狐九悄悄道:“您放心,我二人就是逛一逛,很快就出來,不會讓您為難的。”
君斓眼睛尖,看見狐九将自己那枚沒有舍得送人的玉佩送給了一只貓,頓時不樂意了,但是想想如果這枚玉佩能讓她進去那就當買路錢了,便沒有發作。
貓行事拿過玉佩,透過月光看了看成色,臉上也沒露出什麽滿意或者不滿意的表情,半晌道:“進去之後不準惹事,不許說是從我這裏進去的。”
“您放心,我們絕對不會惹事的。”
狐九向貓行事行了禮,拉着君斓走進了槐樹裏。
貓行事轉過眼看着二人消失在樹洞裏,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神仙啊,呵呵……”
與此同時,長白之巅。
胥顏站在落日閣裏,面前虛無之中憑空挂着一面鏡子,鏡子上顯示的正是狐九握住君斓的那兩只手。
胥顏表情冷峻,半晌長袖一甩,鏡子立時化作一股霧氣消散開來,人也随即消失在了原地。
進入槐樹的時候,君斓的眼睛被那綠光刺得看不清東西,等到再睜眼睛的時候不禁被眼前的場景所震感,情不自禁地“啊”了一聲。
在她身前,一條寬闊的道路上擠滿了人,道路兩側是各種各樣的店鋪,而道路中間則擺了兩排小攤子,一眼望過去,幾乎可以用人山人海形容。
這鬼市和人間的集市差不多,只不過現在是黑夜,各種叫賣聲,問價聲響成一團,集市中還有很多動物公然在大街上奔跑,雞鷹蛇鼠全都有。
而且可能是因為今天妖皇要莅臨妖市,所以人比平常多了不少。街道上甚至點起了花燈,張燈結彩地和人間春節有得一比。
君斓驚呼:“這……這和人間差不多啊!”
“确實差不多,這條街叫四海長廊,是妖界通行之地。但是人間的集市只叫賣凡品,鬼市中賣的可什麽都有,天上的地下的,皇宮裏的,上古的東西全都有,還會賣不少神器。”狐九此刻臉上也露出興奮,他來過妖市兩次,都是和長纓一起來的,沒想到這次是和君斓一起來。
“哇塞!”君斓叫了一聲,眼睛亮得如同星星,摩拳擦掌地就走進了集市。這市中人太多,狐九怕和君斓走散,只能緊緊跟着她。
君斓這時又發揮出了在人間時候的模樣,看見什麽都要買,但是君斓沒有妖幣,狐九唯剩的兩枚妖幣也在剛剛打點給了貓行事,現在二人身上一點錢都沒有。
以至于後來君斓看上一件小孩兒拳頭般大小的造型別致的小鳳凰瓷器卻買不起,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努努嘴一臉失望。
賣貨的小哥是個留着倒八字胡,尖嘴猴腮的鼠妖,一雙小豆眼睛不耐煩地瞥着君斓道:“小姐,你還買不買,不買快走,別擋着我做生意。”
君斓一氣,從雲袖中掏出一根金釵,“我用這個跟你換。”
老鼠妖雙眼精光一閃,伸手就要去拿,結果卻被狐九一把抓住。
狐九把君斓手裏的金釵奪了下來,瞪了鼠妖一眼,拉着君斓走遠了。
君斓被狐九抓的很疼,氣憤地甩開狐九的手,氣道:“你幹嘛啊?”
狐九指了指金釵道:“你傻啊,你這釵是神物,那個小鳳凰只要五個妖幣,你怎麽能用這釵跟他交換。”
君斓也知道虧大了,更何況這釵她也很喜歡,但是比起來她更喜歡那個小鳳凰。“那你說怎麽辦啊!我們又沒有錢。”
狐九看了看金釵,将它插進君斓的頭上。君斓呼吸一滞,黑夜正好掩蓋住了她逐漸紅透的臉。
“我知道怎麽辦,跟我來。”狐九說着,拉着君斓走進擁擠的人群裏。
費了好大的勁,二人才從人群裏走了出來。
君斓不由得感嘆一聲:“這鬼市怎麽這麽大啊!”
狐九道:“當然大了,這是三界裏最大的集市,每月十五月圓之夜開市,三界各地的人都能從當地的妖市入口進入。”狐九擡頭看看,道:“我們到了。”
君斓擡頭一看,只見這間店鋪的牌匾上寫着“倒換行”三個大字。
二人走進店鋪,店鋪門一關。立刻阻擋住外面吵雜的喧嘩聲。店裏極其清淨,且只有櫃臺上一個胡子花白的老掌櫃,櫃臺旁邊有一個桌子,桌子上放滿了各種各樣的小玩意,有一些東西稱得上價值連城。
君斓明白過來,這裏是當鋪。
老掌櫃擡起眼看看二人,那神态頗有點像翻白眼的樣子:“二位有什麽需要嗎?”
“掌櫃的,我想換點錢。”
老掌櫃上下打量打量二人衣着和相貌,然後随意地拿出賬本,翻開鋪平。拿起毛筆沾了沾墨:“過來吧,要換什麽東西?”
君斓聞言開始翻自己的衣袖,看看有什麽東西可以換,卻聽見狐九說:“我要換這個。”
狐九拿着手裏的小瓷瓶眼中帶着一番不舍,這瓷瓶赫然就是當初胥顏給他裝天池之水的那個凝露眼,瓶口處拴了一條紅繩,這麽長時間,狐九一直将它挂在脖子上貼身佩戴,好讓自己時刻記得胥顏的恩情。
但是現在狐九只能忍痛先把它當了。
“哎,你那個破瓶子才能值多少錢!”君斓嗤笑一聲,從口袋裏拿出了自己的一個玉石手镯放在櫃臺上說:“換我這個,我這個可是天上的東西。”
說到這,君斓還有些得意,這個是當初自己表現好師父賜給自己的,絕對是天上的神物,當了可惜了。
怎料,那老掌櫃竟然看都沒看君斓的镯子一眼,雙手有些顫抖地将狐九手裏的凝露眼接了過去。
君斓沒想到這老掌櫃竟然還看不上她的镯子,一時生氣地拿了回來。
老掌櫃的看了半天,然後從桌面上拿了一只鏡子。
那鏡子是用石頭做的,表面粗糙,而且也照不出什麽東西。其實這東西是上古神器,名叫鬿(qi二聲)鏡。是專門用來查看神器年份的東西。
老掌櫃用鬿鏡仔細看了看凝露眼,恨不得鑽進去研究,眼中露出無比驚訝的神色,轉瞬即逝。
狐九想要看看鏡子上寫了什麽,但是老掌櫃的看見狐九探頭立時把鬿鏡給收了回去。他擡起頭,用一臉不屑的表情道:“上了點年份的小瓶子,不是太值錢,最多給你換五十個錢。”
狐九心裏清楚這凝露眼是上古神器又呈過天池之水怎麽會只值這些錢,也不知道這老掌櫃的老眼昏花不認得還是故意壓榨他,但是老掌櫃給這些正好方便他贖回來。“掌櫃的,五十就五十,但是你得給我簽個字據,這凝露眼你得給我好好留着,日後我還要取回來的。”
老掌櫃的搓搓牙,道:“那你得給我個期限,我總不能一直等着你吧,小店還要做生意的。”
狐九心想,明天就飛回千蛟洞和長纓借錢,然後再回來,前後五天總夠了。于是回道:“五天之內。”
“好,利息一天十個幣。”
饒是君斓這個花錢如流水絲毫不在乎錢的人也驚呆了:“利息這麽貴啊!”
老掌櫃的眼睛一瞪,說道:“怎麽?嫌多啊?我還嫌你這個破瓶子占地方呢!不換拿走,走走。”說着就開始趕人,但是那凝露眼始終被他攥在手裏。
“沒事,換吧。”狐九知道倒換行的利息就是這個價,因為妖界中人人都有妖幣,就算再窮都能買得起東西,所以這倒換行的生意并不想人間那麽好做,說白了就是給一些人臨時支錢的,所以利息會高一些。
老掌櫃白了君斓一眼,從櫃臺下面拿了一個沉甸甸的袋子仍在櫃臺上。“五十,數一數吧。”
狐九數了錢,卻還是不放心,硬是逼着老掌櫃給他簽個不允買賣的文書才肯走。還不放心地囑咐老掌櫃的一定要保護好。
最後老掌櫃都不耐煩地吹胡子瞪眼了。
臨到門口,狐九還很舍不得的回頭看了看。
君斓也有些受不了道:“哎呦,要不要現在贖回來,我看你好像很寶貝那個瓶子。”
确實很寶貴。
狐九搖了搖頭帶着君斓走出了倒賣行,掂了掂手裏的錢苦笑道:“可只有五十枚,你可省着些花。”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君斓拉着狐九往剛才來的地方跑,嘴裏還叫着“小鳳凰,姐姐來了!”
倒賣行的老掌櫃見狐九和君斓走遠,立刻走過去關了店門,搖身一變變成一只黃鼠狼,順着窗口跳了出去。
二人好不容易跑回了剛才賣小鳳凰的那個鼠妖的攤販前,君斓迫不及待地掏出五枚妖幣給鼠妖,道:“給你錢,我要剛剛那只小鳳凰。”
鼠妖看了看二人,哼了一聲:“不好意思了,那只小鳳凰我已經賣出去了!”
君斓大吃一驚:“什麽!”
鼠妖聳聳肩,唇上兩撇小胡子向上一挑:“怎麽了,你不買可有的是人買,你剛才不買,現在早就被人給搶光了。”
“你!”
狐九問鼠妖:“是誰買走的?”
鼠妖吊兒郎當地說:“在我這買東西的人那麽多我怎麽知道是誰買走的!哎呀我說你們不買東西別跟我這……啊!”
君斓看着人長得可愛嬌小,力氣和脾氣着實可不小,還沒等鼠妖說完,君斓就已經提着他的領子把人給提溜了起來。
狐九被君斓吓了一跳,心裏直叫“姑奶奶啊,您可千萬別惹事啊!”
鼠妖也吓了一跳,但是仗着今天是年集有恃無恐道:“哎,姑娘,在這動手你就傻了吧,今兒個可是年集!”
“年集怎麽了!趕緊說,是誰買走了那只小鳳凰?”
周圍的妖精都為了過來,狐九害怕圍觀的人太多把守衛給招過來,到時候就麻煩了。
連忙去拉君斓:“快松手,一會兒守衛來了。”
“我才不怕!”君斓手裏一緊,死死掐住鼠妖的脖子,鼠妖這時才感到害怕,憋得臉色青紫。
狐九是沒想到君斓會那麽喜歡那只小鳳凰。只好對鼠妖說:“你快說是誰買走的。”他湊到鼠妖耳邊小聲道:“這位是從天上下來的,和妖皇有故啊,你自己掂量掂量。”
鼠妖眼睛瞪得老大,趕緊道:“是、是個姑娘,長得很漂亮,穿着粉色衣裙,手挽輕紗,頭上……對頭上插了一根九疏華鳳簪!”
“你早說啊!”君斓丢下鼠妖,拍了拍手。
此刻二人周圍已經圍了一群人,守衛也往這面走來。
鼠妖一落地,立刻尖聲喊道:“這裏有個神仙,這女人是神仙!”
狐九眉毛一挑,一把抓住君斓的手往人群裏跑去。
人群熙熙攘攘,好奇地指指點點,守衛聽到鼠妖的叫聲很迅速得往二人逃跑的方向追了過去。
狐九倒不是害怕君斓被抓,他害怕自己被抓,青丘狐族是妖界大族,他狐九叛逃的消息恐怕已經傳遍妖界,而且今日是年集,定然會有青丘的人,他是怕暴露會引來很多的麻煩。
君斓一邊跑一邊喊:“你跑這麽快幹嘛?”
狐九匆忙解釋:“別問了,快點跑。”
“哎你等等!”君斓一把掙脫狐九的手,指着前方不遠處,說道:“哎你看她像不像鼠妖說的那個人?”
狐九停下來順着君斓手指的方向定睛看去,前面橋頭的女子一身粉色紗衣,肘間挽着深粉色的長紗,頭上金燦燦的九疏華鳳簪在夜裏燈光的照射下分外顯眼。
“好像是啊。”狐九皺皺眉,他覺得這女子的背影看起來很眼熟,他想了一會兒向女子身旁看去。
跟女子說話的男人正好側對着他,那張臉,就算化成灰狐九都認識。
只不過這時狐九心裏卻咯噔了一聲,暗想今天這個鬼市注定消停不了。
☆、意外
只不過這時狐九心裏卻咯噔了一聲,暗想今天這個鬼市注定消停不了了。
那個跟女子說話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狐淨軒。狐淨軒今天穿着一身滾着金邊的淺绛色長外褂,腳踩一雙一塵不染的黑靴,腰帶正中鑲嵌着一枚碩大的珍珠,旁邊挂着一枚羊脂白玉的玉佩,配着銀白色的流蘇,衣領處都燙着金色暗紋。一副大家公子的做派。看來狐淨謙一死,狐淨軒的身份在整個妖界都拔高了一籌,這從他梳理得一絲不茍的頭發和越發榮光燦爛的臉上都能看出來。
狐淨謙還在的時候,處處都壓着狐淨軒一頭,不管是修為,擁兵,還是繼承權上。現在狐淨謙死了,狐淨軒就是青丘的第一順位繼承人,身份一變,整個人的氣質完全不一樣了。
而那個穿粉裙子的女人就是狐媚兒,大夫人的二女兒,狐榮唯一的女兒。她可以說是目前整條四海長廊中最為靓麗的少女了,腳踩一雙粉紅繡鞋,腰間一抹桃紅色腰封裹住淺紅色裏衣襯托出了她姣好的身材,外面又披了好幾層極薄極淺的粉色紗衣,紗衣重疊之下粉色由淺及深顯得缥缈若仙,尤其是狐媚兒的肘間披帛更是給她增添了一絲魅力。
但是狐媚兒一身裝扮最為亮眼的則屬雲髻上插着的九疏華鳳簪。
九疏華鳳簪乃是以純金打造,簪身刻着精美的花紋,簪頭的部位是一只振翅的金鳳凰,尾部垂下九條流蘇,流蘇長一尺,每一寸的地方有一顆金珠,象征鳳凰九條尾羽。整個鳳凰栩栩如生,在月光下閃耀着奪目的光芒,仿佛下一秒就要鳳飛九天。
狐九看着那九疏華鳳簪,眼底慢慢變紅。
狐媚兒和狐淨軒說話的時候臉色不怎麽好,同樣的,狐淨軒臉色也不怎麽好,他們似乎在争論着什麽。看起來,狐媚兒更像是在訓斥狐淨軒的樣子,狐媚兒因為自幼受到狐榮疼愛,因此誰都不放在眼裏,就連對她哥哥狐淨謙都不假辭色,更何況是狐淨軒。
別看狐淨軒現在身份高了,但是在狐媚兒面前依舊不敢拿大。
“好啊,踏破鐵鞋無覓處,竟然這麽快就讓我逮住你了!”君斓說着就要朝狐媚兒走過去。
狐九一把拽住君斓,那兩個虎衛已經追了過來,他趕緊拉着君斓往遠處走,走到一家賣扇子的攤子後面躲起來,惹得賣扇子的老伯看了他們好幾眼,尤其是看他們偷偷摸摸不像好人的樣子更是滿臉疑惑。
虎豹守衛尋了過來,就站在扇子攤前到處找人。
狐九怕老伯把他們兩個給供出來,因此很是緊張,但是老大爺就是瞪了他倆一眼就轉過頭去吆喝“賣扇子喽。”
虎豹守衛沒有發現狐九和君斓就朝着另一個方向走了。
狐九見那兩個守衛走遠才松了口氣。
君斓掙開狐九抓着她的手:“你拉我幹嘛?”君斓擰着眉毛看狐媚兒,生怕狐媚兒走了。
“你忘了嗎?我們要小心點,不能惹出事來。”狐九拉了拉君斓讓她蹲下來。
君斓不情不願地蹲在一大面的扇子牆後面,狐九湊過去小聲告訴她:“你別心急,我們先想想辦法,只能智取,不能硬奪。”
“想什麽辦法?直接去管她要不就好了?”
狐九看了看狐媚兒和狐淨軒,其實他從進入鬼市的時候就開始考慮如果見到狐族的人要怎麽辦,今日妖市這般熱鬧,必定會看到狐族的人,不讓狐族發現自己的首要辦法就是避開.若是只被青丘普通狐族發現還好,只要別被紫鳴洞的人發現……
但是他怎麽也想不到此次非但碰到了狐淨軒和狐媚兒,反而會因為一只小鳳凰将狐媚兒牽扯進來。
如果真是狐媚兒買了那小鳳凰,一番交涉是避免不了的了,今日是年集,妖皇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到,青丘的人就算再想抓他也不會挑在今天。所以只要拿到小鳳凰,他們就可以離開了。
“這樣,你先去問一問,如果真在她那裏你就和她商量商量能不能買下來,如果她賣的話那自然好說,如果她不賣的話,你也千萬不要發脾氣!”狐九格外強調這一點:“絕對不可以鬧事!不行的話你再回來找我。”
“好嘞!”君斓說着就要走,走了一步突然想到什麽,回過頭問狐九:“那你要做什麽?”
狐九用一把折扇擋住自己的臉,道:“我不能暴露啊,萬一你不成功我再去。”
君斓孤疑地看了狐九一眼,随後轉頭朝狐媚兒走了過去。
狐九不放心地在後面叮囑:“你千萬別鬧事啊!”君斓頭都沒回,也不知道她聽沒聽見。
君斓刻意隐藏了身上的神力,所以一般的妖怪發現不了她的身份。狐九看着君瀾氣勢洶洶地走了過去,然後拍了拍狐媚兒的肩膀。
狐媚兒轉過頭,臉上帶着些許驚訝的模樣。狐淨軒也意外地看着君瀾,一雙狐眼露出色眯眯的眼神。
然後狐九就看見君斓跟狐媚兒說了什麽,狐媚兒笑了一下,從雲袖裏拿出了一個東西,那物通體瑩白,繪着五彩的翎羽,造型精致,就是那只君斓很喜歡的小鳳凰。
君斓臉上也很高興,然後就和狐媚兒說了什麽,但是狐媚兒聽完之後卻搖了搖頭,将小鳳凰直接收回了雲袖裏,狐九看見君斓臉色登時就變了。
狐九心中一緊,握着折扇的手指關節都有些發白。
君斓上前一步擋在狐媚兒身前,冷着臉又說了什麽,狐媚兒臉色也有些冷。狐淨軒一臉陰笑地插到二人中間,低頭和君斓說了什麽,下一秒,狐九突然眼前一黑。
狐九一擡頭,只見身前站着的是一個矮胖穿着麻衫的胖大爺,大爺擰着眉毛掐着腰指着狐九:“哎,我說你是幹嘛的!我的扇子你買不買?”
“我借用一下。”狐九心急地往旁邊挪了一步往君斓那裏看,結果又被大爺給擋住。
大爺氣呼呼道:“那不行,我這扇子挺貴的,你再給我弄壞了!”
“我買買,我買總行了吧!”狐九心急地從懷裏掏出一枚錢幣放到大爺手裏,往旁邊撤了一步,往君斓那裏一看,此刻三人周圍竟然圍了一群人了!
狐九剛要走過去,結果被大爺一把拽住,“哎,我這扇子是天蠶吐絲,天娥織就,神女娘娘用過的,他就不是俗物,最低要十個錢幣!”
“十個錢幣!你敲詐啊!”狐九瞪着眼睛,将手裏的扇子“啪”地合起來,丢還給大爺,徑直往君斓那裏跑,結果又被大爺锲而不舍地給攔了一下,大爺抓着他還表現得一臉正義:“給你錢啊,錢不要啦?”
“不要了!”狐九心煩地掙脫大爺,這才終于順利跑了過去。
賣扇子的大爺将妖幣往空中抛了一下,哼道:“錢都不要了。”然後塞進了自己的腰包。
狐九千叮咛萬囑咐地讓君斓不要動怒,結果狐九跑過去的時候,君斓已經扯着狐淨軒的衣服領子,一個耳光扇在了狐淨軒的臉上。周圍傳來一陣驚呼。狐淨軒顯然也是沒有料到會是這個結果,當場就頂着臉上一個巴掌印愣住了。
饒是狐九都是大吃一驚,不由得腳下一停躲在了人群後面。他看見狐淨軒和狐媚兒身邊跟着幾個下人,都是一臉驚呆了的表情。
周圍的人指指點點,說什麽的都有。甚至還有個女人說,這是原配發現丈夫找人了,啧啧。
狐九翻了個白眼,如今三界真是太過太平,給這群人閑得。
狐淨軒瞪着君斓,不敢置信道:“你敢打我!”
君斓不服氣的回瞪道:“打你又怎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