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悄跟了上去。
清晨早市,百姓熙熙攘攘,各處傳來叫賣聲和讨價還價的聲音,吵雜的人群中早不見了那一抹冰藍倩影。長纓頓了頓,朝着右側街道走去。
長纓完全是自找沒趣,而且他的擔心也是多餘的,敖昕貴為東海公主,又是神籍,七萬年修為,在這凡間,豈還會有人傷了她不成。
可是想到之前的事……
耳畔有瓷器破碎之聲驟起,長纓眼前驟然白光一閃,一柄鋒利的寶劍便架在了他脖子上。
敖昕自他側後方緩緩走到他對面,英氣逼人的雙目滿是怒火,一雙唇有些失了血色的蒼白。她狠狠地對他說:“再跟着我信不信我殺了你!”
長纓看着敖昕蒼白的臉色,喉結在鋒利的寶劍下滾動。
周遭百姓人潮湧動,在二人身邊匆匆走過不敢停留,唯剩二人對視的目光竟然無比安寧。時間靜止,繭化成劫。
☆、重回長白
狐九看着高聳入雲的雪山一陣感慨,當初他從青丘跑到長白山日夜兼程走了那麽久,可是想不到這一次,白彥帶着他一個時辰就到了,二人直接落在了長白之巅前面的廣場上。
他着實佩服白彥,這般年歲輕輕,便已經擁有了這般高強的神力。這讓狐九對白彥的身份更加好奇。
白彥在狐九直白的表情和目光中看出來狐九的仰慕,于是驕傲地擡起下巴:“怎麽樣?羨慕吧?”
狐九撅了噘嘴沒說話。
白彥道:“你自身修為不錯,但是我想像不出因為什麽,你身體裏連五百年的修為都沒有。我只能猜到一種原因,就是你将你自身的修為經年累月地渡給了別人。”
狐九微微驚訝,他确實如大多數人所言,自幼修煉一日千裏,但是為了母親能夠活下來,他幾乎将他修煉來的所有的修為都渡給了母親,這件事除了阿碧沒有人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可是為什麽白彥會知道,真的只是猜的嗎?
狐九突然想到白彥曾經給他輸過神力,就是因為這樣白彥才窺探到了這件事?可是當初銜陽和樓乾都曾給他輸入過神力,他二人均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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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九太單純,太直白,他根本不會隐藏自己的情緒,所有的想法都一字不差地寫在了臉上,以至于白彥很容易地就證明了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狐九,你的命數也很奇特。”白彥擡起手輕輕覆在狐九的額頭道:“我中皇山乾坤八卦窺視星盤命理之術獨步三界,但是我卻看不透你的命勢走向。”
狐九頓了頓不知道該說什麽。
白彥道:“這天下能讓我都看不透的,只有三種人。一,淩駕于三界之上的真神。二、死人。三,活死人。”
真神和死人都不難理解,而他狐九既不是真神也不是死人,那麽“活死人?”
白彥解釋道:“就是本應該死了的人,還好好的活着。天界神仙籍,人界生死簿,妖界轉生帳上均記錄在案的死人。”
狐九不禁一陣毛骨悚然,頭皮發麻,恐懼道:“那我是什麽人?”
白彥看了看眼前奢華的宮門笑道:“死人活人,只要是你就什麽都不重要。”說完便朝宮門內走去。
狐九見白彥對自己的身份這般敷衍了事勾起了狐九自己的好奇心。看着白彥神态自若地走進長白之巅,狐九卻有些膽怯,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看着豪華的宮門,嘆了口氣,猶豫着自己今次來長白之巅要怎麽說?請胥顏真神随他去青丘走一趟,為他證明清白?他憑什麽?他何德何能請的動真神胥顏?可是那又該怎麽辦?還有那天池之水是否真的能夠起死回生,狐淨謙慘死一幕歷歷在目,他不敢相信自己娘親喝下去會是什麽結果,會不會也像狐淨謙一樣,他是不是該慶幸母親沒有死在自己手裏?
長白之巅還是他走時的樣子,山門口的兩座高大的麒麟雕像仍然被冰凍,晶瑩剔透得發着寒光和掩蓋不住的威武,兩扇鑲金戴玉的大門朝兩邊大開,而且就如當初胥顏真神所說,長白之巅再無封山之日,門口的結界蕩然無存,狐九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就走了進去。
狐九在門口找了一圈,卻沒看到號稱守門神将的銜陽。
長白之巅裏只有很少的幾個神仙和妖,小心翼翼地看這看那,很稀奇的樣子,看到什麽驚訝地差點叫起來也不敢貿然伸手觸碰,許是那日胥顏真神的神罰太過震撼!
白彥雖面露好奇,但是卻沒有表現得太過驚訝。
狐九扯住一個樣子看起來很面善的人問是否知曉銜陽在何處,那人搖了搖頭,說也許在神殿後面,但是神殿之間有結界,将他們封鎖在大門和神殿之間的廣場上,至于後殿他們是過不去的。
狐九狐疑的看了看兩座大殿之間,确實有一道透明的結界,可是他上次走過這裏,他根本沒注意到是否有結界。
白彥此刻已經走遠了,狐九找了個偏僻的角落,趁着其他人不注意,一頭紮進了結界裏。他本以為還會像上次一樣被結界反彈回去,卻想不到竟然真得能進來,是以一時用力過猛,差點吃了一嘴土,而且這一幕還是被白彥看見了。
白彥朝着這裏走過來,他不知道狐九為什麽面對那結界一臉如臨大敵的表情,因為他輕輕松松地就走了進去。
狐九張着嘴叫:“你怎麽能進來?”
“我為什麽不能進來?”白彥很是莫名其妙。
狐九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手和身上粘的草屑,無比困惑地将白彥從上到下打量一遍。
白彥擺了擺手:“看你這樣子也知道你對這裏不熟,你去做你的事吧,我自己逛逛不用你管。”說完便留下白彥自己一個人走了。
白彥到底是什麽身份啊,不但讓敖湛對他言聽計從還能自由進出長白之巅,那是不是意味着連飛鸾殿他都能進?
想到紫陽,狐九驚出一身冷汗,他想去提醒白彥,但是非但沒有追上白彥,自己反倒跑迷路了。
對于方向感這件事,狐九自己也很懊惱,當初第一次來長白山的時候,若非是自己尋錯了路本該早就到了的,為了不要再次迷路,故而狐九一直順着神殿的牆壁走,就在他轉過一處牆角時忽然聽見了隐隐約約的琴聲。
狐九順着琴聲走了過去,那琴聲時而悠揚悅耳,婉轉綿長,時而輕靈如泉水,響如環佩,狐九一時聽得癡了,絲毫沒有注意到腳下正在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生長着的草藤,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藤蔓捆住了身體,狐九被迫懸在半空中,身體根本不受控制,他拼命掙紮,那藤蔓反而越鎖越緊,竟然還拽着他往草叢裏飛去,狐九手被束着,那草葉毫不留情地像鞭子一樣甩在他臉上,狐九痛叫一聲,但是很快,草叢不見了,而他發現他又被挂在半空中了,然後捆着他的藤蔓一松,他被狠狠摔在了地上。
狐九顧不上先爬起來,先抹了一把臉,果然摸了一手血,臉上這火辣辣的感覺,也不知道被抽成什麽樣了。
此時耳邊琴聲舒緩,悠遠綿長。
狐九擡起頭看去,立時愣住,甚至臉上火辣辣的痛感都感覺不到了,此處怕是天界瑤池,人界禦花園可相媲美的地方,冰雪覆蓋的長白之巅竟然還會出現小橋流水,亭臺水榭,四周竟還環繞着翠竹,這裏鳥語花香,陽光柔和,仙霧袅袅,猶如遺世獨立的神境。
然而萬千美景在狐九眼中都比不過在廊橋上盤膝撫琴的人,一絲不亂的雪白長發,薄如蟬翼的雪色紗衣,幾乎透明般的膚色,凝雪般柔胰,如畫般容顏,唯有眉間一記血珠深刻妖冶,猶如一滴朱砂血淚,滴而未落。
視線逐漸往下,狐九驀然打了個寒顫。
明明很淺的淺色眼瞳,看進去卻是無比幽深,透着森森的寒意,徑直看着他。
狐九瞬間反應過來,立馬朝着人跪了下去:“狐九參見胥顏真神,狐九無意冒犯還請真神恕罪!”
胥顏瞥了狐九一眼便垂下了眼繼續撫琴仿佛根本沒有看到狐九的存在一般。
胥顏不說話,狐九也不敢貿然動彈,他擡起頭悄悄打量四周看看出口在哪然後悄無聲息地溜走,但是眼睛轉了一圈,他根本沒看到哪有出口,那一眼看不到盡頭的竹林将此處亭臺水榭團團包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地方被帶過來的。
胥顏的高山流水彈得正好,再給狐九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打斷,只好默默聽着胥顏真神彈琴,話說真神的琴彈得真好,狐九是壓根不懂音律也知道天下恐怕沒有人比胥顏彈琴彈得好,狐九跪的累了,竟然大膽地坐了下來,背靠着橋柱,如癡如醉地看着胥顏。
狐九閉着眼睛,聽着胥顏的琴聲,不知不覺竟然好像做夢了一般,眼前出現了朦朦胧胧的景象。
那是一片很美很美的桃林,桃花開得正好,微風一過,花瓣便紛紛揚揚的灑落,這景中也有琴音,美妙而空靈。
琴音似乎是從腳下傳來的,狐九低下眼,原來此刻他正躺在桃樹上的枝丫上,這顆桃樹很高,至少在狐九的認識裏,沒見過長得有這般高的桃樹。樹下彈琴的不是別人,正是胥顏,躲在胥顏的頭頂,不僅偷聽還偷看,這本應該是罪無可赦的。可是此刻狐九心中卻沒有害怕,反而還多出了一絲喜悅,一絲期盼,這個時候他好像一個旁觀者,默默看着景中的人和物。但是他能感覺到,自己就是這景中的參與者,樹上的人就是他自己。
胥顏彈琴彈得分外投入,而他卻摘了一朵桃花,手悄悄地松開,桃花掉落,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胥顏頭頂簪發的玉簪上,粉中泛白的花瓣與玉簪渾然天成,竟是如此恰到好處,狐九堵住嘴偷笑,下面胥顏仍兀自彈奏好像絲毫未曾察覺。
就在他以為小心思得逞之際,只見一片柔軟的飄落的花瓣突然騰空而起,化作一柄鋒利的武器,瞬間割斷了他身下那根樹枝,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掉了下去。
本以為從這麽高的地方摔下去,會摔個好歹,但是落地卻是如此柔然,他悄悄睜開眼睛,眼前近在咫尺,是胥顏略微含笑的雙眼。
胥顏勾唇而笑,薄唇輕啓:“小鬼,你以為本君沒發現你嗎?”
狐九突然覺得無比開心,像桃花開遍般明媚,他笑眯了眼,開心地叫了一聲:“神君!”
“神君……”
話一出口,狐九自己都愣了,不知道為何會心領神會冒出這兩個字,他神色一滞,一瞬間桃林景象灰飛煙滅,眼前還是那竹林水榭,以及……彈琴的胥顏。狐九茫然地搖了搖頭,突然發現胥顏的琴聲越來越急躁,大有金戈鐵馬之意,四周竹林有如寒風過境般劇烈地抖動起來,水面波詭雲谲,漣漪疊着漣漪,狐九亦感覺到周身凜冽寒氣。
驟然,琴弦崩斷,林間鳥獸飛騰,翠竹枝葉盡斷,浮橋拍浪,一派兵荒馬亂,沒由來的,狐九口中一甜,吐出一口鮮血。
胥顏似乎皺了下眉,眼中現出一絲惱色,轉瞬即逝,頓了頓,他伸手懸在琴上,琴弦複原繃緊,婉轉綿長的琴聲再次響了起來。
狐九抹掉嘴角血跡,剛要開口,便聽見胥顏冷冷道了一聲:“滾!”
狐九幹巴巴閉上嘴,身側有響動,他回頭看,只見那翠竹林竟然慢慢出現了一條小徑,與此同時,湖面平複如鏡,折斷的翠竹從地上飛起複位,萬籁俱寂。
狐九無聲無息地朝胥顏行了禮,順着小徑走了出來,翠竹在他身後慢慢合并,他邊走邊回頭,直到再也看不見胥顏隐匿于仙霧之中的撫琴身影。
茫然間,狐九發現他還站在剛開始偷聽琴音的地方,剛剛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場夢。
可是記憶卻如此的深刻,不管是剛剛那竹林水榭,還是那夢中桃林,他擡起手發現指尖尚有血跡,才确定剛剛的一切并不是夢!
“哎,這不是狐九嗎?你傻站在這看什麽呢?”
狐九身後傳來熟悉的粗糙憨厚的嗓音,一回頭果然是銜陽。
“狐九見過銜陽上神。”
“什麽見過不見過,哪那麽多虛禮!”銜陽随意的擺擺手,‘咦’了一聲,問道:“你這臉怎麽啦?還有你不是回青丘救你母親去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說來話長。”
銜陽帶狐九去了一個花園,長白之巅上随處一個地方都美如環境,狐九見怪不怪也懶得再感慨一番,他斟酌了一下,将母親已經去世的事告訴了銜陽,他隐瞞了狐淨謙的身份,只說天池之水被賊人偷喝導致惡果,也并沒有告知銜陽他此次來長白之巅的真正來意,他怕銜陽會覺得他不知深淺
銜陽摸摸下巴,為狐九母親感到惋惜,他道:“你拿回去的那一瓶水确實是天池之水沒錯,那個瓶子名叫凝露眼,內有乾坤,我是親眼看着神君拿着瓶子給你裝的天池水絕對不會有錯,天池取水時必經幻境,至于喝水有沒有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那天池水也沒有幾個人能拿到,不過按你說的,怕是池水也有幻境啊。”
狐九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幸好這水不是我娘親喝的,那賊人也是惡有惡報了。”
“說的是啊!那天池之水是誰都能喝的嗎!”銜陽拍着狐九的肩膀哈哈大笑:“對了,你母親去世了你又回長白之巅做什麽?”
“我不知道該去哪,娘親去世了,我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都沒了,我也沒有家了,就想着回長白之巅報答上神和神君的恩情。”
銜陽聞言哈哈大笑道:“哎呀狐九啊,你可真有心了,不過這恩啊,老龍心領了,不用你報什麽,神君那呢,他怕是也不稀罕,你看我們這冷冰冰的長白之巅多無聊啊!你何不去三界轉一轉,什麽天界啊,各個仙山福地,四海八荒的去瞧一瞧豈不是更好?”
“狐九不敢,滴水之恩将湧泉相報,雖然沒能救回母親但是這個恩我是一定要報的,至于四海八荒,日後有機會我定會去瞧瞧。我在青丘的時候常聽娘親說起三界美景之地。天界瑤池的筵席,蠻荒盡頭的落日,極北苦寒之地的冰陣,昆侖山下的落凰嶺……”
銜陽突然神色一變,喃喃道:“落凰嶺……”
“是啊,娘說這四景之首天界瑤池之宴雖尊貴卻無甚神秘,最神秘的是其後三景,蠻荒盡頭的落日可遇而不可求,極北苦寒之地的冰陣非修為高深而不可入,如今三界鮮少有人親眼目睹過,尤其是最後的昆侖山下落凰嶺,聽說那也是上古遺跡之一,只不過從來沒有人去過,甚至它是否存在都沒有确切證實。”
狐九心生感嘆,娘最後悔的就是沒能親眼去看一看那三處景致,日後若是有機會,他定要去看一看,完場娘的心願。
他擡頭看向銜陽,卻忽然發現銜陽一臉追憶之色,“對了,銜陽你十萬年未出長白之巅想是不知道三界變化吧?為何現在不出去看看?難道是放心不下長白之巅?”
銜陽回過神,尴尬地笑笑:“呵呵,我哪是放心不下長白之巅啊,就算老龍不在,長白之巅也丢不了一塊石頭的,不是老龍我不想出去,實在是,出不去。你也看到了,偌大的長白之巅就只有我一個人守着,我看守在此已經十萬年了,當年我為了關閉長白之巅将一身神力與長白之巅的宮門合而為一,如今,終我一生都離不開長白山半步了。”
☆、浩劫
狐九震驚地長大了嘴。
銜陽語氣輕松,眼中卻帶着掩飾不住的沉重:“十萬年,整整十萬年待在長白山不聞外界事物你知道是什麽滋味嗎?原本我以為重開長白之巅,三界還會是以前的樣子,胥顏真神,帝神,鳳絕,赤霄他們都在,三界諸神也都在,魔族盡退,三界一片繁榮之景。可是沒想到,後來我這一打聽,原來十萬年前上古諸神皆已隕落,三界神跡盡毀,長白之巅內的上古諸神就只剩下神君一人了。”
狐九張着嘴,完全癡傻,他如今才三百來歲,十萬年,是他無法企及的歲月,十萬年前充滿無奈和血淚的時光他根本無法想象。他突然發現,自從他離開青丘踏上長白山的那時候開始,他的身邊一直都有人不斷地向他提起十萬年前的災難,胥顏,銜陽,靈虛,樓乾他們都曾對十萬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懷,是以十萬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了。他抓住銜陽的手問道:“十萬年前的三界大戰究竟是怎麽回事?能給我講講嗎?”
“想聽?我便給你講講。” 銜陽一雙棕色的眼睛看向長白之巅外無邊無際的天空,緩緩開口:“十萬年前,三界在帝神博禦統帥之下秩序一片井然,三界繁華,神人妖三界各掌其界,于六道中獨大。可就在這個時候,被帝羨鎮壓在地獄之底的魔族在帝坤率領下沖破界石,掀起三界大戰。你知道三界大戰何其慘烈?洪荒現世,血月登空整整三日晝夜不落,人間大陸分崩離析,整個三界生靈塗炭,血流成河,神妖二界尊帝神谕旨拼死護下人界蒼生,盡管如此,天災也足以毀了大半個人間。”
“天災?這場浩劫不是帝坤挑起的嗎?”
銜陽看着別處的雙眼中光芒一閃,道:“盡管是魔族之禍,可這對三界來說就是天災。”
狐九點了點頭,又問:“後來呢?這場浩劫是如何平息的?魔族就算再厲害如何能同時對抗神妖兩界?”
“魔本就是這世間生靈之一,魔同神,人,妖并無不同,只不過魔族生性好戰且弑殺,因而才導致帝羨不滿,被鎮壓地下,魔族經過數萬年休養生息,今非昔比,再加上有帝坤統帥,魔力強大無比,甚至,他們能将魔性通過傷口轉移到神身上,神力越強大的神越容易被魔性趨駛,進而變成魔族一員。”銜陽笑了笑:“說來也是好笑,魔力居然能侵蝕神力,你知道這個過程有多快嗎?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三界中受人敬仰的上神,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可以完全魔化,所以那個時候啊,魔族殺之不盡。最後剩下的神仙們為了不被魔族驅使,也為了保下三界,自行了斷,将畢生神力全部注入三界界石,重修界石,妖族幾乎也以滅族為代價将魔族趕回地底,最後帝神傾盡畢生修為将界石重新封住魔界入口。”
狐九呆呆的根本說不出話來,十萬年前的三界浩劫是三界抹不去的傷疤,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帝坤引起的嗎?
“帝坤究竟是誰?”
“帝坤啊,他是魔,一個無生無滅,惡跡斑斑的魔頭。”
區區一個魔頭怎麽會如此厲害?竟能夠以一個魔域的力量對抗整個三界,甚至要讓諸神付出如此沉重的代價才能将他鎮壓回地底,而不是殺死。
銜陽見狐九的模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怎麽?吓到了?也是,你這後三界的小狐貍知道什麽?”
銜陽心裏也是嘆了口氣,這三界對當年的大戰都太過無知,別說後三界,就是十萬年前知道真相的又有幾個呢,上古時期已經随着三界大戰平息,現在只不過是後三界而已。諸神隕落,這世間只剩下胥顏一個真神,若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好的,那就讓當初的一切化作飛灰吧。
狐九注意着銜陽的表情,他不知道銜陽在想什麽,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銜陽在哀悼上古諸神的隕落。
可是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銜陽雖然說出了十萬年前的事情,可是說得很籠統,像是在轉述一個其他人給他描述過的事情,他到底忽略了什麽?
狐九疑惑的目光望向飛鸾殿的方向,徒然愣住。對了,還有胥顏真神,剛剛銜陽說了那麽多卻連胥顏真□□字都沒有提到,他清楚地記得他在三重亭闖關時帝神對神君說得那幾句話,那分明就是三界之災的爆發,可胥顏說了對不起,那就說明,十萬年前的災難一定和胥顏有關。
狐九看向神色落寞的銜陽,不知道銜陽是刻意隐瞞還是忽略了。他斟酌道:“十萬年前一場災難,那麽多的上古神仙隕落,竟然只剩下了胥顏真神。”
他是刻意提醒銜陽,上古諸神并沒有全部隕落,還剩一個真神胥顏,上古滅世之災是整個三界的災難,胥顏身為天地真神又怎麽能獨善其身。
然而銜陽卻沒有絲毫可疑的眼神或者動作,連語氣都一如剛才:“從十萬年前活下來的人還有很多,上古諸神也不只有胥顏一個人,只不過是在我長白之巅就只剩下胥顏真神一個而已。”
沒錯,現在三界中有不少人都是從十萬年前的浩劫中活下來的,像他的姥爺白城,東海龍王,天帝,還有很多人,可是銜陽卻只是強調了長白之巅,莫不成,長白之巅是十萬年前的災難的起源地?
狐九心中猛然打了一個激靈,一定是這樣,不然偌大的三界,為何偏偏是神力最雄厚,諸神最多的長白之巅損失最為慘重,因為戰場就在這裏。
諸神隕落,銜陽為了守護長白之巅将自己與長白之巅的宮門合二為一,可是還剩下鳳絕和胥顏,在結合當初聽到的靈虛老祖他門之間的談話,鳳絕和胥顏這十萬年恐怕都在幽冥山下,但是他在青丘聽阿碧提起過,幽冥山是魔界界山,是三界禁地,他二人為何會在那裏。
再後來,胥顏殺死了鳳絕,然後回到了長白之巅,所以說,胥顏被鳳絕囚禁了?想到這,狐九一身冷汗突然冒了出來。
不會的不會的。
狐九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痛感清晰地闖來,這不可能,胥顏那麽疼愛鳳絕,鳳絕又怎麽會囚禁胥顏,胥顏又怎麽會親手殺死鳳絕?
可是若是胥顏真的做了什麽……
銜陽看到狐九驚慌的神色,并不知道狐九是在想什麽,只以為是剛才自己說的事情把狐九吓到,便有些不好意思,他撓了撓頭道:“對了,你若想留在長白之巅,那便留着吧,但是如今這長白之巅只剩下我與神君二人,你怕還需去請示神君一聲。”
狐九回過神來,才想到目前這才是自己應該考慮的問題,十萬年前的事情先放一放吧。至于他剛才的那一系列猜想都只是猜想而已,沒有确鑿證據,至少在他的心裏,胥顏絕對不是他想象中的那個樣子。
于是狐九故作驚訝的錘了下腿,道:“糟了,剛剛我忘記請示神君了!可是現在再去打擾他我怕被他一個不高興用琴音殺死!”
銜陽瞪圓一雙眼:“你剛才見到他了?”
“是啊!我剛剛偷聽他在竹林水榭裏彈琴來着被他發現了!”狐九懊惱的揪了揪頭發:“哎呀,我壓根就不敢跟神君說話。”
“那竹林水榭也是神君創造的幻境之一,你們青丘的幻術獨步三界,其實真正的幻境鼻祖是我們神君!你們青丘的幻術連他皮毛都比不上,”銜陽一巴掌拍狐九肩膀上哈哈大笑。
狐九一時間哭笑不得,二人笑起來,剛剛說的那番沉重無比的話題就這樣揭了過去,狐九也不是真想知道十萬年前的三界大戰究竟是什麽,只不過這長白之巅到底是上古神祗,他需要去接近的人也恰巧是上古之神而已,這些事是他一定要知道的,即使銜陽對他有所隐瞞。
他對滅世之災毫不知情,甚至是在上個月見到樓乾之後才知道這個詞彙,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銜陽身為當事人,沒人比他的話再有威信和真實性,可是他就是覺得銜陽隐瞞了他什麽事,銜陽的話裏漏洞太多。十萬年前三界之災怎麽會如銜陽所說,三言兩語就能帶過去了。而銜陽選擇隐瞞的這件事,是他不能知道的,不止是他,這三界任何人恐怕都不能知道,所以,他也不必再去糾結什麽。
三界大戰差點毀了整個三界,但是現在恐怕已經沒有人會去糾結當初災難發生的真相,因為它已經發生也已經結束了,他們與它隔着遙遠的時間和空間,他們不會去研究它,不會質疑它的對錯,只會在背後以客觀的角度談論它,就像那些隕落的神仙,沒人會讨論他們的對錯,因為在自行了斷這四個沉甸甸的大字面前,他們每次說起都會覺得沉痛。
至于胥顏,也如銜陽所說,他是這世間僅剩的唯一的真神,身份何止尊貴二字,上古神址,人們只會仰望,只能俯首。
這時旁邊突然傳出一個聲音:“哎,狐九,你在這啊。”
狐九一回頭,見正是白彥。
銜陽自看到白彥的一瞬間眼睛便瞪圓了,背脊挺得溜直,握着神槍的手攥得死死的,關節發白,青筋暴起。
“銜陽上神,這位是中皇山少主,白彥神君,白彥,這位是長白之巅的守山神将,銜陽。”
銜陽激動地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他本以為……
“銜陽,見過神君!”銜陽雙眼飽含熱淚,沖白彥徑直單膝跪了下來。
這一下,把狐九和白彥都驚得不輕。狐九甚至往旁邊跳了一步,遠離銜陽的正前方。
白彥驚慌地去扶銜陽,說道:“神君如此大禮白彥可是擔當不起啊!”
“擔得起擔得起,哈哈……”銜陽站起來,眼睛還激動地看着白彥。
狐九默默看着白彥,隐隐約約想到了什麽。
只不過這時被一道清冷的話語打斷了思路。
“白彥。”
在他們一側,胥顏穿着剛剛在竹林水榭裏穿的那一身衣裳緩緩走來,眼睛一直看着白彥,目光是狐九從未見過的溫柔和沐,像暖陽下吹過的一道和風。
白彥聞言看向胥顏,一瞬間神色驚豔,他自幼在殊隐上神的寵溺之下長大,中皇山又貫是出美人俊男的地方,這天底下的俊男美女他見的多了,可是他從未見過像眼前這個人一般美的人,美的不食人間煙火,驚心動魄。
“終于見到你了。”白彥看着胥顏的目光,驚豔中帶着感慨。
聽到這句話,狐九才終于确定,白彥當初在東海救他真的只是出于好奇。出于他破了胥顏幻境的好奇,或許白彥并不想認識他,他真正想見到的是神君,他大可以直接來長白之巅見胥顏,只不過偶然看見了他便幫了他一把。
白彥的神色中出現追憶,眼前的人曾經出現在他的夢裏……
那是一片盛放的桃林,入目之處皆是粉紅紛揚的桃花,地下鋪灑着厚厚的一層花瓣,踩上去的時候沒有發出一點點聲音。萦繞鼻端的除了清淡的桃花味還有一股清正純粹的青草香味,這是在割草的時候才會散發出來的沁人心脾的味道。
但是這個地方并沒有草,到底是哪裏傳來的草香?
他在夢裏的桃林裏走來走去,直到聽見了隐隐約約的琴音傳來,他順着琴音走了過去,便見林間淌過一條五步寬的小溪,溪水潺潺,清澈見底,水面上偶爾飄過結伴的花瓣。他順着溪水向上游走去。
溪水的上游,是一個小型瀑布,像是哪個人閑的無聊特意布置出來的一樣。而他在那個瀑布下面,看見了一副他五千年都不曾忘記的畫面。
瀑布下面坐着的人,一席雲紗,一頭白發,側對着他,盤膝而坐,膝上架着一副古琴,美妙輕靈的音樂在他指尖流淌,恰似神仙畫卷。瀑布成了天然的背景,漫天桃花成了陪襯,他是風景之中沒有色彩的色彩,擡頭間擾人心魂,垂眸間動人心魄。
白彥知道這是他上一世所經歷的畫面,他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這是獨屬于他自己的秘密,他一直都想見到這個人,他遍訪上古神衆,終于在南海龍王口中得知曾對胥顏的驚鴻一瞥,他才确定他夢中的人是胥顏。
所以他從南海直上長白,途中聽聞一狐貍破了胥顏幻境,出于一時的好奇,他從青丘停了下來。
胥顏走到白彥面前,旁若無人的微微擡起白彥的下巴,嘴角甚至露出微笑,輕聲道:“你還記得我嗎?”
狐九咬住下唇,緩緩向後退了一步,腳步竟然有些踉跄,此刻胥顏身上散發出來的青草香此刻卻如同劇毒一般侵蝕了他的血肉,心中轟響,眼中酸澀。
白彥眨了眨眼,幽深的眸子裏映出胥顏的臉,他張了張嘴,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胥顏,我只在夢裏見過你,但是我應該不認識你。”
“現在的你的确不認識我,但是……”胥顏突然神色一冷,迅速松開挑着白彥下巴的手,往後向後退去,與此同時一道紫黑色的神光出現在白彥周圍将他牢牢地鎖在中央。
紫黑色神力在空中盤旋幾圈,又分出餘力,攻向了胥顏。
胥顏眉目冷然,八方不動,周身忽現銀白色神光,擡起手掌,只見那紫黑色的神力還未觸及到胥顏的身體立時便被銀白色的神光吞噬殆盡,甚至連胥顏的頭發絲都沒有驚動。
狐九一時之間吓得連氣都不敢喘,一動都不敢動,但是眼睛一直鎖在胥顏身上,他看見胥顏放下手,用嘲諷的語氣說道:“現在的你也配和我動手。”
空中傳來一個很有威嚴,語氣很低沉的男人的聲音:“是你先對我彥兒動手在先。”
胥顏看了白彥一眼,哼道:“既然來了還沒臉現身嗎?殊隐!”
紫黑色的神光漸漸凝成人形,出現在衆人眼前。
☆、對質
紫黑色的神光漸漸凝成人形,出現在衆人眼前。
這人頭戴九轉蟠龍冠,額間一記紫色花印,眉如遠岱,眼神淩厲,線條如刀削斧刻般剛毅,唇線分明。
黑色泛紫長袍加身,氣勢非凡。
這種君臨天下的霸氣,狐九只在胥顏和博禦身上見識過,三人各有特點,渾然天成,帝神是氣勢,胥顏是氣質,這個人則是氣場,現在這個人與胥顏站在一起竟然能毫不遜色。
男人眼睛充滿怒氣地狠狠看着胥顏,胥顏卻以冷漠的視線回視,那種目光與看着其他人時一般無二,只不過現在任誰都能看得出二人視線流轉之間旁人無法知曉的糾葛。
狐九看着胥顏,他突然為胥顏感到難過,不知道為什麽,他好像感覺到了胥顏的情緒。
“啊!”銜陽叫了一聲,手指着跟白彥說話的男人,眼睛瞪得溜圓。
狐九站在銜陽旁邊,悄悄拽了拽銜陽的衣擺,小聲問:“怎麽了?”
銜陽刷的放下手,猛地甩了甩腦袋。
白彥把擋在自己眼前的人推開,怒道:“誰讓你跟蹤我的!”
男人被白彥推了一個踉跄,卻無一點兒怒氣,剛剛面對胥顏時的一臉霸氣此刻對着白彥竟然頃刻間蕩然無存,眼中竟然還帶着讨好之意,他連忙走回來摸了摸白彥的腦袋,說道:“我這不是怕你受委屈嗎!”
白彥打掉男人的手,驕傲地揚起下巴:“你太瞧不起我了,誰敢給我委屈受,小爺我扒了他的皮。”
“是嘛,我的彥兒太厲害了。”男人說着回頭瞪了胥顏一眼。然後将白彥摟進自己懷裏,用一個很親密的姿勢摟着白彥的肩膀對胥顏道:“我都忘了問,十萬年不見,別來無恙啊?”
白彥微微睜大眼睛,顯然是不知道自己父親和胥顏真神還認識呢。
胥顏側了側身,拂了下鬓邊長絲,竟是連看殊隐一眼都不願看,随口便道:“十萬年不見,你殊隐都活着,我胥顏又豈會有恙。”
“你……”殊隐瞪着胥顏還想說什麽卻被胥顏直接打斷了。
胥顏道:“本君可不願意和你站在一處,長白之巅不歡迎你,快些走,莫要污了長白之巅的風水。”胥顏說完,竟然扭頭就走了,連讓殊隐說話的機會都不給。
白彥下意識握緊了殊隐的袖口,眉目緊張地看着胥顏。這可是他生平頭一次見到自己的爹爹被人如此輕蔑的話語堵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爹爹和胥顏之間是怎麽回事,怎麽還像有深仇大恨一樣。
胥顏一走,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