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凰一族的族長鳳绫踩在白鳳背上,眼角流下淚水,對着胥顏口吐人言,語氣含恨而悲壯:“胥顏真神,你今日辱我鳳皇聲譽,毀我鳳皇神軀,我鳳凰一族就此立下血誓,生生世世與胥顏真神恩斷義絕!”
一字一句響徹整個幽冥山。
胥顏眼中一片血色死寂,他呆呆地看着鳳絕消失的地方,被燒成血色的靈珠飛回胥顏身前,卻沒有進入胥顏的身體,而是徑直鑲嵌在胥顏眉心,朱砂血淚。
雷電消失,烏雲漸逝,幽冥山上空,鳳凰啼血,聲聲哀鳴。
樓乾看着腳下陰森的幽冥山,眼中一片痛惜。
而三界,眨眼間已過了五千年。
☆、長白
近來長白山有些熱鬧,說熱鬧也有些不盡然,說喧嚷倒是有些合适。山腳下人來人往,山頂山偶爾飛過一兩個神仙,就連長白山下的凡人都感覺到了長白山與平常裏不一樣了。
凡人看不見的是長白山頂有一處曠古神址,那裏曾經住的是掌管三界的最後兩位真神。
上古真神,女娲、伏羲,黃帝、帝喾、炎帝等皆早已隕落,而最後一位三界掌管者帝神博禦也于十萬年前隕落,世間就只剩下了胥顏一個真神了。
長白之巅便是三界創立之後歷屆三界掌管者的居所。
十萬年前長白山內外風景秀麗,四季如春,生靈勃發,然而十萬年前一場三界之戰後,長白之巅就此封閉宮門,四季如春的長白山一夜之間大雪封山冰凍三尺,生靈絕跡,自此之後十萬載冰雪不溶不消。
長白之巅自古便是真神們的居所,神力太過強橫,連上神都無法進入。随着真神們相繼隕落,長白之巅神力下降,故而修為超越上神和妖中品級最高中的佼佼者方才能夠毫發無損的進出長白之巅。
帝神博禦素來喜好憐憫蒼生,為了能讓更多的人有機會見識一下長白之巅的風物,故而以萬年為期,允許三界諸人進長白之巅一觀。甭管你是山中精怪還是未脫肉體凡胎的修真者,只要你能來皆能進入。
不要想得那麽簡單,若真是那麽容易便能登上長白之巅,那長白之巅不早被人擠破了?
于是乎,胥顏真神命人在長白山四周打造了一條環山的石階,一圈一圈環而上,直入雲霄,被世人稱為盤雲階。
Advertisement
長白山高約九百丈,盤雲階從山腳到長白之巅總長約五百公裏。前兩百公裏及最後一百公裏處皆設一道陣法,需得三關不落地通關才能進入長白之巅,上山之路只此一條,不可繞路。
想要登上長白之巅,需得從山腳一步一步順着盤雲階走上去,一關破一關,三關連破才能進入長白之巅。
自此之後,數萬年,從未有成功走上長白之巅者。但是每一年都有無數前來朝聖的人,帶着滿腔熱血,最終卻失敗而歸。
那時候,有一些法力高強的妖和上神對胥顏設置的關卡極為好奇,因此特意去走了一遭,只不過興致勃勃地去,最後卻灰頭土臉的從未破的陣法中被扔了出來,自此後對胥顏真神更加敬而遠之。
由此,帝神越加憐憫蒼生,故而表示除萬年之期那一日,其餘時間但凡能從盤雲階走上來的人皆可進長白之巅實現一個願望。
為此,每年,每日,來長白之巅觐見的神仙們均能看見盤雲階上從未斷絕的闖關者。
三界大戰後的十萬年,長白之巅從未開過宮門,盤雲階依舊環山靜立,胥顏真神留下的陣法依舊等候着闖關者,除此之外長白之巅再沒有一點動靜,這座遺世獨立的上古神殿随着時間的流逝已經漸漸被世人遺忘,同樣被人遺忘的還有那萬年一次的朝聖之日。
就在上個月,天宮傳出一個消息,此消息一經傳出,頓時便如落入水中的石子,在三界激起了千層浪。話說那一日天宮早朝,負責看守藏書樓的司文上神向天帝禀告,已被世人遺忘的長白之巅将于下月十五,再次迎來一個萬年之期。
隔了十萬年,此次萬年之期再度被提及,三界衆人便如尋寶一般争先恐後地往長白之巅湧去,只因五千年前,上古真神胥顏重臨世間。
胥顏站在長白山一處山巅,一雙清冷的眼望着這冰雪覆蓋的蒼茫一片,不知在想些什麽,他日日夜夜坐在冰牢之中不見日月星辰,不知世事變遷,沒想到一眨眼竟已是十萬年了。
長白山一年四季狂風不斷,然而胥顏所站之處風消雪靜,比蠶絲還薄的雪衣紋絲不動,一頭白發靜靜垂順。在他視線正前方,早已被冰雪掩蓋的盤雲階不知何時重現人間,而此刻盤雲階下一公裏的一段路上一群黑壓壓的人正費勁地往上爬着。
“不自量力。”
胥顏微微扯動下嘴角,便轉身欲走,誰知這時,他的目光落在了長白山西一公裏處,入目一片雪白之中,正以緩慢的速度朝東行進的一點紅點上。
長白山下,冰寒徹骨,刺骨的寒風毫不留情的刮過山下每一寸雪地。
離得遠,胥顏只看出那紅點上淡淡的妖氣,胥顏哼了一聲,本想着此次回長白便将宮門打開,豈料還有五日宮門前便擠了一群黑壓壓的人,看着就煩,還是再等一萬年吧,屆時就不是他一人了。
胥顏想着,于是拂了拂袖,一陣大風憑空而起,那雪地上的紅點瞬間就被大風刮走,攜帶着漫天飛雪,被毫不留情地擲出百米遠,随後被白雪覆蓋。
胥顏看了一眼,雪白的身影随即消失在雪地之上。
狂風呼嘯了近一個時辰,随後才逐漸平息,風平浪靜之後,只見漫漫白雪之間再次出現一點火紅,慢慢變大,好像寒冬時節綻放的一朵紅梅,猩紅而妖豔。
走近了才發現那火紅其實是一只長着九條尾巴的火狐,它毛色火紅,如同燃燒起來的焰火,在一片潔白之中異常顯眼。只是那身火紅的皮毛已經被雪浸透濕透,凍成一個個冰柱,加重了它本就沉重的身體。
根根分明的睫毛也被染上一層厚厚的白霜,疲憊的眼皮緩緩閉合又睜開,火紅的瞳孔染滿了疲憊卻帶着異常堅決的目光,它要堅持,一定要堅持住,一定要走到長白之巅,一定要取到天池之水。
因為娘親還在等他回去,他一定要做到,娘親得了重病,天池之水或許可以救娘親!娘親你等着小九,小九一定會取到天池之水回去救你!
狐九咬緊了牙根,腮邊的須發盡管裹着冰雪仍然頑強的支起來。
爬過最後一個彎道,狐九深深地松了口氣,唇邊也露出了點點笑意,爬過這個彎道,有長達百米的路都處于背風處,它便可以省些力氣,也可以走得快些。
狐九後肢彎曲坐到地上,剛準備歇一下,只聽見頭頂異常的風聲響起,它還沒來得及擡頭看一下,一瞬間身體便騰空而起,随着漫天風雪被那陣風刮下了山崖,離開了他還沒走一步的背風路。
那陣風刮起的異常迅猛,夾雜着一股渾厚的神力,來得快,去得快,待狐九感覺到自己被不知多厚的雪壓住時,風已驟然停止,就連此處經年累月的寒風也有了緩和的趨勢。
狐九頭暈的不想動,身體累,心更累,想他好不容易爬了那麽遠,一陣風就将他刮回了原處,他離開青丘已經十日了,何時才能取到天池之水,何時才能趕回去救娘親?
就在狐九傷感之時,一道冰涼的神力裹住了他的身體,拽着他沖出厚重的冰雪,重見天日,狐九狠狠呼吸了一口帶着凜冽寒風和雪沫的空氣,然而還未等他呼出來,下一秒,狐九被從不知多高的地方松開,狠狠丢在地上,腹中憋着的一口氣頓時給摔沒了。
狐九頭砸在冰上,怔愣一瞬,眼睛看東西都出現了雙影,眼前一片模模糊糊,待他視線清晰的時候最後看見的好像是一個人,可是他又不确定是不是,那人幾乎融于冰天雪地之中,夢幻而不真實。
狐九抵抗不住頭暈目眩和胸腔裏劇烈的疼痛,最終暈了過去。
憑空出現的這個人白衣白發,琥珀灰瞳,瓷膚玉肌,眉目如畫,遺世獨立。
那人慢慢走到狐九身邊,靜立了許久,冰涼的目光落在狐九狼狽不堪的身體上,灰色的眼眸不帶一絲情緒波瀾,有若死物。
無人知道此人隐于雪袖之下的手指正輕輕抽動。
漫天寒風仍然呼嘯,然而此人周圍卻沒有一絲風聲,衣衫不動,發絲垂順。冽冽寒風俯首繞行,連睡夢中的狐九都感覺到了絲絲暖意。
世界仿佛靜止一般靜谧。
不知過了多久,這人隐于衣袖下的手指微微輕動,似有動作。
只是這時,空中有神力隐現,似是有人經過,這人手指倏然握成拳,灰色的眼瞳最後看了狐九一眼,白色的身體溶解成風,徹底消失于冰天雪地之中,好像從來不曾存在過。
輕白松軟的雪面上毫無痕跡。
就在這人消失的一瞬間,天上便落下來一個人,此人着一席黑袍,手臂胸前覆着銀青色的盔甲,長發高束未戴冠,只插着一只黑色玉簪,右手中握着一柄寒光寶劍,劍眉鷹目,氣勢非凡。
此人便是剛剛沖破上神之劫榮登天庭守将的上神樓乾。
樓乾落到地上先是四周看了一圈,目光在狐九身上一掃而過,粗黑英挺的劍眉擰了擰,剛剛在天上明明發現此處有一股無比渾厚的神力波動,為何到這卻什麽都沒有?
據他估計,那股神力恐怕連上神都不止,這世間僅剩的上神,屈指可數,誰會上這來?
樓乾嘆了口氣,剛要走,忽然想到了什麽,低眼看了看暈着的狐九,眼露驚訝,便上前搬動狐九的腦袋,見其面目原來是一只狐貍,剛剛他差點以為是……
三界何時有了火狐?竟然還是九尾。真是奇了,他見過赤狐,也見過九尾狐,同具九尾和赤狐之相他還從未見過!
樓乾看了看時日還早,便坐了下來,憑空架起了柴,生起了一堆火。
狐九是被暖醒的,睜開眼入目便是騰騰的火焰。
“醒了?”樓乾搓了搓在火堆前烤的熱乎乎的手掌,說話時口中冒出騰騰白氣。
狐九甩了甩頭,動了動爪子,伸出舌頭舔了舔濕漉漉的胡須,他皮毛上的冰雪都被火烤化了,濕溻溻的樣子。狐九一雙紅彤彤的眼睛小心地看了樓乾一眼,就地一滾,化作了人型。
火紅衣衫,模樣俊秀,眼眸明亮、漆黑,雙眉極具風情,只不過眼角眉梢都帶着掩飾不住的倦意。狐九看了樓乾一眼,行禮道:“狐九多謝上神。”
樓乾頓時震驚地看着狐九人形模樣,心怦怦直跳。太像了,簡直太像了!不是相貌,不是氣質,但是樓乾就是覺得這只狐貍像極了鳳絕。樓乾雖驚但也知道他不是,他是狐妖,不是鳳絕,五千年前鳳絕便煙消雲散了!
“謝我什麽……”樓乾見狐九看着只有十四五歲般歲數的人形模樣,眼中難掩驚訝,不由問出來:“你如今多大年歲?”
狐九湊到火堆前烤火,回道:“今年三三十六歲。”
三百來歲,可是修為卻連百年都沒有?樓乾看了狐九一眼,并沒問出來,只道:“原來才三百歲,怪不得抵抗不住長白的寒氣。”
“我只是不小心……”狐九垂下頭看着火堆,突然想起暈過去之前見到的那人便問道:“上神可見到此處有其他人?”
“其他人?”
狐九猶豫了一下,道:“不瞞上神,狐九暈過去之前隐約見到一位白衣白發的神人,若我沒猜錯,應是他救了我,不知上神可有看到?”
樓乾搖搖頭:“未曾,白衣白發之人?怕是雪神吧!哈哈……”
狐九笑笑沒有再問,但是他确定救他的人一定是那位白衣白發的人。
“長白山冰天雪地人跡罕至,不知上神來此何為?”
樓乾望向長白山颠,目光映着火苗染上了層層激動:“十萬年前長白之巅每滿一萬年便會開山一日,人們稱這一日為朝聖日,屆時,無論神人妖皆可進入觀賞,一睹真神尊威,再過四日,便又是一個萬年,只不過……”
狐九搓着雙手聽得認真,不由問道:“只不過什麽?”
樓乾孤疑地看向他,問道:“怎麽你不知道?”
狐九搖了搖頭。
樓乾更加奇怪:“既然你不知道那你來長白山做什麽?”
狐九低下頭看着烈烈燃燒的火苗,低聲道:“我母親得了重病,快要……聽聞長白之巅天池之水有起死回生之效,故而千裏奔走只為求水救母。”
樓乾目露驚訝,狐九以狐為姓,若他猜得不錯必定是青丘狐族之人,青丘離長白有千裏之遙,這狐貍修為薄弱,能夠走到這裏實屬不易,只不過……“是誰告訴你天池之水有起死回生之效的?”
“是一個道士,那個道士因為追捕一個妖犯在青丘後山被那妖所傷,是我偶然路過救了他一命,是他告訴我的。”
“原來是這樣,”樓乾若有所思的點頭:“素聞長白山天池之水随上古帝神博禦降生而落,神力渾厚,妖魔不侵,如此說來确有起死回生之效?”
狐九聞言一喜,然而又聽樓乾道:“但是長白之巅十萬年沒有開啓過,是以無人知曉長白山巅長白秘境究竟還在不在。而且,你可知道?當年胥顏真神在盤雲階上設了三個幻境,想要上長白之巅必須通過三道關卡,自古以來從未有人上去過。”
狐九有些失望地垂下頭,深呼吸幾下,握緊拳頭道:“不管怎麽樣,我走了這麽多天一定要去看看,我一定要去走一趟,求得天池之水。”
樓乾卻覺得此事毫無希望,且不說那狐九能不能闖過盤雲階上的三關,就是那天池之水,狐九區區後三界的一只小狐妖,有什麽資格求取?帝神十萬年前已化作虛無,三界唯剩真神胥顏,可是胥顏……想起五千年前幽冥山上一幕,鳳絕慘烈之死仍歷歷在目,樓乾不由閉了閉眼,更覺希望渺茫的搖搖頭。但是這事他沒對狐九說起,狐九一片孝心,他怎能打擊他。
“其實,我說實話,這世間能夠起死回生的靈藥不知凡幾,那些傳承自上古時期的仙山福地神仙洞府必有仙丹靈藥能夠救你母親,那些地方對你的身份來說雖說也是高不可攀,但好歹也有希望,你又何必不遠萬裏來冰封十萬年的長白之巅求天池之水呢!”
狐九苦笑着搖搖頭:“上神你不知道,我娘她……從生下我後便生了一種怪病,藥石罔效,這三百年來我不知求了多少仙丹靈藥,可是毫無效果,但凡還有可能,我都不會來長白山求天池之水,天池之水何等尊貴,豈是我這小小的狐妖能夠求得的。”
原來他都知道!樓乾看着狐九難過的神色心中突然生出憐惜,不由得嘆了口氣,安慰道:“呵呵,你來得也是巧,正巧趕上了開山之期,屆時或許真神會感念你一片孝心也說不定,到時我帶你上去,你躲在我的劍裏,如今長白之巅神力大不如從前,若是能躲過去,豈不是更好?你我能在此地相遇也算是緣分,但是長白之巅十萬年沒有開啓過了,你……還是做好最壞的打算吧。”
狐九立刻站起身對樓乾鄭重行了一禮:“多謝上神,我有預感,長白之巅一定會開的,我一定會求到天池之水的!”
樓乾看着狐九的臉,心中嘆了口氣,自己一意孤行也不知是對是錯。
二人在長白山下背風處烤了一夜火,看見天空中時不時有人經過,看來都是來長白山朝聖之人,長白山固然已封存十萬年,但是也抵擋不住三界衆人對長白之巅的敬重和對十萬年前居于長白山中那兩位真神的敬仰。
第二天一早,樓乾讓狐九縮小身體進入他的劍把之中,他的随身寶劍的劍柄也是他放東西的地方,末端以一顆藍色寶石封口。
樓乾心中還是存了僥幸,畢竟他和狐九二人現在的做法無疑是偷錢耍滑之舉,對長白之巅和真神胥顏極為不敬,但是他終是無法對狐九的孝心視而不見。
直到站在偌大的廣場時,樓乾才不敢置信的松了口氣,居然上來了!真的上來了!
樓乾是特意挑着人少的地方上來的,此刻正躲在廣場四周兩人環抱的石柱後面背着廣場上寥寥數人把藍寶石取下來,對裏面的狐九說:“狐九,快出來,我們上來了!”
只見那食指般粗的小孔裏露出一個無比小的小狐貍,他探了探外面,然後從劍把口跳了出來,落地變成了一只大狐貍,舞着九條紅彤彤的大尾巴。
樓乾将劍把封好,剛要笑一聲,卻聽見‘唔’的一聲,一低頭,但見狐九竟然吐了血。
☆、上古秘聞
樓乾被唬了一跳,連忙問:“狐九,你怎麽了?”
“好疼啊……渾身都疼!”狐九痛苦地說。
樓乾看了看四周深深呼吸了一下,道:“這裏的帝王之氣太強了,你是妖恐怕是受不了,不然你還是先回我的劍柄裏吧,反正還有四日,等到門開了你再出來。”
“多謝上神。”不得已,狐九只好又躲回了樓乾的劍柄裏。
“沒關系,你要是有什麽事說就行,我能聽得見”
長白之巅因為是帝神居所,神力強橫遠超世間所有的仙山福地,飛鳥繞道而過,上神之下的神仙上山時皆需步行。但是自長白山封山後,長白山的神力大為下降,只要是神皆有能力駕雲上山。
剛一上來,樓乾立時便被長白之巅華麗的宮門所震懾,那巨大無比的宮門幾乎與天齊平,上看不到頭,只能看到頂上蒙着的一層虛幻的白霧。那宮門雖被冰雪覆蓋,但仍然遮擋不住它自身的神力光輝,銀光閃閃的門面,上面用昂貴的寶石鑲嵌成上古梵文,那門不像尋常的門一樣安有把手,但是大門一左一右皆設有兩座高大的玉雕麒麟,麒麟同樣被冰封,但是仍然能感受到它們栩栩如生的面目,以及透過冰層,穿越十萬載的威武風姿。
樓乾走到一只麒麟腳下,不由自主的張大了嘴,這只麒麟的腳竟然和他一樣高,不知他的真身究竟有多高,可是那門比麒麟還要高!
凡是登上長白山站在宮門前的人無不被這巍峨雄壯的上古遺跡所震懾,舉目三界之中,有什麽地方能夠和這裏相提并論!長白之巅,帝神居所,僅是一座宮門便讓整個三界黯然失色。
樓乾着實震驚了好一會兒,才聽見身邊有人叫他。
樓乾一回身才發現竟有許多熟識的神,樓乾如今的身份地位已今非昔比,放眼神妖兩界,神力直達上神的人加一起只不過區區數人,此刻不少神仙朝他走來近前行禮,紛紛見過一千年前晉位上神又被天帝封為天界第一大将軍的上神樓乾。
樓乾也是謙虛地一一回禮。
此刻廣場上只有寥寥數人,有神也有妖,畢竟就那麽幾個人,所以神仙都聚在一處,妖也聚在一處,各自說着各自的話題。
狐九蹲在黑漆漆的劍柄裏,聽着外面那些神仙說着天宮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很是無聊,想起樓乾說得話,于是試探地問了一聲:“上神,這門何時能開啊?”
樓乾聽見了狐九的話看了看天色,嘴沒動,但是狐九卻聽見了樓乾的聲音,樓乾說:“距離開山之期還有四日,據說長白之巅開山之日前一個月山上便有鳳凰繞山鳴喜,上古神獸舞樂,一直到開山之日正午午時,天界鎮元鐘便會響起鐘聲,鐘聲響徹整個三界任何一個角落,鐘聲響滿十二聲宮門口的結界就會自行消散,但是看如今這平靜的長白山……”別說鳳凰和神獸了,就是尋常的獸都沒有幾個。
樓乾嘆了口氣:“且等等吧。”
狐九失望地卧了下來。
且等了一會兒,狐九一直安安靜靜地躺着養傷,剛剛在廣場上時感覺渾身上下都被火灼烤一樣,他是火狐,本身并不怕火,但是那帝王之氣天生就是妖魔的克星,實在是灼痛得不得了。
樓乾一直和周圍的神仙們相談甚歡,不知何時,狐九聽見他們說起了昨日樓乾曾對他提過一次的上古真神胥顏。因着心下好奇,狐九便認認真真地聽了起來。
說起胥顏的是靈虛老祖,靈虛老祖是天界的老上神了,活了十多萬歲,逃過了三界大戰,重建昆侖山,開山立派,桃李滿天下,德高望重,很是叫人敬重。
要說胥顏真神這還要從遠古時期說起。
十萬年前的世界被現在的人們稱為上古時期,而遠古時期便是三界建立之前的那段時期。
傳言,遠古時期初始之時,天下渾然一體,神人魔妖共存,不分彼此。那時有一魔物,名喚帝坤,魔力強大,企圖掌控神人妖,稱霸天下。魔族在帝坤帶領下群起而攻,比起肉體凡胎的人類,神妖尚有對抗和自保之力,但是神妖聯手竟然都不是魔的對手。
正所謂亂世出枭雄,就在這個時候,羨出現了。
羨足智多謀,神力高強,在羨率領之下,神妖兩族聯手擊敗魔族,将餘孽驅趕至地獄之底,天下這才得以平靜下來休養生息。
天下為感羨救世之恩尊羨為天下之主,稱其為帝羨。帝羨深感人類渺小脆弱,便與數位真神一同耗盡一身修為将天下劃分為三界,交由神、妖、人、鬼各自管理。帝神博禦便是帝羨親自挑選出來的三界統帥。
三界初始,帝羨因神力耗盡隕落,帝神博禦輪回歸位,掌管三界大權。
數年過去,世間真神便只剩下博禦和胥顏二人。
雖然博禦和胥顏同為真神,但是胥顏的存在卻無比特殊。他從不履真神之責,從不理會三界俗事,沒有人知道胥顏每天都在做什麽,也沒有人知道胥顏究竟為什麽而存在,世人只知胥顏整日無所事事,且孤僻冷漠,性情乖張,脾氣陰晴不定,就連帝神博禦也要事事護着他,對胥顏言聽計從,他做得最逆天的事情莫過于擅自幫助上古神獸,世間最後一只火鳳凰,化靈出世。
世間最後一只火鳳凰早在帝羨創造三界之前因同魔族作戰而導致神力耗盡而隕落,沒人知道他還留下了一個後代,直到帝羨隕落數十萬年後才被胥顏偶然拾得。
那火鳳蛋乃是帝羨保留下來火鳳最後的血脈,他本應順應天命,應召而生。
然而胥顏真神卻不顧衆神反對,寧要以自身修為逆天而行助火鳳啓智化靈!
終于,過了十萬年,那世間最後一只火鳳凰終于破殼而出,胥顏為他取名鳳絕,自此之後,胥顏無論走到哪身邊都有鳳絕的身影。
鳳絕乃是火鳳遺孤,百鳥之皇,一出世便被神獸鳳凰一族認作皇者。
帶着胥顏的寵愛,鳳絕一出世便是神籍,位列神獸之皇,其地位比三界之皇亦不惶多讓。
靈虛老祖作為當中最年長位份最高的神仙,為這些後三界的後輩們講述他當年于上古時期對上古神界的所見所聞,雖只是道聽途說知些皮毛也讓衆人聽得震驚不已,這于他也是小小的滿足了一下,畢竟知道這些遠古歷史的人已經不剩幾個了。
紫陽眼中帶着嫉妒,語氣分外不屑道:“那鳳絕乃是逆天而生?怪不得五千年前幽冥山上,胥顏真神會親手殺了鳳絕,我看啊,定是那胥顏真神後悔創造鳳絕了。”
胥顏真神親手殺了鳳絕!
狐九莫名其妙出現一絲心悸,心中絲絲抽痛。默默地想,胥顏創造了鳳絕,又毀了他,甚至是生是死,胥顏都沒有問過鳳絕同意,若是鳳絕知曉,不知道會不會怪他。
樓乾很是氣憤紫陽說話的語氣和态度,上古真神豈是他能随口談笑的?可是想起當年鳳絕驚豔絕倫的五官和胥顏真神毫不留情的一劍,樓乾低下頭,終是什麽都沒說。
靈虛冷了臉色,對紫陽道:“鳳絕乃是上古神獸,百鳥之皇,比天帝還要尊貴。再說五千年前的事情,沒人知道究竟是什麽原因,怎可妄加臆測。”
紫陽青了臉色,沒敢說話。
恒華上神看着紫陽幸災樂禍地彎了彎嘴角,後啧啧嘆道:“唉,五千年前那日我正是修煉要緊關頭,不然定要去幽冥山一睹真神真容,不知那胥顏真神當真如傳聞中那般空靈飄渺。”
若是不知道的人定會以為這恒華上神用錯了修辭,空靈飄渺向來是形容美景風物,怎能用來形容人,更何況這人還是上古淩駕于三界之上的兩大真神之一的胥顏。
靈虛首先遺憾道:“十萬年就連神位很高的上神都很難見胥顏真神一面,彼時老夫也不過是一介剛剛修行的下仙,無幸得見真神聖榮。”
子峰靈君神色激動道:“五千年前幽冥山,炙紅焰火映紅了半邊天,當時我正在昆侖山與掌教下棋,聞得此象立即便趕了過去。到達之後,陸陸續續有不少神仙都飛奔而來。當時那神獸鳳絕燼火之威有多猛烈?千裏之外都能感受到燼火炙烤之感,更何況胥顏真神就站在燼火之中,何人膽敢靠近,何人能夠看清真神之容。”
“說得是啊!”又一神仙啧啧嘆道,忽然想起什麽看向樓乾道:“當時樓将軍還是幽冥山守将,率領衆将看守幽冥山,小仙記得當時燼火燃盡之時,上神可是站得最近,不知上神可有看到真神聖榮?”
樓乾眼中凄涼,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中緩緩搖了搖頭:“真神聖榮,哪是我等能看的見的。”
衆人齊齊感嘆:“也不知此次長白之巅能否會重開,胥顏真神能否現世?”
遠的不說,就說一萬年前前來長白之巅朝拜者的數量怕是一只手就能數過來,而此次長白山竟聚集了上千之數,恐怕也都是知道五千年前胥顏真神重現人間之事,因為有了這事,便都以為長白之巅開山有望,可是這裏等候着的都是神仙,不乏能掐會算的,可是哪位又能掐算得了那位消失了十萬年的上古真神呢!
狐九就這樣聽這些神仙聊着他從沒聽過的故事,不知不覺過去了四天。到了第四天午時,幾乎所有人的眼睛都膠着在那巨大的宮門上,現場靜得呼吸可聞。
越是到了臨近的那一刻,越是急得人心怦怦直跳,連呼吸都喘不過來,許是受了衆人感染,狐九亦有此感受。
就在這時不知誰叫了一聲:“午時到了!”
樓乾渾身一震,立刻轉身朝那冰封的巨大華麗的山門看去。
在場衆人也紛紛朝山門望去,甚至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長白山山門仍然紋絲不動毫無動靜,很快一個時辰便過去了,在場所有人像是知道結果了一般皆嘆了口氣轉身離去,雖是已然預料到結果,但是到底還是失望,本料想胥顏真神既然重臨人間,那必會重開長白之巅,怎奈上古真神,無人能料。
狐九聽見一個一個神仙的告別之聲,更是不甘心,他費盡辛苦才來到長白山,怎能輕易放棄,母親還在青丘後山冰冷潮濕的山洞裏等着他回去,他怎麽能棄母親于不顧。
想到這,狐九迫不及待地要從劍裏出來,樓乾勸了半天見狐九意志堅決,便偷偷地反手從身後把劍柄打開。
狐九一躍出來,跳到地上,火紅的毛發瞬間映紅了冰封的廣場,讓在場衆人驚訝不已。任是誰都能看得出來狐九一身修為還不足百年,此刻站在宮門前連化形都化不了,嘴角還有血漬。
更讓人震驚的是,他是怎麽上來的!難不成他破了三大陣法不成?
狐九不知道其他人都在想些什麽,他忍着渾身刺痛跑上前打算敲響長白之巅的宮門,只不過想不到的是他還未等靠近山門十米,便被一股強大的神力彈了出去,重重摔在了百米之外的冰石之上,神力威壓,直逼得吐了口血出來。
周圍的人狐讓狐九弄得一愣,随後便紛紛嘲笑起狐九來,這不知所謂的小狐貍,上古長白山門豈是他一只小小狐妖能夠靠近的?
樓乾摸了摸鼻子,走到狐九身邊說道:“長白之巅是上古遺址,真神之殿,你只是一只狐妖,想來是靠近不得。”
狐九搖了搖頭,用盡全身修為化作了人形,他用袖口擦掉嘴角血跡,感激地看了樓乾一眼,道:“我沒事,多謝上神。”
狐九看了看遠處肅穆的山門,牙一咬,不顧四周嘲諷的目光徑直跪了下來,朝着巨大的宮門扣下頭:“青丘妖狐狐九,懇請長白山山神開山門,母親病重急需天池之水,狐九此行特為取水,若能取得天池之水救母,無論付出何種代價,狐九都甘願承受。”
虔誠明亮的聲音頓時響徹整個長白山。幾個妖族中人俱都驚訝地面面相觑。
而此刻,長白之巅裏,一門之隔的地方,胥顏負手而立,聽着山門外狐九一字一句懇求目光平寂。
在他身邊,一名□□着半個臂膀的魁梧大漢一手執着沖天□□,一手撓着頭,面露尴尬,瑟瑟問道:“神君,您不是說要重開長白之巅嗎?怎麽這都過了兩個時辰了,您……是不打算開了嗎?”
說話這人乃是上古長白之巅守山神将銜陽,十萬年前滅世之災爆發時,帝神博禦率領諸神聯合抗魔,臨走時留下銜陽命令銜陽關閉長白之巅,銜陽因此躲過了隕落之劫,在長白之巅中看守了十萬年,好不容易等來了胥顏,又聽胥顏說即将重開長白之巅,銜陽激動地摩拳擦掌準備給三界一個大驚喜,怎料眼看着開門時辰将近,胥顏卻遲遲不說開門,銜陽也是不敢擅自開門故而一直等了兩個時辰才戰戰兢兢的問了出來。
也不怪銜陽老大一個人對胥顏說話總是小心翼翼,話音瑟瑟,實在是,別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世人皆知長白山內居住着兩位真神,按理說這胥顏真神整日無所事事,而帝神博禦乃是天下之主,上古帝龍,掌管三界六道四海八荒,威嚴甚重。世人懼怕的應該是帝神才對,只是恐怕現如今幾乎沒人知道,上古時期,那些神仙妖獸怕的并不是帝神博禦,而是整日閑散的真神胥顏。帝神博禦雖神威厚重不茍言笑,但其實卻是心慈仁善,心懷衆生,但凡求到帝神之事,若有理有據情有可原,帝神無一不會不應允。但是真神胥顏着實是個難相與的主兒,且性情清冷高傲,從不與人多有往來,雖看起來胥顏真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有些時候,若他不願,就連帝神的旨意他都敢違逆。
然而,胥顏乃是帝羨所創,胞兄博禦都不敢說他,誰敢說他。
又過了兩個時辰,門外那小狐貍還在凄凄涼涼的聲聲乞求,銜陽聽着都不忍心,頻頻拿眼看胥顏,可是胥顏就像定住了一般站在那裏,不動不說話。
在門外是看不見裏面光景的,是以銜陽兩眼淚汪汪的蠢樣子沒有被外面的一衆小神仙們瞧了笑話。
銜陽挺大的個頭,拿粗糙的大手一抹眼睛,粗聲粗氣地對胥顏說:“也不知道這小狐貍受了什麽魔障,偏偏要拿天池的水,也不知道他要救他娘親還是害他娘親,我守着長白之巅不知多少萬年了,還不知道咱長白山天池,帝神沐浴的池水還有起死回生的療效,雖說帝神身份尊貴……不是,神君,您就由着那小狐貍在山前叫喚?”
胥顏毫不在意道:“他願叫就叫去管他作甚?”
銜陽心裏着急,暗想您老到底還開不開門了!白讓老龍我這麽激動了!趕緊勸道:“那不行啊,他這麽叫喚個沒完沒了的這不是有損我長白之巅,呃不,主要是有損胥顏真神您的高大形象嗎!”
“本君在乎這個?”
銜陽啧了一聲:“主子,我知道您不在乎,可是呀,您也不能不在乎啊!雖然我現在還不知道這十萬年裏都發生了什麽事,但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