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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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不敢愛,已深愛
作者:孫小鞘
文案
上古真神胥顏無意之間撿到一顆火鳳蛋,他不顧諸神反對,花了八萬年時間為其凝聚精魂,又花了兩萬年待他破殼出世,為他取名鳳絕,二人朝夕相處五萬年,滅世之災爆發,胥顏被帝神鎮壓在幽冥山下,鳳絕不離不棄陪伴他十萬年。很久以後,胥顏說,有鳳絕在他從未感到孤獨,可是鳳絕不在了,這天下就真的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內容标簽: 強強 前世今生
搜索關鍵字:主角:狐九,胥顏 ┃ 配角:戚戰,長纓,白彥 ┃ 其它:鳳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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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絕
十萬年前,三界統歸帝神博禦掌管。
十萬年前,魔族攻入三界企圖稱霸天下。
為對抗魔族保下三界億萬生靈,帝神博禦同上古諸神以犧牲自己為代價将魔族驅趕至地底,由此才得以保下了三界蒼生,上古諸神也因修為盡失而盡數隕落。
這場三界之戰也被定為上古時代的終結。三界經過十萬年休養逐漸恢複生機,十萬年前的統管三界之重任也交到了最為德高望重的天帝手上。
鎮壓魔族的幽冥山位于西北極寒之處,天山以北,這裏是終年陽光都照射不到的地方,天寒刺骨卻不見一片冰雪,身處幽冥山,入目皆是混沌的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真切,幽冥山周邊有神界重兵把守,被列為三界禁地。就算天條不禁,任何人靠近山下深淵都會被山下彌漫的陰寒之氣侵體,久治不愈,瘦如枯骨,直到自己一身修為被吞噬殆盡後,煙消雲散。
幽冥山之腹地,極其陰寒之所,乃是一座巨大的冰牢,冰牢四周籠罩着紫色的封印結界,看上去陰森莫測。三界中無人知曉冰牢的來歷,只知道三界重建之時,那冰牢便不知何時已然出現。十萬年來無人能去冰牢看上一眼,冰牢散發出來的寒氣無比強大,無人敢靠近。
幽冥山終年都是昏暗無光的,沙石雲霧都是黑色的。鳳絕就站在幽冥山颠,看着山腳下一望無際的深淵,陰森恐怖仿佛一張無底的大口将人吞沒,普通人站在這裏,根本提不起勇氣向下看一眼。而那深淵之底就是冰牢,他陪伴胥顏在那裏待了整整十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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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目漆黑,只剩下鳳絕一身紅衣格外顯眼,他并沒有刻意隐瞞身份,這幽冥山四處都是天界的守将,他一出現在這裏就被人發現了。
勁風閃過,一道身影落在鳳絕身旁,這個男人是幽冥山衆将首領,他生的高大壯碩,身材魁梧,經年累月穿着寒光閃閃的盔甲,很是威風霸氣,他看着鳳絕,态度很是恭敬:“下官樓乾,參見上神。”
鳳絕沒有說話沒有動,兀自看着腳下的深淵。
樓乾自起身,順着鳳絕的視線向下看了一眼便轉開了眼,對鳳絕道:“上神這一走可是三十載,今日可是剛剛才回來?”
無人相信那冰牢中還有人居住,包括樓乾在內把守了幽冥山數萬年的士兵都不相信,可是鳳絕當真就住在那冰牢之中。
鳳絕點點頭,問:“是啊,幽冥山一切安好?”
“有上神在自然一切安好。”樓乾搓了搓手,那雙大手很是粗糙,關節粗大,一看就是常年舞刀弄槍的手,他擡頭看了眼天色,皺眉道:“近來也不知道怎麽了,這天就沒晴過,還常有電閃雷鳴,啧……這幽冥山一年四季都是這般冷啊!”
鳳絕笑了笑,幽冥山的陰冷之氣都是源于山底的冰牢,身處冰牢之中,不管是神人妖魔,不管神力修為如何,俱都會感覺到刺骨的冰寒,他在冰牢中生活了十萬年早就凍習慣了。如今已是感覺不到冷了。可是近日天象極為異常,隐隐神光從天邊而來,這神光并非來自天界,而是來自三界無極混沌之處,自然生成。
鳳絕望着漆黑的天,坦然而笑,這不過是神罰罷了。
鳳絕轉眼看了看樓乾,突然問:“樓乾,我還不曾問過你在何處何時修煉成神?”
樓乾有些受寵若驚,因為他只見過鳳絕數面,鳳絕還從未對他說過除了命令之外的話,于是樓乾嘿嘿一笑說:“很多年了,我早就忘記一開始是什麽時候為了什麽修煉,小神原本只是人間一個普通的武夫,偶然間跌落山谷為了果腹吃了山間一枚紅果子,因得緣有了仙基,經年累月修煉,後又得一神仙點化,就這樣不知道修煉了多少年,四萬年前初登淩霄,被天帝任命為将分派到幽冥山駐守,這才有幸結實上神。”
“肉體凡胎褪脫成神說得簡單卻需得經過數萬年修煉才能成果,樓乾将軍怕是仙緣甚厚才有此一道,數萬年自修成果,本君也是佩服。”
樓乾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連說不敢。
鳳絕話音一轉:“可是,自四萬年前我見到你時你修為便是如此,整整四年,竟是毫無長進?”
對于這個,樓乾也很是苦惱。
“世間萬物自有其定律,沒有人自出生便擁有無上的神力和修為,他們無一不是經過成千上萬年的修煉才得以位列仙班,你雖得天之厚,卻也失天之律,你且慢慢來吧。”
鳳絕從寬大的火袖中掏出三粒丹藥,“這三枚裹龍丹在我這裏已不知存放多少年月了,我已是用不上了,好歹你我相識一場,今日便送與你吧。”
“裹龍丹?”樓乾傻傻地接過了三粒丹藥,他根本沒有聽說過裹龍丹這個名字,是以根本不知道這三粒丹藥有多麽名貴,至少在如今的三界,再也找不到了,就連史書記載都鮮少提及。
樓乾感激地看了鳳絕一眼,道:“多謝上神。”
鳳絕擺了擺手,那裹龍丹雖是奇珍,但是于他來說已經毫無價值,與其留在身上與他一同化作飛灰,不如就贈給樓乾。
樓乾收好三枚裹龍丹突然想起什麽,對鳳絕道:“再過十日便是月圓佳節,我們這些戍守的士兵因為無召不得離開幽冥山,所以已經數萬年沒有離開幽冥山半步,有人甚至已經十萬年不曾離開,故而我們向天帝請了旨,于私下裏設宴歡慶,天帝也應允了。那日,上神若是得空,便來與我們一同喝一杯可好?”
鳳絕神色一瞬怔愣,轉瞬即逝,并沒讓樓乾察覺,樓乾滿眼期待的看着鳳絕,他知道以鳳絕的身份是不會和他們這些小兵小将同席飲酒,但是在樓乾心裏,鳳絕和其他的神仙不一樣。若是鳳絕不來,樓乾也不會多說什麽,但是的确會失望。
“若有機會我會去的。”
樓乾不禁大喜,他恭敬地目送鳳絕的身體消失在無底深淵裏。其實他根本不知道鳳絕叫什麽,他看不出鳳絕的真身,看不透他的修為,甚至天宮司命星君的神籍上也查無此人,可是能夠自由進出幽冥山而毫發無損的人,樓乾自己也知道連知道他名字的資格恐怕都沒有。
但是這并不妨礙衆将對鳳絕的恭敬,四萬年裏,魔族先後三次沖擊幽冥山結界,是鳳絕的幫助讓他們化險為夷,他們感激鳳絕,敬重鳳絕,所以鳳絕居住在幽冥山下的事四萬年裏除了幽冥山的守将外無人知曉。
“下次見面定要知道神君的名諱”,樓乾于心中默默的想,只不過他不知道,下一次他的确知道了鳳絕的名字和身份,但是他再也看不到鳳絕了。
鳳絕端着手裏新做的點心,清澈的眼底首先浮現笑意,嘴角慢慢勾起來,自己不聲不響三年未歸也不知道神君他會不會生氣?恐怕不會吧,這十萬年來,神君早已修煉得心如鐵石,除了帝神,這世間恐怕再也沒有人能讓神君情緒失控了吧。
只要神君心如止水,這三界便可安然無恙。
鳳絕顧自想着,毫無預兆的突然臉色一變,右手狠狠抓住自己前襟,臉色瞬間蒼白,大口喘息,額頭上甚至冒出了大顆的汗珠,一雙眼睛瞬間變成血紅,他忍着疼痛将餐盤放到牆壁的凹處,随後後背狠狠撞到牆壁上,用頭狠狠地一下一下撞着腦後的石壁,直到疼痛減少。
胸口的疼痛來的快去得也快,還不到半刻,身體裏便感覺不到一絲異常,鳳絕咬緊牙根站直身體,調動內息随後額頭汗水蒸發,發絲幹澤,蒼白的臉色逐漸紅潤,血紅的眼珠逐漸變成黑色,鳳絕這才喘了一口粗氣。
半晌,他擡起左手,只見手心處彌漫着一團黑氣。那黑氣長在他的皮肉之下,陰森可怖。
雖得天獨厚,卻也失天之律。樓乾如此,他又何嘗不是。
鳳絕露出個凄慘的笑容,端起糕點,朝着散發着寒氣的冰牢走去。
那冰牢與其說是個牢房不如說它只是個山洞,只是這山洞非常高,非常大,也非常寬敞,洞內山壁全都裹着一層厚厚的冰晶,猶如冰雪打造而成。冰牢入口處有一道虛無的紫色光幕,那便是冰牢的封印。
幾乎透明的冰牢中,簡簡單單放着一張床,一張桌子,四把椅子,以及一面擺滿了書籍的書架,所有這些東西都是以寒冰雕琢而成,冰冷刺骨。
在書架右側設有一把躺椅,它是這個冰牢裏,唯一不同的色彩,它是由紫藤打造,造型別致精美,純手工打造,足以見其制造者心意。
此刻,紫藤椅上正坐了人,這人一席白衣,一頭白發,露出來的肌膚如凝脂勝雪,整個人仿佛與這冰牢融為一體,他纖手握書,凝眸低垂,眉目如畫。
這幅情景無論看了多少次,看了多少年,鳳絕都忍不住被這幅景所迷,卻不知迷的是景,亦或是人。
“你去哪了?”話語如人一般清冷徹骨。
鳳絕驚醒過來,斂下眼中濃烈的情緒,端着糕點走進了冰牢,不知為什麽,這冰牢的封印對他沒有用,他可以在幽冥山自由來去。
若是帝神故意為之,他倒要謝謝他了。
“神君,鳳絕去了一趟南海,取了些鮮果特意為您做了點心,您吃吃看?”鳳絕将手中的糕點盤放在躺椅前的矮幾上。
那糕點呈乳白色,白得毫無雜質,被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塊,面上雕着各種各樣的圖案,顯然是用了心的。
胥顏擡頭看了鳳絕一眼,他的瞳色也呈現透明的深灰色,初見會覺得詭異,再看卻是驚心動魄的瑰麗。
他放下書,捏起一塊拿到嘴邊薄唇輕抿,似乎是覺得味道不錯,不覺彎了彎嘴角,即使這小的不能再小的動作,鳳絕也能輕易捕捉到,這似乎是年複一年養成的習慣,為此,鳳絕才舒了氣,只要神君喜歡,一切都值得。
胥顏又拿起一塊,突然問道:“南海?如今的南海龍王可還是敖坤?”
“不是了,敖坤八萬年前就隕落了,如今的南海龍王是敖坤的孫兒,名叫敖寧。四海中除了北海龍王還健在,其他三海龍王皆換人了。”
“八萬年前啊,”胥顏輕聲道,半晌,将帶着涼意的目光重新放到鳳絕身上,神色中帶着探尋:“去了趟海身上卻沒有海腥味,反倒多了股子難聞的檀香。”
鳳絕頓時便感覺呼吸一滞,道:“回來的路上順便去了趟寺廟。”
“寺廟?你去拜哪個老和尚去了?”胥顏輕笑,臉上卻不帶一絲笑意:“堂堂上古神獸鳳之皇者去參拜後世的和尚,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短壽啊,呵呵。”
“神君……”鳳絕眼中露出幾乎寵溺般無奈的微笑。
胥顏神色一凝,語氣輕松卻鄭重地對鳳絕說:“鳳兒,你記得,你若不願,這天下任何人你都可以不拜。”
鳳絕眼中一熱,指尖顫抖,這就是他的神君,寵他寵得無法無天的神君。十五萬年前他逆天而生,未歷劫難,便位列神籍,引起衆神不滿,唯有他的神君,天下身份最高貴的真神維護他,保護他,帶着他傲立三界,睥睨衆生,教他學會傲視天下之能。
破殼出生後的五萬年,他随真神胥顏走遍三界,無人不知胥顏真神的坐騎,天下唯一一只,也是最後一只火鳳凰,鳳絕。
現如今三界上古史冊中記載的上古人物屬鳳絕事跡最多,實在是當年的鳳絕太過鋒芒畢露,單拎出來都足夠編成一本精彩絕倫的話本了。
胥顏向來不喜吃那些煙火之物,但是鳳絕為他準備的吃食,他總是百吃不厭,那碟雪白的糕點不消片刻便吃掉了一半。
許是光顧着吃,胥顏沒有注意到鳳絕看着他的目光充滿了不舍和他從未見過的深情。
“神君,您還記得鳳兒出生的時候嗎?”
胥顏放下手中的糕點,纖薄的唇微微上揚,眼中似帶了追憶:“如何不記得,本君伺候了你十萬年你才從蛋裏出來,你出生時,落凰嶺一瞬之間被金光籠罩,金光直沖天際,經年冰雪傾刻融化,春暖花開,一聲啼叫引來三界之中所有的神鳥,昆侖山外更是飛禽走獸無數,百鳥朝皇。人家的鳳凰出世都是楚楚可憐,小鳥依人的,偏偏你出世便像個野猴子,我還沒看清你長什麽樣,你便飛得無影無蹤了,呵呵。”許是想到那個時候的場景着實氣人的好笑,胥顏不由得彎了彎嘴角,連清冷的雙眼中都帶着笑意。
鳳絕粲然一笑,隐去眼角水霧,道:“鳳絕只是遺留下來的火鳳最後的血脈,我本不該啓智出生,承蒙神君不棄,鳳絕才得以陪伴神君左右,此乃鳳絕此生最大的幸事。”
胥顏手忽而頓住,看向鳳絕的眸子清冷攝人:“你說這些做什麽?”
鳳絕只覺得呼吸困難,“沒什麽,只不過回來的路上路過人間,聽那茶樓說書的說了一段嬰兒出生時的戲文,故而想到了我小時候,我一睜開眼,看到的便是神君,若不是鳳兒機靈,恐怕差點都要叫你父神了……”
許是胥顏目中太過清澈,鳳絕不忍再說下去,只道:“神君,您臉色不好,去睡一會兒吧。”
本來因為鳳絕的話想到十萬年前許多趣事的胥顏突然見鳳絕轉移了話題,不由一愣,冷冷地問:“你要做什麽?”
“只是想讓您休息休息,鳳絕哪也不去,在這陪着您。”
胥顏孤疑地看着他,坐在那裏沒有動。
鳳絕從懷裏拿出了帕子為胥顏淨了手,見胥顏還不動,不由得擡眼以眼神示意,胥顏這才不得不站起身,鳳絕立刻起身為胥顏撫了撫柔絲般的雪袖。只不過那雙手留戀地多摸了一下。
鳳絕伺候胥顏躺到病床上,直到感覺胥顏睡着了,這才松了口氣。
從回到幽冥山起,他的手一直都在顫抖,心髒被一寸寸撕開裂口,他的目光落在拐角的冰晶雕琢的書架處輕聲嘆息。
鳳絕擡頭,視線仿佛穿透了整個幽冥山,他看到外面已然黑雲壓城,天陰沉地仿佛要塌下來,黑雲厚重比平時不知多了多少,此時的幽冥山比平時更加恐怖陰森。
果真就是逆天而行嗎?
不,鳳絕目光一凜,就算逆天而行又如何,今日我定要讓神君重見天日。
鳳絕擡手,一道無形的利刃割破掌心,鮮血像煙霧一樣飄蕩出來,鳳絕雙手環繞滑動,将血帶纏繞成紛繁複雜的圖騰,血圖騰越來越大,直到最後像被褥一樣蓋住了胥顏的身體,鳳絕從懷裏掏出一塊紫色的玉佩,放到圖騰萬圖歸一的元點,頓時整個圖騰像活起來一樣,發出耀眼的紫色光芒。
天外傳來了滾滾雷聲。
鳳絕以血畫符似乎消耗不少神力,此刻已經面色慘白雙唇幹澀。以他十五萬年修為抵抗真神胥顏的神力,無異于以卵擊石,還好成功了。
鳳絕走過去搬起胥顏的身體,像對待一件易碎的瓷器一般小心翼翼地将胥顏抱進自己懷裏。
“神君……”鳳絕說出口的話帶出了薄薄的霧氣。
十萬年徹骨冰寒不離不棄日夜相守,鳳絕豈是鐵石心腸,只是舍不得,卻又不得不舍,他不知道他将要做的一切會對三界和胥顏造成什麽,可是他等這一刻等了好多年了。他還想接着等下去,陪着神君在這陰森冰冷的牢室裏,即使永不見天日又如何,只要能夠陪在神君身邊他什麽都不在乎,可是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他沒有時間了。
鳳絕小心翼翼的握住胥顏潔白的面頰,輕聲在他耳邊道:“神君,鳳兒知道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你不該像傀儡一樣生活,鳳兒的命是神君給的,那麽這一切就都讓鳳兒來承擔吧。”
鳳絕緩緩低頭,将唇輕輕覆到胥顏冰涼的雙唇之上,一瞬間,冰寒徹骨。
許久,一顆銀白色珠子自胥顏口中飛出,很快鑽進了鳳絕的口中。
天空中突然傳來滾滾雷聲,震耳欲聾,雷電呈青紫雙色滾滾朝幽冥山而來。
☆、鳳絕2
幽冥山之外鎮守的将士們均擡頭仰望天之異象,烏雲蓋頂,雷電自周天彙聚而來且帶有森嚴懲罰之勢。
靈珠入體的一瞬間,鳳絕胸口如炸裂般疼痛,他忍着劇痛将胥顏輕輕放回床上,踉跄着走出了冰牢。
站在冰牢門口,鳳絕駐足回望,淚水順頰而下:“神君,鳳絕對不起您,不能放您出來了,您放心,只要三界之根消失,您以後便自由了。”
劇烈的疼痛讓他每一步都好像走在針尖上,天邊的雷電聲似乎更近了。
戍守的将士面面相觑,不知這呈天之雷責因何而來。難不成是魔族來犯?但是界碑處毫無響動,這是怎麽回事?
樓乾擡頭看着威壓至此的雷幕,眉頭緊鎖。
就在這一刻,幽冥山地底牢室入口突然傳來爆炸聲,衆人紛紛回頭向下看去。
濃霧未及散去,便燃起了熊熊烈火,一顆碩大的火球從地底緩緩升起,火球的火焰呈金紅色,刺目而灼烤,凡是被烈焰火舌碰觸到的東西一瞬間便化成了飛灰。
常年漆黑的幽冥山在這一刻被火球照射得亮如白晝,戍守的士兵第一次見識到了幽冥山的全貌,同時這一生恐怕都忘不掉此刻他們腳下光禿禿的山坡山腳之下,陰森可怖,遍山的枯骨。
火球暴漲的烈焰讓士兵們無心再欣賞腳下慘烈的景象,他們只能拼命遠離那越燃越烈的火球,生怕慢了一步便會化作飛灰。後方趕來的士兵訓練有素地擺起了陣型,各個神色謹慎如臨大敵。
樓乾看到半空中熊熊燃燒的火球的第一眼,便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他居然從那劇烈燃燒的火球身上感受到了鳳絕的氣息。
“全部撤離,禁止攻擊!”衆将聽了樓乾的命令頓了頓俱都撤回陣法向後方撤離。
半空中漂浮的火球烈烈燃燒,越燒越旺。
火球散發的火光幾乎染紅了半邊天,三界衆人紛紛從四海八荒趕來,生怕錯了過去。如今四海升平,八荒寂靜,三界繁榮,十萬年不見戰事,天上的神仙,地上的妖怪俱都無聊地緊,一有什麽事情巴不得立刻就趕過去看看,更何況如今的天之異象來自西北幽冥山,三界誰不知幽冥山意味着什麽,那可是魔族的界山!
但是若是魔族來犯,為何不見幽冥山鳴鐘,而是這堪稱祥瑞的火紅焰火!
幽冥山下沒人能夠直視火球之焰,因而也無人能看清此刻被火焰包裹下的火鳳一對翅膀展成保護姿态,兩扇巨大的翅膀中間,一顆小小的靈珠正散發着銀白之光。
天空中雷電之勢越發強烈,直到一聲震耳欲聾的雷聲響起,青紫色的閃電瞬間劈在火球之上。
一聲凄厲的鳴叫聲響起,翅膀陣痛拂蕩開來,振翅之間,火焰騰飛,周遭一切灰飛煙滅,一副巨大恢弘的火鳳圖騰自火球身上飛出,映照天際。
“鳳凰!是鳳凰!”下面紛紛擾擾地叫了起來,有震驚有歡呼有疑惑。
樓乾看着那火鳳眼中一片震驚,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不知該如何是好,那個火球就是他才不久見過的人,他是鳳凰,這天底下只有一只火鳳凰,鳳絕!他是鳳絕!
傳聞鳳絕在十萬年前便已隕落,為何他會居住在幽冥山下?
許是答了衆人疑問,天空四面八方傳來陣陣鳳凰啼叫之聲,然而卻只聞鳳鳴,不見鳳影。已經到達幽冥山的神仙妖獸們俱都被眼前一幕所震驚,各個怔愣着眼睛不敢置信。
雷聲持續,震耳欲聾。
鳳絕振翅,身體不斷燃起熊熊烈火,烈火彙聚,灼燒那枚銀白色的靈珠。
短短時間,幽冥山已經聚了不少人,神妖皆有,紛紛看着幽冥山上空周身起火的鳳凰。眼中除了震驚便是驚喜,誰都不曾想過,有生之年,竟然還能見到上古神獸火鳳凰騰飛之景。鳳凰騰飛,乃是三界祥瑞之象,可是看着眼前的光景,也不怎麽像啊!
“火鳳,是火鳳!他是鳳絕,他是上古神獸鳳絕!”
據傳聞,三界伊始時火鳳一脈便已絕跡,鳳絕乃是被祖神遺留下來的火鳳最後的血脈,在真神胥顏的禦意下破殼出世,然而自十萬年前滅世之災後便銷聲匿跡,三界中人皆以為它也随衆神隕落,可誰曾想他還活着!
尤其是鎮守幽冥山十萬年的天兵天将更加震驚,他們竟不知日夜看守的幽冥山竟然住着幾面之緣的鳳之皇者。
眨眼之間,已有五道天雷落到鳳絕身上,天空中甚至飄起了血霧。旺盛的焰火此刻已然黯淡了不少。
一位胡子花白的老神仙被鳳絕的烈焰刺得睜不開眼,卻聲音顫抖地叫起來:“是燼火!火鳳燼火能夠焚燒世間萬物,鳳神一旦燃盡燼火,便會煙消雲散啊!”
話音落,接連兩道天雷劈在火鳳身上,火鳳發出一聲嘶吼,又被狠狠咽了下去。
“鳳絕……”樓乾捂住口袋,那三枚丹藥突然猶如千斤之重,眼中一片震驚。
衆人無不為剛剛火鳳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震得心都揪了起來,他們滿眼憐憫和疑惑地看着火鳳,明明是神獸,為何會遭到敬天雷刑,突然之間,他們竟然發現,不知何時,鳳絕身前竟然站着一個人。
離得太遠,他們僅能那人一身白衣站在半空伴着咆哮的火舌衣袍紛飛。他離鳳絕如此之近竟然毫發無損!他究竟是誰?
鳳絕一雙血紅的眼睛裏全是震驚,口吐人言,不敢置信:“您……您是如何出來的?難不成那封印……對您沒有用?”
整整十萬年,能出來卻不出來,日日忍受剝皮削骨般的冰刑,您,究竟是為什麽!
看着胥顏冷峻憤怒的面孔,鳳絕突然凄慘地笑出來:“原來您能出來,卻一直待在幽冥山下待了整整十萬年,日日忍受刺骨冰寒,不見天日……神君,您難不成是在等帝神重生嗎?”鳳絕的話裏帶着連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和卑微。
一如當初,他從赤霄口中得知上蒼降下滅世之災的緣由時,心碎成灰,卑微如塵埃。
胥顏站在半空,負手而立,周身彌漫的銀白色光暈攜帶着磅礴的氣場。如何不氣,如何不怒,鳳絕一聲不響消失了三十年,回來就給他演了這一出,居然還敢封印他!
在胥顏強大的神力壓迫之下,鳳絕周身的燼火亦瑟瑟發抖,胥顏一雙透明的眼珠裏毫不掩飾的層層怒氣,說出口的話甚至振動了天上籠罩的雷勢:“你以為鳳凰燼火就可以毀了三界之根嗎?”
鳳絕發出凄厲的笑聲,燼火随着他的笑聲時滅時旺:“燼火不可以,那再加上鳳兒的靈魂之力如何?”
樓乾隐隐約約猜到白衣人是誰,當初天帝派他鎮守幽冥山時曾私下告訴過他幽冥山下鎮壓的并非都是魔族,讓他謹慎些。他當時還沒有明白天帝這話是什麽意思,鳳絕第一次出現的時候他曾懷疑過,但是天帝說得是‘鎮壓’,他不認為被鎮壓的人還能在幽冥山自由來去,故而從未往這方面想過!誰來告訴他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鳳兒,十萬年朝夕相處你就這般不滿嗎?我們過得不好嗎?你為何非要毀了這一切?”
鳳絕閉着嘴沒有說話,一道天雷落到身上,鳳羽被振飛,于半空中自燃成灰。
那道天雷落在鳳絕身上的那一刻,胥顏指甲無意中刺破掌心,毫無察覺,他看着鳳絕渾身劇烈的顫抖,眼中血色比平日更加深重,這就是鳳絕,這就是他的鳳兒!他平日呵護備至唯恐他受一點傷的鳳兒如今就這般糟蹋自己!
許久,胥顏咬牙切齒問道:“鳳絕,你擅自為之可是要本君陪你一同死?”
“神君!”
鳳絕叫聲引起周遭圍觀群衆重重驚呼,神君!能讓那驕傲的火鳳叫聲神君的,除了那個上古真神還有誰有這個資格!
在場那幾個年歲頂老的神仙們面面相觑不敢置信,但不約而同地臉上難掩激動之情。
《諸神傳》載:“上古神獸鳳絕,鳳之皇者,性驕而傲,諸天神佛唯敬胥顏為君。”
黑雲壓頂的天空中突然飛來大群鳳凰,色彩各異,耀眼非常。
鳳凰騰飛,原本應是祥瑞之景,此刻卻盡顯悲絕。它們圍在鳳絕上空飛舞,眼中含淚,口中傳出陣陣啼叫。
胥顏死死盯着鳳絕,背在身後的拳逐漸握緊。
天邊雷聲滾滾,胥顏眼睜睜看着又一道天雷劈在鳳絕身上,卻連動都沒動。鳳絕時滅時旺的燼火在這一道天雷劈下後徹底消失,卻仍然咬牙懸于半空,明亮的喙邊源源不斷地溢出鮮血,打濕了他脖頸下火紅的羽毛。
胥顏盯着鳳絕火紅的眼睛聲音肅穆:“鳳絕,本君再問你一遍,你真的執意如此?絕不後悔?”
“陛下,”一只五彩鳳凰振翅朝鳳絕飛來,那群鳳凰來不及阻止,便見胥顏廣袖一震,那五彩的鳳凰好像被一道透明的神力擊中,撞塌了一處山尖。
而與此同時,幽冥山下傳來了陣陣山石蹦碎之聲,隐隐魔氣從幽冥山下湧來。
“鳳绫!”鳳絕頓時面露驚恐,他匆忙地看了胥顏一眼後,對着那受傷的彩鳳叫了一聲,對群鳳喊道:“都給我退下。”
群鳳緩緩後退,遠離胥顏和鳳絕,一只白羽鳳凰飛到彩鳳身邊,将彩鳳背到身上。
樓乾此刻臉色同樣難看至極,他指揮自己左右副手帶兵下去看守界石,現在已經夠亂的了,若是魔界趁這個時候攻擊界石,那豈不是火上澆油!魔界為什麽選在這個時候進攻?是湊巧還是?
樓乾的命令讓周圍的神仙妖怪都明白下面發生了什麽,有人臉上閃過瑟縮之意,但是沒人想錯過此刻之景,即使冒着幽冥山陰寒之氣侵體的危險,也要留下來看到最後一刻。
鳳絕見彩鳳無甚大礙,這才轉過頭,眨眼間都似帶着不堪重負之感,他看着胥顏,聲音帶着祈求:“神君,您莫要動氣,今日鳳兒所做、做的一切,都是……日後鳳兒不在,您身邊,您要,要好好,照顧自己。”
胥顏周身冰冷,話語更是有如冰霜:“将死之人,有何資格?”
鳳絕一愣,渾身僵硬如冰,原來在神君眼裏,自己就是這般不堪?他花了十五萬年,終究是比不過陪伴神君千秋萬載的博禦,“呵呵……”
雷電再次彙聚,就在即将落到鳳絕身上時,胥顏擡手間,一道銀白色的神力落到雷電之上,來勢兇猛的雷電頃刻間化作了虛無。
衆神皆驚,傳言上古三界唯一的真神胥顏擁有掌控萬物生靈之力,竟想不到浩浩天威,驚天之雷刑在其手下也頃刻之間化作虛無!而不待衆神反應過來,一道威嚴的話語仿佛自四海八荒傳來,威壓直逼雷刑。
“上古神獸鳳絕,逆天而行,犯下大錯,今,以死祭三界。”
胥顏一字一句像冰刀紮進鳳絕心上。
短短幾個字,鳳絕卻突然覺得這十萬年不過如此。
他十萬年不離不棄,他情願以死為替,卻落得祭奠三界的下場!
罷了罷了,只不過是他最後一世罷了。
胥顏緩緩擡手,一道青紫的閃電在鳳絕背後凝聚。
“胥顏真神!”守将天神樓乾突然向胥顏行下禮,大聲喊道:“不知鳳絕上神犯了何罪,竟要以死謝罪?”
有了樓乾帶頭,在場所有将士都跪下來為鳳絕求情。他們駐守的幽冥山乃是魔界入口,數萬年來魔界蠢蠢欲動,總有魔獸趁機沖撞封印,有好幾次,他們差點守不住被魔族攻破,都是一名神秘神人,周身攜帶炙紅神力相助,他們才得以化險為夷。
今日甫一見到鳳絕,衆兵将便立刻認出了他,鳳絕對他們有恩,今日鳳絕有難,他們豈會坐視不理。
胥顏回過頭,冷然的目光鄙夷地瞥了眼腳下的天兵,居高臨下哼道:“你們這些後三界的小兵小将也配同本君說話?”
樓乾哽了一下,沒敢吱聲。真神動怒,何人能夠承受?可是鳳絕對幽冥山守将有恩,如此有情有義之人,他不相信鳳絕會犯下什麽要祭天的罪!
看了看被白鳳駝在背上有氣無力的彩鳳一眼,樓乾咬了咬牙,高喊道:“幽冥山守将樓乾,懇請神君述說鳳絕之罪,否則、神君則是不公,即便頒旨之人是你上古真神,恐怕也難堵悠悠衆口。”
還不待胥顏說話,鳳絕便喊道:“樓乾将軍,還有幽冥山、諸位守将之義,鳳絕記下了,你們退下,這、這不關你們的事,神君,莫要傷及無辜。”
“可是……”樓乾剛想說什麽,便看見胥顏陰恻的目光,深重的威壓自頭頂傳來,一瞬間他甚至連氣都喘不上來,這就是來自上位者的威嚴,真神動怒,山河破碎。
樓乾頓了頓,朝着鳳絕的方向行下厚禮,語氣沉重:“小神樓乾奉天帝之命看守幽冥山,至今已有四萬載,期間,曾數次遭到魔族進犯,幸得神君相助才得以保護住幽冥山的封印,阻止魔族進入三界,鳳神大恩,樓乾及衆将在此謝過了!”
樓乾身後,數萬士兵朝鳳絕行下跪禮,敬重之聲沖破雲霄:“多謝鳳神相助之恩。”
胥顏狠狠瞪了一眼樓乾等人,然後轉過頭看向鳳絕,意念傳聲:“鳳兒,你可知你今日做下這一切會有什麽後果?四海翻騰,八荒動蕩,生靈塗炭,三界盡毀。你難道想看到這樣的局面嗎?讓十萬年前的滅世之災再上演一遍?”
鳳絕金紅色的眼睛被漫天的絕望掩蓋,深藏着無人能看懂的悲絕和情深。
“鳳絕不後悔,絕不後悔!”鳳絕喊出最後一聲,金紅色的靈魂之力融入燼火,火光大作,銀白色的珠子竟然化作血紅。
衆人受不得這突然強烈的火光紛紛狼狽地後退,更有甚者祭出仙器抵擋燼火灼燒之勢。樓乾本想跪着不動,但是那一刻神力波及太廣,再不遠離,恐怕會像之前被燼火殃及的人一樣灰飛煙滅,所以趕緊趕着士兵們後退。
胥顏眼中一片死色,猶如一潭死水,平淡無波,青紫的閃電毫不猶豫穿透了鳳絕的身體。
一瞬死寂,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直到一聲微不可查的聲音響起。
“神君……”
鳳絕火紅的雙眼逐漸失去神采,周身的火焰逐漸消失,同時消失的還有他的身體,火紅色的翎羽被火吞噬,身體一寸一寸消失,化作了飛灰。
上古神獸鳳絕,世間最後一只火鳳血脈就此斷絕。
鳳絕不知道,沒人看見,在鳳絕消失後,胥顏嘴角溢出鮮紅的血漬,眼中流下血淚,四海海水上漲,吞沒沿海,人間山石崩塌,河流改道猶如大難降臨。
也不知是誰帶頭對着鳳絕消失的地方跪了下來,然後,一個接一個,直到所有的神仙妖獸俱都跪地俯首。
即使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鳳絕一面,盡管他們不知鳳絕究竟犯了何罪,盡管他們沒有受到鳳絕任何恩惠,但是在後三界的他們眼中,鳳絕始終都是上古神獸,三界中唯一一只火鳳凰,他是火鳳凰一族最後的血脈。
上古神獸,一代鳳神的隕落,足以讓他們俯首相送。
剛剛被胥顏重創的彩鳳,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