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林清蟬看了一眼自己的師父以及蕭世恒, 順着柳綿綿的話答道:“還算順利。畢竟我這種福将出馬, 怎麽也不會有問題的嘛哈哈哈!”
林清蟬哈哈大笑了兩聲,卻只有柳綿綿配合着掩口輕笑了幾下, 其餘衆人, 裴駿略有些尴尬的站在一旁,
仿佛下意識的置身某個氣場之外
, 蕭世恒明顯的松了口氣, 眼中多少有些自責,柳長風則站在那裏,毫無表情。
林清蟬見這招無效,也只得正經起來, 道:“進宮後我便按照計劃, 一路按照宮女的等級變換了幾個身份, 最後得以奉茶到禦書房中。”
“說來也巧,那天禦書房中只有東流王和一個随侍太監。我進去的時候, 那個太監剛剛好被東流王支走去別處取東西,我就順勢把世恒給我的錦囊放在托盤上, 與茶盞一起遞到了東流王的面前。”
“東流王很驚訝,但是他并沒有大聲喊叫或者質問,而是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我當着他的面卸下了千面,他見過我,于是也明白了我的來意。”
“我在那個太監回來之前重新戴上千面, 退了出去。我出去後,東流王便假意困倦, 起身轉到了屏風後面小憩,但是我敢肯定,他一定是要好好讀一下你給的密信。”
柳綿綿适時的斟了一杯茶,遞到林清蟬的手邊,林清蟬忙了一天早就口渴了,一揚脖一飲而盡。
“出宮的時候,我倒是遇到了盤查,結果東流王的那名親信剛好路過,跟守衛說派我出去辦事,我就出來了。”
蕭世恒聽她說完,才微微點頭道:“看來他确實看了那封信了。”
“那封信上寫的什麽?”林清蟬其實十分好奇。
蕭世恒眼含笑意的看她:“你沒看?”
“我很有原則的好嘛!”林清蟬氣不過,“畢竟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什麽好事情!”
“很好。”蕭世恒勾唇笑了笑,沒再說什麽。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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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蟬其實還是有些好奇的,她坐下來,假裝沒事一樣又給自己倒了杯茶,茶水喝完,她終于還是沒忍住。
“所以,那信上到底寫的什麽?”
蕭世恒微笑着看她。
林清蟬還了一個若無其事的白眼。
“東流王心口其實有三道刺。”蕭世恒開始講述道,“一道是他的愛妃,也就是阿影的母親,一道是阿影。還有一道,是他自己的母妃。”
“東流王素有孝子之名,據我所知,這也不是他假意做出來的,而是發自肺腑。他母妃還在之時,便對他十分寵愛,後來他母妃突然病逝,便是現在的太後将他養在身旁。太後沒有子嗣,對他視如己出,兩人也是過了幾年母慈子孝的日子。估計他把對待母親的依戀漸漸轉移到了太後身上。”
“只不過,他可能沒想到,當年害死他母妃的人,就是當今的太後。”
此言一出,當場的人都愣住了。
大楚與東流國接壤,東流王的一些傳聞逸事他們是有所耳聞的。傳言當年東流王還是皇子之時,有一次大病,是這位太後,在佛前求了三天三夜,使得他逃過一劫。
這樣的母子之情,現在看來,卻不知道有幾分真,幾分假。
“可是,他憑什麽相信你呢?”林清蟬疑惑道。
蕭世恒:“我找到了當年下手的太監。那太監是個聰明人,那事兒之後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于是假死出宮,居然活到了現在。”
林清蟬明白了。她看着蕭世恒,內心十分感慨。
人家是重生,自己是穿書。人家什麽都記得,什麽都懂的籌謀,自己只讀得了半本原書,後面的很多情節和線索都不知道,現在跟這個世界的人一樣茫然無知。
不對,可能還不如這個世界的人。
林清蟬想到這裏,不由有些沮喪,她沒來由的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而蕭世恒眼中一閃即逝的陰郁之色,她也沒有看到。
天色已晚,衆人等回了林清蟬便陸陸續續的告辭回房。
林清蟬與柳綿綿回到房中,沒多久,便聽到有人敲響了房門。
房門打開,柳長風站在門口,手裏還拎着兩只酒壺。
柳長風揚了揚手裏的酒壺:“陪為師喝兩杯,給你壓壓驚。今天一天辛苦了。”
“好啊。”林清蟬也沒多想,這些年來陪師父喝酒很多次了,每次都是恰到好處。
兩人來到房頂,天上明月高照,林清蟬則在心裏吐槽:“怎麽師父也開始帶人上房頂喝酒了。”
酒過三巡,柳長風便開始随意聊了起來,剛開始聊了聊她的童年趣事,後來聊到這兩年她的進步,再後來聊到自己受傷後昏迷在那裏并不是完全無知無覺,最後,柳長風卻是一聲長嘆。
“若是你已經認準了衡王殿下,有的事情,你還是要知道的好。”
林清蟬剛給自己灌了一口酒,聞言一頓,急忙咽了下去:“什麽?”
柳長風嘆了口氣:“東流王的身世,你感覺如何?”
“他自己母妃的事情嗎?”林清蟬斟酌了一下,實話實說道,“覺得有點慘。”
“恩,其實衡王殿下自己的身世,與東流王差不多。”
林清蟬握住酒壺的手微微一頓。
柳長風繼續道:“我們汲月樓其實對衡王殿下注意已久,他的大小事宜我們也都查的清清楚楚。”
“當年,他和他的母妃容妃娘娘一同中毒,但是彼時解藥只有一顆,容妃娘娘讓給了兒子,自己則毒發去世。”
“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少,但是幾乎沒人知道,下毒的人,是孫皇後。”
林清蟬望向柳長風。
說實話,她并不是很驚訝。她也早有這樣的猜測,但是從師父的口中得到證實,依然會覺得有些心痛。
以至于手心冒出了冷汗。
“當年東流王的母妃為什麽要死?因為當時的皇後,也就是現在的太後,需要東流王成為自己的兒子,自己可以穩坐太後的位置。”
“但是衡王殿下不同,孫皇後如今地位穩固,又一心輔佐自己的兒子二皇子蕭世轅上位。皇後的背後還有國舅,還有孫家,衡王殿下的背後卻并沒有什麽血脈關系可以儀仗了。”
柳長風不由感慨:“這條路,對他來說,其實很難走…”
“但是我相信他可以成功。”林清蟬毫不猶豫的說道。
畢竟書裏是這樣寫的!
柳長風轉頭望了她一眼,忽然嗤笑了一聲:“這就開始護着了?”
林清蟬面色一紅,眼珠一轉辯解道:“因為他有咱們汲月樓的幫忙啊!”
“汲月樓那麽厲害,眼光也很準的對不對?”林清蟬笑嘻嘻的對自己師父道。
柳長風看着她的樣子,不由搖頭笑道:“你呀,還是這麽會說話。”
“汲月樓之所以選他,自然是多方考量的結果。他品性智慧都值得成為王者,然而他身後沒有母族儀仗,我汲月樓索性就做了他的儀仗好了。”
林清蟬嘿嘿笑了笑:“師父大智慧!”
柳長風瞪了她一眼:“大智慧還不是被你逃婚?一邊信誓旦旦承諾會接受任務,一邊直接跑路。若你不是我的徒兒,早就被驅逐出樓了,你知道嗎?”
林清蟬見師父又開始翻舊賬,也只得無奈的垂首任由其責備,嘴裏嘟囔了一句:“徒兒知錯…”
“知錯就好。”柳長風擡手想要拍拍林清蟬的肩頭,手揚到半空卻又頓住,最後只是默默的放了下來。
“若是确定了與他一路相随,你就要有犧牲的準備。”
“這大楚的皇後,也不是那麽好當的…”
與師父喝完酒回到房中之時,柳綿綿已經睡了下來。林清蟬簡單的洗漱了一下,剛剛躺下,便覺得頭部一陣刺痛。
系統出現了。
柳綿綿睡眠不深,林清蟬怕自己的動靜把她吵醒,索性忍着頭疼,再次登上了房頂。
“诶嘿!宿主!有沒有想我啊?!”系統樂呵呵的打着招呼。
林清蟬:“……你更新完了?”
系統:“完了啊!”
林清蟬:“更新完了居然還變皮了,你們主機是給你們的設定做了更改嗎?強化貧嘴設定?”
系統不滿了:“您這怎麽說話的!”
林清蟬:“哦,看來還增加了京味兒語言設定。”
系統:“……”
林清蟬:“好啦,不開玩笑,歡迎歸來!不過這陣子倒是沒怎麽想你。”
系統:“我走了!再見!”
“好走不送!”
系統頓住,終于抓狂:“我更新完第一個想的就是回來找你!你怎麽就不能說句好聽的安慰我一下!”
林清蟬:“……恩……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你每次一出現我就頭疼,讓我十分不爽吧。”
這倒是真的,系統也知道它每次出現的副作用很嚴重,聽林清蟬提起這個,原本生氣的情緒倒是減了一半。
“好吧,看在每次讓你頭疼的份兒上,原諒你。”
系統的語氣恢複了平靜:“這次回來,一個是告訴你我們更新完畢了。二是對之前由于更新所造成的斷聯進行補償。”
系統:“說吧,想要什麽?這次主機那邊很大方!”
林清蟬有些意外:“咦?什麽都可以嗎?”
“可以。”
“那給我來一瓶可解百毒的解藥怎麽樣?我發現這個世界裏的毒還真多,各種各樣的…”
系統:“……不好意思,這個不行。這次的補償只能作用在宿主自己身上,并不能直接轉換成這種道具。”
林清蟬十分想要吐槽,然而她眼珠一轉,又問道:“那,換成積分行不行?積分是我自己的對吧?”
系統停了片刻,答道:“積分可以的。不過你可能會有點虧。畢竟很多能力積分都換不到哦。”
“沒關系,這個世界是個古言世界,又不是玄幻世界。亂七八糟的能力太多了,金手指就太魔幻了,反而不好玩。”
不過林清蟬想得很清楚,積分以後可以換藥,藥能保命。這比其他的能力好用多了。
畢竟她看過能力列表,并沒有類似“憑空造出能治百病的解藥”這種能力。
系統将補償換做積分後,又叮囑了她幾句便離開了。
叮囑的內容無非是注意安全啊,有事兒記得及時叫它啊,之類的。
算起來,林清蟬穿到這個世界之後,好像真的沒有過一次主動呼喚過系統。
系統估計也有點小受傷。
随後的兩天,東流國又開始流傳一首童謠:
“鳳凰飛,鳳凰飛,鳳子現世凰流觞。”
原本張狂的賀蘭氏在聽到這首童謠之後,陷入了惶恐。
鳳子?何來鳳子?太後在思考之後,将目光投向了東流王的後宮。
其實說起來,東流王的後宮已經很清冷了。這些年東流王的生活幾乎是禁欲的,後宮更是過的如同修行一般。已有的嫔妃宮人只得維持現狀,而東流國中,已經很多年沒有選過秀女了。
這樣看來,東流王哪裏還會有什麽子嗣?
但是即便如此,太後依然有些不放心。她索性找了個緣由,說東流王身體日漸衰弱,要求後宮妃嫔必須全部進入護國寺中祈福。
祈福的日期沒有期限。
在外人眼中,東流王早就不太在意後宮諸事,而對于那些嫔妃,他們每天在自己宮中也不過是孤對青燈而已,去護國寺,不過是換個地方繼續孤獨,其實也沒什麽差別。
所以當宮中的女人們浩浩蕩蕩的出了皇宮,向着護國寺行進的時候,似乎也沒什麽人太在意這件事。
只是百姓站在路旁,不由指指點點,彼此低聲交換着聽來的諸多消息。
“诶?你聽過前陣子那首童謠嗎?”
“聽過啊!”
“嗨…我看這祈福是假,怕咱們王上真有子嗣才是真的!”
“噓!小點聲!小心賀蘭家的人!”
……
在宮中的女人們轉移去護國寺“祈福”的第二天,皇宮中便“很巧合”的發生了一場火災。
在皇宮東南角,一處不起眼的庫房突然在夜間走水。待到大火差不多把庫房燒了個幹淨之後,火勢才被撲滅。
随後,人們在清理殘餘的時候,居然意外的發現了一處密道。
東流王聽聞這個消息後十分震驚,不顧夜深露重,披了一件長袍,便帶着宮中的禁衛軍循着隧道鑽了進去。
這一鑽,居然鑽到了太後母族,賀蘭氏的宗祠之中。
而且最大的“驚喜”,是在賀蘭氏宗祠與密道的交彙處,一處地下室裏,發現了武器與龍袍。
東流王當即冷下臉,下了殺令,于是,在這個夜晚,賀蘭氏中大部分人還在睡眠之時,便被順着密道摸上門來的禁衛軍捆了起來。
敢于反抗的,當場殺死。
原本賀蘭氏中也有不少府兵,可巧合的是,這天夜裏,府兵們似乎集體吃錯了東西,個個腹瀉不止,一個個軟手軟腳的,根本無力抵抗。
于是,東流王用一夜的時間,将意圖篡位的賀蘭氏族人盡數收入了大獄。
集體拉肚子當然不是真的巧合,那天早上,林清蟬便故技重施,用千面易容成送水的大娘,而她的水中,早就下了柳綿綿配好的腹瀉藥,無色無味,什麽方法都測不出來。
随後的幾天裏,東流王展現出了少有的雷霆之勢。他迅速收押了賀蘭氏及其黨羽的勢力,在宮中更是軟禁了太後,誰也見不到她,她也見不到任何人。
太後的鳳宮中,只有冷冰冰的守衛,初時太後還在宮中叫罵,但是無人理會,漸漸的,她的聲音越來越啞也越來越小,最後則變成了哭喊。
可是依然無人理會。
直到鳳宮變成一邊寂靜。
被送往護國寺的諸位嫔妃宮人卻沒有被馬上接回來,在東流百姓默默拍手叫好,感慨賀蘭氏這座壓在他們頭頂多年的大山終于被扳倒之時,卻又多少開始擔心,東流王的身體還能撐住多久。
誰又會是下一個賀蘭氏?
然而這種擔心沒出現幾天,東流王便發布诏書,昭告天下,說自己尋回了失散多年的愛子。而當年愛子的丢失,正是當初的皇後與如今的太後聯手造成的。
至此,阿影出現在了人們的面前。
而賀蘭氏,也再無翻身的機會。
包括東流國的其他宗室,也終于看清了東流王的本心。
他不是無能,他曾經只是哀莫大于心死。
他不是沒有手段也不是軟弱,他只是本無所求。
但是現在不同了,他的皇兒回來了。他要給他一片安穩的江山!
阿影留了下來,蕭世恒他們則功成身退。
後來,林清蟬聽說,阿影沒多久便成了東流國的太子,開始在禦書房中幫助東流王批閱周折。
蕭世恒這些年對阿影的□□并不僅僅是一名影衛,他很多事情都會與他讨論。也正因為此,阿影具備一定的大局觀,思考問題的格局也足夠。
東流王甚至有些驚喜,于是不到半年,他便以身體為由退位,将阿影撫上了東流王的寶座,自己則在他身後繼續教授他治國之道。
那時的阿影,早已有了東流皇族的姓名——宇文影。
蕭世恒後來跟林清蟬提起過,東流王提早退位也有自己的考慮。
若阿影不行,或者本身品行不端,東流王還有矯正的機會,大不了廢了他。
所以,他選擇退位後以太上皇的身份繼續存在于東流王庭,好過自己病逝後傳位。
林清蟬不由有些感慨,帝王之家,到底真情有幾分呢?
總有諸多的不得已吧。
蕭世恒等人去東流國本就是屬于秘密出行,回去的時候自然也是低調歸楚。
然而,在距離京城不遠的山林中,他們卻遇到了伏擊。
蕭世恒他們知道這一路必然不會太平,可是卻一直沒有動靜。沒想到快到京城之時對方才再次出現。
來者有百十來人,各個蒙面執刀。刀的樣式十分樸素,是在鄉野山村中也能尋得的最普通的款式。
即便對方使勁兒掩飾身份,林清蟬也不由在心中冷笑,如今想讓他們死的也就兩撥人,二皇子是一撥,四皇子是一撥。
按照之前蕭世恒的說法,四皇子的可能性還更大一些。
蕭世恒、柳長風、裴駿,加上一個毫無武力值的柳綿綿,這幾個人面對百十來號高手,自然無法抵擋。打鬥之中幾人被沖散,裴駿護着柳綿綿向山下跑去,柳長風則護着林清蟬和蕭世恒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三人跑到一處懸崖旁,那些蒙面人也跟着追了上來。幾人沒有退路,只得硬拼,然而那些蒙面人卻身手不俗,沒多久三人身上便挂了彩。
林清蟬在應對之餘,發現蕭世恒的氣息已經有些不穩。她猛然想到,之前蕭世恒在小鎮中救下自己之後,似乎還在服藥。
她心中一震,片刻分神,一道刀光一閃,兜頭便劈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