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章節
中,一雙熟悉的眼睛低下來,然後黑色的大鬥篷散開了,一只手伸出來,用上了幻力、想拉起她:“起來,我帶你走!”
“……?你來了啊。”昏暗的房間裏,恍惚的她凝聚了殘餘的靈力,才分辨出了來人,忽然間就松了口氣,微笑起來——微笑未消失,她的形體猛然再度渙散。
“喂,喂!你幹嗎?別睡了!”來人更加着急,生怕白璎心中一放松,最後維系着靈力凝聚的信念也松了,連忙低下手,去握住了那只“後土”,暗自發力,喚起戒指中白晝沉睡的力量——奇怪的是,那枚後土戒指一接近空桑皇太子的手,猛地發出了淡淡的光芒。
光芒照耀着伏地睡去的太子妃,陡然間,她渙散中的形體重新凝聚。
“真岚。”白璎終于睜開了眼睛,看到來人,詫異,“你怎麽出了無色城?”
“快起來。那笙在外頭要出事——這次來的是雲煥,那丫頭可沒有上次那樣的好運氣、可以揮揮手就打下一架風隼來。”真岚俯下身,對着她伸出手來,口氣急切,顯然這邊情況的複雜棘手超出了他原先的預想,“你在這裏我不放心,得跟我出去。”
白璎恍惚間就是一呆:那樣對着她伸出來的手、居然和片刻前幻覺中一摸一樣。她拉住他的手,站起來,看着緊閉的門,皺眉:“我沒法子出去。”
“我帶着你走。”真岚回過手來,揭起鬥篷,那直立的鬥篷內空空蕩蕩,“進來!”
“呃……?”白璎陡然哭笑不得,看着那個披着鬥篷的空心人。只有露在外面的頭顱和一只右手——多麽詭異的樣子。不過,也只有這位殿下、才能想出這種把太子妃當包裹打包帶着離開的主意了。
“快進來,外頭都要打起來了,你還磨蹭!”看到她苦笑,真岚更不耐煩,一把将她拉入空蕩蕩的懷中,“反正你還沒我肩膀高,夠裹着你了。”
大鬥篷刷地裹起,擋住了一切光,仿佛一個密閉的小小帳篷。
“別擔心,外頭的一切我來應付。”唯一的右手掩上鬥篷,系緊帶子,囑咐,聲音從頭上傳來,“你可要咬緊牙,千萬別再睡過去了——我加緊打發走那群人,安頓了那笙,我們一起回去。”
“嗯。”在黑暗中,她應了一句。忽然間,感到說不出的踏實和安詳。
外面剛到清晨,但是室內輝煌的燈火卻徹夜不熄。
摒退了采荷,如意夫人親自在榻邊守着,靜靜看着沉睡中的傀儡師。
絲線都已經全部接回到了那個小偶人身上,在燈下閃着若有若無的光,透明得宛如不存在。那個叫做阿諾的小偶人此刻也安安靜靜地呆在床頭,表情呆滞——方才所有引線猛然間的斷裂、似乎對這個偶人造成了極大的損害,讓它關節全部松動脫開。如意夫人花了好大功夫、才将關節一個個接回。
然而,轉頭之間,她詫異的看到了榻上沉睡者全身同樣慢慢滲出了鮮血!
蘇摩的臉色是平靜的,然而平靜之下、仿佛有暗湧反複漲退,在他和他的人偶之間洶湧來去,順着連着他十指的戒指的透明絲線、宛如波浪慢慢起伏。
悄無聲息、傀儡師身上的血消失,碎裂的肌膚彌合,一切都仿佛未曾發生。
終于,仿佛取得了什麽平衡,偶人臉上呆滞的表情也開始松活起來,啪嗒一聲自動跳起,踢踢腿、擡擡手,忽然轉過頭來,對着如意夫人微微笑了笑——那樣詭秘的笑容,讓如意夫人心中陡然一冷。
“外面是什麽聲音?”不等如意夫人回過神來,身後忽然有聲音發問,冷冷地,“風隼聚集在如意賭坊上空!怎麽回事?”
“少主。”如意夫人詫然回頭,随即看到已經披衣下地的蘇摩。
幹脆地坐起,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他的臉色漠然而冷定,開口問。傀儡師的眼睛還是空空蕩蕩,卻穿過了窗棂、看着外面的天空,眼色冷利:“該死的,難道那個被趕出去的丫頭又跑回來了?還是那些人全面搜索桃源郡、發現了複國軍?”
然而一語未落,呼嘯的箭如雨射入。
那笙在看到勁弩射落的剎那,來不及多想,跳入了背後的如意賭坊,掩上了大門。
“奪奪”的響聲如同雨點般打落,飛弩力道強勁,許多居然穿透了厚厚的紅漆大門,釘了進來,差點劃破她的手。
“糟糕,居然忘了包上……”忙忙的,她在箭落如雨的時候騰出手去撕下衣襟,忽然頭頂一暗,強烈的風聲撲頂而來,吹得她睜不開眼睛。呼嘯聲仿佛就在耳邊,她吓了一跳,下意識地舉手,以為皇天在手、那架風隼便會如上次那樣掉下來。
“潇,拉起來!”看到地上的少女伸出手,皇天閃耀在手指間,風隼上的年輕将領立即脫口吩咐,“小心皇天!不要接近它的力量範疇!”
“是!”鲛人少女的操作極其靈活,雙手不停起落,風隼的雙翅角度陡然改變,借飛快的速度立刻揚頭掠起。
“發出訊號,讓隊裏其他幾架風隼都過這裏來!”雲煥一邊繼續吩咐,一邊打開了風隼底部的活動門,拿出了一卷長索,“把這裏夷為平地也不能讓這個戴着戒指的女孩跑了!你穩定一下速度,我要下去捉這個女的,讓後面的人快些過來。”
“是!”藍發的少女眼睛直視前方,臉色寧靜,仿佛只會說這個字。
風隼掠起,在天空裏盤旋了一圈,重新回到如意賭坊的上方,速度放緩,銀色的大鳥腹部忽然打開,一道閃電劃落,打在如意賭坊外牆上,土石飛揚。整個賭坊裏的人都被驚動,賭客們洶湧而出來到外面院子,怔怔看着天空中漸漸密集的黑雲。
“天!這是什麽?這是什麽?”無數雙賭紅的眼擡起,看向天空,以為自己看錯了。
“好大……好大的鳥啊!但是為什麽翅膀都不撲扇?”人群中有個拿劍的人喃喃。
“去你他媽的鳥!這是風隼!”忽然間,人群中有個聲音響起來了,卻是那個光頭的游俠兒,他手裏抱着一甕酒,擡起頭看着半空裏的龐大機械,握緊了劍,臉色緊張,“快逃!該死的!是征天軍團的風隼,它要射殺全部人!他媽的都快逃啊,呆了不成?”
聽得“征天軍團”四個字,賭客們轟然發出了一聲喊,做鳥獸散。
征天軍團,據說是滄流帝國百年來最精悍的隊伍,能夠縱橫天地之間、征服一切不服從帝國的人。五十年前北方砂之國霍恩部落反抗,二十年前鲛人複國軍起義,到最後都是被征天軍團用暴烈的手法鎮壓下去,其強大的戰鬥力和快如疾風的行動速度,讓整個雲荒大陸上對帝國不滿的人都心驚膽顫。
但是二十年前鲛人複國軍被鎮壓後,雲荒進入了極端平靜的時代,沒有任何大的動蕩出現,所以滄流帝國的十巫從未再派出征天軍團——賭坊裏的賭客們,自然也沒有目睹過那可怕的軍隊。然而,那樣如雷貫耳的四個字,足以吓跑那群混賭場的賭客。
光頭游俠兒看着人群奔逃而去,卻遲疑着不肯離開。
“老大,老大,還不快走!”他的同伴在遠處停下了腳步,喊他。然而那個光頭卻咬着牙,看着手裏剛買來的雕花酒,喃喃自語:“奶奶的,不行,我不能走——要留在這裏等着西京大人回來!好容易向老板娘買了二十年的陳年醉顏紅,想獻上去求他為師、如果被這點考驗吓跑,怎能作劍聖傳人?”
他握緊了劍,擡頭看着半空盤旋的風隼,一顆光頭奕奕生輝。
“少主,果然是征天軍團到了外面!”房內,看到前院那樣的喧嚣奔逃,如意夫人出去看了看,臉色蒼白地回來了,“怎麽辦?他們、他們會不會已經發現了我們?”
“未必。”蘇摩沒有走出門去,只是聽着風裏的呼嘯,淡淡道,“大約只是被皇天引來的吧?——如姨,你快把複國軍的人和相關資料轉移,我在這裏守着。”
“是,少主。”聽得那樣毫不慌亂的吩咐,如意夫人的心神了定了定,不禁跺腳,“左權使這時候去哪了?他和雲煥碰過面、要是被雲煥發現他在這裏出現,大約就要起疑心了!”
“要他趕走那個女孩,怎麽這點事都作不到?”蘇摩空茫的眼裏有冷銳的光,嗤笑,“莫不是他不忍心吧?你好像說那個女孩子救過他的命是不?”
“是倒是,但左權使公私一向分明,決不會這樣。”手忙腳亂地從鎖着的櫃子裏抱出一大疊帳本,如意夫人還不忘辯解,忙忙從後門出去,“少主,我去了,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