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別人聽不到,可跟在身邊的惠娘卻聽得到,送人去行宮居然把轎門都釘死,這是要做什麽?她急急的拉住沈馳,“沈将軍,你們這是......”
“惠娘如果想活着,繼續守着你們小姐,就別多話,跟上我們。”沈馳面無表情道,言畢示意起轎。
惠娘被這話吓了一跳,見起轎了,根本來不及思考急忙跟上了,侍衛們走的很快,惠娘跟得踉踉跄跄,她回頭瞧了眼青兒,方才明明跟出來了,這時候跑哪去了,可她顧不得了,轎裏頭是她心頭肉一樣的小姐,這時候唯有盯住了。
行進的路線根本不是通往行宮的石板路,而是一條彎曲的小路。
空間狹小,沒有一點光亮,轎中的娜嫒也摟緊了自己,沈馳對惠娘的威脅她自然聽到了,此人要有多大膽子,公然在天子眼皮底下劫走她?如果沒有人主使,只怕他絕不敢如此冒險。那主使的人會是誰,她心頭猛得一跳。不會的,青兒說了,流了那麽多血,又是在冰天雪地之中,不會的。
路上聽到沈馳和身邊的兵士商議着什麽,她将耳朵努力貼在轎身上聽着,山頂......扔下就好,斷斷續續的,她略放心了些,寧王能率千軍萬馬,身邊怎麽也會有幾個忠心耿耿的弟兄,寧王一死,他們不願看着未來的寧王妃再嫁辜負了寧王一片深情,于是兵痞子勁頭一上來,幹脆把她綁走,用活人祭祀死去的寧王。
她死就死了,反正搭上個寧王她也不虧,只是惠娘,娜嫒心酸的想,還是如上一世一般,沒有逃過被害的命運。
娜嫒想起父親,不久後得知她死去定會傷心一陣子吧,好在他另有一對兒女,未來國公府不至于後繼無人了,胡亂想着,不多時,轎子落了下來。應該是山頂到了,風聲大作,她穿着狐裘都感到寒氣浸骨,也不知惠娘在外面能不能受得住。
轎子又被擡了起來,只是這段路行得平穩,不肖一刻,轎子再度落下,身後又傳來一聲悶響。咯吱幾聲,轎門上的釘子被撬了出來,接着轎門被從外打開,沈馳的臉出現了,卻不再有過去的恭敬,眼神中帶着厭惡道,“小姐下轎吧。”又回身示意侍衛們小心守在外頭無令不得入內,幾個侍衛應是,又将沉重的石門重新合上。
娜嫒定了定神,小心的出了轎,惠娘忙上來扶住她,娜嫒緊緊抓住她的手,兩人緊張的四處打量,這是個寬大的石室,還有甬道通往其他石室,插着火把的石壁雕鑿整齊,上面畫着壁畫,色彩有些斑駁了,但不難看出上面的內容多是宮廷生活,畫中主角是位衣着華美的婦人,或游園或參加宴飲,身邊仆從如雲,重重簾幔後,有個翹角香案上卻擺着衆多祭祀用的禮器,掃一眼上面的銘文。
娜嫒心中大驚,她看向沈馳,“你好大膽子,這裏是大行皇後陵寝!”
沈馳一哂,“小姐很聰明,雲臺山正是仙逝的田皇後陵寝所在,可小姐別忘了,她正是寧王的母親。你派人行刺殿下,皇後的靈魂也看不下去!”又進前一步,目光兇惡,“小姐,你好狠的心!寧王愛你至深,你!”
娜嫒想不出哪裏出了漏洞,會令沈馳懷疑到她身上,青兒莫名不見了,可為了她的家人,她絕不會出賣她和豫王。事已至此,沈馳極有可能只是懷疑,把她帶入寧王母後陵寝只不過想詐她。
“辛苦把我帶到這裏,就是為了這個?沈侍衛從何得出的結論,未來我将貴為寧王妃,何苦自斷前程?”
“哼,前程,誰不知道陸家的女兒幾位王爺都惦記着呢,作不了寧王妃,還有豫王妃、鍪王妃不是嗎?”
沈馳痛恨的瞪着她,“水性揚花,如果換成我,把你喂狼都不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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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等娜嫒分辯,“你只需說出,同謀是誰,豫王還是鍪王?”
“沈侍衛為寧王難過,我何嘗比你好過,”娜嫒惺惺作态的拭了下眼睛,“如果你認定了我,我也逃不走,任由你處治好了,只是如果冤枉了人,只怕寧王在地下也無法瞑目。”
“是嗎?”沈馳冷笑道,“小姐為何不承認呢?”說着手中亮出一個小巧的瓷瓶遞到她面前。
娜嫒心中一驚,但面上未露出異常,“這是何物?”
“小姐不熟悉嗎,”沈馳收回手,拔下瓷瓶塞兒,輕嗅了一下,“無味無色,見酒即化,移魂丹如此難覓的好東西,小姐從哪得來的?”
“明明在你手中,怎麽說是我的?沈侍衛,移魂丹是什麽?我聽不懂。”娜嫒極力否認,心中卻驚訝這東西怎麽會在他這裏?
“小姐太粗心了,這是你為寧王敬酒後遺落在帳外枯草叢中的,可惜我當時為了跟上寧王殿下還未有空歸還。現在想來小姐是有意丢棄罪證。”
“我不記得我有這個東西,什麽移魂丹啊,吃了會中毒嗎,沈侍衛可不要吓我。”娜嫒面帶委屈死不認帳。
惠娘緊張的看着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鬥來鬥去,已經明白了,難不成小姐真與寧王失蹤有關?回想娜嫒與豫王私下相見的事,不由越發恐懼,沈侍衛的懷疑想必不是空穴來風。
沈馳注意到惠娘閃爍的神色,轉頭向她淡笑道,“惠娘知情麽?告訴我,我立即放你們小姐回去。否則你們就永遠在這裏為先皇後守墓吧。”言畢,手按到腰間刀鞘上。
“能否将此物交給我,我發覺似乎真有些眼熟呢。”娜嫒攔在他面前,向他探出手。
沈馳回身看着她,冷哼一聲,說好,将瓷瓶放到她的手掌中,“小姐看仔細了,可別裝不認得。”沈馳得意洋洋大笑道,一個弱女子不過在拖延時間罷了,下一刻,就覺眼前一黑,一幅滿是塵土的簾幔如大網般墜了下來,剎那将他罩在下面。
沈馳剛剛掙紮着露出腦袋,“惠娘,快!”娜嫒拔下金簪,抵在他的咽喉處,令他噤聲,又一手操起滾在地上的燭臺朝後腦一敲,他立刻暈了過去。這邊惠娘哆嗦着撕下根條幡子,将沈馳的雙手雙手捆在了背後。主仆二人顫顫的立起身來,看着地上的男人面面相觑。
“我的小姐呀,咱們是不是殺人了?”惠娘臉都吓白了。
娜嫒心中也沒數,将手湊到沈馳的鼻息處一探,向惠娘搖搖頭讓她放心。
又掀開鋪在地上的簾幔,将那個小瓷瓶找了回來。
“多虧了惠娘,”娜嫒松弛下來,如釋重負的靠到惠娘懷裏,惠娘剛剛緩過些神來,感慨的撫着女孩子的背,“我的祖宗,你什麽時候吃了豹子膽了,外頭的侍衛可怎麽辦才好?”
“一會兒綁着他作人質,哼,不信咱們出不去,寧王死了,連寧王妃都失蹤了,這回皇帝非得将雲臺山翻過來不可。”
惠娘向來沒主意,剛剛若不是娜嫒朝她眨眼示意,她也不敢将那幔子扯下來,她還怕會錯意呢,但憑着伺候這磨人精多年的經驗還是懵對了。
不過事到如今,她也想知道個究竟,“小姐呀,這時候你也就別瞞我了,你到底做了些什麽,還有這小瓶兒裏裝着什麽?”
娜嫒轉頭瞄了眼地上的沈馳,長嘆口氣,“他說的不錯,是我做的。我要殺掉寧王,為了國公府,為了咱們的親人,為了......”娜嫒握了握腰間的荷包,那裏裝着柄玉佩,“為了給玉山個公正。”
“是,我和豫王聯手,在為寧王敬酒時,将移魂丹丢入酒盞,他飲了下去,下一步就容易多了。想不到沈馳竟派人盯住我,拾到我丢棄的藥瓶。”
“那寧王他人呢?”惠娘全身發冷,這還是她天天當眼珠子似的大小姐嗎?方才她只當成沈馳因主上暴亡而遷怒于她,而現在小姐竟親口承認了。
“移魂丹會令人神思恍惚,我命青兒扮成我的模樣在山中引誘他,然後,殺之!”娜嫒微仰着頭,面帶猙獰一字一頓的說。
惠娘震驚的掩住口,“寧王哪裏害咱們親人了,小姐胡想些什麽?是,玉山的死,有寧王的份,可小姐真的那麽喜歡玉山嗎?因此就要殺掉寧王?這哪裏是閨閣千金該作的事兒呀你,這萬一查出來,咱們整個國公府還有命活嗎?”
“還有,這眼前的亂攤子,”惠娘再也支撐不住了,撲通一聲跪到了香案前,“皇後娘娘啊,您饒恕我們小姐的罪孽吧,她年紀輕不懂事......”
娜嫒無奈的揉揉眉頭,“皇後娘娘不會饒恕我的,我殺了她的兒子,哪個母親會原諒殺子仇人?”
“你就不後悔?”惠娘抹着眼淚,這孩子心是狠吶,都怪她凡事都慣着她,由她的性子,現在連合謀殺人的事都敢作了,豫王打得什麽主意她哪裏不清楚,未來如果他上位,娜嫒争得過蘭薇?還不是作個妃子受氣的主兒。
“你這個傻孩子,是不是為了将來作皇後?豫王哪裏可以和寧王相比,未來他要有三宮六院的,你前頭還有個蘭薇,再說女兒家真到了手,幾天新鮮就把你丢腦後了,你呀。”
娜嫒本來已心亂如麻,合謀害人不是什麽愉快的經歷,連她都厭惡滿手血腥的自己。糾纏她兩世的寧王死了,未來危機重重,沒人知道她這樣的作的目的,和惠娘講出重生的經歷,又怕她說她瘋了。外頭有侍衛堵着,能不能從這裏逃出生天還未得而知。
惠娘捂着面哭個不停,語氣中無比的失望。
娜嫒煩燥起來,“對,我讓惠娘失望了,惠娘快別哭了,”見惠娘發呆的看着她,一臉怒其不争的痛心,娜嫒越發感到酸楚,她單槍匹馬熬到現在,還不都是為了國公府,可無人能體諒她,連乳娘也把她當成無德之人,回想起上一世所受的屈辱,長久憋着的憤恨終于爆發了,帶着自暴自棄,她甩開大氅,一把将惠娘從地上扯了起來,大力搖着她,“我比蘭薇美得多,豫王喜歡我,我怎麽就不能作皇後?作大事者,不拘小節,我不狠,不除掉寧王,怎麽争取到豫王的信任。且看着吧,未來蘭薇也得意不了多久了,什麽寧王,什麽蘭薇,将我踩在腳下的人有朝一日就等着被我撚成齑粉吧!”
見惠娘還呆呆的,她忍不住笑了,眼中卻閃着淚光,“惠娘無需擔心我失寵,我不光要作皇後,還要作寵後,我會讓豫王一刻也離不開我!我要讓敬國公府門楣發揚光大,成為大燕第一望族,子子孫孫以我為榮!”
惠娘看着她搖頭唉聲嘆氣,突然眼白一翻倒了下來,驚得娜嫒忙去扶她。
“說得好!”一聲低沉的男聲在娜嫒身後響起。
抓着乳娘肩上的雙手僵住了,對娜嫒來講,這聲音仿佛從地獄傳來,帶着徹骨的冰寒從無邊的幽暗冥河破水而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