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采月軒是個三面環水的暖閣,推開窗便是千曲池,幾千尾錦鯉歡快游動,遠處是如畫的雪色世界,觀景休息的好去處,地下有暖道的緣故,四周窗棂展開,室內也溫暖如春。寧王命人預備的美味佳肴不少,偏偏多了幾樣怪模怪樣的街邊小吃,看着賣相實在是粗糙,席間蘭薇冷着臉優雅的喝着牛奶鲫魚湯,對面的寧王體貼的為娜嫒夾菜,也不用宮人伺餐,親自用銀刀将瓷碟中羊肉鍋盔割成整齊小塊,遞到娜嫒手邊,就差親手喂她了。
見娜嫒偏愛吃鹵汁涼粉,天氣寒冷,女孩子還是吃些溫熱的好,于是寧王體貼的提醒道,“涼粉還是少吃。嘗嘗姜汁糟鵝掌,暖胃。”娜嫒倒也聽話,放下了碗,默不作聲的将吃剩的推到他眼前,寧王劍眉一挑,樂了,“娜嫒吃不了,可不能浪費了,”捏起娜嫒剛剛用過的青花小湯匙,看着娜嫒一口一口的将碗裏的涼皮劃拉個幹淨,“味道不錯,就是辣椒油太少了。”寧王搖頭贊道,娜嫒小嘴一撇嬌嗔道,“寧王吃得慣嗎?”
“行軍打仗的生肉都吃過,這已經是美食了。”寧王得意洋洋的炫耀着。
娜嫒與寧王小倆口一般的眉來眼去,豫王幾次想向寧王敬酒都找不到空閑,只好強擠出笑意讪讪的吃了幾口菜,手中的兩根象牙箸就差被抓斷了。一邊的蘭薇将食碟中的兔肉用筷子搗成泥,八成是将兔肉想成娜嫒了。
“姐姐,”
“啊?”蘭薇緩過神來,“妹妹叫我?”
“都怪寧王,我不過随口說說,就弄了些街頭小吃過來,姐姐一定吃不慣吧?”
蘭薇一愣,桌上的菜式多着呢,那幾樣上不得臺面的只是一小部分,不過寧王面前她向來不示弱,“哪有,看着都蠻可口的。”
“那,姐姐嘗嘗這個吧。羊肉鍋盔。”娜嫒一指,旁邊伺餐的小宮女忙用銀箸取了一塊放到蘭薇的碟中。
蘭薇眨了眨眼,她最讨厭的就是羊肉的膻味,宮宴中菜式中哪怕有一點羊肉她都聞得出來。她本想拒絕,卻正對上寧王的眼睛,立刻改了主意,“聞着不錯,”便夾着吃了幾口,雖然有些想嘔出來,還是強迫自己吃了半塊。
午宴結束,豫王帶蘭薇告辭,娜嫒沒急着離開,她倚在矮窗邊,将碎饅頭渣一下下的丢入外面的水池中,引得成群的錦鯉互相追逐,見她玩得十分開心,寧王靜靜坐到她旁邊,也取過一塊饅頭跟着她喂錦鯉。離得近,娜嫒身上淡淡的體香又浮了過來,她全神貫注的喂魚,雪色、水光映着優美的側臉,沉靜的和方才換了個人似的。
見她無視他,寧王有些沉不住氣了,親熱的問,“嫒兒今天高興了麽?”方才他為娜嫒在蘭薇面前争足了面子,同時他也向蘭薇宣告了他對娜嫒的在乎,希望她知難而退,他所作的,娜嫒都感覺得到吧。
“自然高興。”娜嫒聲音平淡,再也沒有方才的嬌柔。
寧王不再作聲,他漸漸回過味來,娜嫒對他親近了些,似乎只限在人前。欲擒故縱嗎,直覺告訴他絕不這麽簡單,想一想無外乎還是因着玉山那個小白臉,他真有那麽重要嗎,這陣子以來,他的耐心已快耗光了,為了她,他已放棄了太多,漸漸寧王面上冷了下來。
一只肥大的白鯉躍出水面,搶到了最大的一塊饅頭,娜嫒高興的拍手,不知蘭薇郡主現在如何了,但願豫王能把握機會。蘭薇還不知道她讨厭的羊肉,對她來講,絕不只是味道的問題。
“嫒兒,”寧王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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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嫒嗯了一聲,也沒回頭,又揉碎了塊饅頭用力一抛,窗下的池中嘩啦啦水聲亂響,魚群又是一陣歡騰,娜嫒低低的歡呼一聲,伸手向旁邊的盤子探去,想再抓一塊饅頭,手卻落了個空,感覺到一絲異樣,她扭頭,一驚,房間裏的宮人包括惠娘什麽時候退了出去,只有寧王冷冷的負手立在她身邊。
“惠娘呢?”娜嫒問,身子卻往後蹭了蹭。
這次寧王沒有給她逃避的機會,他扶住她身側的窗棂,将娜嫒圈在懷前。“嫒兒,”
娜嫒心中暗叫不好,都怪她在蘭薇面前表現的和他太親熱了,現在引火上身了。她努力掙了掙,發現一動都動不了。“殿下,你先松開我。”她哀求道。
懷裏的女孩看似可憐巴巴,他卻捕捉到娜嫒眼中的一絲厭惡,上一世的娜嫒絕不會這樣看他。他說不出的沮喪,“我這麽令嫒兒讨厭嗎?還是因為那個玉山嗎?”
“殿下多想了。”娜嫒口中敷衍着,眼神卻黯淡下來,其實她明白,玉山的死自然少不了寧王的動作,可父親也脫不開幹系,甚至她有也責任,将他接到府中,發誓要照顧他,卻沒有為他争取到底,她只是恨,恨自己的無力,更恨這些可以随意決定他人命運的人。
“殿下是娜嫒未來的夫君,哪裏是一個半大孩子可比,娜嫒與他不過姐弟之情,何況人已經沒了,殿下不會和一個死人計較吧。”她發現自己還是松懈了,穩住寧王的信任計劃才好進行,她無意中讓自己的好惡暴露出來。
“嫒兒真這麽想嗎?”苦笑着,寧王将懷抱收緊,低下頭,灼灼目光落到她的臉上,“既然如此,那嫒兒親我一下好嗎?”
怕她不答應,寧王退而求其次的偏了下臉,示意她親到面頰上即可。
熟悉的沉水香,幽深的鳳眸,略讓人感到炙熱的體溫,上一世她與他濃情蜜意的最後時光中,寧王常常這樣孩子氣的向她讨吻,娜嫒一時迷惑了,感情是最難斬斷的牽連,她曾經那樣愛他,就算現在,他凝視她的時候,她竟也感到心跳加快。
掂起腳,娜嫒輕輕在寧王的左臉上吻了一下,“好了吧,”娜嫒用胳膊推着他,“松開我,惠娘她們在外頭呢。”
這哪能過瘾,寧王不滿的瞪了她一眼,“好事成雙,還有這邊,”說着還陶醉的閉上眼。
得寸進尺,娜嫒瞟着那張得意洋洋的俊臉,無奈又吻了下。“好了吧!”娜嫒恨恨的說。
“輕描淡寫的,”寧王睜開眼,“你真親我了嗎?我還以為是蟲子落我臉上又飛了呢。重來!”
“你!你松不松,再不松開,我喊惠娘了!”娜嫒使勁往他胳膊上擰了幾把,心中不由的懊惱,肉可真硬,掐都掐不動。
寧王很喜歡這個時候的娜嫒,見她真快惱了,忙笑道,“就算你親了,不過嘛......”
娜嫒瞪着水靈靈的眼睛,警惕的看着他,這個色胚子,他的情人一走就開始動手動腳的,也怪她,為了刺激蘭薇,把這家夥的想頭勾了出來。他真想對她不軌,外頭那麽多宮人,她喊人也沒用,畢竟她未來注定是寧王的人,誰會這當頭破壞寧王的興致。
一切果然如娜嫒預想的那樣,寧王不單沒放開她,懷抱收得越發緊了。寧王擁緊懷中嬌小柔軟的身子,花一樣的面龐近在咫尺,感慨的同時他為自己感到悲哀,曾經這一切唾手可得,現在他極力争取,他愛的人卻似乎與他隔了千山萬水,她的不情不願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可他已沒有退路了,什麽玉山,什麽豫王都擋不住他的決心。
“不過本王可不能讓人白親!嫒兒得讓我親兩下讨回來。”寧王振振有詞。
娜嫒發現自己還是高估了寧王,她怎麽忘了他本就是個無賴。“不行,我和殿下還未成親呢!”
“成親要作的可不只是親一下了。”寧王依舊一臉壞笑。
娜嫒緊張的倒噎口氣,四下瞟了眼,也沒什麽杯碟可以作武器,輕敵了,咬咬牙,她帶着赴死的壯烈,狠狠閉上眼,揚起臉,“寧王快親吧,早點親完,我也好随惠娘回家!”
“好!”寧王痛快的答應了。
“慢着,只能親臉!兩下。”娜嫒警告他一聲又重新閉眼。
眼前的女孩仰着一張粉嫩的小臉,表情悲壯。
寧王悻悻然,玉面戰神被人嫌棄成這樣,說出去都沒人信,他在娜嫒面上打量着,繞過花骨朵似的櫻唇,考慮在哪下嘴能多占點便宜。離得越近,心越慌,娜嫒天生卷翹的睫毛輕顫着,小巧的鼻頭傳遞着芳香,啪,啪,寧王撅起嘴倒是實在,對着娜嫒的臉蛋左右開攻,動作也利落,娜嫒心下一松,睜開眼,氣呼呼的白了眼寧王,正要取出帕子擦去面上的濕漉,陰影重新覆了過來,她的唇被堵上了,她無法說話,只能瞪着眼睛,嗚嗚嗚的用小手拍着他的背,反抗是徒勞的,寧王輕松将她的手扭到背後,含住她的唇。
依舊是過去清甜的味道,渴望了太久,寧王的吻激烈得讓娜嫒無法承受,開始還能掙紮幾下,漸漸她放棄了,任他在她口中肆虐,娜嫒乖順的表情鼓勵了寧王,他抓着她的小手讓它繞在頸子上,将她整個人抱了起來,繼續攻城掠地。幽香滿懷,寧王熱血贲張,要不是還殘存着一絲理智,娜嫒今天是別想全身而退了,不管它,先親個夠。
可寧王忘了自己是個強壯的男人,肺活量哪是個嬌弱的小姑娘可比的,倍受思念折磨的他沒意識到,可憐的娜嫒肺中的空氣已快被他吸光了。
環在他頸上的手緩緩垂了下來,寧王才意識到什麽,他忙退了出來,懷中奄奄一息的娜嫒眯着眼,大口大口呼吸着來之不易的空氣,心想再晚一會兒,她小命就交待了,估計還會成為笑柄,被別人活活親死的國公府小姐。
寧王将她放到矮榻上躺好,轉身倒了盞茶,又扶起娜嫒讓她倚着他半坐着,“喝點水。”
娜嫒就着他的手咕咚咕咚喝了好大一口,一邊的寧王看着心疼極了,瞧那紅腫的小嘴,他怎麽那麽狠呢,“嫒兒慢點喝,別嗆着。”
娜嫒扭過頭嘴巴鼓鼓的盯住他,撲的一聲,還好他躲得快,可還是被水噴了半個袖子,“你!”寧王驚得瞪着娜嫒,這還是他認識的娜嫒了嗎,這樣不雅的舉動。
咚,娜嫒将茶盞往案上一擲,淚水湧了上來,尖喊道,“殿下,只當娜嫒是個玩物嗎?這般輕賤我?”
娜嫒臉上滾滾而下的淚珠,立刻讓寧王手足無措了,他厭煩女人哭泣,但她除外,見她哭,他說不出的惶惑。也顧不得一身狼狽,他湊上來,伏低身子半跪在矮榻邊,輕聲哄着她,“嫒兒,我只是,”他說不出口,她是個不通人事的小姑娘,理解不了男人深愛一個女人難免會情不自禁。
見娜嫒哭得愈發厲害,他慌了,“是我不好,我混蛋,嫒兒打我出氣好了!”
說着抓起她的手就往自己身上用勁拍,娜嫒哪裏掙得過他,就這樣狠狠的“教訓”了寧王。終于,“哇~”娜嫒哭得更厲害了,“我的手好痛~”
寧王這才明白過來,忙松開她,他給忘了,自己一身腱子肉,娜嫒那小手打在他身上,和打在石頭上沒區別。
“嫒兒,只要你能出氣,把我怎麽樣都行。”寧王放棄了,上一世他哄娜嫒高興是件很容易的事,現在是怎麽了,娜嫒揉着手腕,淚珠凝在長睫上,哭得水汪汪的大眼睛着我見尤憐。
外間惠娘隐隐也聽到些聲響,正要敲門看個究竟,福子是個精明人,“惠娘還是別管了,小倆口難得說說悄悄話,放心,殿下絕不會讓小姐委屈。”想了想,惠娘只好作罷。
這邊寧王正跟個小狗似的轉着圈哄着娜嫒。
“呵呵,嫒兒不哭就好,過幾天咱們去雲臺山狩獵,你在帳中等着,我保管給你獵只小鹿回來,那可是好東西。”
到底是半大孩子玩心重,聽到可以擁有一只小鹿,娜嫒止住了抽噎,“能多捉一只嘛,兩只可以作個伴,”
寧王反應一下,他本來的是意思的打只小鹿給她炖湯養養身子,還好他沒說出來,“好,就養一對,我前年就獵過一只剛斷奶的梅花鹿,養在将軍府裏,和小狗一樣,會銜球,會叼着一支玫瑰花跑來跑去可精神了。”養一對鹿多好的喻意,就像他和娜嫒。
娜嫒聽着寧王繪聲繪色的描述,一時也忘了哭了,時刻不忘和美人套近乎的寧王取出帕子為她抹着眼淚。
“只是,”寧王收斂了面上的不正經,似凝着一件珍寶,看着娜嫒,“到了狩獵那天,排場再大,女眷跟着不過是湊個熱鬧,你就陪着公主們在營帳中聊個天,吃點肉脯,不要到處亂走,等我回來!”
“嗯,”打量眼寧王,娜嫒點頭。
折騰這一氣,娜嫒有些累了,寧王将她放平在榻上,将窗棂合上,又喚人拿來條錦被,将娜嫒蓋好,他提過一張圍椅,坐在旁邊,“眯一會吧,”他低頭看着娜嫒說,目光溫柔。
“殿下你呢?”娜嫒攏緊了被子問他。
“采月軒不過是個觀景的地方,可以睡人的矮榻只這一張,不過嘛,如果嫒兒願意和我擠擠本王倒是......”
“啊我睡着了。”不敢再接話茬,娜嫒閃電般閉上了眼睛,對寧王真的不能心存幻想,給個杆就往上爬。
寧王無奈的笑笑,他只想多守着她一會兒,未來的日子怕是不太平,他珍惜每一刻能和她在一起的時光。
杏林的另一端,突覺身上奇癢的蘭薇停住了腳步,左右的宮人也看着她掩住了口。
蘭薇探出手,白嫩的手背上滿是紅紅的疙瘩,她顫顫的來到石欄邊,向鏡子般的池水中望去,“啊~~~~”
正在不遠處梅園中采梅枝的豫王大吃一驚,哪裏來的慘叫,聽得怎麽像蘭薇的聲音,好容易将她請了來,她絕不可以出事。将已抱了滿懷的梅枝一抛,豫王快速帶人向發聲地走去。
蘭薇抱着頭坐在池邊一個六角亭中,宮人們跪了一地。見豫王回來,就跟見了救星,“怎麽了?”
“......奴婢不清楚,”常陪在蘭薇身邊的翠羽發着抖欲言又止。
“蘭薇?”
豫王走上前來,彎下身子,猶豫着輕輕扯開蘭薇遮着面的袖管,也不禁面色一變。
作者有話要說: